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 重生之大明國公 作者:兵俑 (連載中)

rufh1234 2011-6-17 12:3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5 147844
rufh1234 發表於 2011-6-17 17:29
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章 忽悠忽悠
    張凡並不知道如今正在紫禁城御書房中發生的事情,如今的張凡正有些飄飄然。剛回到蘇州的第二日,劉山便推脫說自己在揚州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告別張凡就獨自回去了,撇下駱靈兒單獨留在這裡。
    本來這種明擺著是留下駱靈兒在誘惑張凡的伎倆根本就瞞不過任何人,只是劉山拋下的這個誘餌實在太美味,再加上駱靈兒自己也是有意無意地誘惑張凡一番。張凡如今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倒不是說張凡就是如色中餓鬼一般的人物,只不過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而已。何況上輩子那個沒錢沒關係沒地位沒權利的張凡如今好不容易能夠享受一番這種情懷,就連他自己卻也是心中暗爽。
    映月自然對這件事情的怨言很大,不過小丫頭也漸漸發現,總是一股勁的反對、賭氣,對於贏回張凡的心沒有任何幫助,反倒是把自己原本在張凡心中的印象給弄壞了。於是,小丫頭改變了戰略,不再總是賭氣不搭理張凡,反倒是成天把茹雪和她腹中的孩子擺在嘴邊。這倒是讓張凡平日裡能清醒些,畢竟自己的妻子在京城裡等著自己,腹中還懷著自己的孩子,張凡怎麼著也得想想。不過一旦駱靈兒來到他跟前,張凡就有點著了魔似的癡迷起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以為駱靈兒練了什麼傳說中的催眠功夫什麼的。
    不過駱靈兒最近也發生了一些改變,自從聽到映月談起茹雪以及茹雪和張凡那還沒出世的孩子以後,駱靈兒對張凡的攻勢更加猛烈,同時也更加露骨了。張凡是身在局中沒發現什麼,倒是以為自己是否散發了什麼王八之氣,弄得美女專門倒貼似的,覺得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映月卻是從駱靈兒這種不正常裡發現了什麼,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她冷靜下來之時,竟然隱隱發下駱靈兒的眼中似乎潛藏著什麼。羨慕,絕對有,但是映月覺得那更多的是嫉妒。映月冷靜下來思考了很久,心中暗下決定,瞞著張凡找來梁超說了些什麼。
    這些當然只不過算是個插曲,姑且算作是內事吧。至於外事方面,指的自然就是來自葡萄牙的那兩位。張凡為了自己那作為當今世界最大帝國官員的自尊心,極盡方便地招待二人。記得回到蘇州之後,張凡便邀請兩人來到自己如今正居住的拙政園居住。理查德和喬安娜曾經閱讀過當年那位遊覽過東方的馬可波羅的《東方聞見錄》,二人對於書中所描述的場景那是記憶猶新。當時歐洲人被馬可波羅書中所描寫的那個強大、美麗、富饒的東方神秘國度所著迷。二人自然也是如此,可是二人並不完全相信書中所寫的東西,兩人都覺得也許這個東方帝國非常富饒,可是卻未必當真像書中所寫的那樣,遍地鋪滿黃金。兩人,特別是理查德不過是把這本書當做一本美麗的童話來看待,而喬安娜作為一個女性,心中還有幾分感性的思想讓自己相信。
    可是自從趙顯德來到葡萄牙,距離他們如此近的時候,二人覺得自己都錯了。看到趙顯德那條寶船的造船技術,看到他所帶來商品的精美和昂貴,二人覺得馬可波羅欺騙了歐洲所有人,那個東方帝國也許比他書中所寫的更加富饒。這次二人的出使,理查德作為外交官自然是責無旁貸,而喬安娜特意憑著家族的影響力終於使得皇室同意她也一同前來,前來見識一番。
    到了這裡之後,二人著實被震撼到了,還好在船上的時候已經向趙顯德打聽了不少關於這裡的情況,可是二人在剛下船的時候看到劉家港那人山人海的景象時,還是被震撼到了。他們只是聽趙顯德說過,明朝的疆土比之整個西歐加起來還要龐大,可是二人始終沒有一個大略的影響。如今看到光是一個港口就有如此多的人,二人心目中那種國土和人口成正比的思想自然會告訴他們這個帝國究竟有多麼龐大。而且通知這個龐大帝國的也是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做皇帝,比之國王的地位更加超然。二人不禁盤算,要統治如此龐大的帝國需要多少軍隊,多少錢財,多少官員。隱隱有了答案的二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恐慌,不過想到這個龐大的帝國離自己的祖國實在太過遙遠,這才暗暗放下心來。
    理查德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張凡的時候,給自己的感覺,這個東方帝國年輕的伯爵,加上那俊朗的外貌和細緻的皮膚,顯然不是因為戰功而被提拔的,在他的印象裡,這種人一定擁有著顯赫的世家才能在如此龐大的帝國中得到皇族的賞識。說來好笑,崇拜個人英雄主義的歐洲人反而十分瞧不起那種靠著戰功而進入貴族圈子的平民,而對與那些有著顯赫世家的子弟、不勞而獲便可以取得成就的人大肆追捧。不過他沒有想過張凡原本也只是個平民罷了,在他的眼中,平民想要得到地位進入貴族圈子,除了上戰場立功或者攀上某個公爵或者貴婦的床榻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門路了。對於後者,張凡的樣貌倒是不錯,可是他偶爾顯露出來的那種長處上位的姿態讓理查德放棄了這種猜想。
    喬安娜也是如此,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的東方伯爵之時,居然不想討厭那些如蒼蠅一般整天圍著自己打轉的貴族子弟那麼討厭,反而很想親近張凡。是因為張凡那東方人特有的容貌嗎?可能是,可是喬安娜不敢肯定,以往的自己對於那些追求自己世家子弟,越是長的俊俏的越是討厭。然而張凡卻不讓她反感,而且還是一個有著顯赫世家的年輕伯爵,這讓喬安娜曾經擁有過又極快消失的少女情懷再一次泛上心頭。
    只不過二人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想過,張凡是靠著讀書以及那莫名其妙的皇帝寵信才得到如今地位的。後者還好說,可是前者……讀書讀的好能當官,這才他們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還不如說耶穌是自己祖先來的實在點。
    張凡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不過他確實想要向二人炫耀一番。當他看到二人被拙政園這般空谷清幽的景象驚呆住的時候,張凡的確十分驕傲。
    張凡更是記得當晚宴請二人的晚宴,自己就在拙政園中擺宴,邀請的不過就是這兩人,還有映月和駱靈兒而已。朱翊鈞倒是對這兩個洋人沒什麼興趣,他覺得既然打定注意要禍害這些洋人,還是不要和他們過多聯繫的好。
    張凡為了這場晚宴著實耗費不少心機。不僅特意從蘇州最好的酒樓裡請來了廚子,而且各種珍稀食材更是不惜血本,反正也花不著張凡自己的錢,張凡也就沒所謂了。那些廚子知道是京城來的欽差大臣讓自己去做菜招待外賓,外賓不外賓他們可管不著,可是他們明白琴察大臣這幾個子的意思,這做起才來敢不賣力?江南之地,特別是蘇杭地區的菜式偏甜,這倒也正好和歐洲人的習慣相仿。
    於是乎,理查德和喬安娜二人發現,五個人坐在偌大的餐桌旁,一旁穿著綾羅綢緞的侍女魚貫而入,如流水一般將各種他們聞所未聞的菜餚端了上來。先不感歎菜餚的精美,二人覺得就自己五人,而且其中三個還是女子,又哪裡吃的了這麼多東西。二人不禁感歎起來,也不知是感歎這裡的富饒,還是在感歎張凡的富有,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接下來,開宴之後,那就更加精彩了。張凡知道第一次來這裡的歐洲人肯定用不慣筷子,張凡還特意派梁超去看看能否弄來一套西洋餐具。還別說,本來沒有抱多大希望的張凡還真看到梁超弄來了兩套很是精美的銀質餐具,餐盤、刀叉什麼的更是齊全的很。原來這些年來這裡的洋人也不少,有些人也是想來這裡發財的,只不過東西方文化的差異讓這些人沒什麼機會,就拿如今這套餐具來說吧,在歐洲估計能用得起的起碼也是貴族一流,而在這裡卻是連看上一眼的人都沒幾個。
    二人對張凡能如此周到感到十分感謝,他們實在是用不慣筷子。不過接下來的場景就好玩了,二人面對著眼前桌上的菜餚,聽著張凡用英語為他們介紹,漸漸的,就連一直保持著軍人和貴族作風的喬安娜也漸漸感到自己的喉嚨在吞嚥著口水,可是為了自己心裡那點小小的少女情懷,為了在張凡面前保持著一點淑女形象,喬安娜是忍住了。
    且不說那些鮑魚魚翅、燕窩海鮮的東西,光是那些特殊的調味料就已經讓從來沒有嘗過材米油鹽醬醋茶的二人垂涎三尺。喬安娜倒是還能保持住自己的淑女形象,理查德卻似乎早就忘記了自己肩負著外交使臣的使命,絲毫不顧及自己會、或者說已經丟盡了派他出來的葡萄牙皇室的臉面,一雙刀叉揮舞的如同修煉的爐火純青的劍客一般,看的張凡三人暗地裡都笑開了花。
    不過令張凡驚奇的是,二人似乎對東坡肉最感興趣,頻頻出手。也許是醬油的香味和那特殊的烹飪手法讓這東坡肉吃起來除了香酥美味之外一點也不油膩。
    飽餐一頓的理查德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形象問題,看到喬安娜在一旁無奈地看著自己,他卻是以眼神詢問她為何不提醒自己。讀懂他眼神意思的喬安娜更是頻頻搖頭,剛才她不知提醒了理查德多少次,可是他光顧著滿足腹中食慾哪裡會在意這些。不過這理查德果然有些外交官的天賦,絲毫不在意自己剛才大大的丟了形象,很是親切的和張凡聊起天來。看的一旁軍旅出身的喬安娜倒是微微有些佩服起來。
    第二日,張凡特意帶著二人在蘇州城中逛了一番,自然,他是專門調著這裡最好的地方去的。而且張凡很是大方,他告訴他們作為這次代替大明皇帝接待他們的使臣,此次二人所有的花銷都將由張凡一人承擔。言下之意就是要二人狠勁的花,反正這錢張凡來的實在容易,也實在是心疼不起來。
    不過二人倒是表示了感謝,本來是不想接受張凡好意,可是看到這繁華的蘇州城中物品精美,二人估摸著自己所帶的金幣也買不了多少東西,更何況他們對這些東西實在是渴望的很,也就接受了張凡的好意。也許是時代的差異,這種事情在當時很正常,更何況神州大地的王朝一直有這種傳統,不管外來的使臣是幹什麼的,哪怕就是衝著天朝的大度或者顯擺來騙吃騙喝的,這裡的皇帝和官員也會欣然同意。
    於是,二人當真見識到了什麼是好東西。上好的青花瓷、而且是通過張凡的關係從官窯中拿來的,比二人見過被他們皇室奉若珍品的瓷器還要精美;最好的湖州絲綢,讓喬安娜有種心醉神迷的感覺;而那些最為上品的茶葉在二人知道了他們在這裡的真實價格之後,直讓二人覺得自己喝的哪裡是茶葉,簡直就是黃金。
    看著二人這段時間如同生活在夢幻中的張凡,心中暗自好笑,看來自己的忽悠計劃做得不錯,如今這二人已經被忽悠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如今歸來的海船越來越多,那些官員們雖然知道張凡如今在這裡,收斂了很多,可是這各地歸來的船隻不少,自然多多少少會露出一些馬腳。
    張凡如今正春分得意著,這炎熱的天氣比起自己那愜意的心思實在是涼快多了。可是老天自然是不會讓他閒著的,不久,張凡就得到消息,高拱要發難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6-17 17:29
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拱發難
    話說這幾日,張凡著實有些得意的很。對於在這個時代,忽悠兩個外國人來說,張凡感覺很欣慰。還記得那日,當他們路過一條煙花柳巷之時,二人看到裡面有不少裝飾的五彩繽紛的閣樓,不少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姑娘在門口微笑迎客的時候,二人還很好奇地向張凡詢問了一番。這個時代不管是在那裡都會有這種出賣肉體女子,雖然大明自從開國之時,朱元璋便下令嚴禁這種風月場所,不過連朝廷都有自己的教坊司,於是,這一條明令禁止的條款卻是如今最沒有人遵守的。
    張凡自然知道當今世界在這方面的趨勢,可也不好直接開口說明他們的身份,只得委婉地用英語告訴二人這裡是酒樓,這些女子在門口招攬客人,算是……服務業的從業人員吧。
    身為女性的喬安娜雖然知道,卻是並不明白張凡的意思。倒是理查德,畢竟是個男人,在如今歐洲那個浮華的世界中自然去過,張凡這麼一說他就明白這些女人是做什麼買賣的了。不過他再將這些告訴喬安娜之後,喬安娜似乎也是見怪不怪,只不過二人又有些別樣的心思。畢竟二人眼前的這些風塵女子無一不是穿紅戴綠,而且據張凡說道,那些所謂的頭牌大多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尋常人家若是沒有金錢和地位,見上一眼也是困難的緊。這些見聞讓二人再一次從一個側面看到了這個東方帝國的繁華。
    不過張凡心中也有計較,畢竟光是展現繁華的一面,也許現在能讓二人感歎,可是這二人回去之後將這裡的見聞傳播出去,那些歐洲的野心家必然更加執著於這片富饒的土地。張凡現在在想個辦法,也要向二人展示一番大明的軍威國力,也好讓他們心生敬畏。
    不過正在琢磨如何做這件事情的張凡如今卻是停下了手裡的活,因為京城傳來的消息,高拱開始對徐階發難了。不過張凡如今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因為如今的朝中因為這件事情都亂了起來。
    要說這事紛亂的開端,正好就是從馮寶將高拱的那份彈劾徐階的奏折拿走之時開始的。那日,馮寶從司禮監將奏折私自拿走,他前腳剛走,後腳猛衝就回到了司禮監。本來他正要將折子呈上去,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心急之下,猛衝叫來手底下的小太監詢問是否是他們打掃的時候給收在了什麼地方。小太監回答說今日還沒有打掃,這一下猛衝就急了起來,這份奏折是要單獨呈給隆慶的,倘若是讓其他什麼人看到了,猛衝是怕多生是非。
    這時候,一個猛衝心腹的小太監前來匯報,說馮寶剛來過,這也是猛衝讓他盯著的,畢竟馮寶每日都會來這裡想找他麻煩的心思猛衝也是知道的。猛衝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緊張起來。倘若真的是馮寶看到了這份折子並且拿走了去呈給隆慶,這事就麻煩了。且不說馮寶會在隆慶面前倒打一耙,利用這份折子來嫁禍高拱,就是猛衝自己也有麻煩。本來,這份折子是高拱寫的,與他猛衝斷然沒有什麼關係。可是這朝中上下誰人不知猛衝是靠著高拱舉薦才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而且高拱雖是內閣首輔,然而這上折子的程序他依然要遵守,如今卻是直接將折子交到猛衝手中,下面那些人全然沒有一點消息,這怎麼讓隆慶不知道他猛衝和高拱有關係。
    想到這些,猛衝不由得一陣冷汗,他做這個掌印太監還沒多長時間,如今卻是出了大麻煩。萬一事發,這就不光是他提前退休丟臉的事情了,弄不好還要有殺身之禍。這事情如今不是說二人誣陷徐階那麼簡單了,若真的查起來,二人必然落個內廷外朝相互勾結的罪名。這自古以來就是皇家最為忌諱的幾件事情之一。
    大驚之下的猛衝趕忙命人備車前往高拱府上,將事情全數告訴了他。高拱一聽也是大驚,雖然臉上沒有什麼,可是心裡恨不得現在就一刀捅死眼前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死太監。只不過高拱也並非莽撞之人,事情如今已然發生,再去責怪猛衝、甚至是殺了他也於事無補,更何況高拱還要借助猛衝如今的權利來補救這件事情。
    思索了一番,高拱打定了主意,不再用上折子彈劾這種他覺得略顯「溫和」的方式,而是選擇直接在朝堂上開火。為了這件事情,高拱算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他重新寫了一份言辭激烈的彈劾徐階強佔田地的折子,並且將自己手下收集來的那些「真憑實據」也統統寫在一起,準備在第二日的早朝上開始發難。
    話說隆慶自從昨日從馮寶呈上的折子那裡知道了高拱的打算,回去之後的隆慶也從原先剛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憤怒中回過勁來,平靜了許多。對於從作為一個從不得意的裕王坐上皇帝寶座的他來說,著實見慣了。之前的他確實被馮寶帶來關於江南貪瀆官員的事情所影響,因而才會對高拱肆意誣陷徐階的事情感到憤怒。不過靜下心來的他又覺得這事很正常。但是隆慶突然又想到了別的事情,雖然馮寶只提過一次,但是他還是注意到了,那就是關於猛衝的。
    前面說過,內廷和外朝官員勾結便是犯了皇家大忌,隆慶身為大明天子,自然也免不了有這番心思。不過這大明朝並非沒有過先例,像是武宗當年的劉瑾,還有隆慶他爹時候的嚴嵩,這些都是先例。就連現在也存在,隆慶心裡明白的很,如今張居正和馮寶就勾結在一起,說「勾結」二字或許有些嚴重,隆慶明白馮寶比較貪心一些,張居正只不過是在逢迎他。而更重要的是,隆慶相信張居正。而且他也對與太監的這種普遍喜歡貪小便宜的心思比較放縱。
    可是如今高拱和猛衝二人也出現了這種情況,隆慶不由得就有些心中不爽了,畢竟像張居正這種人天底下又有幾個!只不過高拱復職重新入閣不過半年有餘,即便他是當今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還是不能輕易就將高拱撤職查辦。即使是如今的高拱犯了皇家大忌,可隆慶不同於其他皇帝的特點就是他喜歡反其道而行之,再說他也知道高拱和猛衝勾結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以及打擊自己的政敵,並非是為了謀反。然而隆慶再大度也畢竟是孤家寡人的帝王,因此這件事情自然就在他心裡留下了疙瘩。
    第二日的早朝上,隆慶因為心中的事情不由得多看了高拱兩眼,發現他還是如以前一樣正定的很,只是不知是隆慶心中所堆積的事情還是怎麼的,他發現高拱昔日那張透露著豪爽之情的臉上如今彷彿閃爍著陰險狡詐的意味。
    也不知是否當真應了隆慶心中所想的,當他身旁的太監最後一次喊出「有事上奏,無事退朝」這幾個字的時候,高拱站了出來。
    看到高拱站出來,下面的眾臣自然知道肯定要有什麼要事發生了,只不過如今朝中哪裡還有高拱值得打擊的人,大部分已經被高拱擊敗,就剩個張居正如今也是和他相安無事。群臣們不由得有些納悶。
    張居正雖然沒有得到消息,但倒是能猜到一點,他頗有些緊張地看著高拱,生怕他當真是為了那件事。而高高在上的隆慶已然明瞭他要說什麼了,心中不由得更是複雜了起來。
    「臣有事要奏。」高拱說著話,已經來到了大殿中央,向著隆慶跪了下去。
    「愛卿平身吧,有何事但說無妨。」隆慶有些無精打采地說道,語氣裡帶著一些失望。
    高拱從隆慶的話語中已經聽出了一些東西,只不過這麼些年來他那個豪爽的性格造就被磨得圓滑了。只不過那一份天生造就的執著卻是一直存在著,要不然他也不會明知道隆慶已經明瞭了這件事情,仍然不顧一切的想要讓那總是和自己作對的徐階落得個淒慘下場。
    「陛下。」高拱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陛下,三月前,臣請旨陛下下令應天巡撫海瑞徹查江南豪強強佔百姓田地,且不繳朝廷稅銀的事情如今已經有了結果。」他並沒有急著將事情說出來。
    「是嗎?怎麼說的?」隆慶一直有些興趣缺缺的。
    「江南各地一共查處好強百餘戶,收繳的侵佔良田近千頃,如今已經全數被海瑞收繳,交給了那些原先的雇農們。」高拱說道。
    「這是好事啊。」隆慶隨口說了一句,「列位愛卿說是不是啊!」隆慶想要轉移注意力,視圖將這件事情昏過去。
    下面的那些官員們立刻附和著隆慶的話語大拍馬屁,什麼「皇上英明神武」,「陛下洪福齊天」等等。
    高拱自然知道隆慶的意思,只是他又怎麼會讓隆慶得逞,趕忙加大了自己的聲音:「但是!」看到群臣被自己的聲音震懾住,不再說話而是一同望向他是,高拱很滿意,「陛下,但是有一戶人家家中侵佔兩天幾十頃,卻頑固的很,多次阻撓海瑞的人馬。之後更有甚,盡然在海大人的人馬未到之時,私自將名下田地分給雇農,以躲避朝廷的徹查。」
    群臣一聽就立刻紛紛議論起來了,雖然他們不知道高拱說的到底是誰,但是既然能從高拱口中說出來,這其中必有緣由。張居正自然知道高拱接下來打算說什麼,只不過他如今礙於和徐階的關係,即使想幫忙也幫不上。長在張居正身旁的李春芳本就如同清心寡慾的老僧一般,只不過他的心思明亮的很,看了看張居正的樣子,心裡也就明白了幾分。
    「既然那戶人家將田地分給了雇農們,那些雇農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土地。朝廷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依著朕的意思,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隆慶還是打算矇混過去。
    「陛下,此風萬萬不可長,萬一那些豪強們知道了,那將更加有恃無恐。」高拱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說道,「何況這戶人家家主身份特殊,實在不可就此揭過。」
    群臣一聽這話,又開始議論起來。他們不知道又是哪位朝中的官員惹到了高拱,要高拱如此行事。
    隆慶本來還有些想要原諒高拱的心思如今已經被高拱三番五次的逼迫給磨光了,他也有些不耐煩起來,可是如今高拱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要是再不開口那就有些不行了。
    「是嗎?那戶人家是誰啊?」無奈之下,隆慶只得如此說道。
    「正是昔日我朝內閣首輔,如今致仕回鄉的徐閣老。」高拱這句話說的是昂首挺胸。聲音別提有多洪亮了。
    自然,這句話給大殿之上帶來的震動也是跟高拱的聲音成正比的。群臣聽到這句話立刻就炸開了鍋,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沒有驚訝的只有隆慶、張居正、李春芳以及高拱和郭璞幾人。當然前三人是有些無奈,後兩人卻是一臉得意。
    隆慶聽著下面群臣如蒼蠅一般的交頭接耳,心中更加煩躁,開口說道:「閣老是兩朝元老,內閣眾臣,此事想必其中有些誤會。依朕的意思還是調查清楚,容後再議。」說罷,隆慶就想退朝離開。
    高拱怎會放過,趕緊說道:「陛下,臣也知道此事牽涉甚大,也做了一番調查才又此一說。」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兩樣東西呈在隆慶面前,說道,「這是臣的奏折,另外還有那些曾經在閣老名下田地上勞作的雇農,上面寫明了閣老家中長期盤剝這些雇農的憑據。」
    這話一說出來,下面鬧騰的更凶了,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來高拱肯定是做了準備,只是沒想到他會做的這麼絕。
    隆慶一聽,心中實在是煩到了極點,不想多做糾纏,說道:「你將折子遞上來,朕要過目一番再做言論。」說完,也不再多做什麼,起身就想後宮走去。
    隆慶離開了大半晌,殿上的太監才回過神來高聲宣佈退朝。看著隆慶憤然離開,高拱很得意,彷彿自己打了勝仗一般。下面的臣子們也開始高聲議論起來。張居正卻是因為恩師的事情有些悶悶不樂,倒是李春芳看清了局勢,望著隆慶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在轉過頭看著高拱的眼神中竟然帶上了一絲憐憫的味道。
rufh1234 發表於 2011-6-17 17:30
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要倒霉
    「這高拱,竟敢當著朕的面逼迫於朕,簡直……簡直無法無天!」朱載垕下朝之後,沒有去御書房,也沒有去皇后的寢宮,而是來到了朱翊鈞生母李貴妃的寢宮裡。心情煩躁的他想要找人訴說一番心中的煩悶,然而你即使如今正在氣頭上的他還保留著一絲理智,知道自己的皇后陳氏一直體弱多病,沒有去打擾他。而那些平日裡為自己侍寢的宮中女子大多只是到奉迎自己,於是他便來到了李貴妃的寢宮。
    李貴妃如今正沉浸在新出世的孩兒朱翊鏐帶給自己的喜悅之中,雖然朱翊鈞在她面前仍然是一個極為聽話的孩子,可是作為母親,總是有些對後出生的孩子要關心些。今天她正在逗弄朱翊鏐,孩子剛出生才一歲多,正是粉雕玉琢、最為可愛的時候,讓李貴妃連若日不見的朱翊鈞只是讓小太監前來請安問好這麼個怪異的情況都沒有注意到。
    看到朱載垕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李貴妃臉上有些怪異,想到平日裡總是不溫不火的朱載垕竟然會又如此模樣,李貴妃心裡也沒底,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情。於是乎,剛想詢問還沒開口的李貴妃就聽到了前面那番朱載垕近乎於大吼的聲音。
    剛剛還在母親懷抱中開心玩鬧的朱翊鏐立刻被自己父親這偌大的吼聲給驚動了,他如今可不懂什麼皇家禮儀,立刻哭起來,尖銳的嗓音那當真是哭的驚天動地、撕心裂肺!朱載垕聽到自己兒子的哭聲,知道是自己嚇著孩子了,只是他如今心中煩悶,再加上這裡還有許多宮女太監在一旁,也不好說什麼原諒的話。
    李貴妃跟隨朱載垕多年,對於他的脾氣那是一清二楚,知道什麼時候該擺出作為一個妾室的樣子,也知道何時該擺出一副當今太子母親的架勢。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見平時溫和朱載垕如今這樣,顯然是正在氣頭上,她也沒有出聲責怪什麼,而是趕緊使眼色讓一旁的宮女趕緊過來講還在哭鬧的朱翊鏐抱進去,又讓寢宮裡的其他宮女太監出去把門關上,這才緩步行到朱載垕身邊,扶著他坐下,替他倒了杯茶水,開口說道:「陛下,趕緊坐下,消消氣,何必為了這些瑣事著急上火的,喝杯茶水壓壓驚。」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李貴妃不由得在心中思索起來,想起朱載垕剛才說起了高拱,莫非是這高拱惹朱載垕生氣了不成。
    端起茶杯的朱載垕剛想把被子放在嘴邊,聽到李貴妃口中的話,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高拱給自己帶來的煩惱,把手中的杯子向桌上狠狠一放,絲毫不顧濺起的茶水潑到了自己的龍袍和李貴妃的身上,又站起身來長吁短歎。
    李貴妃心中絲毫沒有責怪之意,也顧不得自己衣服上的茶漬,而是溫柔地那些一方絹帕來到朱載垕身邊替他擦拭,口中還說道:「陛下何故如此,若是是被那些人氣出個好壞來,這可如何是好!」
    聽了自己愛妃的話,朱載垕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失態,剛想開口說話,門口又傳來敲門聲。不想理睬的隆慶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門外的人就開口了:「啟稟陛下、貴妃娘年,奴婢有事要奏。」正是一個小太監的聲音。
    李貴妃知道朱載垕正生氣,不想理睬,卻又怕是什麼要事,只好開口問道:「是何事,可要緊?」
    外面的小太監是個才進宮沒幾個月的新人,很多事情根本不清楚,這次來也是不明就裡就被人拉來頂缸的,他心裡還為自己才進宮沒多久就能接觸到皇帝和貴妃而感到高興。如今聽到李貴妃文化,立刻就回答:「回娘娘,奴婢是來向陛下遞折子的,是內閣首輔高大人的折子。」話語中透露著喜慶還帶著討好的意思。
    李貴妃一聽就知道壞事了,心說這太監也太不開眼了,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果然身後傳來了杯子在地上摔裂的聲音,然後她就看見朱載垕徑直朝著大門走去,想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
    朱載垕正在生氣,剛剛李貴妃的勸慰和溫柔這才暫且讓他平靜了一些。哪知道這個被人陷害的小太監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張口就帶上了「高拱」倆字,偏偏聲音還怪喜慶的。朱載垕心中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燃起,走過去打開大門,看到這太監正恭敬地跪在門前,雙手捧著兩份折子高舉在頭頂。
    朱載垕看著兩份折子,心中有浮現出高拱的樣子,心中怒火更甚,劈手就奪過了他手上的兩份折子。那太監正跪在那裡低著頭,看到門打開,走出來的人穿著龍靴,心中正歡喜的很,哪知道……
    朱載垕奪過兩份折子看都不看,一把就摔在那太監頭上,雖然兩份折子實在太輕,沒什麼力道,但是那太監還是被隆慶這一下打懵了。還沒回過神來,朱載垕穿著龍靴的腳就踢到了他的身上,立刻將這太監踢了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朱載垕哪裡管得了這麼多,走上前去就照著那太監的身子一陣猛踢。只不過朱載垕早就被那些和女色給掏空了身子,哪裡有什麼力氣,踢在那太監身上也不怎麼疼。可是那太監卻是嚇了一跳,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心中立刻也明白過來自己被人給陷害了。他心思倒也靈巧的很,立刻鬼叫起來,「什麼皇上饒命」之類的,聲音很是淒慘。一旁站在門外的宮女太監見從來沒發過火的朱載垕如今這副摸樣,各個心驚膽戰,哪裡敢上前勸駕。
    李貴妃一看那太監是個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面孔,立刻就知道這是新人被抓來頂缸了,她倒也心腸不錯,趕忙上前去勸駕:「陛下,陛下,且勿急躁,聽臣妾一句,這太監也是無辜的,陛下何苦大動肝火,傷了自己身子可就不好了!」
    朱載垕彷彿沒聽到一般,又狠狠地踢了幾腳,也不知道是沒力氣了還是怎麼的,止住自己無影腳的朱載垕轉身回屋坐回椅子上。興許是渴極了,朱載垕也不用茶杯,絲毫不顧自己皇帝的形象,拿起茶壺揭開蓋子就這麼灌了起來。一旁的宮女太監們何曾見過朱載垕這幅模樣,趕緊把臉轉到一邊。
    李貴妃在這邊以眼神打發了那個小太監快些離開,轉過頭就看到了這幅景象,不過她絲毫沒有吃驚的意思。當年在裕王府的時候,朱載垕每每聽到宮中傳來嘉靖的消息之時,大都也是這副模樣。李貴妃撿起掉在地上的折子,進屋關上房門來到朱載垕身邊。
    朱載垕放下茶壺,看著李貴妃手中的折子,也不顧自己身上已經濕透的龍袍,開口說道:「這凡人的東西,撿回來幹什麼!」
    李貴妃沒有回答,卻是將折子放在一邊,溫柔一笑,說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吧,如今雖是夏日,天氣熱的很,可這濕漉漉的衣服穿在陛下身上,定然不好受。」
    朱載垕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乾笑兩聲。李貴妃卻是毫不在意,拿出自己寢宮中以前為朱載垕備著的龍袍替他換上。
    替朱載垕換好了衣服,李貴妃重新拿起那兩道折子,絲毫不在意後宮不得干政這一條朱元璋定下來的祖訓,當著朱載垕的面就翻閱了起來,而朱載垕也毫不在意,當做沒看見一般。
    高拱彈劾徐階的折子並不長,李貴妃一會就看完了,倒是後面那道寫著那些農人證詞的折子篇幅不少,不過已經明白事情原因的李貴妃卻是不用再看了。
    「臣妾原以為是什麼事情氣得陛下如此大動肝火,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啊。」李貴妃笑著說道。
    知道她並非在嘲笑自己,可是朱載垕還是輕聲哼了一聲。李貴妃卻絲毫不在意,來到朱載垕椅子後面替他輕揉著雙肩,開口說道:「陛下如今氣也氣過了,可光是氣也解決不了這事,過幾天高拱還是要來煩陛下。陛下還是應該想想該怎麼辦才好。」
    「唉。」聽了李貴妃的話,朱載垕長歎一口氣。
    李貴妃一聽便知道朱載垕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話了,她也不急,依然替朱載垕按著雙肩。
    半晌,朱載垕才開口說道:「這事,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陛下曾經在臣妾耳邊說過,很是討厭徐階嗎?怎麼如今有人有人想要治他,陛下反而不高興了?」李貴妃頗有些玩味地說道。
    「朕那是討厭,不是恨啊!再說,這徐階也不過是仗著自己的身份說些托大的話罷了。」朱載垕說道,「而這高拱,他上的這道折子明明就是想置徐階於死地。」
    「那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李貴妃想先探探朱載垕的口風。
    「本來要是朕不明真相也就罷了,可是前些日子張愛卿上了道折子,說了這件事情。明明是徐階他為了那些農人。」朱載垕將事情說了出來,「可是昨天馮寶把高拱準備上來的折子私自拿給了朕,竟然寫的和張愛卿完全相反。徐階成了專門欺壓農人的地方豪強,還是最頑固的。」
    李貴妃自然知道朱載垕口中的「張愛卿」指的是張凡,聽了這些,她不禁開口問道:「那陛下,這二人到底誰說的是真的,臣妾雖不知道這些,卻是這道這二人與徐階都有些不快。」
    「張愛卿斷然不會,徐階雖然多次阻撓他,可是也並未對張愛卿造成什麼打擊。而且張愛卿行事就如其師張居正一般,斷然不會如此窮追不放。」朱載垕想都沒想就說道,「可是高拱就不一樣,兩次賦閒回家都是擺徐階所賜,怎能不對他懷恨在心。」
    李貴妃突然想到高拱這次得以回到朝中,而且一回來就擔任了內閣首輔之職,卻是多虧了張居正。當年在裕王府的時候,李貴妃就頗為欣賞張居正的為人,如今卻是要問上一問了。
    聽了李貴妃的問話,朱載垕覺得有些不好回到。他心裡明白,張居正舉薦高拱並非因為真的和自己恩師徐階鬧出什麼天大的矛盾,也不是因為他和高拱冰釋前嫌,而是為了打擊朝中的那些人。朱載垕對於這件事情也是默許的,可是如今……想了想,朱載垕只能對李貴妃說張居正當時也是怕人說閒話,而李春芳又有些不問世事的意思,再加上另外的郭璞那時一直在說高拱的好話,逼不得已,張居正才推舉高拱的。
    李貴妃聽到這話才放心。想了想,她開口說道:「其實,依臣妾之間,陛下又何須生氣,查明此事真相不就行了嗎?」
    「愛妃不知,朕不是在生這個氣。」朱載垕說道,「朕是氣這高拱與那猛衝合成一起,內廷外朝相互勾結。昨天馮寶呈給朕的折子就是高拱私自塞給猛衝,準備讓他呈給朕的,卻是被馮寶乘著猛衝不再,偷偷交給朕,朕才知道這件事的。」
    李貴妃一聽便也明白了,她自然知道馮寶的想法,如今可讓他逮著機會了。不過她還有一事不明,不禁問道:「陛下,既然這高拱與猛衝勾結,這可是犯了太祖遺訓,陛下只管查辦就是。」
    「有什麼用,找不到確實的證據,高拱只管賴賬便是,朕即便是天子,那如今他這個內閣首輔也沒有辦法。」說道「內閣首輔」幾個字的時候,朱載垕有些咬牙切齒。
    「那陛下到底是在煩惱什麼?」李貴妃問道。
    「朕是氣高拱,氣高拱在今日早朝之時,竟然在群臣面前公然逼朕當場下令抓捕徐階。」原來朱載垕真正生氣的原因是因為高拱今日在大殿上的舉動令他這個皇帝很沒有面子。
    明白了這些的李貴妃卻不可能勸朱載垕放下這件事,只是她平時雖然沒有少接觸這些事情,可如今也一時沒有了主意:「那,陛下打算……」
    「哼,朕要讓高拱知道,別看朕平日了和氣,可是朕好歹也是這大明的皇帝,容不得他如此放肆。」朱載垕開口說道,此時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個皇帝。
    李貴妃在一旁聽到,知道高拱要倒霉了,估計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不過這件事情本就和她沒什麼關係,皇家的事情本就如此,何況她也不怎麼喜歡高拱。
    想著這些,李貴妃突然想到,朱載垕已經有很久沒有來自己的寢宮了,如今她快要到三十歲,正是一個女人需求最為強烈的時候。看著朱載垕,滿腦子幻想的李貴妃不禁有些臉紅。
    來到朱載垕身邊,她開口說道:「不說這些煩心事了,陛下很久沒有來臣妾寢宮了。如今這天也熱得很,陛下今日既然來了,就留在臣妾這裡吧。臣妾今日才讓御膳房做些冰鎮的東西,正好給陛下去去火。」說道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李貴妃不由得滿面通紅,聲音都小了不少。
    朱載垕看著她這張成熟美艷的臉蛋,彷彿第一次才發現這個跟了自己十年的女子是如此美麗,而且正如李貴妃剛才說的那樣,朱載垕覺得如今自己的火很大。至於到底是被高拱弄出來的火,還是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已經打定主意留下來了。至於白日宣淫這種有損禮儀的事情,朱載垕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宮裡掌管禮儀的提督太監哪裡會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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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光明正大
    「你的意思是高拱公然在朝堂之上質問皇上,並且當著群臣的面要皇上立刻下令緝拿徐閣老?」張凡瞪大了眼睛,很是吃驚地看著面前的梁超,彷彿他說了什麼驚世之語一般。
    梁超自然知道張凡為何會如此吃驚,不過他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就在剛才自己剛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有比張凡好到哪去:「正是如此,大人。卑職也是接到京城裡兄弟的奏報,一開始卑職也是吃了一驚。」廢話,能不吃驚嗎!作為錦衣衛,什麼絕密、甚至荒誕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梁超還真沒見過哪個臣子敢光明正大在朝堂之上當著群臣的面向皇帝叫板的。
    想大明一朝出了多少奸宦權臣,卻又有哪一個敢向皇帝叫板的。當年劉瑾之亂,把持朝政無人敢管,靠的也不知武宗對他的寵信嗎;再說近點的,嚴嵩權傾一時,可是嘉靖皇帝脾氣古怪,他也只能向下面的人發發威風,又哪裡敢向嘉靖叫板。
    張凡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震驚之餘,心中也思索起原因來?為什麼高拱敢如此?他好像還沒有到權傾一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時候。又或者是隆慶當真是個好到了極點的皇帝,對於這種掃皇帝面子的事情也能容忍?不張凡不覺得,皇帝也是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這做皇帝的又有哪個不要面子的。只是張凡除了想不明白高拱如此狂妄的原因之外,還想不通隆慶為何不當場發難,莫非……
    「大人,這封信是東廠的馮公公托人一同帶來交給大人的。」正想著,梁超拿出一封信遞到張凡面前說道。
    張凡有些疑惑地接過信,拆開看了起來。
    原來馮寶是怕張凡不知道京城裡發生的事,即便是幫起徐階的忙來也不怎麼帶勁,於是他特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寫清楚交到了張凡手上。
    張凡看了信就明白了過來。原來隆慶也是知道了高拱和猛衝勾結的事情,自古以來這種朝臣和內監勾結從來都是禁忌,沒有那個皇帝會允許這件事情的存在。張凡估計隆慶如今正計劃著將高拱一舉弄下台,不僅要弄他個身敗名裂,最好能讓他人頭落地。
    至於說隆慶以如今皇帝的身份卻沒有立刻發難,而是想要繞這麼多圈子來治高拱的罪,張凡倒是可以理解。隆慶經歷了一段艱辛的王爺生活,那時的他整日生活在對於嘉靖那不知何時會對他下手的恐懼中。要不是嘉靖皇帝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恐怕他早就頂不住壓力自殺了。不過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人也會走向極端,要麼變得殘忍好殺、要麼變得溫吞的很,而隆慶顯然是屬於後者。
    不過從馮寶的信中,張凡知道了宮中發生的事情,知道這一次隆慶是真的怒了,這位從來沒怎麼發過火的皇帝居然在宮中對著一個小太監拳打腳踢。張凡知道,高拱肯定是有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別說他的首輔之位保不住,恐怕就是那顆項上人頭能不能留得下來。
    而馮寶所要讓張凡做的,不過是盡量比且盡力地收集那些對高拱不利的證據。張凡覺得馮寶這次算是找對了人了,也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如今張凡跟高拱之間也算是劃下道來了。雖然二人還沒有正面交鋒,不過通過高拱如今的表現來看,他對徐階已然是恨之入骨,那麼前段時間自己幫助徐階的事情,高拱將來必然也要向張凡討賬。
    而且,張凡還有一絲計較,那便是如今他正在江南查稅。這件事情牽涉到江南很多地方的鎮守太監,最為代表的便是劉山和魏源二人。而好巧不巧的是,這江南一地的鎮守太監大都與猛衝有些關係。張凡思量了一番,馮寶這人倒也不向尋常的太監那般,雖然十分貪財,倒也懂得大義,今後還用得著他,於是他決定買個面子給馮寶。
    打定了主意,張凡開口問道:「王猛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梁超聽到,頗有些無奈:「大人,千戶大人那邊沒什麼進展。那近百戶人家彷彿受了什麼莫大的脅迫一般,絲毫不肯再為閣老作證。再加上大人吩咐過不可威脅這些人,千戶大人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好說歹說才說動了十幾戶人家。」
    張凡聽了大皺眉頭,不過他倒是也能理解。畢竟百姓們在乎的不過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雖然張凡始終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這句話,可是對於那些真正涉及自身的老百姓來說,並不適用。
    「閣老那邊怎麼說?」張凡問道。
    「聽千戶大人那邊傳來的消息,閣老似乎並不在乎高拱會對他怎麼樣。」梁超說道,「千戶大人也曾經向閣老提過,想讓閣老出面,想要那些百姓看在閣老曾經如此厚待他們的份上,能夠回心轉意。可是閣老並不想如此,閣老的意思是自己年紀已經大了,高拱和他之間的事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只不過閣老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家人,特別是他的從孫子,他也曾經表示過,只要不禍及自己家人,閣老並不打算再做什麼……掙扎。」
    張凡聽了他的話,頓時皺起眉頭。人若是沒有求生的慾望,縱使他人捨命相救也起不到作用。不過張凡倒不是在感歎徐階看破紅塵,而是覺得這事有些麻煩。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高拱和徐階二人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如今已經牽涉到自己、馮寶、猛衝等人,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就連隆慶也被牽涉進去了。看來張凡需要親自去一趟松江府,和徐階面對面的談談了。
    不過就算是張凡去了,他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徐階不相信隆慶想要對付高拱,想要光明正大地對付高拱;他更擔心的是徐階會因為和隆慶之間的矛盾,而產生一種牴觸情緒。不過這事如今也不能讓他考慮那麼多了,也許……
    張凡心中靈光一閃,徐階不是那種矯情的人,而且對於人來說,又有誰是真的想要一心求死。更何況對於徐階這種酸儒型的人物來說,對於朝廷、皇帝的尊崇那是絕對不遺餘力的。這個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說服徐階了。
    張凡正在考慮著這件事情,朱翊鈞卻是走了過來。看到朱翊鈞,梁超趕緊跪下問安,朱翊鈞興趣缺缺地抬手讓他平身,卻看到張凡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他身後,而是繼續再沉思著,不由得開口問道:「老師,在想什麼呢,如此入神?」
    被朱翊鈞話語驚醒的張凡這才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哦,是鈞兒啊,我沒什麼,只是在想……」說道這裡,張凡突然停住了,也不說話,只顧著睜大眼睛盯著朱翊鈞,眼珠子還不停的亂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朱翊鈞哪裡知道張凡的想法,看到他這樣盯著自己,而且好像在謀劃著什麼。第一次見到張凡如此模樣的朱翊鈞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者在打自己的什麼主意。
    盯著朱翊鈞看了半天,張凡忽然轉過頭去,看著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梁超問道:「梁超,你覺得,要是鈞兒肯去的話……」
    「妙妙,大人妙計啊,這下閣老肯定是會答應了。」梁超還沒等張凡把話說完就立刻說道。他已經明白了張凡的意思,是要朱翊鈞出面去勸徐階。想到徐階那份對於皇族的偏執情緒,有朱翊鈞出面,他定然會遵循朱翊鈞的意思。
    朱翊鈞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說什麼,看著二人開心地說著,還不時用有些詭異的眼神打量著自己,朱翊鈞不由得生起一股冷汗。在這六月江南倒是涼快了不少,只不過他整個心都涼了,心裡暗自想到:「老師他不會是想出了什麼主意來陷害我吧,不會不會,老師不是那種人。可是,萬一……」
    張凡卻是微笑著拉著朱翊鈞坐下,親自為他倒好了一杯茶水,一臉狼外婆的表情。朱翊鈞實在是受不了他這樣子,開口說道:「老師,您還是有話直說吧,您這樣,我怕。」那模樣委屈中帶著恐慌,就像是單獨面對五六個大漢的小媳婦一樣。
    張凡聽了他的話,再看了看他如今的樣子,心裡有些好笑,不過為了這件事,他也就不再如此,趕緊擺正姿態,頗為嚴肅地說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件事情想請太子殿下幫忙。」
    朱翊鈞一聽他以如此正式的稱呼來和自己說話,加之那副正經嚴肅的表情,自然知道張凡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開口說道:「太傅不必如此,有話直說吧,若是能做到,本宮自然答應。」
    張凡也不多囉嗦,立刻將事情的始末全數說了出來。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朱翊鈞必然會答應,哪裡知道朱翊鈞在聽到張凡是要自己去跟徐階見面,他立刻大搖其手,口中連連說不。
    見張凡和梁超疑惑地看著自己,朱翊鈞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擺正姿態,輕咳一聲,這才說道:「老師,我還是這麼喚你吧。老師你是不知道,這徐階當真是煩人的很,以前仗著自己內閣首輔,文華殿大學士的身份可以出入宮中,每次見到我都要和我說些大道理。而且一說就是個把時辰,煩也煩死了。他致仕之時,我還暗中竊喜過,如今老師讓我去和他見面,還不如趕緊送我回宮的好。」
    張凡和梁超二人聽他這麼一說,都有些愣住了,二人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副場景。張凡不由得苦苦勸說起來,可是朱翊鈞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般,不管張凡說什麼就是不答應。張凡和梁超二人不由得相視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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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頑固太子
    「不去,說什麼我也不去。」朱翊鈞那顆小巧的腦袋搖的想撥浪鼓似的,未及弱冠之年的他一頭披散著的烏黑長髮隨著腦袋的擺動飛舞起來。對於張凡的話這是他第一次不願意去,原因很簡單,在他做太子的這幾年裡著實被徐階給煩的不輕,再加上對方是宰相一般的人物,朱翊鈞為了顧全自己太子的面子以及在隆慶和自己的嫡母與生母面前裝成個好孩子,自然不會去拿著自己太子的身份頂撞徐階。可是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朱翊鈞如此討厭徐階的原因是,在宮中的日子裡,不管朱翊鈞表現的如何乖巧懂事、深明大義,徐階卻彷彿不知道一樣,只要一見到朱翊鈞那必然是一通說教,弄得朱翊鈞不厭其煩,甚至漸漸有些怕起徐階來。
    「鈞兒,這是怎麼了?」張凡只是以為朱翊鈞是有些討厭徐階,卻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只是如今事態急迫,張凡也來不及詢問,只是一個勁地勸道:「鈞兒,如今應該是放下成見的時候,此事如今已經關係到閣老身家大事,高拱如今已然發難,閣老怕是有殺生之禍。」
    朱翊鈞其實從心裡根本就不在意徐階的生死,但是他並不恨徐階這人,只是覺得他有些嚴厲。只不過當他聽到高拱這個名字的時候,朱翊鈞心裡不由得又有了些嘀咕。
    人人都說,包括史書上都記載著高拱相貌瑰奇,為人豪爽有才略,又頗自許。這個瑰奇到底是什麼意思,指的不過是不尋常而已。並不精通歷史的張凡並不知道這些,不過他倒是見過高拱,用現代話來說,高拱長的並不醜陋或者奇異,只不過他的面容有些脫離如今這個時代的審美觀了。也許把高拱放到現代社會,看過他的人可能都會說他長的有個性。不過說他為人豪爽倒是不假。簡單來說,高拱給人的感覺有點像《三國演義》裡的張飛,卻是個文臣罷了。
    然而張凡不知道,朱翊鈞每次見到這個相貌瑰奇、性格豪爽的高拱之時,心中總會有一些不安的情緒,只不過到底是什麼,朱翊鈞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當朱翊鈞聽到如今是要對付高拱之時,心中那一瞬間確實產生了要答應下來的想法。只不過朱翊鈞雖然年幼,卻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思索了一番,他覺得去見那個自己有些害怕的徐階倒不如不去。畢竟雖然自己比較害怕高拱身上那股陰冷的味道,可是對於只有十歲的朱翊鈞來說,徐階顯得更為可怕。
    「不去,老師,你不用再勸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去見他。」朱翊鈞就是不肯鬆口。
    張凡見他還是不肯,只好將隆慶擺了出來:「鈞兒,其實這件事情並不是向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並非和閣老他有什麼關係,也並非和高拱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這件事更是牽涉到了陛下。」
    「父皇?」朱翊鈞聽了有些吃驚和不解,「這件事不過是這些大臣之間吃飽了沒事幹相互拆台罷了,怎麼跟父皇也扯上關係了?」
    張凡點了點頭,隨即他將馮寶在信中告訴他的一切再添油加醋一番告訴了朱翊鈞,聽的一旁知道事情真相的梁超看著張凡的眼神都生出一股佩服之情,他是知道張凡口才好,可不知道能達到了這種地步。
    朱翊鈞是越聽越入神,也越聽越氣憤,等到張凡吧事情全部說完,朱翊鈞更是拍案而起,怒髮衝冠的樣子好不嚇人。
    張凡看著他那張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如今已經是憋的通紅,那表情彷彿自己老爹受了侮辱就好比被人殺了一般。張凡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禁想到:「這老朱家的人,估計性格裡都帶著一絲暴虐,就連這麼小的孩子一旦發起怒來,這表情簡直是無師自通。」不過另一方面,張凡看朱翊鈞這樣子,估摸著這事估計已經有數了。
    哪知道朱翊鈞實在是不給面子,剛才的憤怒模樣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煙消雲散,小臉之上又重新露出了苦澀。
    張凡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張凡可沒有這麼多時間來和他這麼耗著。他向一旁的梁超吩咐了幾句,梁超領命而去,不過離開時的他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著朱翊鈞。
    待梁超離開,張凡這才來到朱翊鈞的身邊坐下,重新為他倒了杯茶,開口說道:「鈞兒,到底是怎麼回事,連你父皇受辱這麼大的事情都可以放得下?」
    朱翊鈞抬起頭,依舊用苦澀的表情看著張凡,半晌才開口說道:「老師,不是鈞兒不孝,不顧及父皇受辱。實在是……是……我有點怕徐閣老。」
    「怕?!」張凡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只不過如今不是自己慢慢考慮的時候,既然朱翊鈞說出來了,張凡覺得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繼續問道:「鈞兒,能告訴我你到底怕閣老什麼?」
    朱翊鈞本來覺得這事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可是看到張凡希望的眼神,這才吞吞吐吐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張凡聽到他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而且有些害怕徐階,心中就十分想笑。不過現在他正有求於朱翊鈞,卻是不好笑出來,一面駁了他的面子,惱羞成怒起來這事就不好辦了。於是,張凡趕緊回想起自己上輩子所學的經濟心理學,開始分析起朱翊鈞的價值觀……囧。
    這時候梁超已經捧著一個物件回來了,張凡卻好像視而不見,開始對朱翊鈞胡謅起來:「還記得我小時候,鄰居住著一個黑臉大叔,整天也不說話,一臉凶相的,我就十分怕他,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可是直到有一天,鄰居有一家遭了賊人盜竊,那賊人被發現之後卻反過來威脅那家人。這件事驚動了街坊鄰居,卻無人上來幫忙。可是那位我最害怕的大叔卻是第一個挺身而出,雖然因為不善武力,身上受了些傷,卻最終制服了賊人。」
    梁超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不過他倒是能為聽到張凡的過去而感興趣。朱翊鈞卻是滿臉的疑惑,他雖然聰明過人,可是畢竟年紀尚幼,還不能立刻明白張凡說這些的原因。
    「鈞兒,你要知道,不可從外貌上去給人定好壞,更不可因為自己不喜歡這人就覺得他是壞人。」張凡意味深長地說道,「閣老他雖然每次見到你都要嘮叨幾句,可是他完全是為了你好,希望你這位太子將來可以成為一代明君。你現在如此討厭閣老,不過是因為你如今年紀尚幼,還無法理解閣老的苦心。本來這些事情不應該由我告訴你,而是應該讓你自己慢慢體會,可是如今事態緊急,我也只好如此說了。」說完,張凡做出一副自己煞費苦心的模樣。
    朱翊鈞盯著張凡看了半天都沒有說話,好像是心中在想些什麼。而張凡也是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他。
    半天,朱翊鈞站起來,滿臉的堅決之情。張凡看了很高興,知道他是答應了。
    「老師,我看還是算了。」朱翊鈞的話讓面前的張凡和梁超二人聽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比起國家大義,我還是覺得徐閣老更加可怕一些。」說完,朱翊鈞也不顧二人吃驚的表情,轉身就要回房。
    張凡趕緊回過神來,這種情況他確實沒有想到過。眼看著朱翊鈞就要走出房間,張凡趕緊衝過去,將朱翊鈞往回拉。
    朱翊鈞畢竟是孩子,沒有張凡這個成年人的勁大,被張凡拖著往回走的時候,那張小臉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口中更是苦苦哀求:「老師,你就饒了我吧!」當真是聞者流淚、聽著傷心。
    張凡也有些生氣了,開口說道:「又不是讓你上刑場,堂堂大明太子,竟然如此沒有出息,我今天倒是要做做身為太子太傅的職責了。」
    這句話似乎給朱翊鈞提了個醒,他也不顧張凡正拉著自己的衣服往回走,一雙手在空中亂舞起來,口中喊道:「我……本宮是大明太子,你身為臣子怎可對本宮無禮。」
    也許當真是管用了,張凡聽到這句話果真就停了下來。朱翊鈞也沒有想到,不過他隨即以為張凡是懼於自己的身份才鬆手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用去面對徐階就可以了。
    張凡有些痛心地說道:「鈞……殿下,你是來真的?」
    朱翊鈞也是頗為無奈地說道:「太傅,不是本宮如此,實在是太傅欺本宮太甚,本宮這也是沒有法子啊!」說完,朱翊鈞臉上更是痛苦,只不過心裡早就笑開了花。
    只是,漸漸的,朱翊鈞發現張凡那張原本看著他的愁眉苦臉,慢慢的變成了笑容,而且,這笑容只讓朱翊鈞渾身發顫。
    「太傅,本宮是當朝太子,你身為臣子,怎可以小欺大,要對本宮用強!」朱翊鈞如泣如訴地說道。
    張凡和梁超一聽,二人差點吐血。朱翊鈞不過出宮月餘,這「用強」這麼強悍的詞都學會了。張凡不禁在心中下定決心,等這件事情了了,一定要查查到底是誰在朱翊鈞面前這麼不注意。不過,現在嗎……
    「殿下,微臣乃是朝廷的欽差大臣。」張凡一邊靠近,一邊用讓人覺得陰險的語氣說道,「既然是欽差大臣,那就是皇上親信的人,微臣自然不會對皇家不禁。不過微臣此次前來江南,皇上怕微臣年輕,官場閱歷太淺,震懾不住這江南之地的官員,特意給了微臣一件東西。」
    「什……什麼東西?」朱翊鈞靠在椅子上,已經退無可退,看著越來越近的張凡,不由得開口問道。
    張凡將手向後一伸,梁超趕緊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朱翊鈞一看,頓時沒了脾氣。話說這東西他也認得,記得隆慶剛坐上皇位的時候,他就經常把玩這件東西,正是一柄尚方寶劍。
    話說朱翊鈞手裡也有一柄尚方寶劍,可是他如今在張凡面前卻不敢動了。原來這尚方寶劍有兩把,雖然同為尚方寶劍,可是這兩柄劍的來歷讓它們的身價與眾不同。一柄曾經是朱元璋的佩劍,而一柄就是朱棣的佩劍了。朱翊鈞小時候就經常把玩這兩柄劍,不過對於這靖難之後的大明來說,皇帝們大都崇拜朱棣,對於朱元璋則更多是敬若天神一般。隆慶也是對於這個剛剛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兒子很大度,見他喜歡,便將原本是朱棣的那柄尚方寶劍賜給了朱翊鈞,反正在他心裡,這些東西遲早都是朱翊鈞的。
    可是如今張凡手中拿著的這把是當年朱元璋的佩劍,這下朱翊鈞就沒脾氣了。
    「老師,不用弄成這樣吧!」朱翊鈞很委屈地說道。
    「鈞兒,你覺得呢?」張凡微笑著說道。
    半晌,在張凡的「微笑」和他威脅要用劍鞘打朱翊鈞屁股的情況下,朱翊鈞終於妥協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地握著自己的小屁股向張凡問道:「老師,閣老他當真不會說我?」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會不會,閣老絕對不會。」張凡忍著笑說道。
    朱翊鈞這才回屋準備去松江了。房裡只剩下張凡和梁超兩人。張凡正要叫梁超去準備馬車,梁超卻是先開口了:「大人,高明啊!」
    張凡以為他是指自己想到尚方寶劍這一招,也是頗為得意:「太子是我教的,他的脾性我自然清楚。」
    「不是。」梁超說道,「卑職的意思是,剛才大人用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來感化太子,雖然沒有成功,卻實在是妙招。」梁超很是崇拜地說道。
    「你說那個啊!」張凡這才明白梁超要說什麼,看著梁超一臉崇拜的眼神,張凡不禁在心中暗歎:「你們這些人都沒有童年嗎?」
    哪知梁超還頻頻點頭,張凡實在受不了了,開口說道:「那個是我編的,我從小就被我娘趕著讀書,哪裡有空去外面看什麼黑臉大叔!」說完,張凡將寶劍交到他手上,轉身離去,走到門口還不忘向愣在那裡的梁超交代:「快些去備車,今日要去松江。」
    房中只留下捧著寶劍的梁超在那裡,臉上充滿震驚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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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出馬
    從蘇州府到松江府的路程並不遠,可是因為眾人,不,準確的說只有張凡十分心急,馬車被趕得十分快。加上沒有減震裝置的馬車以及那道路並不平整的土路,就連張凡這個算是騎慣了戰馬的人也覺得自己有些噁心。朱翊鈞甚至差點就吐了出來,不過因為這個,他再也沒力氣向張凡懇求不想去見徐階的心思。張凡甚至打算發揮自己不多的物理常識,開發一個馬車專用的減震裝置。
    還沒進松江府的城門,王猛等人就騎著馬迎了過來,如此,車上的眾人才算好受些。騎在馬上,王猛一邊行走一邊和坐在車上的張凡說話,他倒不是不敬太子,只不過朱翊鈞難受的蜷在角落裡,沒有看到罷了。
    「怎麼樣了,閣老家的情況。」張凡向王猛問道,他雖然通過梁超瞭解了不少情況,可是還是要向王猛問一問。
    「啟稟大人,高拱的爪牙們早就回去了,卑職派人一直跟著他們知道京城,確信沒有人離開去幹別的事情。」王猛立刻回答,「閣老一直呆在家中,只不過聽閣老家人說,他不再向以往那樣精神,也不再像平日那樣讀書寫字。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陪自己的從孫子。而且,閣老最近有些一直消沉,只有和他的從孫子在一起時,才有些笑容。」
    張凡聽了,自然知道徐階定是失去了希望,不,這麼說不妥,應該說徐階累了,他實在是不想再玩朝堂上的那一套把戲了。想到這裡,張凡覺得有些替他感到悲哀,畢竟一個曾經在朝堂之上叱吒風雲的內閣首輔,晚年卻是這幅模樣,恐怕沒幾個人會受得了,好在徐階還有自己的從孫子作為精神支柱,不然……張凡都不敢想下去。
    「你們有沒有將京城發生的事情告訴閣老?」張凡問道。
    「沒有,大人,不是卑職不想,是卑職實在是沒有機會。」王猛有些無奈地說道。
    「沒有機會?此話怎講?」張凡不是恨明白他的意思。
    「一開始,大人命卑職率領弟兄們護衛閣老一家。」王猛說出了原因,「之前閣老也是怕高拱手下的爪牙們傷害家人,所以准許卑職的人也一同住進閣老家中保護他們。只不過前段時間,卑職將高拱爪牙們退去的消息告訴閣老之後,閣老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於這件事情再也不管不問。就是那時候,閣老將卑職等人趕出了府,任憑卑職如何說,閣老就是不同意再見卑職一面。一直到前幾日,卑職收到大人的消息,準備將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告訴閣老,看閣老能否回心轉意,可是閣老連見面的機會也不給。」
    張凡聽了王猛的話,皺起了眉頭,顯然,他還沒有料到徐階的倔脾氣用到了這個上面。
    王猛看到他在沉思,半晌才重新開口問道:「大人,不是卑職囉嗦,恐怕就是大人去了,閣老也不會讓大人進去見他,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打算我自然有,你看看那是誰。」張凡說著,讓過身子,將蜷縮在車廂內一角的朱翊鈞放進王猛的視線裡。
    王猛看了半天才從那個縮成一團的身影上認出朱翊鈞的身份,他此時不便下馬,只得趕緊抱拳說道:「錦衣衛千戶王猛參見太子殿下。」
    朱翊鈞如今正難受著,哪裡顧得上搭理他,動也不想動的朱翊鈞只是哼哼兩聲,表示自己聽到了。這次出來很急,張凡沒有讓映月和駱靈兒跟著,留她們二人在拙政園待著,如今自然也沒有人能照顧朱翊鈞,他只得自己一個人在那裡難受。
    「大人妙招,竟然想到了利用……借助太子殿下的威儀,憑著閣老的性格,太子殿下的話他一定會聽的。」王猛說道。
    張凡聽了不由得在心裡說道:「廢話,你知道我為了讓這小子肯過來,花了多少心思嗎!」
    「不過,大人。」王猛似乎還有些疑問,「如今太子殿下是在了,可是如何才能讓閣老見殿下?難道就直接說太子殿下來了,恐怕閣老會以為大人在誆騙他,反而更加不會見殿下和大人了。」
    「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這些嗎?」提起這件事情,張凡頗有得意地說道,「我早就考慮過這件事情了,所以我還帶了這個。」說著,張凡將手中的尚方寶劍亮了出來。
    王猛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也暗自讚歎張凡想的周全。
    不一會的功夫,馬車就進了松江府,以為王猛提前打過招呼了,城門的守衛已經知道來了個大人物,根本就不曾阻攔這帶著許多護衛的馬車。自然,王猛告訴過他們這件事情需要保密,他們也沒有通知松江府衙,只有一旁的百姓投來好奇的目光。
    馬車直接駛到徐府門前停下,先下了車的張凡看著這還是與之前他來時一模一樣的門庭,心中卻是多了幾分感慨。
    朱翊鈞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下馬車,看著這江南院落的大門上方牌匾中的「徐府」兩個字,被馬車折磨的身體剛剛好些的他又感到自己的心裡十分難受,不禁用有些哀怨地目光看著張凡。張凡卻平靜地看了看他,眼神中的意思擺明了告訴他:「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讓朱翊鈞好一陣哀怨,隨即說道:「老師,讓我再去馬車上坐回,剛才一路顛簸,鈞兒現在難受的很」。
    徐府的守門人自然聽到了外面這麼大的動靜,他開門一看,倒是有些被門前這麼多人的陣仗給嚇住了。不過作為徐階家的下人,好歹也是經歷過一些大風大浪的,再加上他如今有著徐階的命令,也就不怎麼害怕了。
    這人倒是識得張凡,走過來向張凡作了一禮,開口說道:「張大人,小人知道張大人是關心我家老爺,可是老爺說過了,誰來了也不見。」
    「既然不見,老師,我們還是回去吧。」朱翊鈞在張凡身後輕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卻是被張凡又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閣老是朝廷重臣,內閣首輔,即使如今致仕回鄉也是我輩敬仰之人。」張凡笑瞇瞇地說道,「不過本官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只得請出皇上在本官臨行之前交給本官的尚方寶劍了。」說著,張凡將手中的劍亮了出來。
    這下人自然知道尚方寶劍是什麼東西,可是知道歸知道,他又哪裡見過。一開始還以為張凡是拿了把假的來誆騙自己,可是想到了張凡的身份,他否定了這個想法,趕緊跑進去通知徐階去了。
    好半天,徐府大門才重新大開,徐階穿著很是莊重的衣服帶著全家人來到張凡面前。他看了看張凡,又打量了一番張凡手中的寶劍,立刻帶著全家人跪了了下去,齊聲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閣老,趕緊起來。」張凡知道禮儀不可廢,待他拜完,這才趕緊上前將徐階扶了起來。
    「你這又是何苦呢?」徐階站起來之後,看著張凡有些無奈地說道,「老夫已然打定了主意,而且老夫如今只不過是個市井老人而已,如今即使你帶著尚方寶劍而來,縱然能殺了老夫,也無法改變老夫的主意。」
    聽到「殺」這個字,徐階的家人不由得都緊張起來,目光同時看向張凡,生怕他立刻拔劍似的。
    張凡毫不在意,開口說道:「閣老誤會了,這把劍是皇上交予張某,卻是只斬貪官污吏,如閣老一般耿直之人,卻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今日張某將這把劍帶來,只不過是做個敲門磚,敲開閣老家的大門而已。」
    徐階的家人聽他這麼一說,都鬆了一口氣。而徐階聽了,卻是突然一掃這許多天的鬱悶,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止住笑聲的徐階微笑著對張凡說道:「你這個想法倒是新奇的很,竟然拿著太祖皇帝的劍就為了做敲門磚而已,要是讓那些御史大夫知道了,估計彈劾你的折子都能堆滿陛下的龍案了。不過,老夫很欣賞你,也罷,老夫就給你個機會,看你如何能說動老夫。」
    「既然如此,張某願意一試。」張凡也笑著說道,張凡還不打算將朱翊鈞亮出來。二人也沒有進徐府,就站在街上說了起來,引的王猛等人將這裡圍了起來。
    張凡將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徐階,果然,徐階聽了之後勃然大怒:「這個高拱,想要造反不成,竟然敢在朝堂之上當著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實在……實在……」氣憤至極的徐階如今已經吹鬍子瞪眼。
    張凡以為這事就要這麼成了的時候,徐階卻突然放棄了:「也罷,如今老夫不在朝中,這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了。」
    「閣老不打算為陛下出力?」張凡著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老夫說過,如今老夫已不在朝中,也不想管這些事情了。」徐階黯然地說道,「何況陛下始終是陛下,高拱如此放肆,將來自然會有陛下收拾他的。」
    張凡聽了,當真有些詫異了,他好說歹說半天,徐階就是油鹽不進。
    「閣老,這是您老逼我的。」最後,張凡咬牙切齒地說道。
    徐階看著心中一驚,以為張凡又要「綁票」自己不成。哪知道張凡沒有絲毫動作,只是回過頭對著馬車喊道:「鈞兒,下來吧,該你出場了。」
    「鈞兒,什麼鈞兒!」聽了張凡的喊聲,徐階正在心裡莫名其妙,就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正疑惑著,不知道張凡打什麼主意的徐階看到那個孩子轉過身來,頓時大驚。徐階的家人看到他吃驚的表情,正想來問怎麼回事,徐階就直接跪在了那孩子的面前,磕頭便拜,口中還恭敬地說道:「老朽徐階,叩見太子殿下千歲。」
    朱翊鈞滿面愁容,在徐階家人驚訝的眼神中走到徐階面前,開口說道:「閣老免禮,快起來吧。」說完,朱翊鈞苦笑著看向一旁的張凡,卻發現張凡早就將頭轉到一邊,看起萬里無雲的晴朗天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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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心轉意
    松江府,徐家大門前。 .
    「太子殿下!」這是徐階跪在朱翊鈞面前,用恭敬而帶著驚訝語氣說出來的話。
    「太……太子殿下!」這是徐階家人在聽到徐階的話之後,跟著跪下去跪拜朱翊鈞時說的話。
    「閣老免禮,快起來吧。」朱翊鈞面上帶著愁容,走到徐階面前,也不是虛托,而是直接用自己的雙手將徐階扶了起來。一旁的張凡發現徐階臉上有些激動的表情,不過他也不知道徐階的激動究竟是因為好事還是壞事。
    徐階站了起來,平靜了一番心中的激動,只是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站在他眼前的朱翊鈞。
    朱翊鈞被他盯的有些脊背發涼,趕忙避過徐階的眼神,向跪在他身前的徐家眾人說道:「你們也起來吧。」
    「謝殿下!」徐家眾人齊聲開口說道。
    見沒有什麼能在分散徐階的注意力了,再加上朱翊鈞能感覺到身後的張凡正「凝視」著自己,朱翊鈞實在有些架不住,開口說道:「閣老……」
    「殿下!」徐階作禮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殿下和張大人隨老夫進屋再敘不遲。」說罷,徐階向朱翊鈞做出請的手勢。
    看朱翊鈞一番彷彿要上刑場的表情,張凡趕緊接口說道:「閣老說的不錯,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說完,他就有用那股威脅的眼神看了看朱翊鈞,不時還抖了抖自己手中寶劍的劍穗,看的朱翊鈞的小臉更是愁上加愁。不過想了想,他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屁股受累,只得率先走了進去。
    張凡拿著的寶劍徐階自然看見了,只不過剛才畢竟在朱翊鈞這位大明太子面前,他也不好說什麼。不過現在,當張凡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這位以頑固而又油滑著稱的徐閣老竟然對著張凡眨了眨眼,這倒是讓張凡怎麼都沒有想到。
    進了徐府大廳,徐階硬是要朱翊鈞坐在那能達到他腰部的正座上,這邊有趕緊讓家中下人去斟茶送水。
    「殿下,您怎麼出宮來了?」徐階看著朱翊鈞的臉問道。
    朱翊鈞就知道事情要遭,果然,徐階這麼問了,而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跟他說自己因為貪玩,甚至說自己已經厭倦了那種在宮中規規矩矩的日子,想要釋放自己內心真正的……這個……慾望,無拘無束的慾望!?那還不如乾脆殺了他來得痛快。
    「我……本宮是和父皇商量過的,父皇讓本宮來看看江南之地,只是父皇他忙於朝政,無法一同前來罷了。」朱翊鈞想了半天只有這個說辭,「沒有父皇的同意,本宮又怎麼會私自出宮?想必閣老也看到府外的護衛了吧,哪裡不全是太傅的手下,還有父皇親自派來護衛本宮的。」
    「殿下雖是太子,卻未及冠禮,想要出行並非陛下一人說了算的。」徐階自然知道隆慶耳朵根子軟,然而他知道的還更多,「老夫相信,殿下這次出巡江南定然也是得了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准許才是。」
    這句話一下就擊中了朱翊鈞的死穴,他地下頭去,卻是不想讓徐階看到自己已經面色通紅,有些喃喃地開口說道:「這……算是吧。」說完這句,朱翊鈞簡直後悔死了。他倒不是當真純潔到容忍不下自己說謊的地步,只是他怕……
    「老夫如今雖然已然致仕歸鄉,可老夫畢竟是做過當朝內閣首輔的,對於陛下的提攜和殿下的關心是老夫的本份。老夫這就寫封信給居正,讓他待老夫向皇上、皇后和貴妃娘娘說,殿下在這裡一切安好。」徐階一番話面色平淡地說出來。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朱翊鈞聽他這麼一說就知道要壞事了。萬一徐階真的寫了這封信,且不說自己父皇和皇后陳氏都是能寬容自己的,可是自己那個十分嚴厲的母親李貴妃是決計饒不了自己的,起碼挨板子是免不了的。朱翊鈞從小到大都沒有挨過板子,可是他見過不少,那些人那個不都是向殺豬一般鬼嚎。想到這些,朱翊鈞不由得又坐立不安,在椅子上慢慢晃動起自己的屁股來。
    「閣老,您老人家果然是心繫朝廷和皇上啊!」張凡也不打算讓朱翊鈞繼續尷尬下去,開口說道,「就想您自己說的那樣,閣老雖然已經致仕,卻也是做過當場內閣首輔的人。」說完,張凡還挑釁地看著徐階。
    徐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長歎一口氣,說道:「遠德,你不用嘲諷老夫,老夫聽得出來你的意思。」
    「當真?閣老果然是有大智慧!」張凡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嘲諷他,然後話鋒一轉,頗為嚴厲地說道,「既然閣老知道張某所說的意思,也知道關心殿下這種胡攪蠻纏的行為,卻為何不為皇上、為天下社稷好好地想一想!」
    朱翊鈞本來不想再說什麼話讓徐階主意自己,可是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開口說道:「閣老,本宮知道閣老心中定然一直想著父皇。這件事情之後,本宮定然會回宮讓父皇和母妃負荊請罪,只是之前還請閣老能幫父皇除去高拱。
    「高拱不僅拉黨結派,朝中很多官員不管是否與他有過間隙,只要是他看不上眼的都被他貶了下去。如今的高拱專橫跋扈,漸漸有當年嚴嵩之勢,如今更是公然在朝堂之上當著群臣之面藐視父皇,這……父皇也是好人做慣了,本來憑著父皇的身份,直接拉下去砍了便是,可是父皇偏偏要弄個鐵證出來!就算本宮在此懇求閣老了,幫父皇這一把吧!」
    張凡聽了他的話,不由得暗地裡讚歎朱翊鈞當真聰明的很。首先以進為退,免除了自己屁股受痛的危險;接著喚起徐階對於朝廷、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對於皇族的那種忠誠;最後,也是最厲害的地方,他提到了嚴嵩,這個徐階為了打倒而隱忍了多年,甚至付出了自己孫女一生幸福的最大敵人。
    果然,徐階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說道:「殿下,之前是老臣一時賭氣之言。老臣雖然已經致仕多日,但心中一直有個疙瘩,如今卻是解開了。不管陛下如何,陛下始終是陛下,而且當今聖上更是英明仁慈的很,老臣之前是在對不住陛下啊!」說著,徐階竟然哭了起來。
    看著老淚縱橫的徐階,張凡和朱翊鈞二人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徐階沒讓它們為難,不久就止住了哭泣,說道:「老臣如今想到陛下會受此侮辱,都是因為老臣心高氣傲,讓那高拱鑽了空子。老臣……老臣實在是沒來呢活下去了!」這次徐階更厲害,直接跪在了地上,向北拜了三拜,痛哭不止。
    張凡和朱翊鈞倒是被他這一下嚇了一跳,趕緊上去扶起徐階。
    徐階好不容易重新坐到椅子上,用袖口胡亂擦乾眼淚,用有些咬牙切齒的語氣繼續說道:「高拱這廝,老臣原以為他只不過想鬥倒老臣一人,哪知此人如此心高氣傲,難道他以為我大明無人治得了他嗎!如今竟然敢侮辱聖上,簡直無法無天!」
    張凡和朱翊鈞二人聽的一身冷汗,心中都暗想:「這不就是在說他自己嗎!」
    「殿下請放心,老臣定然會為聖上除去高拱這塊心病。」徐階一臉堅決地說道。
    朱翊鈞聽到這裡,總算是放下心來:「閣老果然深明大義。」
    「殿下誇獎了!」徐階說道,「不過老臣還是會讓局長向陛下、皇后和貴妃娘娘傳話,說殿下在這裡一切安好的。」
    朱翊鈞剛有起色的小臉再次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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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管徐府中的朱翊鈞正在煩惱自己的屁股將要受痛,在蘇州府,張凡的臨時居所——拙政園中正上演著另外一處好戲。
    知道張凡等人去松江有要事要辦,駱靈兒是個知道輕重的女子,知道什麼時候該纏著張凡,什麼時候不該;而映月見駱靈兒沒有要跟著去,也就留了下來,而且她還希望如此。
    張凡等人剛走,映月就找來一個廠衛問了問自己幾天前讓梁超去辦的事。那廠衛向映月說話的時候面上一直有些怪異,好在映月一直注意他的話語沒有發現。待到那人出門的時候,他不由得看了看天,口中還自言自語地說道:「女人啊!原來大人他也有不少煩惱,還是俺爹自小給俺定下的這門親事好,起碼這婆娘不鬧騰。」說完,他搖了搖頭離開了。
    映月自然不會聽到他說什麼,如今她正在想著剛才那人說的話,只是想著想著,映月之前那種帶著怨氣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疑惑,還帶著憐憫、或者說,同病相憐。
    駱靈兒獨自坐在自己房間的銅鏡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手中一把梳子不自覺地在她烏髮間滑落。看著鏡子裡自己的面容,駱靈兒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起來。
    這個年代,女人長得漂亮又有何用,越是漂亮的女人,她的人生就越悲哀。曾經身在紅塵的駱靈兒實在見的太多了,若是生在大富大貴的人家,那還好些,即使碰到攀顯附貴的男子,起碼也可在虛假的幸福中度過一身;而若是生在窮苦人家,不用他人來說,駱靈兒已經品嚐過了無數的辛酸;最後,也是駱靈兒道聽途說的,若是生在王公貴胄、皇室貴族家的漂亮女人比之還要慘些。
    駱靈兒如今已經不小了,雖然依舊美艷迷人,可是如此年紀即便不是劉山買下她,樓子裡的鴇母也不會讓她繼續佔著頭牌的位置。想當初,駱靈兒也是秦淮河上的名憐,也曾有過無數風流公子為她趨之若鶩。當初的駱靈兒著實賺了不少錢,可是都為了弟弟看病花去了。
    想到弟弟,駱靈兒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只不過在她的心裡,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帶給她一些歡笑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痛苦。
    駱靈兒的母親再生下她的弟弟和妹妹這對龍鳳胎後就去世了,而自己的父親卻是個爛賭鬼,什麼事情都不問。家中原本有間鋪子,小時候的生活還算美好,可是到駱靈兒十歲的時候,整天在外嗜賭成癮的父親便將全部家產都輸了出去,包括他自己的三個孩子。
    駱靈兒和她的妹妹自然是被賣進了樓子裡,而她的弟弟有餘年紀太小,實在沒有人要,於是還跟父親住在一起。樓子裡的老鴇看出駱靈兒是個美人胚子,並沒有幹那種立刻就讓她接客的喪心病狂的事情,而是讓人好生教導,包括讀書認字和琴棋書畫。對於這些東西,駱靈兒雖然嚮往過,然而她並不開心,她知道這些不過是老鴇在想辦法提高她的價格罷了。不過因為老鴇答應養著她的妹妹,她也就不反對,很是順從的答應了。
    到了二八年華的駱靈兒第一次亮相在秦淮河上的花坊之時的確引起了轟動。色藝雙絕的她更是讓人趨之若鶩,老鴇歡喜之下也是讓她做了頭牌,那種賣藝不賣身,待價而沽的頭牌。
    那段時間的駱靈兒的確覺得自己的人生就這麼過下去也算不錯,直到四年後,老鴇打算把她「嫁」出去的時候。所謂的「嫁」就是要她開門迎客,經過那一夜,駱靈兒心中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夢想徹底的破滅。之後的她還是這秦淮河上最耀眼的女子,可是她不在高高在上。
    她在有了些錢之後便想辦法將自己的弟弟妹妹弄了出來,因為弟弟自小患病很深,駱靈兒逢場作戲的那些銀子全都填了進去。到弟弟病好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是老鴇心中的搖錢樹,而她自己也沒有錢把自己贖出去了。
    就在這時,劉山出現了,這個翩翩佳公子當著她的面要贖出駱靈兒,而且出手十分大方。駱靈兒那一瞬間的感覺就是自己將要脫離苦海了,她從來沒有過多的幻想,只是有個小小的期望而已。如今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個希望比她所要的好太多了,她怎麼能不開心。
    可是在她知道劉山是個太監,而買下她的原因是要她去陪那些官老爺睡覺之時,駱靈兒徹底崩潰了。她覺得自己還不如帶在妓院中來的好,寧願做個婊子,也不願意如此屈辱地活下去,心灰意冷的她甚至想到過尋死來解脫。可是劉山自有準備,他早就將駱靈兒的弟弟妹妹抓了起來,以此來要挾駱靈兒,逼著她就範。
    這幾個月的時間對於駱靈兒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若不是心中還牽掛著親人,她早就崩潰了。
    直到現在,住在這拙政園中的她依然要聽劉山的話。原本他以為這個朝廷來的欽差大臣不過又是一個糟老頭般的好色人物,可是自從在劉山家中見到張凡之後,駱靈兒就忍不住在心裡想著張凡。可是她又有些害怕,害怕張凡也是個如劉山一般不將女人當人看的男子。
    她只是執行著劉山的命令,討好張凡,誘惑張凡。而漸漸的,駱靈兒發現了張凡的與眾不同。這位身份顯貴的欽差大臣雖然也像其他男子一般好色的很,經常被自己迷的神魂顛倒,然而他並不是那種靠下半身思考的人。駱靈兒甚至知道張凡十分在乎女人的感受,這點從張凡如何對待駱靈兒就能看出來。駱靈兒從那種悲哀的環境中走出來,這段時間的她甚至有些喜歡上調戲張凡這件工作。
    直到她從映月的口中聽到了張凡的妻子以及他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許當真是女人善妒,駱靈兒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嫉妒的心情。她嫉妒那個名叫茹雪的女人,有著好的家世,有著不用屈辱過活的人生,有著美好的將來;她嫉妒茹雪能有個這麼出色的男人做丈夫,而且從張凡對於茹雪那經常的思念之情,她可以看出張凡是多麼疼愛茹雪;即使曾經不屑一顧的映月她如今也是嫉妒的很。
    從小到大,就算是再屈辱、再難過的事情,駱靈兒都沒有怨天尤人,她一直認為這也許是自己上輩子做錯了什麼事情,這輩子老天爺給自己的懲罰。然而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情,駱靈兒第一次覺得自己活的那麼累、那麼不公平。
    為什麼那個叫做茹雪的女子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幸福的家庭、疼愛自己的夫婿、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則要屈服在一個太監的身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而無能為力;自己的弟弟因為劉山那變態的心思時刻要遭受著讓他不能人道的威脅;而她自己,她自己連個妓院中最醜陋的都不如,連選擇恩客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於是,駱靈兒開始主動,她極盡所能地展露也許是自己最後的美好。這也許就是一個女人的掙扎吧。
    看著鏡子裡依舊美貌的自己,駱靈兒不由得再次露出自嘲的笑容,心中不由說道:「上天也許瞎了眼,給了我如此容貌,我應該是這世上最醜陋的女子。」
    這時候,敲門聲傳來。駱靈兒打開門,卻看到那個一直很討厭自己的映月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微笑。
rufh1234 發表於 2011-6-17 17:31
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激情演說
    松江府,青浦縣。這裡自元代松江建府以來就隸屬松江府管轄,到了明朝嘉靖年間,華亭縣(也就是上海縣)分劃出部分土地,名為青浦縣。
    張凡如今正站在這片土地上,這裡也正是他上輩子居住了多年的地方。滄海桑田倒轉之下,張凡絲毫看不出一點自己熟悉的景象,印象中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如今全都變成綠油油的農田。這沒有絲毫現代化氣息的景象反而讓張凡感到很舒坦。
    只不過這個想法在張凡心中沒有停留多久就被眼前的煩心事給打斷了。為什麼,因為徐階和那些農人們。
    老實說,徐階之前因為朱翊鈞的原因已然答應了張凡的要求,可是真的等他到了這裡,他又有些張不開口了。徐階總覺得這就像是自己為了身家性命去懇求他人一般。雖然農民在中國古代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但是對於徐階這種站在社會頂層的人來說,他實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求他們。
    徐家名下的土地很多,因此僱傭的雇農也很多。讓徐階如此一家一家地去勸說,著實不好辦,就連張凡也感覺到這個方法有些不妥,可是……
    「遠德,這個……老夫實在……」徐階很是困擾地和在他一旁的張凡說道,只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閣老不必如此,我明白閣老的心情。」張凡說道,他當然知道徐階的感受。可是他又不能說「閣老既然拉不下面子就回去吧」這種話,畢竟事情已經擺在眼前。想到這些煩心事,張凡第一次在心中腹誹隆慶,覺得這個皇帝實在是偏執的很。身為皇帝想要懲治臣子還需要什麼理由嗎?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這位陛下非要來個名正言順。「莫非這也是要向他的親爹嘉靖皇帝那種多疑濫殺的性格抗議嗎?」張凡在心中惡意地想到。
    當然,這些事情徐階心裡都明白的很,張凡也不可能這麼來勸徐階。可是忠於皇家歸忠於皇家,要讓徐階這麼低聲下氣還真不容易。
    朱翊鈞則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邊,本來張凡是讓他留在徐階府上等候的,可是這位太子殿下偏偏說要來看看田間的景象,增加一些見聞。現在,朱翊鈞早就過了眼癮,卻又不好說自己累了想回去,只得在這裡無聊地等待。
    如今快到黃昏時分了,雖然夏日的太陽要很晚才會落山,可是張凡也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想了想,張凡找來王猛和梁超,對他們吩咐了幾句。得了命令的二人立刻帶著許多手下離開了。
    「遠德,這是?」徐階不知道張凡要幹什麼,不由得疑惑地問道。
    「閣老,還請耐心些等待,等會就知道了」張凡充滿自信地說道。
    徐階見張凡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說話,安靜地等下去,只是他心裡還有些不平靜。不過他看到張凡那副信心十足樣子,心裡也稍微安定了些。
    過了一段時間,天空已經漸漸暗下去。徐階看到有人向這邊走來,不過比起張凡派出去的人,回來的人數要多了很多。待到走進,徐階這才看清楚,回來的除了王猛等一班護衛,還有不少農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些人徐階還認識,正是那些曾經在自己家土地上勞作的雇農。
    張凡確實是讓王猛等人以衙門的名義將這些農人叫了過來,不過他為了避免恐慌,只是喊了每家每戶的當家男人,並沒有驚動婦孺。這讓這些農人驚心之餘,也安定了不少。張凡的目的就是讓這些人聚在一起,就連那幾乎已經為徐階作過證的人家張凡都讓人把他們叫了來。
    徐階似乎有些明白張凡的想法,可是張凡這種猶如誓師大會一般的集合式講話勸說還是他頭一次見,他不知道張凡準備怎麼辦。張凡倒是清楚的很,他非常明白,單獨勸說一家人十分困難。可是將這些人都集合起來,氣氛的渲染就比較容易形成。何況這些人心中還是認同徐階的,更有幾乎人家已然為徐階作證。這麼一來,集體的心願與力量的結合便可以消除他們心中對於高拱那些爪牙們威嚇他們的恐懼。當然這些自然來自於後世,來自於張凡在那個經濟專業領域所學過沒多少的傳播學概論。
    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去,張凡命人在四周點亮火把。這些人不知道張凡到底要幹什麼,這麼晚將他們都弄出來,現場倒是有些緊張的氣氛。
    張凡見人都到齊了,也就不打算在等著,畢竟一旁的朱翊鈞早就開始打哈欠了。對於這次演說,張凡很有信心,而且他還做了些準備。
    「各位鄉親父老。」張凡走到他們面前,開口說道,這句話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上輩子的村幹部,「我名叫張凡,是當今陛下委派來江南之地巡查的欽差大臣。」
    開頭這句話是為了起到震懾的作用,讓這些人能夠恭敬地聽張凡說話的同時,也不會懷疑他。不過這些農民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人,聽到張凡說出自己的身份,又看到周圍的護衛以及站在張凡身旁並沒有反駁的徐階,也相信了他的話。趕忙就要跪下來叩拜,被張凡喚了起來。
    「各位鄉親父老,我雖然是朝廷的欽差,也是靠了當今皇上的寵信才有今天。在這之前,我也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住在西北的慶陽府,如你們別無二致。」張凡又說道,這是為了拉近距離,果然,那些人聽了張凡的話,看著他的眼神中不再是畏懼,而有了一絲親和。
    張凡也不多看,繼續說道:「站在我身邊的這位想必各位都認得。沒錯,這位就是徐階,曾經我大明的內閣首輔。不過對於各位來說,徐閣老更讓大家熟悉的是他曾經是你們的僱主。
    「各位鄉親想必已經知道我這次要來說什麼了。閣老他遇到了麻煩,各位也都知道。然而各位不知道的是,閣老因為這些麻煩就要遭到殺身之禍了。有人歪曲事實,說閣老一家多年來盤剝在他名下土地上的那些雇農,也就是你們,弄得你們是食不果腹。如今是怕朝廷清查這才將土地分給了你們。」
    聽到張凡這些話,下面的人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知道徐階為什麼要將土地分給他們,為這件事情他們心中還曾經埋怨過徐階。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徐階會惹上這種禍及性命的事情。張凡這句話一說,他們那種被高拱爪牙威脅而不願說出事實的心有些動搖了。不過也僅僅是動搖而已,對於他們來說,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說白了這就是小市民思想,而小市民只有在完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才會為了別人著想而有所行動。
    張凡繼續說道:「我知道各位的顧慮,然而也請各位想想各位曾經作為雇農的日子。作為雇農,只是在為地主的土地勞作而已。雖然不用向朝廷交稅,然而沒有土地的雇農們向地主交的租子要更多,很多雇農都吃不飽還欠了地主很多錢。然而各位在閣老家的土地上可曾有過如此待遇?
    「據我所知,閣老只是每年向各位收取一些糧食罷了,各位雖然沒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因為閣老的存在,各位過的比那些有自家土地的農人還要好。特別是天災之年,閣老不但不向各位收租,反而還會救濟各位。試問天下如此的地主還有哪裡可以找!」說到這裡,張凡的言辭也越來越激烈,其中有一半是真情釋放,另一半卻是裝出來的,不過下面這些人可看不出來。
    那些人聽到張凡的一番話後已經不像剛才那樣交頭接耳了,而是低下頭去,也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在思考著什麼。
    張凡知道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繼續說道:「各位想想,閣老在知道朝廷已經下令徹查江南之地的那些地主豪強的時候,也曾打算將土地分給各位以避風險,各位卻沒有答應。然而閣老是怎麼做的?他顧及到各位的心情,並沒有這麼做,使得本來可以逃過一劫的他到了如此田地。
    「我在這裡不是要責怪各位受了那些人的威脅而說了假話,而是要請各位想一想。若是閣老當真因為如此而獲罪,各位也許可以平安地過完這一輩子。然而各位父老們,你們的心中當真可以沒有一絲愧疚地度過餘生嗎?若是當你們教導兒子、孫子做人之時,心中可以坦然地說出那些原本理所當然,但是你們自己卻違背了的話嗎!」張凡言辭激烈地說道。他停了下來,給這些人一些時間考慮。
    一旁的徐階倒是被張凡這番話給鎮住了,他知道這些話只不過是些大道理而已,誰都懂,可是若單單向一人訴說未必有什麼作用。而張凡的做法當真聰明的很,這許多人面對面,誰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對,自然會引起共鳴。
    「可是大人。」一個老者有些吞吐地說道,「那些人說要是我們敢再幫閣老證言,就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們也知道閣老待我們不薄,可是我們只是些農民,除了種地就再也不會別的,萬一……」
    「我知道這位大爺的意思。」張凡微笑著說道,「想必你們其他人也都在擔心這個。我在這裡可以告訴你們,只要你們沒有壞了大明刑律,絕對沒有人敢來打擾你們的生活。若是有人敢,本官會讓那人不得好死。」
    張凡這番話說的讓人覺得狠毒,可是聽著這些人耳中,卻覺得滿意的很。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我相信這位官老爺的話,我願意為閣老作證。」
    群體就是如此,有了第一個出頭的,其他人自然就會跟上。一時間,下面的這些人都踴躍起來。
    張凡一看就知道事情解決了,雖然徐階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他站在張凡的身旁就是最好的辦法。張凡向這些人感謝了一番,趕緊讓人立即設案錄下他們的話語和畫押,他是怕時久生變,趁著這些人如今正被調動的熱情而立即行動。
    一旁的徐階見到事情解決了,也算是鬆了口氣。只不過他和朱翊鈞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張凡,不知道他從哪裡想出的這個辦法。
    張凡看著他們笑了笑,卻是沒有多說,這反倒激起二人更大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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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商人悲哀
    第二日,張凡帶著朱翊鈞踏上了返回蘇州府的馬車,朱翊鈞對與能夠離開徐階感到十分高興,就算這幾日徐階並沒有說教他什麼,不過對於朱翊鈞來說,徐階本人就等於煩悶的說教。
    張凡絲毫不關心這些,他心中一直在思考著徐階昨晚和他說的一些事情。徐階昨晚和張凡說了些很讓人在意的事情,他的這些話會在以後幫上張凡大忙,不過這件事以後再說。
    徐階的事情算是完成了,起碼在張凡來說,他能夠做的事情已經全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老天爺的了。不過張凡對於這件事很有信心,畢竟高拱犯了大忌,而且隆慶也十分想對付他。
    一大早就出發的張凡等人,這次沒有了來時的緊迫,馬車行的並不快。只不過松江府距離蘇州實在不遠,離午時還有半個時辰,馬車就停在了拙政園的大門前。
    朱翊鈞很睏,原因很簡單。昨夜有些讓他「擔驚受怕」,而況還是住在徐階府上,他一夜都在擔心徐階會突然衝進自己房中對自己說教一番。雖然自從昨天回到徐府,學界就沒有和朱翊鈞說過什麼,可是在朱翊鈞的心裡,徐階本人就等於那讓他害怕的說教。再加上一大早,還想多睡一會的朱翊鈞就被張凡以撇下他獨自一人留在松江為由,將睡眼朦朧的他叫起來,經過了一早上的顛簸路途,朱翊鈞已經困的不行了。剛回到拙政園的他哪裡還顧得上馬上就要到午飯的時間,吩咐了一句別去打擾他就立刻回房做夢去了。
    張凡見離午飯之前還有些時間,準備寫封信去京裡。這封信是寫給馮寶的,張凡是想讓他知道這裡的情況,並且希望他能再看看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的。雖然徐階的事情在張凡現在看來已經是必勝無疑的,畢竟隆慶想要懲治高拱的打算在那裡,張凡只是推動了一把。可是誰不希望讓確勝的把握再多上幾分!
    只不過事情有些怪異,張凡寫完了信,吃飯的時候才發現。由於張凡上輩子處在那種社會環境以及自身的原因,他對於古代這種男尊女卑的生活方式雖然享受,但也不會過分推崇。在張凡家中,吃飯的時候,除了有朝中同僚在場,女眷總是同席而坐。母親趙氏甚至茹雪都對此沒有少說張凡,可是張凡並不同意,漸漸的,張家的女人也都認同了這種習慣,甚至他們心中還有些歡喜。
    駱靈兒初時也不習慣,不過漸漸的她也就隨著張凡了。不過也因為這樣,駱靈兒對於那從未見過面的茹雪的嫉妒也越發深了。
    今天的午飯又是如此,張凡、映月和駱靈兒同席而坐,只不過張凡卻發現了不同。駱靈兒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只不過映月那裡再也不像以前一樣那麼敵視駱靈兒了。看到這些,張凡突然想起剛才自己寫信之時,為自己研磨的並非平時的映月,而是駱靈兒。而且在駱靈兒研磨之時,映月正為張凡端來茶水,那時的映月臉上已經沒有對於駱靈兒的敵視了,甚至看著駱靈兒時還露出了微笑。
    張凡覺得自己是否有些幻覺,仔細想了想,發現確實如此。再看如今正坐在飯桌上的二女,也是和氣的很,絲毫沒有昨天早上還能看到的那種火藥味。然後,更刺激張凡的來了。
    「妹妹,吃塊魚吧,聽廚子說這是今早才撈上來的,新鮮著呢。」駱靈兒微笑著夾起一塊紅燒桂魚放進映月的碗中。
    要說張凡對於駱靈兒的這種舉動還能理解的話,那麼接下來的就讓他覺得有些像是在看幻想電視劇了。
    「姐姐也是,妹妹知道姐姐喜歡吃清淡的東西,今早特意讓廚子做了些素食。」映月也笑著給駱靈兒碗裡夾菜。
    張凡看到這裡,他那個智商和情商都很正常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了,若不是駱靈兒也在,張凡真想伸手去摸摸映月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這頓詭異的午飯,準確來說,詭異的只有張凡一個人,張凡有些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這頓詭異的午飯,連映月和駱靈兒如姐妹般攜手離去這更加驚世駭俗的場景都沒有什麼反應,他已經有些驚訝的麻木了。
    「大人,請用茶。」收拾完飯桌,侍女給張凡端來了茶水,只不過侍女們好像並不在意映月和駱靈兒的變化,反而有些好奇張凡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王猛走了進來,本來打算說話的他看到張凡這副樣子也愣住了。只見張凡目不轉睛地盯著只有桌椅板凳的前方,眼睛雖然沒有瞪大,可是一眨也不眨,彷彿那裡有什麼美妙風景一般。端起茶杯放在嘴邊,也沒有喝,而是將茶水倒進嘴中。
    王猛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有些擔心張凡,也不敢出聲,而是放輕了腳步身走到張凡身邊。靠近的王猛只聽到張凡用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說什麼:「奇怪……莫非……幻覺……還是做夢」什麼的,聽的王猛是一頭霧水。
    有些擔心張凡,王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結果張凡還是沒有反應。這下王猛有些害怕了,以為張凡得了失心瘋,小聲的在張凡耳邊喊道:「大人。」聲音也很小,就像怕驚醒了張凡一樣。
    張凡對於王猛的聲音毫無反應,還是如先前一般吱吱嗚嗚的笑聲說著什麼。這下可急壞了王猛,他立刻氣運丹田,用炸雷一般的聲音在張凡耳邊咆哮:「大人!」這樣子讓王猛想起了當初在戰場上衝鋒殺敵的場景。
    「怎麼了!」張凡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手中的杯子也被他飛了出去,還好前面沒有人。
    「是王猛啊,為何如此驚恐,嚇了我一跳。」張凡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手還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口。
    「大人剛才得了失心瘋,卑職也是一時情急,想要喚醒大人,這才如此咆哮,還請大人治罪。」王猛趕緊單膝跪在張凡身前說道。
    「你先起來,我沒說要治你的罪。」靜下心來的張凡說道,「不過,我倒要問問你,誰說我得了失心瘋?」
    王猛聽了他的話疑惑地抬頭看他,那表情很明顯就是在問「難道你不是嗎?」這個意思。
    看到王猛這副模樣,張凡似乎也想到自己剛才得樣子,確實……趕忙說道:「王猛,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坐下說吧。」
    王猛得了命令,坐在了張凡身邊,等到聞聲而來的侍女將地上那碎裂的杯子清理乾淨,重新給二人換上茶水離開,王猛這才說道:「大人,卑職這次來確實有些事情要和大人說。是關於大人這次來江南查稅的事情。」
    張凡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來了精神,趕緊坐正問道:「怎麼樣,是不是這裡的官員出了什麼紕漏?」
    「這裡到沒有,可能是大人身在此地的原因,南直隸和浙江的官員絲毫沒有貪瀆的情況。這些日子以來,歸海的商船越來越多,卑職沒有細算,估計也有百多艘,上繳朝廷的稅銀不算趙顯德這份最大的也有兩千萬兩。而這兩省凡是能接觸到銀子和那些商人的官員大人都讓下面的兄弟盯住了,這些人愣是一文錢都沒收。」王猛說道。
    張凡一聽,想這是好事啊,可是看王猛那麼嚴肅的表情,實在不像什麼好事。一想王猛剛才的話,張凡立刻就明白了,開口問道:「你是說福建出事了。」開關以來,歸海的船隻只有這三個省可以入港,既然南直隸和浙江沒有事,那定然是福建了。
    王猛點了點頭證實了張凡的猜想,開口說道:「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福建,特別是泉州是隆慶開關以來的第一大港,這裡每年進出的船隻不計其數,比這有著「天下第一港」的瀏家港還要多上三分。張凡自然不會放鬆對福建的檢查力度,也派去了不少廠衛監視那裡的官員。
    王猛要說的事情實在是巧的可以。張凡雖然身在南直隸,距離福建還隔著整整一個浙江布政司,但是對於福建的徹查力度絲毫不減。本來這裡的官員也都接到了消息,打定主意對於那些歸海商人是分文不收,準備先把張凡對付回去,可是一件事情,一件可能讓這些官員們哭笑不得,對於那些商人又略顯悲哀的小事卻發生了。
    說這件事哭笑不得也是,對於那些官員來說,當真是叫屈無處;說它悲哀也是,對於這些拿著性命去換錢的商人來說,這件事讓也是他們草木皆兵。
    事情的始末是,泉州港如今也開始開放港口,迎接那些歸海的商船。一時間大大小小的船隻進港無數。有的只不過跑到呂宋就返航了,有的雖然不像趙顯德那樣遠洋歐洲大陸,可是也遠到印度才歸來;有平安無事歸來的,也有海盜和大風大浪一起遇到的。不管怎麼說,對於那些能回來的人和他們的家人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對於那些不走運的人也無處訴苦,誰叫他們當初選擇了這條路!
    不過這些商人上岸之後也遇到了當初趙顯德遇到的事情,發現自己準備好送給那些官員、稅司的紅包、金銀珠寶竟然無人敢收,並且那些官員、稅司將東西退回來的時候還面帶微笑。
    泉州距離蘇州實在太遠,張凡出巡江南的事情不想那裡一般,連街市上的孩童都知道,在這裡只有那些官員士紳們知道這件事情。
    本來沒什麼,那些疑惑的船主也是經過多方打聽,知道了個大概,也就心安了,還未今年能逃過一次那些官員的剝削而高興。可是有些人不是,其中一個就是住在泉州當地的商人。這個人與趙顯德的情況頗為相似,不過他並沒有遭受到趙顯德那麼困難的境地,所以出海的這三年並沒有那麼不要命,所到之地不過呂宋就返航了。雖然因為如此,這人賺的並不多,不過這個時代的遠洋貿易實在利潤豐厚,他這三年來也算是頗有家資吧,只是這人有些懶惰,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擴大生意,就這麼做了下去。
    今年回航之後,這人也按照往年的規矩,封了幾個厚實的紅包準備作為上岸之時的見面禮,哪知這些官員不收。他回去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奈何這人有些討人厭,外人甚至於他的妻子都不怎麼搭理他,他如今這個年輕貌美的妻子也是看在他有幾個錢的份上還能將就著過下去。沒有人搭理他,甚至於整個福建出海經商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真相,他還是根本不知道關於張凡的事情。
    話說古時官場上為何貪瀆賄賂不斷,並不是因為人們想貪、想給,而是這已經成為一個習慣了,你不送怕別人以為你看不上他,要對付你;別人送了你不收,同樣還是怕別人以為你看不上他,要對付你。所以當年朱元璋下令官員即使貪污十兩銀子也要受那剝皮之刑,天下依然有如此多的人貪污受賄。這個道理用在商人與官員的關係身上也一樣。
    這個人就是擔心這個,他以為有些官員因為什麼原因要對付自己。想來想去,想不通的這個人居然自盡了。本來,這人自殺根本引不起任何風浪,只不過便宜了他妻子不少銀子而已。問題是這人也當真缺心眼,自盡之前居然留下了一封遺書,其中詳細寫明了自己自盡的原因。而且這封遺書被泉州府那個頗為正直的知府拿了去,上報了福建布政使,卻是一個被買通的下人將事情透露了出去。這下可好,一傳十十傳百,整個福建的官員們都知道了。
    那些官員可算是恨死了這人,早知道就應該暗地裡將事情告知這些商人,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無力回天。而這件事又是如此可笑,這些官員只得哭笑不得了。那些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商人全都唏噓不已,畢竟就算自盡的這人再不合群,也算是他們的同行,與自己對比之下草木皆兵,也算得上是悲哀了。
    張凡聽完王猛訴說這件事的始末,有些無語,對於這也許在他上輩子看來有些搞笑的事情現在看來讓人悲傷。不過張凡畢竟還是很理性的,他馬上就想到了這件事情為他突破那些官員的防護網提供了一個絕好的突破口。
rufh1234 發表於 2011-6-17 17:32
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不古
    「現在福建那邊有什麼反應?」張凡問道。
    「稟大人。」王猛立刻將傳來的消息告訴張凡,「這封遺書被福建右布政使溫如春得獲後,如今溫大人正在加緊追查。」
    這位溫如春能做到福建右布政使當真算是個異類,他靠的不是玩弄權術、收受賄賂,而是真才實料,靠著政績一步一步爬到這個位置的,這在大明官場上並非沒有,可也算得上是少之又少了。不過這位名字叫溫如春,性子卻恰恰相反,火爆的很。打從聽到下面的人傳來這個消息之後,他便親自過問此事,那封遺書還沒有等那些人來得及做什麼手腳就被溫如春拿到手了。
    這位溫大人知道了之後,大怒之下開始徹查。事情一時間鬧得很大,下面的那些官員們知道這件事情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因此都聯合起來,軟硬兼施的抵抗溫如春的手下。不過這下可好,事情甚至驚動了福建巡撫何寬。這何寬身為福建巡撫,掌管福建一省軍務,按道理說這一類政務上的事情和他毫無關係。然而何寬自如仕途之日起就勤政職守、聽訟明慎,就連挑剔最多的嘉靖皇帝都對他多次表彰,如今福建出了如此事情,何寬怎麼會不問上一問!
    於是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老百姓整天可以看到大批軍人在街上行走。不過由於溫如春和何寬雖是福建軍政一把手,可是二人並非像張凡的錦衣衛那般可以進出官員府院如上廁所一般的容易,何寬的軍隊最多也就是起個威懾的作用,將可能有牽連的官員「請」來「喝茶聊天」,但是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們無法派人進入那些官員住處查處。再加上那些官員們早就統一了口實,一直對外說是那個自盡的商人想要誣陷「好人」或是「那人是因為得了失心瘋而自殺的,所以他的話不可信」這些陳詞濫調來搪塞溫如春,偏偏這些話又沒有證據來反駁,弄得二人好生鬱悶。
    張凡聽了這些開始思考起來。這件事倘若發生在這裡,在他身邊,這麼個天大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肯定立刻就會派出手下的廠衛們去收集有力的證據。可是張凡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會發生這種事情,之前給手下人的命令是讓他們暗中收集證據,切不可貿然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如今這事發生了,張凡猜測自己的手下一定打聽到了什麼,卻不足以將江南一地的貪官全部剷除,再加上因為自己的命令,那些人沒有立刻行動,如今福建一地的官員必然會更加小心,將原本就藏好的證據再藏深一點。如此一來就更加難辦了。
    不過張凡並不打算放棄,他向王猛問道:「在福建帶隊的是什麼人?」
    王猛想都沒有想,直接說道:「是一名叫張勇的百戶,大人還沒有見過他。」
    「這人怎麼樣?」張凡問道,他知道錦衣衛中也有不少中飽私囊的人,為了錢財甚至可以和那些原本要由他們監視的人弄成一片。
    王猛自然知道張凡問這句話的意思,趕緊開口說道:「大人請放心,張勇當年和卑職在同一軍中服役,曾是卑職的伍長。在戰場上絕對是說一不二的好漢,卑職曾經被他救過不下三次。只不過一次和韃子的拚殺讓他受了傷,等到傷好之時戰事已經結束了,這才加入錦衣衛。」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是會變的。」張凡歎了口氣微微說道。
    王猛聽了他的話,雖然面上並沒有露出什麼不快,不過還是義正言辭地說道:「大人,卑職敢用性命保證,張勇絕不會如那些奸猾小人一般,被金銀所迷惑。」
    張凡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而是不相信他。你對他的認識僅僅實在戰場上,我也相信關於這點你不會欺騙我,這麼看來這張勇的確是個好人。可是如今身在錦衣衛中的,又有幾個當真是乾淨的?」
    「這……」王猛沒有想到張凡會這麼說,趕緊說道:「大人,卑職,還有梁超都是如此。」這倒不是王猛在自誇或者表忠心什麼的,而是他本就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
    「不錯,你二人確實如此,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們二人和我如此親近。」張凡說道,「可是這萬多人的錦衣衛中又有幾人是和你二人一樣的?王猛,我瞭解你,即使我不用找人去查你,我也瞭解你。若是我讓你去幹什麼,你必然二話不說就去,可是讓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卻是不會,這正是我放心你的地反。」張凡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梁超,他比較世故一些,我也是讓人查過,知道他家自從祖上開始就在錦衣衛供職,從不偏袒什麼,梁超之所以讓人相信是因為對於錦衣衛的這份責任已然在他們家族的血液中流淌了一百多年,他自小就接受的是這個教誨。」
    張凡的這番評價讓王猛有些放心下來,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又讓王猛有些緊張起來:「可是這個張勇,我沒有見過他,也沒有查過他,不知道這人到底如何。可是你要知道,這個張勇算起來和你也有十來年沒見了,在錦衣衛這麼多年,想必你也會碰到收錢送錢的事,可是這麼些年來,你雖然沒有這麼做過,卻也接受了這個慣例。你真的覺得在福建偏安一隅的張勇能抵抗的了這種誘惑嗎?
    「我知道,你可能會想錦衣衛人數眾多,有問題的人多如天上繁星,為何我偏偏要抓著張勇不放。原因很簡單,我現在要讓他去幹一件事情,去查處那些人,而現在正是個能不合這些人立刻翻臉的時機,看看能不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若是他當真和那些官員們有所勾結,放過了一些線索,豈不是壞了我的大事!」
    王猛聽著張凡的話沉默了起來,他知道張凡說的句句在理,可是每當他想起那個扶著受了重傷的自己從死人堆裡回到軍營中的景象時,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以王猛那種偏執的性格,這話若是別人說的,他想都不會去想。可是這話如今從張凡嘴中說出來,王猛心裡開始犯嘀咕了。
    半天,王猛才開口說道:「卑職明白大人的顧慮,卑職收回前面的話。可是如今事態緊迫,大人又身在此地,即使傳令讓信任的人去福建也耗時太久,恐怕到時什麼都查不到了。為今之計,大人只有傳令張勇執行此事了。」
    「唉。」張凡歎了口氣,說道,「現在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傳令吧。」
    「是。」王猛說了一句,有些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張凡,這才轉身離去。
    看著王猛離去的身影,張凡也有些唉聲歎氣。這件事情誰也怪不得,怪只怪這官場上,這人世間本就如此。上輩子的張凡生活的那個時代說是文明科技高度發展的時代,可是張凡只能看到科技的進步,而社會文明在他眼中只是在不住地倒退。古代的社會,人們還講究著禮義廉恥,百姓還純樸的很,即便是官場上,爾虞我詐也只是在暗地中進行;可是五百年後,社會卻變成了那般樣子,坑蒙拐騙變得彷彿無比光榮,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張凡是在那比之這封建的古代還要不如的現代文明中過來的人,雖然不認同這種事情,可他已然不敢相信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人心不古吧。
    張凡想了想這些,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尋煩惱。他如今領著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錦衣衛是什麼?自打朱元璋設立了錦衣衛,在之後的五百年裡,錦衣衛就是專橫無禮、有恃無恐的代名詞,即使在原來的歷史上,大明朝倒下之後,錦衣衛這個「金字招牌」的含義依然沒有貶值過。
    張凡覺得自己也許是大明開國至今最窩囊的錦衣衛指揮使,身為當今大明朝最蠻橫的國家暴力機關,行事之時居然會在乎他人的感受。想到這裡,張凡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無奈。不過讓他就這麼立刻放下這種來自上輩子的優柔又不可能。他甚至發現,自己很討厭這種來自自己上輩子軟弱、自卑所生出的性格,也想馬上改變這種性格,可是並非一觸而就。
    「庸人自擾。」張凡在心中自嘲地說道,隨即暫時把這些想法拋開,他眼前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隨即將梁朝喚了來。
    「大人。」梁超徑直來到張凡面前拱手作禮,說道:「千戶大人已讓人向福建傳令去了,不知大人喚卑職來有何吩咐。」
    「你去準備準備,我要去福建一趟。」張凡說道。
    「可是大人,大人這次名義上是代天子巡遊江南,卑職要如何知會福建?」梁超問道。
    張凡剛才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說道:「就說如今多艘海船歸航,我要去沿海各要地檢視海防,以防倭寇趁機前來劫掠。」
    「遵命,大人。」梁超雷厲風行的很,接到命令立刻轉身離去。
    「看來又要起風浪了。」張凡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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