[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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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71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27
第十四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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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有人請我喝酒,又願聽我說話,也罷,告訴你們也無妨,好讓你知曉這世間真道,往後也好與人有個說資,顯擺顯擺,顯得有些見識才是,也不枉我吃了你們這頓酒席了。」

潘三也不問趙強等人的身份,反正肯定比自己有錢,不然也不會請自己喝酒了。他可不管對方是真想聽自己的言論還是假想聽,能撈到酒喝便是實惠,管他們安的什麼心思,自己身無長物,也沒什麼東西值得人家惦記,怕個鳥!不過要想安心吃下去,總得露一手讓這幫人瞧瞧,不然還真以為自個是吃貨呢。他本性便喜浮誇,好吹牛,平日裡大言慣了,這會自然而然也就帶了出來,說起話來大得很。

「嘿,還世間真道?」

陳公公一聽這死胖子竟敢大言不慚說什麼世間真道,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拿筷子指著潘三道:「你也不怕舌頭閃了!」

話音剛落,就見潘三白眼一翻,吐了句:「你這沒卵貨知道什麼?」

「你!...你!...你!...」

陳公公差點沒被這話噎死,老臉一紅,當著眾人的面如此被人揭短,如何還能坐得住,惱羞成怒之下,不由氣得一拍桌子,罵道:「你這死胖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什麼德性,米東主厚道,請了你來吃喝,莫不成你就以為自己是個貨了不成,要是識相,趕緊走人,走得慢了,爺要你好看!」

聽到動靜,隔壁正在吃喝的步軍營漢子們忙湧了過來,一見陳公公氣得跟什麼似的,兩隻眼睛跟魚肚白似的怒瞪著一賊胖子,而高學士和萬四一臉憤怒,索倫人卻是尷尬不已,一時也搞不清狀況,不知道是要動手還是不動手。

「陳掌櫃息怒,陳掌櫃息怒...」

趙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很鬱悶,不過暗地卻是直樂,這潘三也太毒舌了,不管這姓陳的是不是太監,都不帶這麼損人的。就是正常人被你這麼一損,也得氣上心頭來,更何況這可能就真是個沒卵貨呢。當著和尚面罵禿驢,方丈也得氣得直跺腳,心中對潘三的人品印象更是降了一級,只差就將此人歸入人渣一類了。

「米東主,這賊胖子不是什麼好鳥,你看他那賊樣,趕緊攆了他滾蛋,再呆在這裡真掃了大伙的興!」

見到步軍營的人過來,陳公公底氣更足,恨不得馬上就讓人把這死胖子狠揍一頓,不過這姓潘的卻是這索倫人找來的,主人不發話,自己也不好直接就動手,再者高學士在旁看著,真要讓人打了這胖子,也是不太好,便想讓趙強趕緊攆潘三滾蛋,省得看了來火。

「這...」趙強也是彆扭得很,這潘三損得不是他,要是聽了姓陳的話攆人家滾蛋,好像也不是待客之道,但這潘三也的確是太過份了,不攆他走在這姓陳的和姓高的兩人面前也好像交待不過去。這攆也不是,不攆也不是,趙強真是左右為難。

「怎麼?」見趙強這樣,陳公公不樂意了:「米東主難不成要護著這賊胖子不成?」

「不是,不是。」一聽姓陳的說這話,趙強忙道:「在下絕不是這個意思。」

陳公公怒哼一聲:「那是什麼意思?」

「這個...呃...咳咳...」趙強吱唔幾聲,一時想不到好的說辭,心中直把潘三祖宗八代操了個遍,你這死胖子吃貨,好生說你的,沒事損什麼人!娘的,這屁股老子好擦嗎!

正在趙強為難時,高士奇卻是冷著臉起身說道:「米東主,這潘先生出言如此惡毒,實是心地不善之人,這種人還是少交為好。」一句話就將潘三定了性,潘三聽了卻也是不理會,微哼一聲不屑的看著他。

「不過既然東主請了他來,於情於理也算是東主的客人,高某也不好太過為難東主。」高士奇對潘三的樣子視而不見,繼續言道:「不如這樣,你且讓他說說為何這貪官於國有利,若是說得有理,高某便按下這口氣,由著他吃上這頓,若是說不來,可就怪不得高某狠心,不好生教訓這等刁人。」說完掃了一眼步軍營的人,趙強看在眼裡,知道這潘三若是不能自圓其說,怕是少不了挨頓打了。

「那好,既然俺們東家發話了,在下也不是那沒氣量的人。」陳公公對高士奇的處理意見還是滿意的,看這賊胖子的樣子,就知他肚中沒什麼貨色,學那狂生乍呼一句,卻如何能真的自圓其說來,哼,這要是說不出來,打上一頓卻是怪不了咱家了!

「如此,潘先生你看如何?」趙強嘴上雖是徵詢這潘三的意見,語氣卻是不容置疑,若是潘三敢說個不字,只怕不用姓高的人動手,他自己就先把這騙吃騙喝的人棍打出去了。

「潘某胸中能羅萬物,自己說的話如何不能給個解釋?」潘三也不懼幾人的臉色,揚揚自得道:「只怕我這番道理說來,你們還得多請我吃上一頓才是。」

「廢話少說,請潘先生賜教吧!」高士奇已經對潘三厭惡透頂,見他還在那大言不慚,忍不住喝了一聲。

「那好,你們仔細給我聽了。」潘三環顧眾人,不緊不慢說道:「只不過若是仔細為你們道來,看你們這身打扮,銅臭得很,怕是這肚中也沒什麼學問,聽不明白,倒也麻煩,這樣吧…」伸手一指趙強:「潘某就說得通俗些,你們也能聽得明白些。這貪官為什麼於國有好處呢,其實說來很簡單,就好比你就是紫荊城裡坐著的皇帝…」

此言一出,便引來一陣喝斥。

「大膽!」

「放肆!」

「休得胡言!」

這喝斥的人是萬四、陳公公和步營的人,他們都是吃皇糧的人,如何能聽得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倒是高士奇沒有發怒,只冷冷的看著潘三。趙強也是尷尬不已,心道這潘三膽子也太大了些,難道不知康熙一朝是中國歷史上防民之口最厲害的朝代嗎?你這般說話,要是被有心人聽了,不說害了你自己,連帶著也將我給帶了進去,這要是驚動官府,可是憑的受了你的無枉之災了。葛飛虎和一眾護衛們卻是沒有表態,他們也聽不懂大帥和這胖子到底在說什麼,只覺這胖子確是惹人厭得很。

「怎麼?」潘三見眾人全部怒目相向自己,有些好笑:「不過是個好比而已,難道這也犯了什麼王法不成?」

趙強偷偷瞄了一眼高陳二人,不知這二人心裡如何想,硬著頭皮對潘三道:「在下邊野之民,世受皇恩,對朝廷和皇上絕無不忠不臣之心,先生這話可是要我的命噢,若是被歹惡之人聽去,在下這條小命可就害在先生嘴裡了。還是請先生換個說法與我等講來吧。」說完之後又用眼角餘光窺了一下高陳二人,見二人臉色稍緩,不似方纔那樣緊張,這才暗舒一口氣。

「那好,就比如你手中有權…」潘三許是意識到這畢竟是大庭廣眾,周圍的人又是對自己厭惡到極頂的,要是對方真拿了自己那話報官,還真是不好收拾,便藉著台階給自己下了,洋洋說道:「好比你手中有權,治下地盤百姓眾多,你一個人肯定管不過來。於是,你便要找人替你管,這替你管的人便是官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28
第十五章 貪官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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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說得便是這個理了。」

潘三補了一句,停了下來,見眾人都盯著他看,有意賣弄,嘿嘿一笑又道:「但你手上什麼都沒有,既不能給這官飯吃,又不能給這官銀子使,試想這當官的連自己都吃不飽肚子,他一家老小又如何活法。而你又要想叫這官為你賣命,替你治理地方,管理百姓,試問,你得給他什麼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替你辦事呢?」說完眉頭一挑瞄向趙強。

趙強看了看高士奇和陳公公,又看看潘三,有些猶豫道:「如果在下真的什麼都沒有,還真不知能給這些官什麼。」

「好處啊!」

潘三一拍大腿,揚聲道:「你沒飯給人家吃,你就必須給人家好處,而你又沒有那麼多錢給他們,那就給他權,叫他用手中的權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處了嗎?他有了好處,就有了錢使,又有飯吃,一家老小生活也有了著落,你說他還不念著你的好嗎?」說這話的時候,潘三臉上一臉興奮的樣子,好像自己便是得了這好處的官一樣。聽了他的話,高士奇眉頭一鎖,陳公公也是怔了一怔,細一想來,這胖子的話還是有幾分理的。

「先生這麼說,確也是有理,只不過這貪官用我給的權得到了好處,又會給我帶來什麼好處?」潘三的話聽起來是有理,但這貪官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潘三點點頭,似是對趙強這麼知趣的配合甚為滿意,好比平日與那些閒漢扯閒時總是要有個識相的幫襯才好把話接下去一般。在眾人的注視下,又夾了口菜才道:「好處當然有,而且還是最大的。」

這回不是趙強問了,而是一旁的萬四奇怪的問道:「什麼好處?」

潘三也不看他,直接說道:「這好處便是貪官會反過頭來護你的權,保你的地位。說白了,你給權官,官用你的權得了好處,便要保著你的權,不然你要是倒了台,他們可就沒權可用,沒權在手,這如何去撈取好處呢?」

「有這麼多的官替你護權,保著你,如此一來,你的地位不就牢固了嗎。要知道這想要權的人天下可多的是,如果沒有這幫官來護著你,保著你,你這權能保多久呢?指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就身首異處了。如此一來,你們說,這貪官是不是與你有利呢?」

胡說八道!高士奇在心頭暗罵一句,卻是說不出這潘三的話有什麼不對,事實上也確如其說言,歷朝歷代可沒有貪官污吏造皇帝反的。

趙強也聽明白了,潘三所言的這和後世的用人之道倒也大同小異,但他實在不能接受這貪治對統治有好處的說法。

萬四卻是不解的問潘三道:「聽你這麼說來,倒也是那麼回事。不過你方才好像說了,要用貪官反貪官,試問這既然用了貪官,為什麼還要反他們呢?這不是自己拆自己台嗎?」

「你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孺子可教也!」

潘三咧著滿是油膩的大嘴巴沖萬四哈哈一笑,然後故作神秘的一晃腦袋,說道:「這就是權術的精髓所在,聖人之道了。你要知道,得了權力去撈好處的貪官們在百姓眼裡可是國之蛀蟲,壞得不能再壞的,他們可以忍一時卻是不能忍一世,終有一天,這官盤剝得很了,那百姓們便會學陳勝吳廣般起來反你,奪你的權,所以你又必須來反貪官,用他們的腦袋來蒙騙百姓,告訴他們,錯的只是那些官,而不是你,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你的地位和你手中的權。此便為「借爾頭來一用」的典故了。」

「借爾頭一用」的典故當指曹操殺糧官哄騙士兵的故事,此事趙強知道,高士奇也知道,一聽便也明瞭,潘三所說拿貪官人頭哄騙百姓和曹操所為算是如出一轍,換湯不換藥。陳公公雖不太明白,但見高學士聽得入神,也不反駁,卻是暗道壞了,這賊胖子怕是打打不得了。

「用貪官而又反貪官可是有有兩個大大的好處的。」見自己所說眾人沒有意見,潘三更是開心,忍不住要一吐為快。

「願聽其詳。」趙強收起心中對潘三的評價,這胖子雖然不堪,但一番話說出來卻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倒也值得請他吃喝一頓。

見趙強態度比剛才恭敬許多,潘三讚道:「閣下雖不是國人,倒也虛心好學,嘿嘿,這酒喝得也高興,我就說得清楚些,好叫你多長些見識。」他口中「國人」指的是旗人,有清一代,只有旗人為國人,其餘各族皆不是,趙強是索倫人裝扮,故而他便有這麼一說。

「這好處有二,其一便是天下哪有不貪的官?所以不必怕官不貪,怕的是他們不聽你的話,眼紅你的權力,想取你而代之。所以你又必須以反貪官為名,把那些不聽你話的貪官殺了,保留聽你話的貪官。這樣既可以消除異己,鞏固你的權力,又可以得到百姓對你的擁戴,豈不兩全其美。」

趙強點了點頭,又問:「那另一個好處呢?」

「這第二個好處便是官吏只要貪污了,他的把柄就在你的手中。有朝一日他敢背叛你,你就以他貪污為名砍了他。貪官怕你砍了他,就只有乖乖聽你的話。所以,「反貪官」便是你用來駕御貪官的法寶。如果你不用貪官,你就失去了「反貪官」這個法寶,那麼你還怎麼駕御官吏,讓他們替你賣命呢?沒有這些官員,你這權力如何能保住呢?」

說到這裡,潘三打了個飽嗝,醉薰薰的又道:「如果人人皆是清官,深得百姓擁戴的話,他們不聽話,你就沒有借口除掉他,即使硬去除掉,也會引來民情騷動,搞得不好反受其噬。所以必須用貪官,你才可以清理你的下屬們,讓他們變成永遠效忠你、保著你的好部下,如此天下便太平了,嘿嘿,你就永遠不必發愁自己的地位不保了。」

萬四聽後恍然大悟,笑道:「對頭,這胖子說得甚是,怎麼我以前就沒想到呢。」

高士奇聽到這裡卻是臉色有些發白,看著這潘三默默發呆,一旁的陳公公卻是鼻子都氣歪了,他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麼駁這死胖子的歪理,要是再不尋出他話中的毛病,自己可就白白被他給損了,這氣憋著可實在窩囊。

「其實還有一個好處呢。」潘三許是坐得久了,脖子有些累,聳了聳肩,正好夥計來上茶,也不客氣,直接端了一碗喝了幾口。

「還有一個什麼好處?」萬四等他放下菜碗忙跟著迫不及待問道。

潘三微微一笑道:「就是有現成的一大筆銀子可以拿唄。你想想看,這貪官平日裡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現在把他殺了,那些民財豈不就可以放進自己的腰包了嘛,這樣你可以不負搜刮民財之名,而得搜刮民財之惠。如此妙策,試問這天下可有第二人能想到,也就是你們今天有幸能聽我說,換作別人,就是想破腦袋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明白這個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29
第十六章 上三旗、下五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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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各位明白過來了嗎?」難得有人如此老實聽自己高談闊論一番,潘三很有成就感,一掃眾人:「有些話潘某也只能點到為止,若是你們硬說潘某講得沒有道理,那儘管教訓我便是。」言罷就起身往那一站,晃了晃肥大的身軀,意思要動手就趁早,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人看了沒來由的一陣厭煩,也使得趙強對他剛升起的好印象瞬間又降了下去。

「東家。」看著這胖子神氣的模樣,陳公公恨不得一腳把他給踹下樓去,可方才高學士有言在先,現這會也只能指望高學士說出個道道來駁了這胖子了,不然恐怕今日這火氣真的沒處消去了。

高士奇看了一眼陳公公,苦笑一聲,爾後又朝趙強搖了搖頭,接著便是轉過身去不再看那潘三。如此舉止,再是明白不過,顯然是認為這潘三方纔所言是有理了,陳公公一見頓如洩了氣的皮囊,一股無名之火直到喉間,既不得上又不得下,甭提有多難受了。

趙強明白高士奇的意思,知他承認潘三所言有理,既然有理,那剛照剛才的約定,卻是不能再教訓人家了,不然就是失信了。當下便朝潘三一拱手:「先生高見,在下佩服!」稍頓卻又道:「只不過先生說得有理歸有理,但這貪官污吏卻是百姓一大禍害,我大清現值明主在上,如何會容這貪官污吏橫行與世,所以先生這話也就只能當個笑話聽,卻是萬萬不能作得真的。」

「皇家的事,咱平頭百姓哪裡能操得上心,皇上愛用什麼人是皇上的事,潘某是管不了的。」潘三聞言哈哈一笑,一拱手道:「謝過閣下這頓酒菜了,潘某還有事,告辭!」

潘三的大論算是聽過了,也沒有再留他的必要了,趙強當下也還禮道:「如此就不留先生了,日後有緣相見,還要請先生再示之一二方是。」

「客氣!」

潘三心中也是虛的,他看出來了,這一屋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比起街上那些無賴子怕是還要難纏,現人家不與自己為難,再不走還待何時,難不成還要把桌上的酒菜全打包回去不成。得,肚子也飽了,正好出去溜兩圈,若是有個場子就擲兩手,好讓晚上的飯菜也有著落。心中想著,這便兩腿一邁出了屋,不一會就聽樓梯上響起「咚咚」的下樓聲,顯是潘三過於肥胖,身子太重壓著樓梯了。

就這樣眼睜睜的望著那死胖子大搖大擺的走人,陳公公這心裡可真不是滋味,卻也是有氣沒處撒,只好坐那喝起悶酒來。一旁的萬四見了,心有慼慼,忙慇勤的替陳公公斟起酒來。

潘三走了之後,趙強才想到還沒問這傢伙是哪裡人,幹什麼的,說不得將來還有用處,不過現在人家走了,再派人追上去問,就太著跡了,畢竟還不知這高陳二人何等身份。要是自己表現太過,搞不好這二人就要疑心起自己來了。

正後悔著,卻有夥計過來送上熱毛巾,說是給客官們醒醒酒,趙強待高陳二人各接一塊後才接了一塊來擦了把臉。夥計送了毛巾見無事便要下去,剛要走時趙強卻是心思一動,暗道這潘三方才在外面吵嚷,顯是這酒樓的常客,既是常來這酒樓,想必這夥計定然是曉得他身份的。便隨口問道:「夥計,你可知那潘先生是做什麼的?」

趙強這一問,高士奇也聞聲看向夥計,看樣子似也對這潘三底細有些興趣。

誰知那夥計卻是聽了一愣:「哪個潘先生?」

待趙強告訴他潘三模樣後,他才恍然大悟,樂道:「客官不說,我還道哪個潘先生呢,原來卻是那潘三啊!他哪是什麼先生,不過是旗內的一個無賴而已。」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頓時愣成一片,旗內的無賴?高士奇也是一臉驚訝,這潘三雖然不堪,品性極差,但能說出方纔那番話來,想必也是有些見識的,如何能是個無賴呢?倘若真是個無賴,那可就真是笑話了。試問如此厚黑權術之道,一個無賴子卻能精通無比,隨口道來,而自己堂堂一個大學士,卻是頭遭悟來,與之相比不是也太丟人了嘛。

見眾人一臉愕然,那夥計也有些驚訝,他見潘三在這包廂裡與一眾客人長談闊論的,還道是這無賴在哪新結交的闊佬,正變著法子蒙錢呢,哪裡知道人家卻是不認識他,不由暗道一聲:嘿,這可真是怪了。

「諸位客官有所不知,這盛京城在前朝時號瀋陽城,城內有不少漢民,我大清定都於此之後,這遼東各地歸附大清的漢民便多到了這盛京城。太宗時,朝廷頒了法令,著那些遼東漢人入旗,還封了幾個漢人為王,具體封的哪些王,小的可就不知了。這潘三便是這漢軍旗上三旗的人,本名一個材字,知道他的人都管他叫潘大混子,意思就是他一天到晚正事也不做,整天就尋人吹牛皮,騙吃騙喝,若不是他爹給他留了點家底,怕早就餓死街頭了。也就是那些不知他底的人才會著他的道,但凡知道他點底細的,躲著還來不及,哪裡就會上他的當,供吃供喝聽他胡言呢,要說這世上還真有沒腦子的,別看這潘三人長得醜,但你還別說,他這張嘴卻還真是巧得很,隔三岔五都能蒙上幾人…」夥計一時說得有些嘴快,猛的想到那潘三不是剛剛哄了這屋客官們一頓吃喝嗎,這要是照著自己這說法,眼前這幾個客官不都是沒腦子的嗎?當即有些尷尬的站在那,不敢再說下去。

原來是漢軍上三旗的人。高士奇聽了這夥計的話,在鼻中冷哼一聲。所謂上三旗便是指正黃、鑲黃、正白三旗;下五旗則是正藍、鑲藍、正紅、鑲紅、鑲白五旗。

滿清八旗分為上三旗與下五旗,二者之間存在些等級制度,旗內兵丁、人口都有所不同,這點趙強是知道的。皇太極時,上三旗原本是指正黃、鑲黃、正藍三旗,爾後順治即位,因惱多爾袞,便將正藍劃入下五旗,而將原先在下五旗的正藍撥入上三旗,所以如今的上三旗指的便是正黃、鑲黃、正白三旗了。而漢八旗、蒙八旗與滿八旗又如出一轍,也分上三旗下五旗,一般來說,這三上旗的要比下五旗的風光一些,原因便是由皇帝親領這一緣故。北京城中的禁軍如前鋒營、護軍營等便多是從上三旗子弟挑選。

既然八旗分為這上三旗下五旗,上下有了差別,各旗之間勾心鬥角之事便是常態了,旗與旗之間也爭鬥得很,所以為了破除上三旗與下五旗之間的隔閡,鼓勵下五旗人讓他們也有個指望,康熙初年特別建立了「抬旗」制度。所謂「抬」意即由下往上升,意思是下五旗的人可以抬入上三旗者,其本支子孫也可以一同抬旗,但同胞兄弟仍隸原旗。而如皇太后、太后母家在下五旗的則一律均准予抬入上三旗,以示恩典。

到了康熙親政時,這抬旗方式又多了起來,也不限滿八旗了,漢蒙各旗皆可,由此一些上三旗的漢軍便抬人同一旗分的滿洲旗。較有名的便是康熙生母孝康皇后一家——佟佳氏。佟家原隸鑲黃旗漢軍,後抬入鑲黃旗滿洲,後族抬旗自此始。另外,包衣旗人可以拔出內務府抬入滿洲旗。總之,但凡入了上三旗的,不僅是名義上的福份,好處也是多,老滿洲有句老話即「上三旗從龍入關,下五旗在關外」,說的便是上三旗的人全入了關享受中原漢人的花花江山而不必留在關外受苦,而下五旗的人除了宗室功臣外,卻多留在關外,與那入關的上三旗相比自然是差了許多。

潘材既然是漢軍上三旗的人,又是遼東漢人後裔,屬於最初就「從龍」的漢民,政治上還是享有點好處的,但其能講得如此道理,卻是個無賴,這讓人無論如何也能以理解的,也讓趙強心生疑惑。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0
第十七章 大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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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強的疑惑在高士奇看來卻不是什麼問題,知道這潘三是漢軍上三旗的人後,他便知這廝為何空有如此見識卻只是一個市井無賴了,原因無二,皆因其這漢軍旗的出身而已。上三旗的漢軍出身聽來是不錯,然除了祖上蔭爵和建有戰功外,卻是入不得仕的,更不能與漢人一般通過科舉進入官場,所以這漢軍旗的人大多都是混吃等死之輩,就算是有狀元之才,也無法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更何況潘三長相甚醜,品性又差,這般模樣的人又怎能入得官場呢。

天生巧嘴,好逸惡勞,只想以嘴皮之利度日,這等刁民何能與我相提?知了對方底細,高士奇心中更是鄙視,不過卻是有些高興,也不知是為何而樂。

出了潘三這麼個插曲,這酒是沒法再盡興喝下去了,大伙又都已吃飽,高士奇這邊惦著趕路的事,便讓夥計把桌子收拾了,就這麼品著茶等著去辦路引的德丘等人回來。趙強見狀,便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其閒扯些盛京城的民風之事。

沒過半柱香時間,德丘等人便回來了,言道路引已經加蓋過官印了,這便能憑著它一路無阻的入關。言語之間對奉天府的人多有誇讚,說道到底是大地方的官,比起小地方上的官吏們要親近得多,辦起事來也是麻溜得很,一點也不為難他們,當真是皇城根邊的,與眾不同啊。聞言,趙高二人俱是一笑,二人對這「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事也算是見得多了,聽了自然會意得很。

等德丘等人吃了飯食後,趙強便讓葛飛虎去櫃檯結了銀子,往後院牽了自己的馬匹,便要出城往南邊去。高士奇在盛京沒什麼故舊,也沒什麼興趣去拜訪盛京的官,只想著趕緊進關把差事交了,另外再看看使個什麼法讓這索倫人願投明相,也好待開春戰事起時有個用處。

來時眾人是從小東門(內治門)進的盛京,出時則是從大北門(福勝門)出的城,而從這大北門一路往北,行上十里地便是皇太極的陵寢——昭陵了。昭陵是皇陵,自然不可能任由人參觀,也不可能出售門票,趙強也沒心思去看這死人的墳墓,所以出城之後便縱馬急奔往錦州而去,高士奇等人的馬也都是好馬,駛奔之下也不落後。

第三日行至一處地方時,讓人奇怪的是,一路上都不怎麼停留的趙強和高士奇二人卻是不約而同停了下來,翻身下馬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發呆。此處廢墟大片已沒入泥土之中,只餘泥上幾柱老槐樹仍在向世人展示著自己,此地名為大凌河。

熟悉清史的趙強自然也瞭解明末那段歷史,而眼前的這大凌河在五十多年前便是明金雙方死鬥無數次的戰場,也是寧錦防線的最北端,它不但見證了明末那段風起雲湧的歷史,也見證了漢民族的苦難與悲哀,見證了女真人興起的歲月。想到當年之事,看著眼前廢墟,趙強自然是唏噓不已。

因入關必經山海關,所以趙強對於當年的那條寧錦防線自然就十分有興趣。而從大凌河南下便是錦州了,也是後世所稱的「遼西走廊」,入關必經之地,其重要性僅後世從北京出發的火車十之七八要停靠在錦州便能看出來,「遼沈戰役」時錦州所爆發的戰事更是其主要組成部分,小小錦州聚集了中外目光,也聚集了當時雙方最精銳的軍隊和最優秀的將領。而明軍為了抵禦後金進攻,就在山海關以北、大凌河以南沿途修建了一系列城堡,以山海關為後盾、寧遠為中堅、錦州為先鋒,其間築有多個堡台作為聯防據點,算是一條可以稱得上堅固的防線了。

關寧軍將來必定要揮師南下,為防滿清也學明朝一般建一條寧錦防線,所以趙強必須知道接下來要走的這條遼西走廊有哪些地方值得自己重視與思考的。高士奇的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之所以對大凌河的廢墟產生興趣,倒不是想到故明之事,而是因為數月前康熙曾與他提起過孫承宗與袁崇煥的事,當時自己未能揣磨出上意,又加之對這二人之事知之不多,所以答對時難免有些勉強了,現在既然到了這大凌河,不妨親眼瞧上一瞧,以免皇上再問起時有個說辭。

當年孫承宗在遼東經略四年,以練兵、修城為己任,步步為營,漸漸推進,遣將分據錦州、松山、杏山、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天啟五年,袁崇煥自寧遠又向前推進二百里,從而形成了以寧遠為中心的寧錦防線。但是袁崇煥出寧遠修錦州卻是遭到孫承宗反對的,根據趙強看到的史料,孫承宗反對修錦州、大凌河城的理由是耗資甚巨,不得實用。

時過境遷,趙強不敢肯定孫承宗和袁崇煥到底哪個是對的,但僅看袁崇煥花了巨資兩次修築錦州,卻最終只是把錦州修成一條「鄭國渠」似的巨坑,而從未發揮作用,就不得不懷疑袁崇煥的戰略眼光了。其後袁又擅殺毛文龍導致後金侵明時後方沒有牽制,可以遠距離不用擔心後方不穩大膽的作戰,如此一來整個「關、寧、錦」就變成了一條「馬其諾防線」,根本起不到抵禦後金入侵的作用。更讓人詬病的是,清軍先後五次繞道蒙古大規模入關,掠地千里,橫掃京畿,不管是來還是回,都不經寧錦防線,以致使寧錦防線成了空架子擺設。經常有人感慨說袁崇煥修築的寧錦防線是「豐功偉績」,努爾哈赤、皇太極父子兩代都沒有突破,然仔細想一下,已經成為了「馬其諾防線」的「寧錦」還需要人家去突破嗎?應該說自從皇太極崇禎元年由薊門入塞開始這條防線就報廢了,之後這裡不再是什麼防線了,而是消耗明朝國力的巨坑,以及後金利用錦州地理缺陷聚殲明軍主力的戰場。當年後金曾佔領錦州,但主動撤退了,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那個地方。而且錦州也不是第一次被後金佔領,寧遠大戰的時候,後金也佔領過錦州,可那時候依然主動撤退.而且,後金連廣寧都沒有興趣要,也就是說後金對遼西根本沒有絲毫興趣。

孫承宗出寧遠,借助覺華島接濟東江,又出兵旅順,已經在遼東周遍形成了幾處牽制和接收流民的據點,並沒有放棄朝鮮和東江,反而比以前僅僅退守山海關要高明許多,不想袁崇煥卻非要固執己見,最終落得個悲慘下場,真是成也寧錦、敗也寧錦。

「米東主在想什麼?」見趙強盯著那幾株枯樹看,高士奇好奇的問了一聲。

趙強歎了口氣道:「家祖當年曾隨太祖征戰,便是死於這大凌河明軍火炮之下,連屍首都不得留,所以在下每次路過這裡,都要悼物思情,想起家祖不幸,心裡著實難過得很。」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1
第十八章 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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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以「七大恨」、十三幅鎧甲起兵攻明,連年征戰之下為補八旗兵力不足,曾強征關外各族壯丁入旗為兵,率之伐明。從天命元年始至順治元年八旗入關的這數十年間,明清雙方便一直在遼東鏖戰,打得不可開交。便是眼前這大凌河,也不知埋葬了雙方多少將士的屍骨。所以一聽趙強說道爺爺便是戰死在這大凌河,高士奇不由肅然,敬意更甚,毫不懷疑他的突然舉動,只道這索倫漢子至誠至孝,方在這祖上戰沒之地駐足不前。

二人並肩齊行,在那幾株槐樹周圍漫無目的的走著,後面陳公公和葛飛虎一眾人牽著馬緊緊的跟著。眾人也不知這二人為何對這廢墟感興趣停留不前,但主事之人不急,他們如何能急,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後跟著。因連日來一路作伴的緣故,護衛們與步軍營的人倒是也熟絡了,但交談的卻多是葛飛虎和德丘等人,餘者多是作旁聽狀,問及緣故,只說不通漢話。對此解釋,萬四和步軍營的人自是也不會有疑心,倘若這些人索倫人人人都能說得一口流利漢話,那倒是真的叫人生疑了。

「古人曾道這大凌河為白狼水,今親眼所見,古人誠不欺我呀。」見遠處的大凌河水奔騰不息,如大江之流一般洶湧,高士奇情不自禁讚道了聲。他出關之時雖也從錦州而過,但卻不曾走這大凌河,而是走的錦州西北中左衛穿盛京到的寧古塔,一路之上又不曾見松花、嫩江、黑龍江等大江大流,所以見了這大凌河自然是驚奇得很。

「既為狼水,這水中自然凶險得很。」趙強點點頭,附和了一句,然後指著東南方向一座浮橋道:「還好有這座橋,不然我們便只能望河興歎了。」

高士奇順著趙強的手指看去,只見一座百十丈長的木橋橫亙於河上,仔細看去,卻見橋面離那河面不過數尺,此等高度若是遇上暴雨山洪,是極易垮橋的。但看那橋身周圍,卻又不見絲毫補修痕跡,好像從修成至今從未被山洪衝垮。關內的名橋高士奇看得多了,多少也知道些千年古橋長盛不衰的緣故,但在這關外看到這等式樣極其平常,像那浮橋一般的木橋卻是頭回見,當下好生敬佩那些工匠,也不知他們使得什麼法子能保這橋不跨的。

做戲做全套,既對姓高的講了家祖戰沒於這大凌河,他這後人自然是要祭奠一番的,但那香燭紙錢卻是沒地方找去,當下趙強便尋了個高坡,對著廢墟磕了三個響頭,嘴裡唸唸有詞,爾後才起身對站在不遠處的高士奇道:

「天色不早,在下祭奠已畢,高掌櫃,咱們這便走吧。」

「好。」

高士奇見趙強如此虔誠,卻不知他嘴中念叨的卻不是勞什子索倫先祖,更不是為那野豬致奠,而是為死在大潛河的明軍和數萬民夫致奠。見趙強要走,高士奇也覺耽擱得是久了,再不趕路怕是就不能趕到錦州住宿了,當下應了一聲,揮手示意步軍營的人將馬匹牽上,翻身上馬後,甩手一鞭,喝了聲:「駕!」當先往那木橋駛去,餘人見狀,紛紛打馬趕上,不一會,便過了木橋,消失在茫茫遠方。趙強卻是最後一個過橋的,在馬蹄踏到河那側的土地後,他突然朝後看了一眼,數秒後一臉堅毅的扭轉頭去,大喝一聲一提馬韁奔向南方而去。

大凌河之戰史載:城中糧儲不過百石,馬七千盡皆倒斃殆盡,尚餘二百匹,其堪乘者止七十匹。伕役死者過半,其存者不過以馬為食耳。柴薪已絕,乃劈馬鞍為燃資。自八月中旬,城內即已斷炊。十月初十,大凌河有王世龍等逾城來降,據王世龍言:「城中糧絕,伕役商賈悉譏死,現存者人相食,馬匹僕斃殆盡,止余三十騎而已。」十月中旬,糧絕薪盡的大凌河守軍殺修城民夫及商賈、平民為食,折骸為炊,又執軍士贏弱者而食之,然城內軍民寧互食而不降,皆言「吾等生為大明之人,死為大明之鬼」,寧死身而不降異族,甚有兵民自解衣裳,請為同伴之食

十月二十八日,無力再守的祖大壽率眾出降。大凌河原有「騎、步兵及工役、商賈三萬餘人,因相繼陣亡、餓死、互食,至投降,生還者止一千六百二十八人,不及死者之數一成。

祖大壽投降後又復歸明,守錦州,然已無力回天,崇禎十五年,被圍一年的錦州已靠「掘鼠而食」,惶惶不可終日,在得知洪承疇在松山戰敗後,錦州已成棄地死地,朝廷再也不會有一兵一卒援救後,戰守計窮的祖大壽再次率眾投降,至此,塵埃落定。

大凌河之戰,慘也,悲也!大凌河,大明的最後絕唱!曄曄其曜兮大明,慨慨其貞兮悼行。

乘於快馬,風如刀割的趙強,在看大凌河最後一眼的時候,在心底暗暗吟起後世《明行賦》的幾句來:山河難移,志存高潔,故國雖破,赤心湯湯。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日月昭昭,唯吾大明!

從大凌河出發後,一路又過錦州、松山、廣寧、義州等地,皆未多作停留,於正月二十七這天,趙強與高士奇一眾終於到達離山海關還有三十多里地的中後所。過山海關便為永平府,關內之地。想像天下第一雄關之姿,趙強心中激動,恨不能快馬加鞭直抵關下,親眼見一見讓無數人為之魂牽,讓無數人為之拋灑熱血的山海關。然而天色已晚,卻不得不在這中後所住留一夜。次日天剛放亮,眾人便與眾多商隊一同向山海關進發。中後所離山海關雖只三十多里地,但官道兩側多為山嶺,加之商隊眾多,馬速不能過快,所以行了半日還不及往日一個時辰所行之路。用過午飯後,眾人又行,約摸離山海關還有十多里地時,一道奇異的風景卻讓趙強看呆了眼。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2
第十九章 種族隔離的「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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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趙強驚呆的是一條用無數柳條紮成的「綠色長城」,長度不可估量,高度約有三四米高的樣子,看樣子似是從山海關那裡綿延而來,一直向著西北方向伸去。放眼望去,近關那側的山嶺平地皆被此柳邊隔為兩斷,最近的這段柳邊距他所在之官道不過一里多地,但見那柳邊兩側無有一棵樹木,所以視野之內毫無遮擋,人物皆能視清。有瞧得仔細的甚至還可以看見一些柳邊上還紮著些破碎的衣服,某些地段上更是用籠子裝著些不知是人頭還是什麼的嚇人東西,黑乎乎得被風早吹得干了,看著也是嚇人得很。

突然看見這樣一條好像長城般的柳邊,趙強有些驚訝,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了,心道看來這就是滿清政府為了防止關內漢人到關外而修建的「柳邊」了。

高士奇見趙強盯著那段柳邊看,有些自豪的說道:「東主所看到的便是當今聖上稱為綠色長城的柳邊了,我曾聽人說過,此柳邊全長二千六百里,設邊門二十座,邊台一百六十餘座,另有數百水口,橫經六省之地,堪稱我朝奇跡!也就是當今聖上明君在世,宇內清平,百姓安居,國庫充足,這才能在短短十年間便建成這綠色長城!若換成前朝,怕是早早的就夭折了吧。」說完又指著若隱若現於山嶺中的柳邊道:「東主請看,這柳邊是不是如一條巨龍一般盤踞呢,讓人一看便覺之壯觀非常呢。」

「壯觀,十分的壯觀!」趙強在馬上點了點頭,卻是故作糊塗的問高士奇:「不過在下不明白,朝廷用這柳邊把關內關外隔開幹什麼?」

「關外是我大清的龍興之地,為防關內漢人歹惡之輩私入關外行不法之事,朝廷這才興建此柳邊。」答話的不是高士奇,而是陳公公,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我大清的自豪感,殊不知他不過是個被閹割的漢人奴才。

聽了陳公公這話,趙強扭頭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既有長城各隘,朝廷何需多此一舉建這柳邊呢?方才高掌櫃說這柳邊有二千六百里之長,沿邊設有若干邊台邊台,若是細較起來,恐怕所費不小,若單是為了防止漢人歹惡之輩私到關外來,這柳邊修得也太華而不實了吧。」

「這個嘛…」陳公公只聽過這柳邊,但為了建這柳邊朝廷到底花了多少銀子,駐了多少兵馬卻是不知道的了,但琢磨著修得這麼長,怕的確是耗費不少銀子。別看那柳條不值錢,可是卻也不是長於一地,順手就能用的,必是從他地調來,然後還要僱人扎上,在各關口派兵守衛,真算起來,就那二百多邊台的守軍每年所耗銀就是不小的數目。

柳邊修建之時,高士奇正是剛到京城之時,不像現在可參得朝中機要,所以對這柳邊之事倒也知之不多,對這柳邊的利弊之處雖也心知一二,但卻也是不能明言的,當下只笑了一笑,沒有接趙強的話茬。

見高陳二人不接自己的話,趙強心中冷哼一聲,這二人都是漢人,看起來身份都不低,如何能真不知這柳邊所建之目的。有心想要氣氣他們,便隨口說道:「依在下看,恐怕朝廷建這柳邊就是要怕這關內關外隔開,存心防著關內那些漢人,把他們都當賊看,刻意不使他們有機會能到咱關外來吧。」

陳公公聽了這話,倒沒怎麼反應,高士奇卻是有些尷尬,皇上修這柳邊的真實目的倒真如這米慶所言,但這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附和的,也沒法去駁他,因為他就是漢人,糾纏起來也說不清這事,索性不再就這柳邊囉嗦。

「朝廷的事誰知道呢,既然修了這柳邊,朝廷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咱們升斗小民管他那麼多做什麼。」高士奇將馬朝邊上驅了驅,讓一輛滿載藥材的馬車過去,然後對趙強道:「對了,東主這趟入京都帶了哪些好東西要出手呢?不妨與我說一說,京裡頭高某也認識不少行家,興許能幫得上什麼忙。」

「如此甚好!」

見姓高的不想說這柳邊之事,趙強便也止了這話題,順著高士奇的話說起了自己所帶的貨物,請他進京之後幫自己聯繫聯繫,看能不能找到些出手豪綽的大主顧。二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的打馬在前頭,漸漸的離山海關越來越近了,離那柳邊所在的地段也是越來越近了,甚至在到了山海關口時,還能看見關口左邊柳邊那側有些漢人童兒在玩耍,但卻是怎麼也不敢靠近那柳邊的,偶爾走得近了,也會被自家的父母連喝帶罵的給叫回去。

見此情形,趙強心中既悲又憤,悲得是關內關外同屬中國之地,尤其是遼東自戰國時代的燕國起就已納入中華版圖,直至明末的時候,遼東地區仍然生活著數百萬漢人,然而後來遼東漢人或被後金軍隊屠殺,或被強行編入漢軍旗,或被野蠻遷出關外,直至今日,關外漢人竟然只有那少數漢軍旗的奴才和那些關內發配來的犯人,除此再無一個漢人能生活在茫茫關外大地。不僅如此,漢人與自己的土地上竟然還被人為的種族隔離,真是無比悲哀。憤的是滿清這一野蠻政策使得東北一帶漢人人口極其稀少,以致後來俄羅斯輕而易舉便殖民東北北部,割走了140萬平方公里的廣大領土。所以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康熙所興建的柳條邊都是極其反動的措施,直到民國時期,張作霖和張學良父子用火車把大量中國人拉進東北,才避免了東北再次遭帝國主義國家瓜分的厄運。

柳條邊這一畸形事物的產生就是滿清防漢制漢的鐵證,也是他們卑劣心態的最好體現。努爾哈赤起兵叛亂大明,四處攻城略地,殺戮擄掠,所以他們滿人的既得利益是用慘不忍睹的大屠殺從漢族手裡搶掠來的,所以要想保住他們滿人的既得利益,他們就必須百倍地警惕提防著被其殘害者的時時刻刻的反抗。因此,防漢制漢這一根本大政方針便成了滿清王朝,從開始至滅亡的最基本的也是首要的國策。在滿清入關前,整個遼東地區300餘萬的漢族人幾乎被努爾哈赤殺光,存活下來的只能是這個政權統治與奴役的對象,儘管對這些漢族人已經進行了「剃髮易服」實行了「編莊」管制,但滿清統治者還是提心吊膽睡不安穩。於是,皇太極便想出一個絕頂的損招,挖溝築堤,畫地為牢將人們就地封禁隔離起來,讓他們彼此間難以勾通信息聯絡協作。

他的做法便是在整個柳條邊沿線上每隔一段距離開一座門,稱為邊門,供出入柳條邊之用,此便為現在趙強所看到的柳條邊前身,現在輪到康熙這個皇太極的孫子當皇帝,比起他爺爺來,康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不僅將他爺爺防漢的手段發揮到了極至修了二千六百里,還用了一大幫御用無恥文人來粉刷他的這一險惡用心,歌為什麼狗屁」綠色長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山海關邊的那段柳條邊上有很多人頭被掛在上面,以此提醒關內的漢人不要再想到關外去,因山海關是關內關外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商隊、行人、官吏甚多,所以那些掛在柳邊上的人頭都很「新鮮」,一些籠子裡被風乾的人頭會被定期用新砍的首級換上,使之看起來更加可怖,也讓趙強看得無比窩火,對這有「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也沒了什麼興趣,只覺也不過是個靠海的長城關口而已,比起甘肅的嘉裕關來遜色不少。想來這「天下第一關」的美稱更多的是因其地理性而得吧。

核對了路引之後,關卡的守兵便放趙強他們入了關,一進關內,迎面就見一片極其熱鬧的景象,卻是一個集市就臨著這關口,那些剛入關的商隊剛出關口,就被許多操著京片子的人給圍住,這一幕讓趙強一下有種回到後世從火車站出來的景象,不過那時他是被黃牛拉著兜票,這回卻是被人家拉住問有什麼貨要出手。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3
第二十章 太歲頭上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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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貨你今兒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否則爺要你們好看!」

趙強正沉醉在後世的回憶中,卻猛的被左前方的一聲喝罵給驚醒。扭頭看去,見一輛剛進關的馬車被四五個壯漢模樣的人給攔住了,為首的卻是一繫著紅帶子的宗室。

那馬車上面用氈布包裹著,從外面看不知上面裝的什麼,押車的是三個夥計和一個帳房模樣的中年人。這幾人似對那紅帶子很害怕,帳房模樣的中年人不住的對那紅帶子作輯,嘴裡乞求著什麼,三個夥計則緊張的護著馬車,生怕那些壯漢動手搶貨。旁邊圍了一大堆人,多是集市上的買賣人和一些閒人,那些經過的商隊卻是不敢停下看熱鬧,經過那紅帶子旁邊時都是低著頭,拉車的速度卻是飛快,唯恐被攔住。而不遠處關口的守軍卻好像見怪不怪,只遠遠的掃上一眼,便不再多看一眼,好像這邊發生的事情與他們無關一樣。

「怎麼回事?」

趙強知道紅帶子代表什麼,看那邊情形,好像那紅帶子想要強買那馬車上的貨,不過人家卻是不肯賣他。既已入關,就比不得地大人稀的關外了,出了什麼事也不能仗著快馬溜之大吉,所以趙強就得處處小心,不敢隨便生事。因此雖然問了德丘,但卻是沒有過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高士奇對那邊發生的事情卻是心知肚明,山海關口一些不良旗人仗勢欺人,強買強賣的事永平府不是沒有上過折子,但因牽涉到的都是旗人,而且不少還是宗室,背後更有幾家王府參與在內,所以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過問,只要不是鬧得太不像話就行。

「東家,要過去看看嗎?」德丘瞅了瞅,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不過圍觀的人挺多,就問趙強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必了,趕路要緊。」趙強不想多事,示意德丘他們拉好馬匹緩緩穿過這集市,以免撞了人惹上麻煩。

趙強不想多事,高士奇更不想多事,翻身下馬跟在趙強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

這集市有點像關內漢人的趕集,沿著大道兩邊擺了不少貨物,關外產的關內產的應有盡有,看上去倒像是個貨物中轉站。趙強一路看來,有不少從關外來的商隊一進了這關口,便將車上的貨物卸下交由關內早已等候的人,爾後便將早已堆積的關內貨物搬上車,一點也不耽誤就匆匆出關而去。

總體上,這集市上還是以漢人為多,雖有旗人,但畢竟限於身份,一般不出頭露面,直接如那紅帶子攔人馬車強買的還是不多見的。路兩側有不少酒樓茶肆,趙強抬頭看了看,裡面喝茶作樂的便都是旗人了,他們或一邊嗑著瓜子,或吃些點心,偶爾朝集市上看上一眼,隨後便又與同伴閒談起來。而在這些酒樓茶肆的門口,卻多站著些好像閒漢一樣的人,他們好像「星探」一樣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來往商隊,不時跑上樓把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那些旗人。趙強對這些閒漢有些厭惡,看得出來,這些個人都是漢人,且都是些地痞無賴的貨色,他們不事勞作,好逸惡勞,甘為旗人奴才幫著欺壓良善,實在是漢人的恥辱。但這種事無論是今世還是前生,都如家常便飯一樣平常,所以趙強也只能是厭惡,畢竟一個民族的人口基數在這,不可能每個人都是素質極高的「國民」。再優秀的民族,出現生理與心理上的畸形人都是再所難免的,對於這種人,道德的約束根本是沒有用處的,唯以嚴法才能鎮住他們,不使其多為惡,但也僅能這樣了。一般的欺壓與恐嚇,諸如痞子流氓一類幫兇逞惡的,法律也不能耐之若何,畢竟只涉及治安層面未及刑事程度。

一路上,好幾家茶肆酒樓門口的閒人都對趙強他們投來關注的目光,一些傢伙更是直接跟在了趙強他們身後,對著他們的馬匹指指點點,這個舉動讓趙強有些惱火,也讓手上沾多了血的護衛們窩火,不過在趙強的示意下,護衛們也只好假裝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任由他們跟在後面,不去與他們糾纏。

德丘走了一段,回頭看了一下,見那紅帶子已經讓人把馬車上的貨給卸了,那帳房和夥計們垂頭喪氣的蹲著那,一幅可憐的樣子,不由有點同情他們。

「呸!」

德丘沒好氣的唾了口唾沫,他打心眼裡對那些紅帶子、黃帶子的沒好感,尤其是那些紅帶子,也不知是哪輩子的皇親,一個個拉著虎皮扛大旗,耀武揚威的活他娘的德性。後面跟著的幾個閒漢見德丘突然呸了一口唾沫,全都一愣,眼珠子對著趙強他們掃來掃去,幾人一碰頭,商議了一下,留下一人繼續跟著,其餘的人則四散而去。

趙強不知道那些閒漢跑哪去了,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跟了,反正沒功夫搭理他們,便也由著他們去了。高士奇和陳公公對後面的情形一無所知,他們畢竟不像趙強他們一樣在刀頭上舔血,對危險有異常的觸覺。萬四和幾個步軍營的人卻是知道的,他們和趙強的護衛們低聲透過氣,靜候不動,看看這些個不要命的東西想幹什麼。

「這位爺,請留步!」

眼看著就要穿過這集市時,那一直跟著的閒漢也停了下來不再跟,眾人都以為那些閒漢是想打己方的主意,勒索些錢財什麼的,現在見這邊這麼多人,不敢輕動便放棄了。趙強也是這麼以為,有些鄙視這些無賴有賊心沒賊膽。不想正要上馬出發時,身後卻突然有一個穿著錦皮襖的中年人從一家茶肆裡奔了出來,衝著趙強他們叫了一聲。

「嗯?」趙強和護衛們不明所以的望著那中年人,高士奇和陳公公他們也都停了下來,不知道這中年人叫的是哪個。

中年人的臉上堆著笑,上前就對著高士奇和陳公公作了一輯:「在下胡九江,唐突問一聲,兩位是從關外回來的吧,想必此行收穫甚豐,所以我家主子想請二位喝碗茶,看能不能做成個買賣。」說完盯著趙強身後載著貨物的三匹馬看,一邊看,一邊還不住點頭。他以為穿的最是富貴的高陳二人便是這些人的主事,卻不知他看中的這些貨卻是一旁這看上去像是護院的大漢的。

方纔那些閒漢來報過了,這一夥人乘的都是上等良馬,而且護衛這麼多,看來定是駝了不少好東西。聽了報,胡九江便與自家主子說了,他主子大早上就過來了,在茶肆裡喝了幾壺茶都沒相中什麼好貨,現聽說有這麼一夥人可能帶著寶貝,當下就兩眼放亮,二話不說就讓胡九江過來請人。之所以是「請」而不是和以前一樣,乃是那幫閒漢說領頭的二人看起來不像是一般走商的,怕是京裡哪家王公大臣府上的,為免稀里糊塗得罪了哪個閻王,他主子便讓胡九江好言相請,待人過來後再探探底,若是沒底細的,便照從前那般做,若真是有底細的,那就按買賣場上的做,總之,絕不能羊肉沒吃到惹一身騷。有了這吩咐,胡九江這臉上自然是笑容滿面,不敢如對待那些尋常商隊一樣吆五喝六的。

「噢,你搞錯了,這些貨不是我們的,而是這位米東主的。」高士奇見是來做生意的,便往趙強身上一指:「這事你得問他,呵呵,我倒是想賣,但可惜東西不是我的。」

「啊?」胡九江聽了一愣,暗罵一聲「糊塗」,迅即卻是心裡一樂,自來熟的一笑,對趙強一拱手:「失敬,失敬,原來是米東主!在下眼拙,東主包涵!」

趙強點了點頭:「不礙事,不過在下這些貨是要運到京城出手的,怕貴主子要失望了,若是下次在下再運貨進關,定然先與你家主子過目。」他不知這胡九江口中的主子是何許人,但肯定是旗人,既是旗人,自己最好不要和他發生什麼衝突,不然事情怕就有麻煩,因此說得甚是客氣。

「原來如此,那在下唐突了。」胡九江臉上略有失望,斜眼朝右側的樓上瞧了一眼,卻又道:「米東主既是要進京出手,怕是這批貨也要緊得很,卻不知都是哪些好東西?」他這話問得可就不地道了,不管這買賣能不能成,也沒有在大街上就這麼問的。

趙強也是眉頭一皺,淡淡道:「不過是些貂皮人參,沒什麼稀罕的。我們索倫人也就這些東西能拿得出手,別的好東西就是想要也不見得能有。」他不想與這胡九江的主子做買賣,也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便急於離開此地,當下說道:「在下還要趕路,替我向你家主子道個歉意,告辭!」說完一拱手,也不待胡九江回話,趙強便轉過身子拉了馬匹向前走去,一眾護衛見狀忙也跟著出發。高士奇從這胡九江的語氣中也聽出了幾分不妙,暗道怕不是哪個旗人看中米慶的貨了吧,若是真如此,事情倒是有些棘手了。他雖是南書房的行走大學士,但畢竟是漢官,在旗人眼裡尤其是那些宗室眼裡不見得有多管用,若是真是如自己所想,那他是幫米慶好呢還是不幫好呢?這事倒著實扎手得很,高士奇有些頭大,見趙強走,便忙也拉了陳公公一下,急忙跟在後頭,想著還是趕緊離開此地要緊。

「嘿,閣下好大的架子,我家主子好意與你做買賣,請你喝茶,就算這買賣做不成,這情份還在,你怎的如此不曉得好歹,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誰?」胡九江沒想到面前這些索倫人說走就走,來得匆忙,幫手們都沒得到信,這要是就這麼讓他走了,主子那邊可不好交待。情急之下,便露出本性,耍起橫來了,反正這夥人不過是索倫人,旁邊這幾個漢人能和幫索倫蠻子搭在一塊,想來也沒什麼背景。

「你家主子是誰?」

趙強平生最厭惡的就是仗勢欺人的奴才,胡九江不擺他家主子還好,擺出來趙強卻是更不願與他做什麼買賣,雖然不願生事,但也不容被人欺到頭上來。

一眾護衛們從大帥的語氣中聽出大帥的意思了,不待吩咐,呼拉一聲將那胡九江圍在了中間。

「吆喝!」這一架勢讓胡九江樂壞了,從來就是他欺負人,從沒人欺負過他的。一幫索倫蠻子,不知天高地厚,等會爺讓你們曉得馬王爺有幾隻眼!胡九江惡狠狠的心道,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豎耳傾聽起來,待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才將臉一冷:「找死是不!他娘的,太歲頭上也敢動土,我看你們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4
第二十一章 豪格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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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你說了,我這批貨是要運往京城出手的,此地離京城還有一日路程,我等還要趕路,你家主子那邊勞你回去說一聲,就說我米慶下次進關之時定會拜訪!」

趙強止住一臉怒火就要動手的葛飛虎,將手中馬繩遞給他接著,走到胡九江面前沉聲說了一句。胡九江見他攔住手下,只道他心中怕了,不由氣勢更是凌人,冷笑數聲:「笑話!我看你也不是雛了,這關內怕也不是頭次來,怎麼進了這永平府地界卻不知我家主子呢!告訴你,我家主子看上你的貨是你的福份,方才給你臉你不要,現下這會卻是說什麼都遲了!」

「如果我偏不去見你主子呢?」趙強動也不動的看著胡九江,他雖不願生事,但對方擺明車馬非要攔下自己,那說不得也只能動粗了。其實與這胡九江的旗人主子做買賣也未嘗不可,但是看這奴才這幅樣子,想必那主子也不是什麼好貨。想起先前當街攔人車馬強買的那紅帶子,再聯想那些從集市上一路尾隨的閒漢,趙強心中大概也猜出個因果來了。怕對方就是因為看到自己一行所乘的都是上等良馬這才起了心思,認為自己所攜帶的貨物不是凡品,所以便要強行買下吧。若真是賣給他們,恐怕也只能落得和剛才那個帳房一般血本無歸。

這些帶來的千年老參和東珠,趙強是要用它們換來在京中活動和採購的銀子,如何能廉價落到別人手中。這些東西可真正是有血本在裡面的,細數起來,不知用多少人命才換來這些戰利品。若是就這麼廉價賣了出去,趙強也就不是趙強了。

說話間,十來個潑皮無賴惡狠狠的衝了過來,頓時把路給堵了,來往的商旅和百姓不得過,又不敢得罪這些人,只好躲在一邊。

胡九江見趙強語氣較方才低了許多,再加之自己的幫手已經到了,有恃無恐之下惡聲說道:「若你真不知好歹,那可怨不得我們了。」

話音剛落,就見高士奇一臉憤怒的走到胡九江面前,質問道:「你們想幹什麼!朗朗乾坤之下,難不成你們還想當街行兇不成?」

陳公公心中也是大為不平,這幫索倫人雖然是些蠻子,剛認識時也鬧過彆扭,但人家一路上可是慷慨大方得很,著實都是些血性真漢子,這等漢子哪能讓這些個惡奴欺壓呢。心中不平,陳公公便想拔刀相助,這地已是關內,自己可是宮裡的人,就算這姓胡的背後主子是什麼大人物,總要給自己點薄面。依著這個底氣,陳公公話便硬氣許多,較高士奇更為直接。

「沒王法了是吧!咱大清的天還沒黑呢!你們這些個刁民,再不滾蛋,就讓官府把你們全抓起來!」

一聽陳公公這話,胡九江和身後一幫閒漢打手先是一愣,然後怪裡怪氣的朝他一望,接著就是哄然大笑起來。旁邊圍觀的那些百姓也都善意的朝陳公公搖頭,有膽大得更是在步軍營人身後嘀咕,讓他們千萬別惹這些潑皮無賴,步軍營的人問為什麼,那些百姓卻是怎麼也不敢說。

「王法!告訴你,在這地界,我家主子就是王法!」

「識相的一邊呆著去,不然連你們一塊揍!」

「他媽的,沒事你們瞎摻和什麼,怎麼,這些個蠻子是你們爹不成!…」

「……」

打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叫罵著,把陳公公氣得臉白一陣青一陣,高士奇也堵得慌,他哪嘗經過這等陣仗,被一幫潑皮無賴辱罵呢,若是對罵回去,當真是斯文掃地,非讀書人所為,也太有損他高大學士聲名。萬四和步軍營的人卻是不幹了,他們不是宮裡侍衛就是天子親軍,哪曾把這些個奴才放在眼裡,眼瞅著大學士和陳公公遭罪,再不動手更待何時。只見萬四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高士奇前面,揮拳便要打,不想拳頭剛捏起,卻被高士奇給叫住了,同時被攔住的還有步軍營的人。高士奇攔住他們,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然後緩緩對胡九江道:

「米東主不願與你們主子見面,買賣之事你情我願,天經地義,焉有強拉人行買賣之事的,我看你還是回去回稟你主子,讓他斷了這個念想吧。」高士奇心中雖怒,也不怕這胡九江背後的主子,但是這個地方的事情牽涉極大,若是就這麼冒然起了事,也不知會有多少後患,他一生謹慎,自然是不肯為了幾句罵話就給自己惹下大麻煩的。

比起閒漢打手們來,胡九江還是有見識的,見面前這些個漢人一點也不怕自己的樣子,說話也是架子十足,心裡也是激靈一下,暗道難不成這些人真和京裡有瓜葛,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回去稟報一下主子再作決斷。

高士奇見他這樣,便問道:「敢問你家主子究竟是哪個?」

「哼!」聽對方問起自家主子,胡九江腰桿一下挺得筆直,盛氣凌人道:「說出來怕能嚇死你!」

「高某在京裡也呆了不少年頭,皇上雖沒見過,但王公大臣見得也是不少,就不知你家主子是什麼來頭能嚇死我。」高士奇不卑不吭的說了句,一旁的陳公公也是半昂著頭不屑的看著胡九江,好像在說,甭管你家主子什麼來頭,爺都不放在眼裡。

高陳二人仗義相助,趙強是感激的,同時也對這胡九江背後的主子產生了興趣,一個能讓手下奴才敢在大街上口出狂言的主,想必身份定是十分顯要。不過手下人如此無法無天,這主子也定然是個跋扈到家的人。

身邊雖有十來個幫手,但對方也有十來個人,身板也比己方這些個潑皮壯實得很,真動起手來還不知誰打得過誰。主子有過吩咐,務必把人給帶過去,現在人家要走,要留下對方只有嚇住他們才行,而要想嚇住對方也只能抬出主子的大名來,好讓他們知難而退,乖乖的跟自己走一趟。如此一來,即使這些個漢人真是有來頭的,也得乖乖聽話,就算主子嚇不住他們,自己也不會給主子惹來麻煩,正是兩全其美。念及於此,胡九江得意的掃了一眼趙高等人,然後揚聲說道:「好讓你們知曉,也省得做太歲頭上動土的蠢事!你們都給我聽仔細了,我家主子便是當今皇上的堂兄、太宗皇帝的長子、先皇的親哥哥肅親王的兒子,咱大清的輔國將軍固泰!」

「固泰?!」高士奇聞言一怔,陳公公和萬四等人也都愣在了那裡。趙強雖不認識什麼固泰,但對方名字前的那「當今皇上堂兄、太宗皇帝長子、先皇親哥哥的兒子」卻著實嚇人得很,不過除卻這些,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便是這胡九江所說的主子就是被多爾袞整死的皇太極長子豪格的兒子。

豪格在清初歷史是一個不得不提及的人物,他是皇太極的長子,年富力強,立下不少戰功,被皇太極封為肅親王,不過他素與睿親王多爾袞不合。皇太極駕崩後,因未指定繼承人,引起了多爾袞和豪格對於帝位的爭奪。當時豪格親掌正藍旗,而且又有皇太極留下的正黃旗和鑲黃旗以及眾多大臣們的支持,略優於有正白、鑲白兩旗以及多鐸支持的多爾袞。但是,豪格在關鍵時刻未能果斷行事,在有大臣提出豪格具備繼位資格並要求其繼位的時候表示自己不行,被多爾袞順水推舟從而未能入承大統。最終由其弟,皇太極九子福臨繼位,多爾袞為攝政王輔政。此後,豪格雖仍頗多戰功,但受多爾袞打壓。順治五年,因其隱瞞其部將冒功及起用罪人之弟的罪名被下獄,當年三月死去,年僅三十九歲。順治親政後,為豪格平反,重新封為和碩肅親王。

現在得知這胡九江口中的主子竟然是死去的豪格之子,趙強和高士奇他們都驚訝無比。趙強驚得是豪格竟然還有後人,這一點他始料未及,只以為其子嗣都被多爾袞除掉了。高士奇等人驚得是這回卻是碰上個真正的馬蜂窩了,原因無二,只因這固泰是出了名的「永平一霸」,也是讓當今聖上最為頭疼的堂兄,每年永平府和刑部、大理寺呈上的有關控訴固泰的折子能堆成小山!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5
第二十二章 橫行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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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這固泰的爵位不過是個輔國將軍,而滿清的宗室爵位共有十二等,依次為和碩親王、多羅郡王、多羅貝勒、多羅貝子、奉恩鎮國公、奉恩輔國公、不入八分鎮國公、不入八分輔國公、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奉恩將軍。公爵以上為超品,補服均為正蟒方補。所謂「入八分」是八種標幟,表示其顯赫的身份。而固泰這輔國將軍在爵位裡列第十等,僅比奉國將軍與奉恩將軍高一些,品級上也是為二品,比不得那些親王、郡王、超品的國公、一品的鎮國將軍。但他這輔國將軍卻是與眾不同,因為他是豪格諸子之中最大的,按理應該承襲豪格的肅親王爵位,但偏偏承了阿瑪親王爵位的卻是四弟富綬,五弟猛鋨也襲了多羅郡王的爵,而固泰這個最年長大哥卻僅與三弟握赫納、六弟星保一樣,襲了個輔國將軍爵,相較兩個封王的弟弟,固泰無論在地位還是影響力上都遜色許多。

滿清宗室封爵一般每傳一代就要自動降低一級,如親王死了,其子降爵位為郡王,其孫降爵位為貝勒等,基本上承繼了前明的封爵制度,略作改動而已。低於奉恩將軍的稱作閒散宗室,視四品官待遇,但因開國軍功或特別受寵等原因授封的王爺可以世襲罔替,世代保有王爺爵位的稱作鐵帽子王。豪格生前受封的肅親王便是這鐵帽子王了,所以其四子富綬的王爵就可以世襲罔替,而固泰等人的輔國將軍爵位在其死後卻是要降一等,成了奉國將軍,一代傳一代,富綬這一支的永遠都有一人可以當那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鐵帽子王,而固泰他們的子孫卻慢慢成了閒散宗室,這種差別可不是一丁兩點,安慰一下就可以過去的,而是關係到子孫後代的大事,因此僅被授予輔國將軍的固泰心理上對於朝廷的封爵是極為不滿的,對紫荊城裡坐著那位堂弟也更是不滿。他不明白,為什麼阿瑪的鐵帽子王不是由自己承繼,而是由四弟富綬襲了,並且同為太宗子孫,自己更是太宗皇帝的長子長孫,說句大逆不道的,這天下本該是他的,若不是多爾袞橫插一槓,皇帝的寶座能輪到那九歲的娃娃嗎!現在倒好,肉全給你們吃了,連根骨頭也不丟給自己!

多爾袞在時,自己好死不活的活著,受著別人的白眼,委曲求全。多爾袞死了,叔叔福臨親政,阿瑪雖然被平了反,但那皇位顯然是不可能還給自己了。等到叔叔也死了,皇位又坐上了個娃娃,與自己是一點緣分也沒有,固泰心中的委屈絕不是片言隻語就能道出來的,眼睜睜的看著這小堂弟剪除了鰲拜,幹掉了吳三桂他們,又收復了台灣鄭家,帝位一日.比一日穩固,滿朝文武爭著拍馬屁,說他是什麼可比三皇五帝的「千古聖君」,當真是叫人嘔心得很。我呸,要不是阿瑪不爭氣,這「聖君」能輪到你康熙嗎!

委屈歸委屈,不滿歸不滿,可是叔叔一家的皇位顯然已經是鐵打的了,沒人能撼得動,所以固泰心也死了,也看明白了。人活一世,還不是徒個樂嘛!爭那麼多幹什麼?想那麼多幹什麼?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強求得來嗎?於是固泰在三十這個而立之年後,一下就變了個人,開始追求起享樂來了。朝廷給的俸祿不夠揮霍,就伸手跟當鐵帽子王的弟弟要錢,後來又嫌要的銀子太少,便索性用旗莊裡的產業來換銀子,等旗莊變賣得差不多時,腦子一拍,又開始做起無本買賣來——眼皮底下這山海關不就是自個發財的活寶貝嘛!

打這之後,固泰便變著法子勒索起來往商隊,最後又覺零打零敲的不過癮,便直接上陣,招了一幫閒漢加上府裡的奴才們開始欺行霸市,做起那強買強賣的事,看中哪家的貨物了,便低價買來高價賣出,若是有不從的,便往死了打,打到對方「甘願」為止,偶爾打出人命來了,也是隨手就給抬到海邊餵了魚。時間久了,他固泰的惡名在山海關,在永平府是人盡所知,連那呀呀學語的孩童都知道他的大名——「在哭,就要固泰捉了你去」。

永平府的知府唐紹之奈何不了這個二品輔國將軍,便將他的罪狀列了折子給呈到了都察院,都察院的人一看,乖乖,彈劾固泰的!二話不說就給壓著了,為啥?原因很簡單,固泰雖然只是個輔國將軍,可他有一個當鐵帽子王的弟弟,一個當多羅郡王的弟弟,這要是辦了他,那兩王爺還不把都察院給掀翻了天。何況,這固泰是旗人,還是太宗皇帝的長孫,就算要治罪也是宗人府的事,都察院管不了,也沒法管!這要是跟個二百五似的去查,還不知道到頭來誰倒霉呢。

唐紹之不甘心就這樣看著固泰在永平無法無天,便再次遞了折子,這次他學聰明了,沒擱其他地方,直接就用密奏送進了宮。這密奏乃是當今皇上為了體察明情,不為百官所騙,特恩旨各地官員如遇「不可辦」之事便可以密折形式直接呈給他看。唐紹之這密折一到康熙書桌上,當夜就有旨意出來了,著宗人府派專人前往永平探訪輔國將軍固泰橫行不法之事,可是讓人想不到的是,宗人府接了旨意後卻是沒有動靜,壓根就沒把皇上的意思放在眼裡。原來康熙的旨意前腳剛出宮門,後腳太皇太后的懿旨就出來,把這事給壓下去了。自此之後,再無人敢說固泰一個字,也沒人再敢管他的事,小小知府唐紹之更是無可奈何。

有了太皇太后懿旨撐腰,再加上還有幾個兄弟扛著,固泰便越發肆意了,搞得永平府是雞犬不寧,若不是那山海關實在是關外進京的要道,恐怕那些個商人們寧可繞路也不打這山海關過。

現在惹上了固泰的人,高士奇也好,陳公公也好,萬四和那些步軍營的人也好,全都沒了主意,不知道是不是還要管這事。趙強卻是沒聽過固泰的惡名,只覺這人既是豪格的兒子,和康熙的血緣極近,真要是與他的人發生衝突,恐怕此趟北京之行要徒增許多變數了。

「怎麼著,一聽我家主子大名,全嚇慫了是吧!」察言觀色的胡九江見面前這些個漢人全怔在了那裡,知道他們是曉得主子大名的,也知道主子的厲害,這會恐怕是再也不敢多管閒事了。

「索倫蠻子,爺沒空和你在這大街上乾耗,識相的,趕緊去見我家主子,若是再不識相,哼哼,那你可就別怪爺手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7:36
第二十三章 永平府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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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怎麼辦?」

萬四是知道太皇太后下過懿旨保這固泰的,知道這人得罪不起,他有心勸高士奇不要再管閒事,畢竟只是些路上碰見的索倫蠻子,若是為了他們而得罪固泰,未免太划不來。步軍營的人不置可否,他們只是受命來保護高學士安危的,現在遇上這種事,雖說那固泰身份顯赫,但他們吃得是朝廷的皇糧,卻不是拿得他固泰的餉銀,所以要是高學士不怕,他們自然也沒什麼可怕的。總之一句話,就是絕不能讓高學士吃了虧,不然這差事可就沒法交了。另外,與這些索倫人一路同行,多少都有些情份在,要是眼瞅著他們被一幫惡奴欺壓,卻不伸手幫扶一把,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怕什麼?」

陳公公見萬四一臉憂色,不以為然的鼻哼一聲:「他固泰難逃還能壓得過咱們高學士不成?這事擺明了就是他固泰想訛人貨物,就是走到天邊,這理也不在他固泰那邊。」見高士奇沉吟不語,陳公公以為他怕了固泰,忙為他打氣道:「高大人是皇上身邊最為寵信的臣子,聖眷正隆,難道還壓不過他一輔國將軍?這事咱家可是親眼見著呢,高大人莫怕,皇上那邊咱家絕不說瞎話。」他怕高士奇擔心皇上那邊不好交待,所以把話先說滿,好讓高士奇沒有什麼顧慮。

聽了陳公公的話,高士奇卻是沉默不語,盯著胡九江看了一會,才低聲對陳公公和萬四說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咱們莫要輕舉妄動,看看米東主他們怎麼說。」

此言一出,萬四臉色一鬆,陳公公卻是暗歎一聲,心道到底是個讀書人,不夠硬氣,太沒義氣,不如那些帶兵的來得痛快。他倒是有心要幫米慶他們,但自己人微言輕,這裡主事的是高士奇,還輪不到他發號施令,因此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站在那裡不再吭聲。

去見還是不去?趙強這會也是十分猶豫,不知是不是該去見那固泰,若是去見,結果無外乎兩個,一個便是將自己帶的貨物盡數廉價賣給那固泰,以求息事寧人;另一個則是自己不願出貨而與固泰鬧翻。兩個念頭在腦海裡交戰片刻,趙強便拿定主意,這些帶來的貨物是絕不可能拱手讓人的,既然如此,那固泰見與不見有什麼區別。趁此刻固泰不在,面前只一些奴才打手,不如一頓好打撒腳走人!若是固泰記仇尋到京城,到時再作計較便是,畢竟京城不比這永平府,也不是他固泰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不經意的瞄了一眼高陳二人,心道到時恐怕還需用得上這二人,就不知這二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嘿!你這蠻子聽不懂我們胡爺的話麼!你耳朵聾了嗎!」

站在胡九江身後的一灰衫閒漢見這幫索倫人半天不吭聲,有些不耐煩了,他恃強逞兇慣了,當下便想出手教訓對方一下,好給他們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在這永平府,主子固泰便是天,只要主子發話了,天王老子都聽乖乖的聽著。胡九江也不耐煩了,若不是這些索倫人長得人高馬大的實在不是善茬,他哪裡需要跟他們如此廢話。現在主子的名頭也抬出來了,這幫子漢人識相了,偏這些個索倫人還死撐在這,當真是不教訓一下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因此見馬五要動手,也不攔他,由著他去,要是不敵的話就叫人來,總不能就這麼讓他們跑了!

「找死!」

見對方竟然敢沖大帥而來,葛飛虎火冒三丈,不待那灰衫閒漢接近趙強,就一個箭步衝到了趙強前面,拳頭一捏便直直的朝那灰衫漢子心口搗去。這一拳出勢極快,快到那灰衫漢子根本無從躲避,眼珠子瞪得老大,硬生生的看著自己挨了這麼一下。

「呃!」

心口如被千斤大錘重擊一般,馬五整個人如同脫線風箏一般朝後飛去,幾個閒漢幫兇閃避不及,被「飛來」的馬五砸了個正中,一下栽倒幾個,頓時哀叫一片。

「他媽的,作死麼!」胡九江真的怒了,這些個索倫蠻子真是膽比天大了,先前圍住自己不說,現在竟然還將自己的人給打成這樣,他奶奶的,不把他們整死,自己以後就不用在主子面前當差了!

「都他娘的死人啊,還愣著幹什麼!快給我往死裡揍!」胡九江一踢幾個傻站著的打手,罵道:「給爺著實打,死裡打,打死一個賞一兩銀子!」

此言一出,陳公公等人臉色大變,就連圍觀的百姓也是驚色四起,這可是大街行兇要人命啊!還有沒有王法了!不過百姓們被固泰的這些個奴才欺負怕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高士奇心中也是萬分震驚,不亞於大白天見鬼一般,為官多年,在大街上親耳聽聞這行兇之話還是頭一遭!

固泰啊固泰,難怪人家說你是永平一霸,我看你就是個活閻王,不然怎麼手下會養著這麼些個惡奴的!高士奇被胡九江的話驚得駭然不以,不過卻仍是未下令萬四和步軍營的人去幫米慶他們,因為他還是看得明白的,固泰的這些個惡奴打手根本不是米慶手下的對手,根本不需要萬四他們幫忙。果然,只一眨眼功夫,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了六七人,但無一個是米慶的人,全是那胡九江的幫手們。餘下的幾人此時再也不敢亂動,他們被同伴的慘樣嚇得膽子都破了,哪裡再敢上前,一兩銀子雖好,可也得自己有這個本事去拿才行。胡九江眼見情況不妙,朝一個最近的閒漢使了個眼色,那閒漢會意過來,忙死命的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叫著什麼,聽起來像是事先約好的暗號。

一眾護衛刀山血海裡過來的,殺人都不眨眼,何況打架呢,幾個回合便摞倒了一幫中看不中用的閒漢打手,葛飛虎等人正要把胡九江與另外幾個打手也一塊收拾掉,卻見兩邊的茶樓酒肆裡衝出數十打手模樣的人,正沖這邊奔來,看樣子是對方的同夥到了。趙強的目的只是想離開此地,所以不想與對方的人糾纏在一起,見此情形,便要護衛們出手利索些,趁對方大隊人馬未到趕緊上馬走。不想,護衛們正要牽馬時,卻見前面迎面衝來二三十個官差,遠遠就對著他們大喝小叫的。

「住手,統統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結眾鬥毆,你們好大的膽子,全給我捆了!」

領著一眾官差前來的是一個捕頭,衝到近前,也不問話,揮手便讓手下們把人全捆上,也不管哪個對哪個錯。胡九江見半路殺出個多管閒事的來,氣得破口大罵:「你們哪個衙門的,敢多管閒事!」打他跟了固泰後,在這山海衛的集市上就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什麼官差,就是關口的守軍見了他也得叫聲「九爺」,沒想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邊剛出了幫膽大包天的索倫蠻子,還沒收拾過來,那邊就來了些有眼無珠的官差,當真是他娘的全活膩了,存心給九爺找不自在是不!

「山海衛的?臨榆縣的?你新來的?爺怎麼沒見過你?」

胡九江嘴裡是一連幾個問題,但神情卻是一點也沒有詢問的意思,反而是盛氣凌人,好像在教訓人一般,語氣十分的狂妄。他身邊的那些同夥也沒一個怕這些官差的,站在那和官差們僵持著,不讓他們捆人。趙強這邊更是不可能讓官差們捆了自己,也與來捆人的官差們硬抗著,不讓他們靠近。

「我們是永平府的!」

那捕頭見胡九江拒捕,還擺大爺的架子,厭惡極頂,心道不給你這奴才點厲害瞧瞧,你就不知道怕!大喝一聲,上前一把就按住胡九江,將他的雙臂猛的一反鎖,頓時將他壓在身下,喝道:「你沒見過爺,爺還沒見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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