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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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68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15
第八集 第一章

曼尼亞先鋒軍第三縱隊隊長傑桑是一位年輕的老將官了。他從安修角鬥士學院時起就跟隨丹西南征北戰,雖然沒有取得過驚人的戰果或展露出過人的軍事指揮天分,但每次作戰總是能兢兢業業地完成自己份內的任務。

無論條件與環境多麼的凶險與困難,沉默少言的他都會毫無怨言地接受並堅決地貫徹執行。

羅米在自己統率的三支縱隊裡,最放心、老兵最多且戰鬥力最強的,就屬以傑桑指揮的第三縱隊。在如今這樣困難的場合下,羅米也不得不把王牌主力調至最危險的斷後位置,以便剩餘的兩個縱隊能有更多的逃生機會。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帥旗移動,撤軍號吹起,羅米親自率領第一、第二縱隊飛速逃離曼尼亞城下戰場,而傑桑的第三縱隊則不得不承擔起艱巨的阻敵任務。

敗退是檢驗一支軍隊素質的最佳試金石,儘管沒有指揮官願意去接受這種無奈的檢驗。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精銳王牌部隊,丹西用最精良的甲冑和武器裝備起來,用高昂的軍費供養起來的猛虎軍團,即使失利也絕不會出現一瀉千里,兵敗如山倒的場景。

作戰經驗豐富的傑桑,深悉如今的戰場局勢,敵眾我寡,敵氣盛而我力竭,自己的任務不是退敵而是遲滯敵人的進攻速度,掩護主力部隊的撤退。

因而他採取的作戰方法是收縮戰線,既防止保持戰鬥接觸,防止敵人繞過防線追擊主力部隊,又並不一味死守陣地,而是邊打邊退,在敗退中保持整體陣形的穩固性。

由於羅米帶的先鋒軍都是騎兵。騎兵利於長途驅馳、快速衝擊,與步兵比起來,步步抗爭、涉艱據險方面的防守能力就差了很多。

不過現在,面對如此形勢,傑桑也只有接受這個以己方之短對敵方之長的格局,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揚長避短。

第三縱隊在邊阻擊邊撤離的過程中,按照傑桑的戰鬥佈置逐步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寬大防禦陣勢。部分騎兵被迫下馬,用騎槍結成步兵的長矛陣,馬匹和輜重則用做阻隔和掩護。

另外一部分騎兵則在這個並不怎麼牢靠、邊打邊退的長矛陣後邊,以百騎中隊為單位,形成數十個反衝鋒小集團。

他們充分利用輕騎兵快速靈活,掉頭容易的特點,反覆來回進行短距離反衝鋒,減輕第一線承受的壓力,從整體上保持防線不被突破。

曼尼亞城內的六萬大軍已經撲了上來,不過,猛虎軍團負責斷後的傑桑第三縱隊,卻像一塊咬不動、嚼不爛、吞不下的大牛皮糖,雖然無法脫離進攻方的戰鬥,也在不停地後撤,但撤退的秩序井然,節奏控制得很好,而在他們的掩護下,羅米則帶著第一、第二縱隊兩萬主力越逃越遠。

「想不到羅米竟然如此果斷,說進就進,說退就退。想不到猛虎軍團的騎兵,竟然如此堅韌。更想不到他們的騎兵指揮官也能充分利用戰士的英勇,結成這樣有創意的防禦陣勢。」城頭觀戰的貝葉,連續以幾個想不到再次發出感慨。

「先生,難道就這樣便宜了羅米嗎?」紐卡爾顯然對戰局不甚滿意,僅僅將敵人擊潰遠遠達不到自己的要求。想與丹西這樣強橫之人談判,今天取得的戰果越豐盛,在談判桌上的籌碼才越重。

「羅米只好便宜他了,但眼前這支萬人縱隊卻必須吃下肚去。」貝葉冷笑著:「殿下,命令所有騎兵馬上脫離戰鬥,由凱日蘭將軍集結起來,迅速做好再次衝擊的準備。」

「脫離戰鬥?」紐卡爾不解地問。

「殿下,」貝葉只好耐心地跟不懂軍事的紐卡爾解釋:「騎兵是離合之兵,進退皆速,適衝鋒而不耐久戰,利攻而不利守。眼前這支敵軍負責斷後的指揮官,卻充分利用騎兵的特點,布下非常富有彈性的牛皮糖式的陣勢,並且邊打邊退,妄圖把我們全軍拖住,讓羅米的主力順利撤退,同時自己也伺機在完成任務後準備逃竄。目前我軍與敵人膠結纏繞在一起,是一場粘在一起的混戰態勢,這樣打下去,既佔不到什麼便宜,又無法一口吃掉他們這支斷後部隊,或者擺脫他們去追擊羅米主力。」

「那先生的辦法是?」

「哼,對方這樣就想難倒我們,恐怕是欺我閃北無人了,」貝葉冷笑一聲:「殿下,面對一大塊牛皮糖,我們該如何吃掉呢?咬是咬不動的,吞也是吞不下的,不過,我們卻可以用鋒利的刀將敵人這塊牛皮糖切成各個小塊,這樣就能一口一口地把他們全部吃掉。」

貝葉的比喻,終於使紐卡爾明白過來了:「那好,就依先生所言,我們馬上去準備一把最鋒利的刀!」

雖然說第三縱隊成功地布下了防禦陣形,並將敵人拖進了混戰的泥坑,但面臨數倍敵軍的進攻,仍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戰士們只得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在撤退中保持隊形的完整並不斷對敵人進行反擊。

而傑桑則一邊觀望著主帥羅米部隊的撤退情況,一邊打量著眼前的戰場,心裡則算計著逃竄的時機。

忽然,隨著閃北方面的嘹亮軍號響起,紐卡爾指揮下的騎兵部隊開始脫離戰場向後方集中,令猛虎軍團第三縱隊的壓力大為減輕,不過對方的步兵依舊與本方糾纏在一起,仍然無法脫身。

不過與戰士們逐漸輕鬆的感覺相反,指揮官傑桑的心情卻越加沉重。敵方的騎兵正在戰場不遠處的地方迅速集結,預備進行突擊。

對方的指揮官看來相當的厲害,看到了自己這邊最大的劣勢在於人少,一旦兵力展開後,就難以脫身。一萬人對數倍敵人布下的防禦陣勢寬度加大,厚度和縱深就必然薄弱,一旦再來一次騎兵的猛烈衝擊,防禦陣形將徹底崩潰。

「收縮!陣形收縮!收縮防禦!!」傑桑狂聲高呼,這是他此時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一直作戰沒有停歇的第三縱隊的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始迅速調度,邊抵抗閃北步兵的進攻邊收縮陣形。

不過傑桑的調度還是晚了!第三縱隊陣形還剛剛開始收攏,不遠處,凱日蘭帶著近三萬閃北騎兵,再度以銳不可擋的勢頭衝了上來!


「火把!」諾斯塔凝望著自己居住了幾十年的莊園--綠隱山莊,良久,才硬起心腸。

夫人桃尼亞已經哭成了淚人般,眼睛已經紅腫了,可仍然止不住悲泗淋漓,手上的絲巾一擰一把水。

老管家胡斯也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顫抖的手將火把遞給諾斯塔。

接過火把後,諾斯塔揮手一揚,烈焰撲騰而起,已經遍撒燃油的莊園頓時成為一片火海!

桃尼亞、胡斯和所有綠隱山莊的家臣、農夫、僕人和私兵,個個都忍不住淚水沾襟。

親手引燃自己經營多年的莊園的諾斯塔,眼中也含著晶瑩的淚花。不過,諾斯塔只能盡量地保持堅毅與鎮定,他回轉身來,扶住夫人:「走吧,桃尼亞,我們去黑巖城。只要我們家的諾豪有出息,在領主麾下建功立業,失去的一切,終將會奪回來的!」

聯軍宣戰後的幾天內,像綠隱山莊的場景,在猛虎自治領中央郡的各處都有上演。

大批的貴族、莊園主和農戶們,不需要席爾瓦下達堅壁清野的命令,就已經帶著全家人離開自己的家園,逃入巨木堡和黑巖城躲避戰火。

他們把能帶上的東西幾乎全部帶走,不給聯軍留下一粒糧、一根針、一片瓦。

而一些像諾斯塔這樣鐵了心跟隨丹西的莊園主們,甚至將自己經營的莊園親手付之一炬,連個安住的地方也不給敵人留下,以示自己堅決抵抗外來侵略的決心。

在中央郡的這些日子裡,仗還沒有開打,就到處是紅彤彤的烈焰和黑乎乎的煙柱,許多地方一片荒蕪。

當然,數百萬人口的中央郡,不可能所有人都像諾斯塔這樣堅定地支持猛虎自治領這個新生的政權和丹西這位強有力的領袖。

一些人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家園,一些人擔心到了城裡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一些人則害怕離開後會永遠失去已經得到的土地和財富,當然,也免不了有極少數人是熱切地希望聯軍到來的。

希望丹西失敗和期盼聯軍到來的少數人中,又大部分集中在紅土城及其周圍的鄉村集鎮。

由於丹西統治紅土城及其周圍地區尚不到兩年,在這些詹魯人中,仍有不少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詹魯民族身份,在戰爭中傾向支持本民族的國家--詹魯。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就有這麼一個老頭,既不支持詹魯,又不願意逃入巨木堡避難。

紅土城北約二十公里處的勞爾鎮,是一個位於紅土城前往麥芽城之間路上的一個小鎮。落日的餘輝照耀著這座安詳平和的小鎮。

勞爾鎮的人口本來就不多,加上又有大約三分之一左右支持猛虎自治領政權的居民已經逃離了這裡,因此小小的勞爾鎮也就越加顯得安寧了。

在臨街的一所宅院裡,年逾九十的沙加老騎士坐在樹蔭下,邊飲著葡萄酒,邊逗弄著曾侄孫兒蘭德加玩耍。

一個多月前,沙加由於拒絕解散莊園私兵,被丹西戲弄了一把,整個紫葡萄莊園裡的私兵、農夫和僕人跑了個精光。

年紀這麼大了,老騎士可不能沒有人照顧,可老頭已經無兒無女,又找不到願意服侍這個揚言要謀反的老人的僕人。至於自己的遠房侄子旺熱和一些老部下,因為大多數都在猛虎自治領當差,沙加老頭也不願意去給他們帶來麻煩。

因此年逾九十的老人,只得投奔自己剩下的唯一一個平民親戚,在勞爾鎮的遠房侄兒薛司。

說是侄兒,實際上薛司也已經有六十來歲了,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薛司生了一龍一鳳,女兒遠嫁到了東教會的拉捨爾王國,兒子波雷東則在勞爾鎮開了家雜貨舖,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商人。

薛司有時候幫兒子幹點算帳之類的不需體力的活計,有時候陪陪自己的遠房舅舅聊聊天,逗逗孫子蘭德加。

而老騎士沙加則專心承擔培育家族第四代的重任,每天跟蘭德加一起在院子裡玩耍,給他講故事,教他寫字畫畫,偶爾也帶著這個五歲的小鬼到大街上和鎮子周圍散散步。

活了九十幾個春秋的老騎士,本身就是一部活的戰史,當然有滿肚子的故事可講,叫小小年紀的蘭德加聽得津津有味,而沙加對於這種四代同堂、其樂融融的生活,顯然也非常滿意。

「曾爺爺,講個故事嘛!」築沙堡築累了的蘭德加跑了過來,鼻涕流得老長,搖著老騎士的胳膊央求。

「講個什麼故事呢?」沙加一邊替曾孫子揩去鼻涕,一邊慈愛地問。

「就講上回沒講完的那個,您帶領閃特騎士打敗草原蠻族入侵的那個故事。」

蘭德加年紀雖小,記憶力卻不錯,而且也特別愛聽老人講打仗的故事,比起自己那兩個從商的侄兒和侄孫來,這個曾侄孫身上的好戰血液要濃得多,很有希望繼承自己的騎士職業,而沙加對此也非常高興。

「好咧,小乖乖,沒問題。」沙加啜了口酒潤潤嗓子,正準備開口講自己的光榮歷史,忽然,他停住話語,側耳傾聽街道方向傳來的異常聲響。

沙加的年紀雖然很大了,但多年戎馬生涯的鍛鍊,身子骨仍屬硬朗,依然耳聰目明。從西邊傳來的戰馬嘶鳴聲和整齊的馬蹄聲,對於多年從軍的老騎士來說,是非常熟悉的,他知道已經有大隊的騎兵部隊開進了小小的勞爾鎮。

「是哪支軍隊呢?」職業好奇心的驅使,叫沙加趕快把蘭德加抱進屋,交給僕人看管後,跑到門邊,悄悄地打開門上小小的窺孔朝外觀看。

來的是詹魯騎兵!一色的褐色甲冑,兩面大旗高高擎起,一面是反虎聯盟共同的旗幟,另一面則是詹魯王國的軍旗,繪著一頭雄健的野牛圖樣。

儘管已經脫離沙場和政壇多年,沙加仍然免不了習慣性地瞭解當前的戰局有關消息並作出分析。

詹魯人來得這麼快,而且是從西邊過來,顯然必須經過麥芽城的領土,看起來猛虎自治領中央郡地區的戰場,丹西一方的情勢相當不妙哩!

由於上次丹西對自己的不敬,沙加的潛意識裡相當樂於看到他打敗仗。不過,由於入侵的是曾與閃特王國爭奪過中央走廊霸權的詹魯王國的軍隊,沙加也沒少跟他們打過仗,他對詹魯的軍隊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好感。

管他呢,一場狗咬狗的戰爭!一群小丑為了金幣而打架,就像幾隻爭奪一根骨頭的狗一樣,開始一邊狂吠一邊廝咬。沙加把窺視用的小門孔栓上,心裡咒罵著,朝房屋裡走去。


黃昏臨近,巴普率領五千紅虎軍團的騎兵也正在朝勞爾鎮駛來。本來,從血劍傭兵團時起就是自己老上司的防區總指揮官萬斯將軍,命令自己在南部邊境與詹魯王國的先鋒部隊幹一仗,挫挫對方的氣焰,然後再返回巨木堡附近參與防禦。

自己和手下這五千騎兵也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教訓一下詹魯人。紅虎軍團的士兵們,雖然經過了長期的訓練,但因為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爭,作戰經驗相當缺乏,打上一場勝仗對於提高士氣和增加經驗都非常有好處。

可是昨天晚上,巴普軍團長卻接到了席爾瓦總督的命令,要求自己馬上撤回巨木堡。在信中,席爾瓦還告訴巴普,由於麥芽城這個盟友已宣佈中立且很不可靠,有三萬詹魯騎兵已經潛入了麥芽城領地並向他們的後方開來,因而必須小心防備對方對自己這支騎兵進行圍殲的可能。

哼哼,圍殲訓練有素的紅虎軍團騎兵,詹魯人的清秋大夢做得還真美!巴普不服氣地想。

根據偵察騎兵和散佈在中央郡各處及周邊地區的情報組織成員送來的信息,三萬詹魯騎兵正全速從麥芽城領地往東撲向紅土城,而南部的詹魯主力部隊由於以步兵為主,故要兩天後才能越過邊境抵達紅土城下。

接到這些消息的巴普猶豫片刻,就作出了決定。他帶軍前往勞爾鎮迎擊詹魯騎兵的先頭部隊,想打一場勝仗後,再返回巨木堡。

由於詹魯兩路軍隊在行進速度的銜接上出現了問題,有兩天時間差,足以打完一場戰鬥。等對方的主力兩天後趕來援助時,自己這支運動神速的騎兵早就得勝回家了。

「軍團長,詹魯騎兵正在穿過勞爾鎮!先頭部隊的人數約為八千。」偵察騎兵隊長興奮地跑過來匯報。

「噌!」巴普手中的長劍出鞘:「弟兄們,詹魯這幫不自量力的土撥鼠就在眼前!排成攻擊陣形,全軍前進!讓我們用手中的劍去贏得人生的第一場勝利!」

所有的騎兵都拔出了刀劍,落日的餘輝下,閃出一片寒光!

經過了數年訓練但卻第一次面臨真正廝殺的年輕戰士們,興奮與緊張都清晰地寫在臉上。

巴普長劍揮動:「衝鋒!」

五千騎兵風馳電掣地撲向小小的勞爾鎮!


此時,詹魯的萬騎長卓恩正帶領手下人快速穿越勞爾小鎮的主街,邊跑邊催促部下加緊前進。

勞爾鎮並不是這支詹魯騎兵預定的宿營場所,對於他們這支騎兵先頭部隊來說,此次行軍的目的地是在天黑前趕到紅土城下。

而萬騎長卓恩也希望借此充分發揮騎兵奔馳千里的特點,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敵軍後方,切斷猛虎軍團南線守軍的退路,從而立下戰功。

詹魯騎兵們穿過了勞爾鎮後才發現情況不妙,千步之外,一支敵方的騎兵正凶猛地朝自己衝過來。

狹路相逢勇者勝!卓恩自然知道這一點,他也拔劍在手:「詹魯勇士們,消滅這些病貓崽子,到紅土城吃晚飯!衝啊!」

八千詹魯騎兵也毫不示弱地衝上前去迎戰,兩支軍隊就在勞爾鎮以東的原野上衝在一起,廝殺起來。

雖然從總體上講,這是一場遭遇戰,但是詹魯軍本來是意欲偷襲敵人後方而沒有成功,在士氣上弱了不少,紅虎軍團的騎兵則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士氣和鬥志高出對方不少。

另外,詹魯人的優勢主力是他們聞名大陸的重步兵,其騎兵的戰鬥力並不突出,再加上佈陣晚於對方,因此,這支詹魯騎兵雖然人數上佔優,戰場形勢卻相當的不樂觀。

在紅虎軍團的凶猛衝擊下,卓恩一方非常被動,八千對五千卻落盡下風,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較量後,竟然被迫由對攻轉向防守。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了。騎兵本來就不善於防守,卓恩既沒有傑桑的指揮能力,手下的將士也沒有猛虎軍團那樣的戰鬥力和堅韌精神,無法像曼尼亞城下的猛虎軍團那樣迅速形成一個完善的防禦體系。

苦苦支撐一段時間後,詹魯騎兵的防禦陣地有不少地方被紅虎軍團突破成功,一些士兵開始逃跑,並且這種趨勢還有蔓延的勢頭!

後方的騎兵大部隊在凌晨時分才能趕來,而南線的主力則需要兩日行程。

在紅虎軍團方面,巴普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看起來,一個小時之內,勝利就會到來。平原的騎兵對戰,敵軍的潰逃是收穫和擴大戰果的最佳良機。

然而,命運女神卻在此時再度揭盅,勞爾鎮賭局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第八集 第二章

當巴普正意氣風發地帶軍衝鋒陷陣的時候,身旁的護衛卻像發現了什麼,驚訝地指著本方軍隊的後方:「軍團長!」

巴普轉身一看,剛才還是佈滿勝利渴望的臉上,表情幾乎凝固!

在紅虎軍團後方兩公里處,出現了一支大軍,無數的火把,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繁多!

對方已經布好陣勢,全軍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大扇面,正從三面向自己的軍隊撲過來!

糟糕!不可能呀!詹魯的步兵再神奇,也不可能有如此快的行軍速度啊!從軍十幾年的老戰士,紅虎軍團的軍團長巴普也不由得驚呆了。

勞爾鎮遭遇戰,從巴普的策劃到執行,應該說,戰略戰術都是無可挑剔的。

他試圖充分利用詹魯王國兩路進攻部隊在調度和配合上出現的空檔,以有備對無備,準備利用幾個小時的時間差,將詹魯騎兵的先頭部隊加以擊潰,然後再返身撤往巨木堡防守。在遭遇敵軍時,巴普的指揮也相當成功。

然而,他還是沒有想到,由於查理率領的蛟龍軍團水師,為了誘敵深入而佯敗並迅速撤退,使得累斯頓河的水路控制權為塞爾水軍完全掌控。

久歷戰火考驗的塞爾人,當然知道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

他們的陸軍立刻坐快船順風狂進,直接在紅土城北部登陸,從而大舉殺進了中央郡中部,出現在這支紅虎軍團騎兵部隊的後方,並與詹魯騎兵部隊形成合圍之勢。

這次包圍進攻是由塞爾老將伊薩指揮。伊薩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將軍,與維涅夫同齡,在中央走廊地區相當有名,最擅長野外對攻,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受到友軍的援助,看到勝利的天平突然間逆轉,詹魯騎兵也是士氣大振,對紅虎軍團展開凶狠的反擊,一些退縮或逃跑的戰士也重新殺了回來。

「快,全軍突圍!」現在已經無暇細想為什麼了,意識到自己指揮責任的巴普趕快下令!

巴普的決策做得還算迅速,但要執行起來卻並不容易。沒有戰鬥經驗的紅虎軍團戰士,在這種局勢下就顯示出與猛虎軍團老兵們的差距了,他們的士氣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不像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老兵那樣能保持一貫的堅忍和剛毅。

另外,本軍已經與詹魯騎兵犬牙交錯地混戰在一起,人數並不佔優的紅虎軍團騎兵將士們,對於激烈的戰鬥也不是想脫離就能脫離的。

經過一番傳達命令與調度,詹魯與塞爾軍的鐵閘即將合攏,巴普僅聚集了半數人馬。

此時他也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這種形勢下,只得能逃出去幾個算幾個了。巴普重劍在手,領頭帶著兩千餘紅虎軍團騎兵開始向北突圍!


「總長大人,前面就是陽光牧場了。」吳平勒馬回身,向馬車裡的安德魯報告。

一直待在車裡沉思的安德魯撩起車簾,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的胡瑪草原。

在初夏的夕陽底下,遼闊的胡瑪草原中水草最肥美的陽光牧場,正盡情地享受著陽光的滋潤。

超過腳踝的優質牧草,給眼前整片大地調上了碧綠的底色,彎彎流繞的小河,給大地的綠袍纏上了一條銀色的緞帶。

牧人們趕著成群的牛羊,撒蹄兒在這綠得快要溢出來的草原上歡快地奔馳,嘹亮而豪放的草原情歌,在天地間盡情地迴響。

即使是年輕得志的安德魯,在如此的美景面前,也不由自主地產生出倘能終老於此,忍把浮名捨棄又有何妨的念頭。

不過,倘若戰爭來臨,平和安詳的陽光牧場恐怕也難以逃脫血與火的侵襲,而安德魯他今天來,卻是不得不把草原人牢牢地綁上猛虎自治領的戰車,減輕他們在其他各處戰場上的巨大壓力。

年輕的外交總長心裡,不由得對領主丹西先取胡瑪草原和熊族領地,然後再北圖閃特的戰略,更加心生敬佩。

地廣人稀的胡瑪草原和地勢險惡、貧瘠荒涼的熊族山地,成為丹西領地柔弱腹部的東部天然屏障和戰爭緩衝區域。

而以金幣和物資僱傭其戰士為猛虎軍團效力,一方面使得本方軍隊的戰鬥力有巨大的提升,另一方面又在猛虎自治領和胡瑪、熊族屬地間本來已經日益密切的經濟、政治紐帶上,再捆上一條軍事紐帶,即令這兩個屬地,無論迫於外在壓力,還是每個民族都會自然滋生出來的獨立思想,想脫離猛虎自治領的控制,都必須將在外為猛虎軍團作戰的本族首領和子弟兵的性命考慮進去,先掂量一下自己能否承受得起這樣巨大的代價。

「安德魯大人……」吳平再次小聲地提醒迷醉在美景與思索算計中的外交總長。

「哦,」安德魯歉意地向吳平笑一笑:「吳將軍不必客氣,請您命令大家加緊趕路,天黑前我們趕到帕維亞的營帳所在地!」

胡瑪首領帕維亞的巨大營帳,同時也是胡瑪族軍政要務的議事中心,就設在陽光牧場的中心處。

聞得猛虎自治領新任外交總長突然前來拜訪,帕維亞帶著一眾胡瑪草原各族首領、長老、貴族和參政牧民代表等人,在帳幕前迎接。

安德魯只見過帕維亞一次。當年帕維亞代表胡瑪族前來巨木堡賒糧時,安德魯還只是巨木堡剛被安多里爾提拔上來的小小書記官,只能在遠處看著丹西談笑風生地與帕維亞交流,不經意間就將草原和胡瑪族兜進猛虎軍團預定的軌道中來。

而今天,他卻已經貴為猛虎自治領的最高外交長官,握有丹西全權授予處理屬地事宜的大權,前來陽光牧場會見胡瑪屬地的首領,其地位比起帕維亞來怕是只高不低。

「尊貴的帕維亞酋長,胡瑪草原的主宰者,我代表丹西領主向你這個最忠實的盟友,表示最誠摯的問候!」安德魯張開雙臂。

「啊,尊敬的外交總長閣下,歡迎你到胡瑪草原視察!」帕維亞上前與他緊緊地擁抱:「請轉告丹西領主,胡瑪草原是他永遠的家!」

熱情而有些做作的擁抱後,帕維亞將身後的各部落首領以及草原上的其他人物一一向安德魯進行介紹。

這些人名,安德魯自巨木堡當差時起就耳熟能詳了。與丹西的領地在經濟和政治上聯繫非常緊密的胡瑪草原,跟猛虎自治領政府有著頻繁的公文往來,在安多里爾指點下,安德魯對周邊國家和地區的形勢也頗有研究。

這次在來胡瑪草原的路上,安德魯也對胡瑪草原上所有的重要人物名單,重新進行了一番梳理與思索。不過,這些人的模樣,第一次來到胡瑪草原的安德魯,絕大多數卻沒有見過,到今天才能將各個人的形象與這些熟悉的名字對上號來。

在諸多人裡,安德魯特地留意的是兩個人,一個是神駿部落的新首領,已故酋長阿薩爾的兒子東格拉,另一個是胡瑪族聯盟議事會的長老,白駿部落的富羅爾。

由於在胡瑪草原的八駿部落裡,最強大的是神駿部落,原來的酋長一直由神駿部落的首領擔任。可如今,酋長卻已經換成了紅駿部落的首領帕維亞了,神駿部落的人肯定倍感失落。

丹西當年為了安撫神駿部落,讓阿薩爾的兒子東格拉繼承父業出任部落首領,雖然暫時緩解了矛盾,但到現在卻要面臨一位部落失權、自身喪父的對立派的首領了。

出身白駿部落的聯盟議事會長老富羅爾,一直帶有強烈的民族主義傾向。早在當年丹西打敗胡瑪草原大軍,召開戰後大會時,他就是堅決反對胡瑪人成為丹西屬地,主張民族自由一派的領袖人物。

如今,胡瑪草原已經逐步從當年的戰敗困境中恢復過來了,在面臨周圍國家施加巨大外部軍事壓力時,誰知道他又會怎樣利用這一形勢,達到自己當年無法達到的目的呢?

然而,更加令安德魯有些不安的是東格拉身後一位穿著詹魯服裝的人。

帕維亞向自己介紹說這是幾天前才趕來陽光牧場的一名詹魯商人,叫贊雷逖,現在被東格拉延請為神駿部落的商務顧問。在他的旁邊還有兩個身穿褐衫的遠東人,看樣子顯然是他的隨行保鏢。

雖然這個贊雷逖在胡瑪草原上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身份,但安德魯出於職業敏感還是發覺了此人氣度優雅、談吐不俗、舉止得宜,絕非普通的商人,反倒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行--詹魯王國派來的秘密外交官。

安德魯面帶友善的笑容與各位草原上的頭面人物一一握手示好,然後才在帕維亞的親自引領下進入他的寬敞大帳幕中入座會談。

天色漸黑,帕維亞命令手下人點燃火把照明。

好客的胡瑪人端來民族風味的晚餐。胡瑪人待客的晚餐非常的豐盛,有烤得黃燦燦的羊腿,有撒上孜然的小塊牛肉,有美味的奶酪,當然也不能少了草原人喜好的奶酒,整座大帳篷裡瀰漫著四溢的乳香。

安德魯和帕維亞坐在長長的餐桌之首,其他人依次往下,草原上沒有凳子,大家都盤腿而坐,邊吃晚飯邊談軍政。

安德魯心下讚歎,作為丹西領主的屬地首領,帕維亞顯然很善於製造氣氛,讓本來應是乏味冗長、斤斤計較的談判,現在卻像一家人在一起聊天一樣輕鬆愜意,同時也很巧妙地向自己,向手下人表達出胡瑪族與猛虎自治領親如一家人的想法。

「總長大人,」帕維亞撕咬著羊腿:「一路上的草原風光如何?」

「真是美妙極了!」很少說真心話的外交官安德魯這一次是由衷地發出感慨:「要不是害怕領主以擅離職守的罪名把我抓起來,在半路上,我就會逃出馬車,到這塊寧靜美麗的草原上,去做一個無拘無束的牧民。」

帳篷裡是一片爽朗的笑聲,安德魯恰倒好處的恭維,讓在座的胡瑪人也是相當開心。

「總長大人,」東格拉一邊飲著酒,一邊面帶笑容,只是其嘲諷的語氣在安德魯聽來相當刺耳:「你只看到了草原靠近猛虎自治領這一邊的和平景象,怎麼能看到胡瑪草原那一頭的牧民們正在遭受的痛苦呢!」

「哦,此話怎講呢?」安德魯毫不介意地詢問道,他和帕維亞一樣,也在努力把這種大家庭般的談話氣氛保持下去。

「據偵察騎兵回報,昨天海亞爾的軍隊已經跨過東部邊境,入侵胡瑪草原,進攻方向是明月包。」

帕維亞一邊繼續有滋有味地啃著羊腿,一邊跟安德魯解釋:「總長大人請放心,我們胡瑪人對於海亞爾的這些文弱書生從來不懼。」

作為走廊地區糧倉的海亞爾王國,一直是一個愛好和平的農耕民族。發達的農業經濟和衣食無憂的富裕農莊生活,也使得該國人喜好讀書,文化氣氛濃厚,在走廊中素以尚文而不好戰著稱。

「帕維亞酋長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安德魯也知機地舉起酒杯:「海亞爾的那些泥腿子和書生們,怎麼打得過草原上的英雄們呢?來,讓我們為英勇的胡瑪戰士們乾一杯!」

痛飲一樽略帶酸味的奶酒後,老辣的富羅爾看到帕維亞和安德魯一唱一和,將談判氣氛完全轉向,不得不親自出馬,把談話引入己方預定的軌道。

「總長大人敬酒,我們當然是卻之不恭。不過有些話還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啊!迫在眉睫的血戰,似乎也不是幾句熱血沸騰的口號或者輕描淡寫談笑所能消解的!」

知道老傢伙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安德魯也只好靜候對方發難:「富羅爾長老,猛虎自治領和胡瑪族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說外話,您老有什麼看法就儘管說吧,也讓我聽聽,看我能替我的兄弟們想想什麼辦法,出一些主意。」

「呵呵,總長大人不見外,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些外門話了,」富羅爾與東格拉交換個眼色。

「據我所知,這次海亞爾入侵胡瑪草原有十萬人之多,後續部隊也尚不清楚,估計正在調動中。而我方因為穆斯塔法將主力五萬精銳騎兵都帶出去跟隨丹西領主在閃北作戰,家裡邊只有三萬戰士了。我想問的是,穆斯塔法他們在閃北的情況如何,能不能回來保衛家鄉?自己的家園遭受破壞,而自己的子弟卻在異鄉為他人流血賣命,這怎麼樣也有點說不過去吧!」

安德魯也與帕維亞對視一眼,心道,來了,富羅爾老頭一開口就給自己出了個大難題。

「我正想跟大家報告好消息哩,既然長老提起來,我現在就跟大家講講吧!本次北伐閃特兩位逆臣賊子,穆斯塔法將軍帶領手下的胡瑪戰士連戰連捷,為擊敗維塞斯,攻佔閃特東北立下了頭等戰功!丹西領主已經下令,穆斯塔法將軍賜一等騎士稱號,全體將士重賞!」

再看了帕維亞一眼,安德魯知道獎賞黑駿部落首領穆斯塔法,也不能冷落了這位出身紅駿部落,向來對猛虎自治領友好的胡瑪酋長,幸好丹西對於這一點也是有所考慮的。

「對於為我們猛虎自治領提供了如此優秀的戰將和士兵,並一直以來對我們在各方面給予了無私支持的胡瑪族,領主先生決定增加對胡瑪草原每年的糧食和財政援助,給予胡瑪人更加優厚的貿易條件,他還將奏請教皇費文陛下,授予胡瑪酋長帕維亞先生伯爵爵位!」

安德魯的話,除了東格拉和富羅爾等少數人外,其他人都興高采烈地飲酒祝賀,為自己子弟兵的輝煌戰績和丹西的獎賞而喝彩。

帕維亞也相當高興,自知不具備參與霸權爭雄的能力與條件的他,在胡瑪族內已經登上了最高的位置,此時的他更重視的是自己的虛名,而在這方面丹西絕對是盡其所能,慷慨付出。

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講話所帶來的效果,安德魯微笑著繼續說道:「由於目前猛虎自治領的戰場形勢仍然未能完全安定,飛馬軍團仍需留在前線繼續作戰,繼續為胡瑪草原贏得彪炳史冊的輝煌名聲和丹西領主的豐厚賞賜。所以胡瑪草原戰場,主要還是要靠草原上現有的戰士來支撐戰局,不過丹西領主也絕不會棄草原於不顧,我們將從其他地區派出援軍,支持胡瑪人民正義的反侵略鬥爭!」

跟身旁的贊雷逖交頭接耳幾句後,東格拉再次開口:「總長大人,草原人需要的不是虛幻的名頭,而是真心實意的幫助。我們的子弟兵在外作戰再勇猛,得到的也是勇士的虛名,而獲勝的利益則全歸丹西領主所有,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吧!至於援軍,據我所知,如今猛虎自治領正面臨各國聯軍的圍剿,沒有一處是安寧的國土,所有的戰場都非常吃緊,我不知道總長大人的援軍將從哪裡派來,請您說一下兵從何出,也讓我們有一個期待。希望這不是總長大人為了安慰我們,讓胡瑪人心甘情願地去送死的空話。」

東格拉的話相當刺耳,帕維亞也不得不出面了:「東格拉,你不重視榮譽,但我們,真正的胡瑪草原人重視自己的勇士聲譽勝過自己的生命!即使沒有援軍,我們也不懼怕那些海亞爾農夫,這些吃稻米長大的傢伙,根本不是我們騎射工夫天下無敵的胡瑪人的對手!本次保衛家鄉的戰爭,我已經想好了對策。」

「第一,我們胡瑪人所有十八歲以上,身體狀況適合戰鬥的男子都將徵召入伍,抵禦外來入侵;第二,敵人雖人數多出我們數倍,但主要以步兵為主,而且是戰鬥力不強的海亞爾步兵,而胡瑪草原也有相當的縱深運動空間。因此,我們可以放棄明月包與晨曦包據點,引誘敵人進軍陽光牧場,而後可以相機選擇是在此處會戰,還是迂迴包抄敵軍後路。假如一個人,連戰勝海亞爾步兵的信心都沒有,他就真是辱沒了胡瑪人,這個等同於英勇的名字!」

「哼哼,」東格拉也冷笑起來:「我當然是懦夫啦,不過我至少還清醒,沒有被什麼伯爵的爵位迷惑得連形勢也分不清了,為了自己的名聲,將全體胡瑪人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擲!」

帕維亞勃然大怒,富羅爾趕緊出來打圓場。他知道,帕維亞是胡瑪族的酋長,大權在握,而胡瑪也確實是猛虎自治領的屬地,本派勢力在族內只是少數派,這次主要是阻撓和破壞胡瑪族人與猛虎自治領的關係,尚沒有實力與帕維亞和丹西公然決裂,在沒有掌權之前,真鬧翻了,只能是自己這方吃虧。

「酋長息怒。東格拉年少不更事,許多問題考慮不夠周全,說話也沒有分寸。」富羅爾狠狠地瞪了東格拉一眼,後者只得將還欲開口的嘴閉上,然後少數派的長老才將話鋒一轉:「不過我心裡也有些疑惑,希望安德魯總長解釋一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紅駿部落在自己掌權後雖然有很快的發展,但神駿部落仍然是胡瑪族裡的第一大部落,此時也不宜與東格拉和他的神駿部落鬧翻,富羅爾的話帕維亞有了台階可下,他也只好悻悻作罷。

看到剛才帕維亞和自己苦心營造的和諧融洽氣氛被東格拉這一鬧搞得蕩然無存,而狡猾的富羅爾也將矛頭再次對準自己,安德魯心下冷笑,坦然應戰:「長老有話,但說無妨。」

「我想說的第一點就是,既然穆斯塔法和他的屬下士卒無法回來保衛家鄉,我們也能理解丹西領主自己的難處,不過我們的戰士們也不能白白地流血犧牲,丹西領主在收穫戰果的時候,也應該分給我們胡瑪人適當的利益,猛虎自治領吃肉的時候,也應該勻點湯給我們胡瑪人喝喝。剛才總長大人提到,丹西領主將給予我們更優厚的貿易條件,我倒是有一個提議,希望猛虎自治領政府將我們胡瑪草原上戰馬的收購價格提高一倍,如若不能,是否能考慮給予我們向其他國家商人自由出售戰馬的權利。自從我們成為猛虎自治領屬地後,我們的所有戰馬都必須先出售給猛虎自治領,由貴領政府代為轉售大陸各處。而今戰爭頻繁,倘若能獲得這項權利,我們胡瑪族的收入也將大大增加。」

「這是你的正式提議嗎?」安德魯盯著這個老頭,心道:「看來富羅爾相當不簡單,做事說話都是處心積慮要破壞猛虎自治領與胡瑪族的關係。」

戰馬是爭雄天下最重要的戰爭資源之一,猛虎自治領掌握了胡瑪草原的優質戰馬資源,不僅對於戰爭非常有利,也是與其他國家和政治勢力進行交易的重要籌碼,更是掌握胡瑪草原經濟命脈,掌控胡瑪族的工具。這一權利,丹西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至於提高收購價格,人的趨利本性使然,從來都是知多知少不知足的,倘若任由胡瑪人以此相要挾,無論猛虎自治領如何讓步,對方都可能永遠不會滿足,各種要求還會層出不窮地湧現。

更重要的是,背上財政負擔事小,使得猛虎自治領和胡瑪族之間的宗主國與屬地的關係遭到挑戰事大,一旦開了這個頭,將來各屬地都會爭相效仿。

猛虎自治領與各屬地間雖然在各項事務上都盡量採取友好協商的態度,但這絕對是有範圍限制的,他們絕不能像兩個對等勢力間那樣討價還價,可以漫天要價,也絕不能允許他們破壞兩者間的主從關係。

不過,富羅爾的狡猾也正在這裡,他提出一個丹西不可能答應的條件,而這個條件,包括帕維亞在內的所有胡瑪人都只可能贊成,誰會拒絕滾滾而來的財富呢?

安德魯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既要顧全大局,作出適當讓步,同時又要保持己方的底線,點醒胡瑪人,跟猛虎自治領交易,跟丹西打交道,絕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忘記了過去的歷史教訓!

第一次看到這個一直保持友好微笑的年輕外交總長,此時冷冰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老謀深算的富羅爾心裡也是咯登一下,不過見慣風浪的他還是迅速恢復了鎮定:「是的,我鄭重地提請丹西領主考慮這一全體胡瑪人的熱切期望。」

看到周圍的胡瑪人也都對富羅爾的提議表示相當贊同,安德魯面色漸漸嚴肅:「富羅爾長老,假如你願意,可以去閃北親自向丹西領主提出這個問題。就我而言,是絕對不會向領主轉達這個幼稚提議的。」

「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戰馬的自由交易權,猛虎自治領是絕對不會放棄。賺錢是無可厚非的,但我們絕對不會把武器賣給正準備來搶劫我們的強盜。就像現在海亞爾人來此,向你們提出購買戰馬以便入侵胡瑪草原,你們會答應嗎?至於戰馬的價格問題,在當初擬定時是經過了雙方的友好協商,參照了大陸各地的價格、批量購貨的折扣、必要的費用扣除以及猛虎自治領合理的利潤空間後制定出來的。大家捫心自問,猛虎自治領是否像其他宗主國對待屬地那樣,在各項交易上對你們進行過無情的盤剝?由於飛馬軍團的傑出表現,丹西領主願意給予胡瑪族以更優厚的貿易條件,是領主對於胡瑪人的獎賞,是在自身的利潤空間範圍裡給予的讓利行為。至於價格應該提高多少合適,是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一倍,還是兩倍?我只是外交官,無從決定。」

安德魯微微一笑:「這個問題,猛虎自治領的財政總長古爾丹先生,將會和諸位進行真誠而有建設性的磋商。」

很顯然,安德魯冷靜的話語,打消了大多數胡瑪人的發財夢,知道剛才富羅爾要價過狠。丹西和古爾丹在交易時的冷酷和精確算計能力,很多人都曾領教過,那可不是說著玩的。從這樣的角度一看,剛才富羅爾的漫天要價,確實是有些幼稚了。

不過,總是會有人跳出來唱反調。今天就是特意來鬧場的東格拉再次出來表演,裝出喝醉了的樣子:「哈哈,仁慈的丹西領主,派來了以慷慨著稱的古爾丹先生,給胡瑪人以最慷慨的獎賞!來,為慷慨的領主幹杯!哈哈!」

「東格拉!」帕維亞厲聲喝止神駿部落首領的無理取鬧。

安德魯臉上已沒有任何表情:「東格拉先生,其他領主要遇到你這樣的屬下,可能你早已身首異處了。丹西領主的仁慈就表現在,他會將你的行為視為酒後的胡鬧而不加追究。不過東格拉,請你記住,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

東格拉還想繼續表演,再次被富羅爾制止。草原長老雖然與年輕的外交總長以前沒有什麼交往,不過根據自己的經驗,他深深地預感到,激怒了此人也許會有相當可怕的後果。

而且,今天自己這方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至少已經在胡瑪人和猛虎自治領之間成功地埋下了隔閡的種子。

「安德魯先生,感謝您的提醒,」富羅爾似乎毫不介意地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剛才我們已經問過的問題。我們的戰士再勇猛,面對海亞爾的正規軍,也無法面對數倍的敵人,領主先生答應給我們派來的援軍,那麼他們將來自何方呢?」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安德魯也恢復常態,露出職業性的微笑:「鐵掌坡的熊族武士怎麼樣?你們曾與他們打過不少仗,他們的戰鬥力如何,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

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外交總長,再度讓帳幕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很多人心中疑竇只有更多,可看到安德魯那信心十足的樣子,又欲言又止,無從開口。連剛才裝醉的東格拉,此時也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17
第八集 第三章

在鐵掌坡的熊王殿內,此時也是燈火通明,在熊王班哈領軍出征後代理軍政事務的熊將古格和長老酷列,正在召集熊族幾位軍政首領連夜開會,商議國是。

丹西的猛虎自治領內,在這場規模空前的偉大衛國戰爭中,唯一沒有受到侵擾的大概就是熊族領地了。

貧瘠荒蕪的窮山僻壤,胃口大得嚇人、似乎永遠吃不飽的山地蠻人,在各國領導人的眼裡,也確實根本沒有什麼利用的價值,除了海亞爾的留西公爵和丹西曾僱傭這些強力步卒武夫作戰外,還沒有人找到過其他利用方式。

雖然丹西通過巧取豪奪將此變成自己的屬地,但與其毗鄰的文明的海亞爾人,根本不願去進攻這些嗜血野人,奪取這麼一片蠻荒山地。

相對而言,水草肥美、盛產戰馬的胡瑪草原就有誘惑力多了。

至於其他國家,要他們跨過海亞爾邊境去入侵熊族領地,這樣一個可笑的提議,他們連考慮一下的興致都欠奉。

蘇來爾和庫姆奇連北進海亞爾合擊胡瑪草原的計劃都看不上眼,他們更願意跟在強大的塞爾和詹魯王國大軍後面,去巨木堡搶奪巨額的金幣,收穫多得多,勝利的把握也大得多。

反正都是越境作戰,在土地無法擴展的前提下,財富就成為吸引兵力的最關鍵因素了。

當然,熊族在戰爭中的動向仍不容忽視,海亞爾也向熊族領地派出了使者。鑒於熊族與海亞爾歷史上的淵源和平時的良好關係,雖然目前自己的宗主國與海亞爾交戰,但今天下午,海亞爾的使者一到,古格和酷列還是馬上接見了他。

也許是對勝利充滿了信心,溫文爾雅的海亞爾人,這次的態度卻相當的強硬。海亞爾使者詳盡地向熊族領導人展示了戰爭的整體形勢,強烈要求熊族取消與猛虎自治領的協約,脫離丹西的控制並幫助海亞爾進攻胡瑪領地。

有錢有糧的海亞爾,同樣也開得起價錢,海亞爾答應戰勝後與熊族平分胡瑪草原的土地,給予熊族大筆金幣並保證今後對熊族永久的糧食供應。

一方面是嚴峻的形勢,極具誘惑力的條件;另一方面,熊族又領教過丹西的厲害手段,而且熊王班哈和五萬精銳將士也正在他的掌控之下,古格實在難以估算清楚這裡頭的得失關係,酷列則沉著臉苦苦思索。

最後古格不得不以熊王班哈不在,事關重大為由暫時搪塞住海亞爾使者,同時緊急召集幾位軍政首腦會議,討論事態的發展,擬定今後的策略。

「有什麼好討論的,」熊將茨牙大聲嚷嚷著:「這是我們熊族發展的歷史性機遇!得到肥沃的胡瑪草原的一半領土、大把的錢糧,還猶豫什麼,馬上發兵與海亞爾共同進攻胡瑪人,前鋒將領就由我來當好了!」

「茨牙說得有道理,」長老會會長約不里也表示贊同,當然他的考慮更加全面,說話也更委婉一些:「考慮到熊王仍在丹西身旁,為避免熊王班哈受苦,我們最好是招回暴熊軍團,然後再動手才好。」

「管他呢!」茨牙對於棕熊族的熊王班哈,可是自一打頭開始就沒有什麼好感。

「有什麼大不了的,熊王沒了,就再選一個!當前是要抓住機會,趁著目前的大好形勢趕快動手,要是磨磨蹭蹭,將來又不知道會生出多少變故!」

茨牙和約不里雖然不掌權,但仍然分別代表黑熊與灰熊族,同時也是戰將與長老們的代表,他們的說話相當有份量,背叛猛虎自治領,與海亞爾聯盟的想法,看來在熊族內部很有市場。

不過熊族人大多頭腦簡單,他們粗大的神經能經受殘酷的打擊,卻不適合於做精細的計算,說話也基本上是直來直去。

剛才茨牙口無遮攔,公然藐視熊王班哈,同為棕熊族的古格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茨牙,熊王可是我們熊族的領袖,你哪能輕言廢立!」

「形勢緊迫,管得了那多!」茨牙的大嗓門還在嚷嚷:「聲明一下,我這都是為熊族考慮,自己絕不覬覦熊王的位置。古格,要是你害怕熊王寶座脫離你們棕熊族,就由你來當熊王好了,我絕對沒有意見!」

「話不能這麼說,」約不里知道茨牙考慮不周,出面調和道:「我們可以想個辦法,讓熊王班哈獨身回來領地,不調動暴熊軍團,這樣目標較小,行動目的隱蔽,想來丹西也不會有什麼懷疑。」

「那其他的五萬熊族將士怎麼辦?」看看班哈無恙,古格也是有些怒火稍歇,但眉頭仍然緊簇著,無法舒解。

「有什麼辦法,只能不管了。熊族人難道還怕死嗎?」茨牙還在那嚷著。

「酷列長老,您有什麼看法嗎?」看到熊族中最精明的人物,酷列長老一直坐在那一言不發,約不里也感到有些蹊蹺,不由得出言詢問。

酷列此時的表情已經輕鬆起來,他淡然一笑:「事關重大,我們還是兼聽則明的好。海亞爾的使者已經來了。我接到通知,猛虎自治領的外交總長安德魯不日也將抵達我們熊族領地。等他來了,聽聽他怎麼說,看看丹西又能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到那時,我們再仔細權衡,豈不是更容易辨別得失,可以從容行事嗎?」

「哼哼,丹西,那只是個騙子和強盜!」茨牙看來今天是鐵了心要跟著海亞爾合作,完全與丹西的猛虎自治領作對了。

酷列也懶得再去理睬他那些瘋子似的言語。

「雖然這樣做比較穩妥,」約不里說道:「我擔心的是夜長夢多,議而不決,反而貽誤戰機。萬一胡瑪草原被海亞爾迅速奪得,我們到那時再動手就未免有些晚了。」

「問題就在這裡,會長您和茨牙將軍提議的前提是丹西必然戰敗,而且是迅速戰敗。我的看法卻恰恰相反,要麼聯軍將是曠日持久的慘勝,要麼可能是丹西取得勝利。在戰爭中,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來選擇對我們熊族最有利的策略。」

酷列言畢轉向古格:「古格,你看呢?」

「嗯。」古格點點頭,對於熊族頭號智者酷列的建議,他向來非常重視。

「這樣也好,如此大事還是穩妥點好。」

軍事總長古格和行政總長酷列達成了一致意見,茨牙和約不里也只得服從,他們倆雖然影響力不小,可畢竟不像人家那樣實權在握。

待到這兩人有些悻悻然地離開後,酷列對古格說道:「派人好好地監視他們!」

「您是說……」古格不解地問道。

「先執行,然後我跟你解釋為什麼。」

古格只得喚來心腹武士,命令他們日夜不停地監視茨牙和約不里兩人。

武士們走後,酷列才緩緩說道:「剛才我說過,這場戰爭,看上去聯軍氣勢洶洶,人多勢眾,實際上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聯軍慘勝,要麼猛虎自治領獲勝。而我預計,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表面上強大無比的聯軍,碰上號令統一、作戰堅決的猛虎軍團,很難有取勝的機會。丹西已經在閃北取得迅速的進展,具有了長期與聯軍周旋的空間,而戰爭進行得越久,對師老敵國的聯軍就越不利。從茨牙和約不里今天的表現看,他們也顯然是有意在誤導熊族,把我們倆往火坑裡推。」

「哦,此話怎講?」

酷列冷笑起來:「如果我們背叛丹西,無論班哈還是暴熊軍團被丹西處死,抑或是班哈受丹西指使帶兵回來平定叛亂,造成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熊族內部的分裂。而我們倆會為千夫所指,成為替罪羊。到那個時候,能夠從這場內亂中漁利的,只會是失去了往日權勢的茨牙和約不里。」

古格深吸一口氣,臉色嚴峻起來:「那我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呢?」

「斬草須先除根,就讓他倆盡情地表演一會吧!等安德魯大人到來時,想必時機就該成熟了。」


在帕維亞和安德魯刻意營造的親情宴會不歡而散後,安德魯坐在帕維亞的帳篷內,漫不經心地問道:「酋長先生,你知道富羅爾和東格拉的住所嗎?」

「哦,他們的帳篷離這裡不遠。」

「那好,你馬上替我召集來三百心腹戰士。」安德魯眼中已經滿是冷酷的殺機。

「總長大人,您的意思是……」帕維亞再度大吃一驚。

「沒錯,養在身邊的毒蛇,還是盡早除掉好。而且我懷疑,那個贊雷逖是敵國的使節。」

安德魯撇嘴冷笑,記起安多里爾曾教導過自己一個歷史上著名的外交案例,遠東帝國的使節以雷霆手段鞏固了帝國在西域屬國的統治地位。

「您有證據嗎?」事關重大,帕維亞也不得不小心。

「先搜查,搜不到證據,那就自己造一個。」

「總長大人,您考慮過此事給胡瑪草原帶來的動盪嗎?神駿部落的勢力,可不能小看啊!」帕維亞仍然相當謹慎。

「假如神駿部落決意與猛虎自治領為敵,那麼就拆散它,把人口和牲畜分到其他部落去。」安德魯的話裡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第一次感到這個帕維亞確實如丹西所言,有些太婆婆媽媽,瞻前顧後了。

「放心吧,部落再大,也只是一群數量多一點的羊而已,幹掉了牧羊人,還是會走散的!」

帕維亞的心不由一顫。年紀輕輕就能在丹西手下脫穎而出,出任外交總長要職的安德魯,絕非等閒人物啊!

那些以為猛虎自治領的外交總長好欺負的人,這次恐怕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溫和儒雅,事事講求以理服人的安德魯,在需要的時候,絕對是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的冷血人物!

帕維亞感慨著出門去佈置,吳平與安德魯交換了一下眼神,就緊緊地跟在了胡瑪酋長的身後。


月牙如鉤,富羅爾長老正在帳篷內彈奏著心愛的馬頭琴。在熟悉的旋律裡,長老的心思卻飛進了自己的理想中,胡瑪人建立起本民族獨立自主的強大草原國家。

琴聲中,一人撩起帳簾走了進來。

「哦,酋長大……」停止彈琴的富羅爾,後半句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帕維亞身後,手持兵刃草原的戰士們已經闖了進來。

「把人押回我的帳篷,這裡的所有東西都徹底搜查一遍!」帕維亞的話裡略略有些激動。


東格拉的帳篷裡,贊雷逖正和神駿部落首領愉快地聊天。兩位穿著褐色袍子的遠東劍客則在他們下首護衛。

晚飯時,東格拉成功地撕毀了安德魯刻意掛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讓大家認識到了猛虎自治領的貪婪本性,給胡瑪族與丹西的關係加進了一層隔膜,贊雷逖和東格拉都相當的高興。

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猛虎自治領的真正本性展露出來的話,絕不是他們倆能消受得起的!

在兩人談笑風生的時候,兩位遠東保鏢已察覺到了不對。

那個年紀大一些的老者白眉聳動:「人數過百,其中不乏好手。」

另外那個中年漢子焦急地起身匯報:「大人、首領,有大批武士向這裡撲過來了!」

「不會吧,」東格拉有些不敢相信:「難道他敢公開動手?」

「防人之心不可無,首領,我們還是趕快避一避!」贊雷逖經驗畢竟豐富些,一面感嘆安德魯瞬間翻臉,神速動手的霹靂手段,一面趕快拉著東格拉逃跑。中年遠東劍客保護他倆前進,老者則負責在帳前做出護衛帳篷的樣子,以期吸引對方注意力,將這些武士滯留在此。

東格拉喜歡住得寬敞些、視野開闊些,因而他的大帳篷周圍是一片大空地,很遠的地方才有其他牧民的帳篷。

今晚,這個貪圖享樂的首領終於嘗到了奢侈生活的害處,這令他無法借助週遭的帳篷掩護逃生,一切行動都暴露在空曠的草原上。要不是今晚月亮被烏雲遮蔽,恐怕這逃難的三人早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

「快,先去那個帳篷裡躲一躲!」中年漢子拉起兩位受保護對象朝最近的一處帳篷飛奔而去。

點著火把的武士們已經黑壓壓地撲過來了,為了不驚醒捕獲對象,這些人沒有騎馬,可仍然被老者深厚的內功和敏銳的聽力察覺了行蹤。

來的都是紅駿部落的戰士,並沒有看到吳平的身影,老者隱隱地預感到不妙。數十枝貫注著內力的箭矢遮住了老者前後左右,以斷絕其逃路,其他人則迅速形成一個包圍圈撲了上來。

看到無路可逃,老者手中長劍出鞘,若隱若現的劍芒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與衝上來的戰士們鬥成一團!

保護東格拉和贊雷逖的中年遠東漢子,將近帳篷時卻感到腳下有絆索。他心叫不妙,一個凌空抽身,避過繩索,然而此時吳平的長劍已經如影隨形地纏上了他!

身在半空的中年漢子只得倉促應招,眼角餘光掃處,東格拉和贊雷逖已經被丹西的手下人擒了個結實!

中年遠東劍客雖然武功較吳平為高,可卻被對手搶得先機,而吳平也是得勢不饒人,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招,把對手攻了個手忙腳亂。

待到落地,兩人已經連續在空中接了十餘招。中年劍客正欲奮力挽回頹勢,吳平的手下人也衝了過來。

這些人都是丹西和吳平秘密培養出來執行特殊任務的死士,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雖然在江湖上排不上號,但配合十分默契,招法的使用上也是怎麼狠、怎麼毒,就怎麼來。剛剛認為能憑借實力扳回來的中年劍客,再度陷入了危急之中!

這場陽光牧場的夜間打鬥,在半個小時後終於結束了。

富羅爾、東格拉和贊雷逖三名主要人物都順利被擒獲,而負責保護的兩名遠東劍客。中年漢子被吳平和手下死士生擒,另一個武功高強的老者卻通過撒下一片奇毒無比的蛇粉做掩護而得以僥倖逃脫,紅駿部落有十幾名好手中毒後立刻身亡。

當然,老者也負傷不輕,連中了好幾枝箭。帕維亞已經命令草原戰士連夜搜尋追擊。

在酋長帕維亞的帳篷內外,也是人頭湧動,吵吵嚷嚷,一片嘈雜。

安德魯絲毫不為所動地端坐帳內,翻閱著搜出來的物品,詹魯國王蓋亞的全權委託書、外交官員證明,以及秘密往來的書信。

除了東格拉和富羅爾外,還有幾個胡瑪草原上的貴族和名流與贊雷逖有染。

安德魯心下暗喜,看來偽造證據的程序也可以省掉了!他面無表情將這些物件交給帕維亞,讓帳內的各族首領和長老們傳閱。

吳平上前附在安德魯耳邊說著什麼,安德魯則微微地點頭。

「總長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白駿部落的首領懷特忍不住出言詢問,富羅爾長老的完蛋,白駿部落的勢力也大受影響。

「那個遠東劍客留下,其他人就地正法!」除了剛才吳平提到這個遠東劍客的功夫招法,以及那個老者古怪的毒粉非常蹊蹺,似乎與丹西的受傷有關,安德魯不得不留下他進行審訊。

其他的人,他連審訊都懶得做,一方面防止夜長夢多,出現突然的變故,另一方面,他也需要給胡瑪人留下一個深刻至無法磨滅的印象,敢與猛虎自治領為敵的人,將會是怎樣淒慘的下場!

頃刻,幾個人頭就被送到了長長的餐桌上,死前的痛苦表情在各位胡瑪首領面前顯露無遺。

更加厲害的是,按照安德魯的吩咐,人頭都過了一遍滾水煮燒,騰騰地冒著熱氣。

安德魯命人將丹西送給胡瑪人的禮物--幾瓶產於閃南的優質葡萄酒打開,給所有人斟上。

安德魯將紅如人血的葡萄酒端起:「可惡的詹魯敵人和內奸,讓人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來,為我們成功挫敗詹魯人的陰謀,為猛虎自治領與胡瑪草原的世代友誼,乾杯!」

言畢,安德魯從贊雷逖頭顱的面頰上撕下一塊肉,面不改色地嚼著,合著葡萄酒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只得戰戰兢兢地端起酒杯,看著剛才還跟自己在同一張餐桌旁談笑著飲酒進餐的族人頭顱,看著手中血紅的葡萄酒,都不由得胃酸一陣湧動。

沒有辦法,他們只得強忍著恐懼與噁心,閉上眼睛將杯中的葡萄酒喝盡。



第八集 第四章

安德魯在陽光牧場擺下人頭酒宴,大大的震懾了胡瑪人,使得猛虎自治領的各項政令,從此在胡瑪草原順行無阻,而外交總長的每次視察,雖然臉上總帶著微笑,卻也叫草原各首領和貴族,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不過六月債還得快,安德魯的領主丹西,卻在兩天之後的固原堡被人還了一個禮。

丹西坐在舒適的靠椅上,聽著羅米原原本本地向自己介紹曼尼亞城下一戰的詳細過程。羅米的老臉上掩不住羞慚之色,說到痛心處不由得眼圈發紅。

丹西倒還是比較冷靜。雖然被人整個吃掉一個萬人縱隊,而且損失的是自己的精銳部隊,是以前未曾有過的,令人相當惱火,但羅米畢竟能夠正確判斷戰場形勢,成功地保住了剩下的兩個縱隊能順利地返回固原堡,避免了全軍覆沒。

丹西也不好太多地責怪老將羅米,但根據與庫巴達成的協議,這也是送給庫巴一個人情的好機會。

「傑桑和他手下的戰士有人生還嗎?」丹西回憶起那個沉默寡言的角鬥學院的夥伴,問話裡帶著關切。

「到今天為止,只有三十幾人逃回來,其中沒有人知道傑桑的情況,不知是否已經脫險。」奎爾答話道。

「羅米,知道這次對方指揮戰鬥的是誰嗎?」

「據說是紐卡爾,打前鋒的是凱日蘭。」

「凱日蘭?紐卡爾?」兩個人物都叫丹西頗為吃驚,不過後者帶來的震撼更大一些,他轉向身邊的尤里奇:「尤里奇,你不是說過紐卡爾不懂軍事嗎?」

「是的,領主,紐卡爾自讀書時起就對軍事不感興趣,許多基本的常識也不懂。這次由他指揮戰鬥,戰機選擇得宜,各軍配合默契,我也覺得很奇怪,想必身邊應該有一個出色的參謀幫他。」

「尤里奇將軍說的沒錯,」奎爾插話道:「據古斯的情報組織發回的消息,原來坎塔手下的首席謀士貝葉,已經轉而投靠了紐卡爾。這些日子,貝葉一直在紐卡爾身邊出謀劃策,本次戰鬥,貝葉也是實際上指揮者。」

「貝葉?」丹西皺起眉頭搜索著記憶庫,「奎爾,你趕快把有關此人的所有資料拿給我看看。」

奎爾允諾出去找尋資料,丹西則轉向羅米:「羅米,這次失利你負有不可推卸的指揮責任。軍令如山,按猛虎軍團軍規,你將被降職為大隊長,歸屬庫巴將軍指揮,並處扣罰三個月薪水。」

羅米單膝跪地:「屬下知罪,甘願受罰。」

庫巴當然也知道抓住丹西給自己的機會:「領主大人,羅米將軍雖然戰敗,可是其中緣由卻須細察。羅米將軍戰場指揮是無可挑剔的,失敗主要是因為敵我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另外,羅米將軍能當機立斷,也保證了兩萬主力部隊的成功撤退。因此,我懇請您收回成命。屬下反倒有個提議,羅米將軍經驗豐富,指揮得力,我心儀已久。我願意做羅米將軍的副手,率軍再次出擊,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血洗曼尼亞城下的恥辱!」

「羅米將軍雖然在撤退時有將功補過的表現,但在城下指揮佈兵排陣時,過分輕視敵人的智慧,同時也忽視了防禦體系的構築,沒有考慮到敵軍全線出城迎擊的可能性,導致我軍在戰略上全線被動,對失利的指揮責任是不能推脫的!」丹西毫不留情地反駁道。

「領主大人,勝負乃兵家常事,領軍作戰,誰又能保證百戰百勝呢?將官的任命,應當知人善任,羅米將軍具有指揮大軍團作戰的經驗和指揮才能,而這正式屬下所缺乏的。把羅米將軍降為屬下的大隊長,對屬下是小材大用,對羅米將軍是大材小用,也不利於將來的作戰啊!」

「庫巴,你也不必如此過謙,」丹西沉吟一會,才道:「嗯,考慮到庫巴將軍的建議和羅米以前的戰功,就暫且讓羅米充任庫巴將軍的副手,允許他戴罪立功。不過軍令仍不可違背,羅米的身份和待遇仍為大隊長,薪水扣罰也要依照條例執行,只是給予羅米以將軍副職的權限。庫巴、羅米,你們倆這就下去重整人馬,在晚飯之前給我一份詳盡的作戰計劃。奪下曼尼亞,洗刷恥辱之後,羅米才能官復原職!」

庫巴和羅米行禮後離開,望著兩人邊走邊打著手勢討論的身影,丹西嘴角也泛起一絲笑容。


奎爾匆匆地抱著幾卷有關貝葉的情報資料交給丹西。

丹西隨手翻開,尚未看完一頁,一個親兵就跑了進來:「領主大人,有位叫做貝葉的先生求見!」

丹西聞言不由得一楞,想不到說曹操,曹操就到,他隨後馬上揮手:「快快請他進來!」


巨木堡高大的城牆上,紅虎軍團縱隊長克魯斯、傭兵首領拿雲正站在城頭瞭望。

克魯斯是丹西在安修角鬥學院時的角鬥士少年班的成員,一直跟著丹西滿世界撈天下。和傑桑一樣,克魯斯也是個不愛說話,做事謹慎的軍官。

在少年班裡的大多數戰友都是像丹西、威達等人那樣的性格活潑,而沉默少言的凱魯、傑桑和克魯斯三人,則一起被稱為班上罕見的三塊「木頭」。

當三塊木頭聚在一起的時候,也許一個上午三人加起來也說不上兩句話。

不過這三塊木頭卻反而是班裡關係最鐵的,心意相通,往往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以至於丹西有時取笑他們,三個人不是用嘴巴,而是像戀人那樣用眼睛和心靈來交流。

自從丹西率軍北進閃特後,三塊木頭就分開了,凱魯協助安多里爾指揮東征集團,傑桑參加了丹西手下的西征集團,而克魯斯則留守巨木堡,在紅虎軍團任縱隊長。

今天輪到紅虎軍團和拿雲為首的傭兵一起負責城防工作。由於對傭兵們的忠誠和參差不齊的戰鬥力不夠放心,中央郡獨裁官席爾瓦在排布軍事任務時,總不會讓傭兵獨立承擔,每次都必須與其他正規軍一起執行,而且以正規軍將領為主將。

由於紅虎軍團的軍團長巴普在外作戰,因此紅虎軍團就暫時由資格最老的克魯斯指揮,他同時也是今天城防的主指揮官。

不知怎的,今天的克魯斯總覺得心裡很煩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鬱結在心頭不得消散。

昨天,被派往邊境迎擊塞爾水師的蛟龍軍團,由查理軍團長帶領,從前線撤回了巨木堡城內的軍用碼頭。

雖然像克魯斯這樣級別的軍官是瞭解戰爭真相的,但為了增強迷惑效果,獨裁官席爾瓦卻禁止對外聲張,弄得一些曾看到蛟龍軍團水師雄赳赳地開出去,卻默默回城來的市民們,對這種情況嘰嘰咕咕地議論不休。

克魯斯倒不像市民那樣擔心水面的形勢,從席爾瓦、查理等人胸有成竹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來,蛟龍軍團對水戰充滿信心,而席爾瓦、查理等人都是精明強幹,深沉練達之人,克魯斯對於他們的指揮能力也是非常信任的。

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上司,巴普軍團長的安危。如果他們能平安撤退,想必就在這一兩天就能回到巨木堡來了吧!

「克魯斯,你看!」拿雲推醒身邊陷入沉思的木頭主將。

遠遠的西南方,數十匹快馬正沒命地朝巨木堡狂奔而來。目光敏銳的克魯斯一顆心都快沉到累斯頓河河底去了,這些人盔甲凌亂、陣容不整,手中舉著的殘破紅色軍旗正是紅虎軍團的旗幟!

待這支突破重圍,逃出生天的隊伍從西南門衝進巨木堡城內時,克魯斯和拿雲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巴普已經奄奄一息,昏迷過去了,背上插著三枝箭,肩胛處是一道深深的劍傷,翻捲出盤虯的白肉和已經凝固的血痂。其他五十來人也是各個掛綵,丟盔卸甲,神情中既有虎口餘生的慶幸,又有大敗而歸羞於見到戰友的赧顏。

克魯斯趕緊招來軍醫為巴普和各重傷病號治療,跟拿雲一起帶著受傷較輕的幾個戰士前去向獨裁官席爾瓦匯報情況。

席爾瓦召集巨木堡城內的一干守將齊聚市政大廳,耐心地聽完士兵們講述的戰鬥和突圍的詳細過程。

獨裁官較以前圓滾了許多的臉上沒有一絲異樣,細瞇的三角眼既不似以前般懾人心魄,也不怎麼惱火,叫在座的將領們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是說,兩日前塞爾軍就繞到了你們的後方,然後與詹魯騎兵先鋒對你們實施圍攻了?」待到那個口齒伶俐的高個戰士說完,拿雲就忍不住出言相詢。

「是的。」戰士回答。

「想不到聯軍進軍如此神速,照這個速度,過不了幾天,敵人就會殺到巨木堡來了。」巨虎軍團軍團長丘根也有些憂心忡忡。

「習博卡二世和蓋亞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猴急呢!」席爾瓦冷哼一聲:「客人終究要來的,既然選定了在巨木堡城下擺下犒賞聯軍將士宴席,他們來早兩天,來晚兩天又有何妨?關鍵是我們這些廚子的手藝如何,菜做得有沒有味道,讓客人們坐下後就屁股生根,不願離開了。還有,我們也得當心點,別讓人家喧賓奪主,正戲還得咱個兒唱。」

「不過無論如何,城外的偵察兵必須擴大活動範圍,」拿雲建議道:「總需要早點偵知敵人的動向,知己知彼,我們的備戰工作才能更加到位。」

「那也是,要是客人到了我們也不知道,有失遠迎,只會讓人怪我們禮數不周。」席爾瓦點頭同意:「丘根將軍,巴普軍團長的傷勢如何?」

「傷勢比較嚴重,據我估計,至少需要休息兩周才能起床,痊癒至少需要一個月左右。」與丹西同是角鬥士出身的丘根是巨木堡諸將中武功最高的一位。

「嗯,巴普不遵守軍令,指揮失誤,導致五千騎兵遭到圍殲的命運,按軍規應當接受審訊並處以嚴懲,若情節惡劣,都可以直接問斬!」席爾瓦的臉沉了下來。

「顧念他傷勢未癒,暫時先寄下他這顆人頭,待傷勢恢復後再進行審訊。但巴普的紅虎軍團軍團長一職必須撤消,新的軍團長一職由縱隊長克魯斯將軍接任!」

「閣下,」連木頭克魯斯也不得不發言了:「巴普將軍的失利尚須細察,而臨陣換將似乎也對軍心民意不利啊!」

「席爾瓦先生,」一直沒有發言的蛟龍軍團軍團長查理也出聲道:「若依剛才這幾位戰士所言,巴普將軍的作戰計劃和指揮應該是合適的。只是他沒有想到我們蛟龍水軍撤退得太快,從而導致戰爭失利,責任我們也有份,不能全怪到巴普將軍的頭上,還請您詳察。」

「水師敗退,陸軍先鋒遭殲,城內的民心早已震動,不對敗軍之將採取措施,又怎麼對得起英勇捐軀的戰士們!」

席爾瓦揮手制住還欲求情的將軍們:「光是巴普違背命令,擅自與敵接戰這一條,就足夠治他的罪了!」

會散後,得到提升的克魯斯卻沒有多少喜悅之情。獨裁官席爾瓦與萬斯不睦,他早有耳聞,如今先鋒慘遭圍殲,席爾瓦也趁機剝奪萬斯的老部下巴普的軍權,進一步削弱他在軍中的影響力。

然而,這種做法雖然有軍紀軍規做倚恃,但仍大大削弱了傭兵體系軍官在中央郡的地位,難免令他們產生怨言。

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應證了克魯斯不安心情。不過,不祥的預感仍留在心頭,揮之不去,他心裡總感到,今天的不幸可能還遠不止這些。


瘦小的貝葉提著一個黑皮鐵匣子步入廳內,看來鐵匣子還頗沉,抑或是貝葉的力氣太小,看他那樣子,提得也相當吃力。

首次謀面的兩人,都不由得仔細地開始打量起對方來。

四道透視射線在對方的身上、臉上快速搜索,都在探尋對方可資利用的弱點,最後,四道射線匯合成兩道,定格在對方同樣深邃狡黠的雙目中。

「貝葉先生,你讀書時的同窗友人戲稱你是猴兒身、公雞嘴、刀子眼,今日一見,才知所言不虛啊!尤其是最後一項,真是把先生寫神了。」剛剛看了貝葉一點早期資料的丹西,立刻現學現用,搬入到現有的場景中來。

「領主過獎。看來小小的貝葉也能讓領主牽腸掛肚,連鄙人小時侯的事情也打探得一清二楚,看來猛虎自治領的情報機構真是無孔不入,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呀!說來慚愧,在下的長相,惟有這雙眼睛還算過得去。」

「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不知道貝葉先生的刀子眼,是代表心如刀絞,還是磨刀霍霍呢?」

「領主閣下這就有些猜錯了。在下的眼睛雖然還算銳利,但從不反映自己的情緒,用來解析他人、預測未來,反倒更加合適一點。」

「哦,真沒想到,貝葉先生似乎對預測占卜、讖言算命也很有研究,」丹西笑道:「能不能煩勞先生給我預言一下未來呢?」

「領主閣下,在下這次來就是想為您作個預測,就不知道您對眼前的事感興趣呢!還是對長遠的事感興趣?」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過,不做好今天的事情,也談不上什麼未來。兩者我都感興趣,貝葉先生何妨都說來聽聽呢!」

「那好,我就先遠後近吧!說遠的,貝葉預計您將迅速結束閃北戰事,獲得安定的後方。說近的呢!今天您卻會遇到一件不幸的事情。」

「哦,何出此言呢?」

「本次我是代表紐卡爾先生前來向領主大人求和,假如您能正確地估算形勢,與我們達成一致意見,那麼整個閃北將是一片安寧而和平的土地,貴方軍隊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是嗎?」丹西不屑地笑笑:「據我所知,與我們交戰的是紐伯里領主,而不是他的兒子曼尼亞行政長官紐卡爾。想必陷入微妙的政權糾紛的你們連自身都難保,還能有閒情雅致來開展外交活動嗎?」

「內部的問題,我們自己能夠解決。至於我們是否有談判的實力,就恰好與您近期的不幸相關了。」貝葉胸有成竹,他將鐵皮匣子遞給丹西。

「這是紐卡爾先生委託我送給您的一份見面禮物。」

丹西伸手接過,打開匣子,裡面赫然是傑桑的首級!

傑桑的頭被用石灰小心地保存著,嘴角向右歪撇,顯示出臨死時感受到的劇烈痛苦。

即使心理有一些預感,強自保持面部肌肉鎮定的丹西,手指也難免不聽指揮地顫抖。

傑桑沉默少言,無論智謀還是武功,在所有十九名冷血悍勇的角鬥士夥伴中,雖不怎麼起眼,然而與他交往的那些往事,仍抑制不住一幅幅地跳進丹西的腦海中。

「好一份厚禮!」好半天,丹西才掩飾住情緒波動,咬緊牙根迸出話來。

「這並不豐厚的小小禮物,遠沒有表達出我們對領主的深切敬意。倘若閣下仍舊用兵閃北,這樣的禮物還會不斷地送到您的手裡來!」貝葉毫不在意丹西有些掩飾不住的惱怒。

丹西對貝葉的話似乎充耳不聞,他慢慢地抱起傑桑的頭,親吻了一下他那寬闊的額頭,隨後遞給奎爾:「今晚厚葬!」

年輕的領主眼中仇恨的火焰前,逐漸罩上了一層貝葉的刀子眼也無法刺透的黑色鐵幕,剛才還是灼熱如三伏天太陽的目光,如今只剩下隆冬般的酷寒。

貝葉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夷然不懼的神態,心裡卻有些打鼓。

無論丹西是震驚、暴怒還是悲傷,他都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而如今對方這樣的目光,卻令他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意!

顯然,這位年輕的領主,比起自己遇到其他各位軍政首領,要更加難以琢磨、難以對付。

「貝葉先生,貴方的條件是什麼?」丹西已經恢復了平靜。

「領主閣下,條件很簡單,猛虎自治領和我方領地以目前的實際軍事控制區為基礎劃分國界,並簽訂永久互不侵犯條約。」

「不行,價錢太不公道。」丹西搖著頭:「貝葉先生,你心裡應該很明白,你們殲滅了傑桑的縱隊並未改變整個戰場的形勢。假如按照你的劃分國界的可笑原則,我方大軍兩天內就可以直搗曼尼亞,也許到那時我們再根據以實際軍事控制區為基礎劃分國界這一原則進行談判,似乎才更合理些。」

「領主閣下,簽訂城下之盟當然不錯。」貝葉針鋒相對地回覆:「不過按照紐卡爾先生的指示,我們只會給予貴方一次和談的機會。如果閣下意圖憑借武力一意孤行,那麼我們除了戰鬥到最後一刻外不會再有其他想法。想想看,反虎聯盟的大軍正從四面八方開進貴方的領地,而猛虎軍團的主力卻將在曼尼亞城下裹足不前,即使最後您攻陷了曼尼亞,貴方的領土想必也已經殘破不堪了。閣下奮力打下江山,最多也只能落得個替人作嫁的命運。」

「貝葉先生,假如您想拿聯軍來跟我玩狐假虎威的遊戲,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也許我尚沒有把握憑借現有的軍力擊敗聯軍,但要把他們拖上幾個月倒不難。不過您是否有把握能堅守曼尼亞一年半載呢?」

「呵呵,領主閣下,您的恐嚇似乎也不怎麼高明。反虎聯盟也許您能扛得住,但要是加上漢諾大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南下,想必您就不會如此樂觀了吧!」

貝葉依然是鎮定自若,不卑不亢:「我曾在漢諾草原待過幾年時光,對於草原各族和他們的首領們也有些瞭解。據我所知,沃薩族的戈勃特先生,其文治武略在大陸上都屈指可數,再加上遊牧民族一直覬覦走廊地區的財富。一旦這些狼的子孫們配合聯軍動手,猛虎軍團再強悍,恐怕也是一虎難鬥群狼了吧?我這裡有一個提議,紐卡爾先生的閃北控制地區,願意成為您名下一處保留政權和軍權獨立的屬地,在猛虎自治領遭受入侵時協助貴方出兵作戰,尤其是北方來的蠻族。領主閣下,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底線了,您意下如何呢?」

「說句心裡話,貝葉先生,您不覺得在紐卡爾手下,即使做到了宰相也是屈才了嗎?」

貝葉的獨到眼光也令丹西不得不再次刮目相看,他不由得冷笑著轉移話題:「作為主要謀臣孤身犯險,您真的就那麼有恃無恐嗎?倘若我扣下先生,您真的以為,不懂軍事的紐卡爾加上一群蠻夫將領,能擋住我軍前進的腳步嗎?」

「正因為閃北謀臣匱乏,所以在下才能憑著一點小聰明就鶴立雞群,讓紐卡爾先生恩寵有加,倘若在人才濟濟的猛虎自治領,恐怕像在下這樣的人很難有出頭的機會吧?」

貝葉不為所動:「至於在下的退路,領主閣下完全不必替我擔心。猛虎軍團的戰士雖然英勇無比,這次我們還是抓獲了兩千戰俘。紐卡爾先生為表示我方的誠意,將在今晚將他們無條件釋放。不過,倘若在下不能在日落前趕回去的話,他們就將遭受和他們的指揮官傑桑同樣的命運。而您,丹西領主,在剛剛收服的閃北地區就不免會落下扣押使節,漠視屬下戰士生命的罵名,想必英明的您,還不至於會做這種鼠目寸光的傻事吧?」

「好樣的,貝葉先生,你的思路頗為獨特呢!當正向求索有困難的時候,就反其道而行之,跟我們作對越狠,將來的身價也越高,看來現在的行情,你似乎還不太滿意哩!假如先生什麼時候覺得時機成熟了,猛虎軍團隨時歡迎你來交易。」

丹西也是第一次遇到貝葉這樣棘手而油鹽不進的人物,怎麼著也要嘲諷他兩句,而貝葉在背棄坎塔轉投紐卡爾的問題上也不是沒有話柄可抓。

「至於紐卡爾先生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的。不過鑒於他目前的特殊處境,我從不跟沒有實力的對手進行談判。哪天紐卡爾先生當上了領主,我們再談不遲,至於條件嘛,就依今天你提出的條款為基礎好了。」

丹西的話也叫貝葉頗為犯難,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卻叫自己無法交差,而要說完全撕破臉,他也有些心有不甘:「領主閣下,很感激您的提醒。不過我也要提醒您的是,未來真是玄妙莫測,失去了這趟機會,將來恐怕我們的要價就不止如此了。至於在下自己嘛,很不好意思,跟上了紐卡爾先生後,就把自個兒劃入了非賣品之列。」

「那好,我靜候佳音。」丹西微微一笑:「至於無法通過交易買到的非賣品,我的原則從來是,要麼從他主人手裡搶過來,要麼把它砸個稀爛,誰也得不到!」

「那好,在下告辭了。」貝葉看看無法完成使命,也只好告退。

「領主先生,」丹西身邊的尤里奇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地步,使得自己如今的地位也頗為尷尬:「末將願意親自前去拜見紐卡爾先生,向他講清楚裡邊的厲害關係。」

「尤里奇,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這樣做已經沒有用處,也沒必要讓我手下的大將去孤身犯險。」

丹西陰沉著臉否決了尤里奇的建議:「紐卡爾和貝葉對我方的形勢估算得很清楚,不過他們卻忽視了紐伯里先生的出色政治才華。另外,他們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將坎塔和紐那提完好無損地送回去,估計他們今天就會到達曼尼亞城,而這兩人在政治和軍事兩方面的能量,恐怕紐卡爾先生的搶班奪權計劃裡也不會想到。」

「那我們怎麼辦?是不是給他們一些時間和空間,讓他們去鬧騰呢?他們內部鬥得越厲害,我們的收穫也就會越豐厚。」奎爾也建議道。

「奎爾你說的有道理,本來這樣是最節省兵力的做法。」

丹西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面臨聯軍和遊牧民族的入侵,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必須快速解決閃北問題。下午我們的大軍就起程前往曼尼亞,讓紐卡爾和貝葉瞧瞧我軍的厲害,也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18
第八集 第五章

巨木堡城內,美芙洛娃在幾位侍女和衛兵的陪伴下,正騎馬沿著累斯頓的內城河岸散步,而席爾瓦則小心地並轡跟在美芙洛娃的身旁。

他今天下午是特地趕來,向這位丹西領主派駐在自己獨裁官領地裡的代表匯報情況的。

一行人邊走邊談,駛進了巨木堡最大的廣場--河濱廣場。經過幾年的擴建和改造,現在的河濱廣場,比起丹西在此解救馬特的時候,大了十倍不止。

廣場的中央是紀念猛虎軍團打敗枯葉和麥芽城聯軍,從而得以在巨木鎮原址上興建巨木堡的巨大凱旋柱。

凱旋柱用高達四十餘米,大理石基座上是近三十米的花崗岩圓柱,柱上刻著螺旋形的浮雕,描繪當時戰場上的猛虎軍團將士們追擊敵軍的情景,柱頂是一隻巨大的老虎雕像。

在凱旋柱的周圍,環布著花壇、草坪和各式噴泉。向天空噴灑的泉水,在落日餘輝的照射下,呈現一道道彩虹,如同五顏六色的錦緞飄舞在空中。

雖然已近黃昏,但廣場上卻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巨木堡的大型徵兵活動仍然進行得如火如荼。

穿著金色鎧甲的儀仗兵,手持各色武器,排成整齊的隊列佇立各處,一動不動,恍如座座雕像。他們挺拔的身軀,俊美的儀容,吸引了無數少女拋去的青眼。

廣場各處有幾十輛大型的彩車,每輛彩車由十幾匹駿馬拉著,上面站著一些艷美的女士,車廂周圍寫著「國家需要你,我們也需要你!」、「年輕人,請上來保護我們!」在凱旋柱前臨時搭起的高台上,巨木堡行政長官蘇雷和各位議員、鯊魚島時跟隨丹西的斯圖恩等老者,都清一色地穿上了軍官制服,相繼在台上發表令人熱血沸騰的愛國演說。

一些城內知名的牧師,則手持橄欖葉,向底下的人群拋灑聖水,祝福本方軍隊能夠獲得好運,獲得上帝的青睞。

搞司法律政出身的蘇雷,本來就是能言善辯之士,此刻他身穿猛虎軍團的金色戎裝,手舞寶劍,正在發表煽動性極強的演說,給氣氛熱烈的徵兵儀式再次煽風點火。

「先生們!迫在眉睫的大戰即將到來,聯軍正從四面八方進入我們中央郡的領土,他們像惡魔一樣殘暴,要殺光所有正義的市民;他們像吸血鬼一樣貪婪,要搶光你們所有的財產,奪去你們最後一枚金幣;他們像騷騾子一樣淫蕩,要姦淫你們的妻女。更加厲害的是,他們像蝗蟲一樣繁多,幾十萬,上百萬地朝我們開過來!不過我們不要害怕,蝗蟲就是蝗蟲,在我們無敵的猛虎軍團面前,他們不堪一擊!當年,領主丹西以一萬人對六萬人,擊敗了氣勢洶洶的麥芽和枯葉聯軍,從而得以建立巨木堡!而今天,在凱旋柱下我們莊嚴宣誓,我們同樣有信心擊敗詹魯、塞爾和其他國家的聯軍,創造出更輝煌的戰績!朋友們、孩子們、所有十七歲以上的男人們,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挺身而出,像我一樣,穿上軍裝,拿起刀槍,保衛我們的家鄉,保衛我們用汗水和血水澆灌出來的土地,保衛我們辛勤建造出來的夢幻般的城堡!市民們、小伙子們,站出來,跳上馬車,保衛我們車上美麗的姑娘們不受強盜們的凌辱!參加我們的軍隊,每人掙的薪水是做雇工的幾倍,巨木堡有足夠的糧食和武器,有堅固的城防,更有你們無比英勇的氣概!脫掉你們身上的土布衣衫,穿上閃亮的鎧甲,拿起銳利的武器,你們就是市民心中的英雄,少女夢中的情人!市民們、勇士們,我們是上帝的子民,這裡是上帝眷顧的熱土,有上帝的保佑,上帝和榮耀,永遠與我們同在!」

蘇雷和各位政要、老者的演說,引發人群陣陣歡呼。

車上的女人們也沒有閒著,她們一邊唱著《我要嫁給軍人》、《戰旗下的浪漫》等徵兵歌曲,一邊向底下的人群熱情地招手。

不停地,有小伙子們忍耐不住,竄出人群,躍上馬車。

車上的姑娘們則以熾熱的親吻對他們表示鼓勵,引來下面人群的陣陣喝彩和口哨。

每當一輛彩車裝滿了人後,駕車人就識趣地揮動鞭子,轆轆地朝城內的軍營處駛去。沿途的大街小巷也有不少市民在兩旁圍觀,車上的小伙子們則個個像英雄一樣接受他們的歡呼。

「席爾瓦,真虧你想得出,」年輕的領主夫人話裡沒有表露出任何感情,絲毫不被現場熱烈的氣氛打動:「上戰場這麼殘酷的行為,也能被你上演得如此隆重而浪漫。」

相當有自制力的女人,席爾瓦心裡做出判斷,嘴上恭謹地回答道:「我軍水陸先鋒已經接連失利,微臣認為,目前需要的是振奮軍民的精神,提高大家的士氣。」

「嗯,這樣也好。巴普將軍甦醒過來了嗎?」

「哦,夫人已經知道了?微臣今天正是為此事而來的。」席爾瓦暗暗心驚,很顯然,美芙洛娃已經找到了自己獲取信息的渠道。

「巴普作戰失敗,確實要負責任,你撤掉他的職務,也無可厚非。不過,關於審訊一事,我看還是留待夫君丹西回來後再處理,涉及到軍官的獎懲甚至生死這方面的事情,妾身認為還是穩妥一些為好。」

「微臣遵命,夫人。」

「席爾瓦,你是軍政獨裁官。我不懂軍政事務,也無權干涉,這裡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議,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你手裡。」

「是的,夫人,屬下會仔細考慮此事。」

「對了,席爾瓦,你那裡有沒有關於布里埃與我軍交戰的戰況情報?」提及故國,美芙洛娃才不免流露出思鄉的情緒。

「據微臣所知,這次布里埃由首相尼古拉親率十萬軍隊進攻李維將軍的防區。到目前為止,尚未收到兩軍交戰的消息。」

「這樣啊,」美芙洛娃有些黯然地掉轉馬頭離開:「好吧,我就不打擾閣下了。」

「夫人慢走。」席爾瓦也催動駿馬,駛向自己的府邸而去。


「將軍,這裡就是古渡哨所了。」千騎長芬萊親自引路,帶著聖瓦爾尼此次出征的主將魯道夫來到了與威斯特堡隔河相望的古渡口。

當魯道夫帶領八萬大軍抵達邊境前,李維已經主動將佔領古渡哨所的前鋒部隊撤回了奔流河東岸。

曾兩度失陷的聖瓦爾尼前哨陣地,如今已不再是由戰鬥力不強的邊防守備部隊站崗,他們的位置已經被從聖瓦爾尼國內各地抽調來的精銳戰士所替代。

小小的古渡碼頭,已經停泊了十幾艘聖瓦爾尼的戰船,還有不少艦隻將從北部沿奔流河駛來此處戰場。剛剛抵達不久的水軍將士們正不顧旅途勞頓,熱火朝天地在此處構建水寨。

魯道夫跳上一艘戰船極目遠眺。對岸的威斯特堡因幾日前艱巨的攻城戰而受損嚴重,城牆和各處城防設施都殘破不堪,猛虎軍團的將士們也在抓緊時間修補。

想必李維此時應該也站在城頭觀望此處吧,能與這樣一位聲名赫赫的對手交鋒,即使是當年的狄龍,也必然是興奮不已。

想到這,魯道夫嘴角泛起冷笑,手指著下遊方向說道:「南邊的形勢如何?」

「所拉密大將軍休蘭特的前鋒已經抵達河岸,與他對壘的是猛虎軍團的旺熱將軍。」

「麥戈文家族是什麼態度?」古渡哨所以南的納蘭城和吉流貝城,在此處奔流河戰場上具有舉足輕重的戰略意義,而他們的權力又實際掌握在麥戈文家族的族長,兼任兩城城主的麥羅第手上。

「這些個城主都是些欺軟怕硬,想白撈好處的主,真正要他們出兵玩命的時候就擺帶拉稀了。」芬萊語氣中帶著不屑:「麥羅第雖然跟著宗主國對猛虎自治領作戰,卻根本沒有派人打仗的意思,至今兩城也沒有見到什麼軍事調動的跡象。」

魯道夫皺起眉頭,麥戈文家族顯然是首鼠兩端,想看清形勢再動手。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倘若麥戈文家族與第密裡斯相對的納蘭城不對猛虎自治領施加軍事打擊,那麼奔流河上下游的南北戰場,就被這個牆頭草城主的轄地分割成兩個無法相互配合的戰場。

而李維方面,整個奔流河東岸的防線可以統一調度和指揮,在這方面具有了相當的優勢。

不過魯道夫也已經管不了這許多了,所拉密公國連自己的屬地都指揮不動,更何況自己這個異國將軍了。

打好眼前的仗,擊敗李維才是正經,按照反虎聯盟各國的協議,打敗丹西後所獲得的金幣由各方按預定的出兵和貢獻比例瓜分,而其他物資和土地,則誰搶到就歸誰所有。

既然所拉密公國被自己人拉了後腿,聖瓦爾尼正好樂得趁機擴張地盤。

「這樣啊,」想到這,魯道夫的眉頭舒展開來:「我們的布里埃友軍,何時會到達呢?」

「據偵察騎兵報告,布里埃大軍十萬人正由尼古拉首相親自率領,已經越過了我國西部邊境,預計五天後可以抵達此處。」

「嗯。」魯道夫心中暗笑,布里埃那個荒淫無恥的連切維奇可真是傻得出奇。

布里埃與猛虎自治領既不接壤,丹西又是他的女婿,為了金幣和財富以滿足自己奢侈的生活,竟然派大軍勞師遠征,換成自己,是絕對不會幹這等蠢事的。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的來到,大大增強了本方的實力,只要能夠渡河成功,李維再厲害,也難以抵擋本方壓倒性的兵力優勢。

「水軍準備得如何了?」魯道夫轉向身邊的水師大將匈比利。

「兩天內,北部戰船將會聚此處。在尼古拉首相的友軍到來之前,一些水上的準備工作都將就緒。」

「嗯。」魯道夫相當滿意:「就讓我們耐心地等上幾天,然後一鼓作氣,渡河擊潰李維!」


在白露集的一間雜貨舖裡,微服便裝的麥戈文家族族長,納蘭和吉流貝兩城城主麥羅第,正與商人打扮的狄龍緊緊握手。麥羅第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高瘦老者,顴骨高聳,乾枯的皮膚有些發黃。

「麥羅第先生,只要您履行條件,我保證所拉密大公的寶座上,將刻上你們家族的貓頭鷹族徽。而我的有生之年,將盡自己的全力來保證您家族的地位的穩固。」狄龍的眼中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呵呵,狄龍將軍的保證比一百萬大軍還要管用,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您過去和現在對我們麥戈文家族的恩情,我永遠銘感五內。」老練的麥羅第一臉的輕鬆愜意,狄龍的才能與手段,他絕對是充滿信心的。

「這裡我也預祝您在奧利維拉萬事遂意,馬到功成。」

「放心吧,我會做到的!」狄龍胸有成竹的回答。

看著狄龍在晚霞下縱馬疾馳,越去越遠,麥羅第返身命令自己的兒子,家族的繼承人麥特爾:「令屬地內的軍隊立時開始集結,同時馬上派人知會休蘭特和魯道夫,我軍將在三日內,參加對猛虎自治領的戰爭!」


貝葉在幾名隨行騎兵的護衛下,快馬加鞭衝進了曼尼亞城下駐紮軍營,而一臉焦灼之色的紐卡爾已經在軍帳外翹首期盼很久了。

「先生,與丹西談得怎麼樣了?」一進門,紐卡爾就忍不住出言相問。

貝葉搖搖頭:「殿下,屬下有辱使命,談判沒有任何結果,丹西要求我們掌握了政權後才願意談判。對了,殿下,那些俘虜放走了嗎?」

「還沒有,先生沒有安全歸來,我是不敢將手裡僅剩的這點籌碼放出去的。」

「殿下,我看你神色不對,是出了什麼事嗎?」

「唉,」紐卡爾歎了口氣:「貝葉先生,你的目光很敏銳。坎塔和紐那提今天上午突然秘密地逃回了曼尼亞。紐那提沒有受任何懲罰,坎塔也已官復原職,重掌領地內的最高軍權。中午的時候,剛上任的坎塔就派人持大將軍令箭命令城外駐軍回城防守,雖然我拚命找藉口拖延時間,但這次除了萬騎長索司等鐵心跟隨坎塔的將領以外,包括軍機參謀洛丹在內的很多坎塔舊部也重新投入了他那一邊。現在的城下除了凱日蘭的一萬先鋒騎兵和萬夫長佩羅的一萬步兵跟隨我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奉命率部入城。」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貝葉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自己剛離開一天的工夫,事情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自己的老東家坎塔突然出現,立刻將自己和紐卡爾的把握軍權、相機舉事的計劃打個粉碎。

因尤里奇投降丹西後在閃北軍中勢力大減,自身又不懂軍事的紐卡爾,無法真正令那些驕兵悍將心服,結果一天之內就被軍中威望甚高的坎塔趁機把大部分軍權都搶回了手中。

「這下可就難辦了。」貝葉逐漸冷靜下來:「如果不遵命令入城,那麼就等於公開叛變,我們手上這兩萬不到的兵力,根本無法舉事成功,何況還有丹西的大軍在固原堡虎視眈眈呢!如果遵命入城,實際上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紐伯里和坎塔手上,再不受我們自己控制。」

紐卡爾再次嘆了口氣:「先生說的,我何嘗不明白,正因為難下決斷,所以我才決意等待先生回來後才做定奪啊!」

「殿下,還是進城去吧!」貝葉下定了決心:「丹西為了快速解決後顧之憂,不日肯定會率大軍來攻。我們抗命不進曼尼亞,前有強敵,後無退路,會輸個精光。大敵當前,我們手裡也不是全無籌碼,想必紐伯里領主也不敢輕舉妄動。耐心地隱忍些時日,機會總是有的。」

「嗯,也只有如此了。對了,那些猛虎軍團的俘虜怎麼辦?」

「放了他們吧,殿下。如果這些人落到領主手裡並全部斬首,我們與丹西之間將再沒有什麼斡旋的餘地。」

憂心忡忡的紐卡爾趕緊下去佈置,而同樣憂心忡忡的貝葉,則呆立在帳篷內,仔細思索原任東家坎塔重新掌權後曼尼亞的複雜局勢。



第八集 第六章

華燈初上時分,紐卡爾、貝葉、凱日蘭和佩羅帶著兩萬城外駐紮的部隊開進了曼尼亞。

很顯然,他們的這種舉動,令紐伯里略略有些意外,對他們的戒備相當森嚴。

首先由索司帶人出城接管了凱日蘭和佩羅的軍隊指揮權後,才放他們進城。紐伯里派出手下的心腹禮儀官在城門口等候,直接將四人領往原閃特王宮。

紐卡爾碰上軍務可能會手足無措,但玩政治卻是他的拿手好戲。既然形勢已經發生了這樣急劇的變化,他倒是很快鎮靜了下來,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到恐懼和焦慮,在任對方擺佈的同時,反而是一副戰勝後的興奮表情。

騎在駿馬上的紐卡爾,不斷揮舞雙手,向市民們做出得勝回城的手勢。街道兩旁圍觀的市民們,當然不明就裡,也對這位本城行政長官兼本次大捷的軍事指揮官,抱以熱烈的歡呼。

紐卡爾平時一貫低調處理問題,專注於實際利益而不在意虛名,這種行為顯然不是他的作風。

不過,既然父親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態度,紐卡爾此時也就不需再韜光養晦了。

既然已經被視做潛伏的敵人,那麼無論怎樣掩飾,現在都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增加自己在民眾中的威望,使紐伯里動手時多一分顧忌,何況有丹西這個勁敵在旁,想來紐伯里在外部威脅解除前也不敢未戰先自亂陣腳。

一行四人,一路接受著民眾的歡呼,在禮儀官的引領下步入了王宮的朝政大廳。

大廳裡燈火通明,領地裡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到齊,紐伯里端居昔日國王的寶座,而獲釋歸來的坎塔和紐那提則站在大廳群臣隊伍的首列,顯得異樣的刺眼。所有人都冷眼打量著步入朝政大廳的紐卡爾一行人。

紐卡爾對坎塔與紐那提似乎視而不見,向紐伯里躬身行禮道:「父親,兒臣不辱使命,擊潰城下敵軍!」

「想不到我兒竟然在軍事上也有如此造詣,可喜可賀呢!」紐伯里淡淡地回應道,眼睛卻望著紐那提:「原來我指望你主管政事、紐那提掌持軍旅,現在看來,我的大兒子是軍政全才,將來我也可以放心地交班啦!」

紐那提射過來的目光頓時變得歹毒無比,讓紐卡爾心中一陣寒意湧動。

他也只得不去理會,躬身再道:「父親誇讚,孩兒愧當。本次作戰,幸賴貝葉先生的出謀劃策、凱日蘭等將軍的英勇作戰,才能取得這樣的戰果,而我只是因人成事罷了。」

「好一句因人成事,紐卡爾到底長大了,懂得為上之道了,我心裡甚感欣慰啊!」

紐伯里的臉上也浮起了笑容,神色頗為慈祥:「對了,這次抓到的那兩千俘虜帶進城來了嗎?明天我們要舉行威嚴的儀式,用這些侵略者的血,振奮我軍民的抗敵之心。」

「回父親,兒臣感到血腥復仇並非治國卻敵之正道,已經自作主張將他們釋放了。兒臣認為,放他們回去,反而能更強烈地打擊丹西手下將士們的士氣。」紐卡爾知道第一道難題來了,連忙搬出已經想好的說辭。

「就這麼給放走了?!」紐那提有些忍不住地叫起來。

「你這個敗軍之將給我收聲!」紐伯里截斷紐那提的話,態度之嚴厲,令紐那提只得住口不敢再出言。

「好好地跟你兄長學學治國治軍之道!」

紐伯里轉向紐卡爾,態度也轉為和藹:「我兒到底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啊!才華心計比起那個囂張的丹西只怕不差呢!他放回來紐那提和坎塔,你放回他的俘虜,從這一點看,你倆的手段倒頗為相似哩!」

聽聞此言的貝葉,心裡也不由得再添憂慮。紐伯里看似褒揚紐卡爾,實際上,短短幾句,就把紐那提和坎塔完全推向了紐卡爾的對立面,令兩者間再難有緩解矛盾的機會。

果不其然,坎塔的冷目也掃向了紐卡爾這邊。

不過,身在局中的紐卡爾,心裡卻是另一番滋味。紐那提和坎塔與自己為敵,本在算計當中,他倒也不太在意。

反倒有些令他噤寒的是父親那慈祥和藹的態度,深悉父親性格的紐卡爾知道,父親如今已經將自己視做了值得高度重視的勁敵。只有對待這樣的敵人,紐伯里才會有如斯的態度和表演。

紐卡爾心裡暗嘆一口氣,臉上卻做出有些惶恐的神色:「孩兒做事倒沒想這許多,這次釋放戰俘,也是自己一時興起,不少地方欠缺考慮,沒能及時向父親通報就擅自做主,對於此事我甘願受罰。」

「你做得很對,我為什麼要罰你呢?相反,你這次大獲全勝,我卻要好好地獎勵你呢!」紐伯里笑紋泛起:「紐卡爾,你長期出任曼尼亞行政長官一職,相較於你的文武全才,確實是有些委屈了。我這些年來,也感到年紀大了,繁忙的政務也有些顧不過來了。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出任副領主一職,協助我統管全領軍政事務。至於曼尼亞行政長官的原職嘛,就讓紐那提接任好了。這小子打仗不行,只好看看他在從政方面的才能如何。怎麼樣,紐卡爾?」

曼尼亞行政長官是真正把持政權的實職,而副領主則只是一個高位的虛銜,更容易徒遭他人嫉恨。

明知道這是紐伯里的似升實降,剝奪自己權力的手法,不過迫於形勢的紐卡爾也只好謝恩,接受這一人事安排:「孩兒多謝父親的提拔與栽培!」

忍吧,忍住,忍到機會來臨,總會有撥開雲霧見天日的時候!紐卡爾的心下不停地念叨,給自己打著氣。

紐卡爾的隱忍並沒有持續什麼時間,第二天,機會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大陸曆九九五年五月五日下午,一輛神秘的馬車巧妙地穿越了丹西和紐伯里之間的軍事真空地帶,駛進了曼尼亞城內。

這輛看似商業用途,並不惹人注意的馬車,不稍做停留,就直接開向原閃特王宮,現紐伯里的朝政大廳所在。

車到王宮門口,一位草原上遊牧民族裝束的精明漢子躍下馬車。漢子穿著飾有簡單幾何圖樣的沃薩族服裝--緊身的束腰上衣和蓬鬆的大褲子,頭上戴著一頂閃特人沒有見過的式樣古怪的帽子,那是牧民為防禦草原寒風而製的有護耳的尖頂帽。

此人約莫三十五六歲,是一個典型的草原人模樣,五短身材,套著皮靴的羅圈腿支撐著略顯粗壯的身軀。

他的皮膚被草原上的日光和風霜染成黝黑,寬寬的臉龐上,慣受草原風沙侵擾的眼睛總是細瞇著,厚厚的嘴唇也總是下意識地撅起。

草原漢子冷漠地打量了週遭一會兒,一扯手中的繩子,竟然從馬車裡牽出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

這個男子衣衫襤褸,滿身污穢,看不出具體的年紀,僅從身材判斷,應該差不多已經成年了。他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鐵製圓環項圈,上面繫著繩子,一副被人豢養的狗一樣的打扮。

更叫人驚奇的是,這個男子的行為也同狗完全一樣,他四肢著地地跳下馬車,然後手足並用地爬著走路。

這一幕奇特的場景,令見多識廣的侍衛和禮儀官都目瞪口呆。不過草原漢子卻沒有絲毫在意,他在禮儀官的引路下,牽著「狗」踏上了台階,朝著大殿走去。

朝政大廳裡,紐伯里正和紐卡爾、坎塔、紐那提以及佐米亞德等幾個人在商議事務。禮儀官走進來,大聲向紐伯里及其部下通報:「領主大人,沃薩族首領戈勃特麾下特使薩布羅貢先生求見!」

一直有些頹唐的紐伯里,像打了一針強心劑,神情一動,果斷地揮手命令道:「有請薩布羅貢先生入內!」

底下四人也是表情迥異,各懷心思,北部漢諾大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沃薩人的首領戈勃特,在這個敏感的時刻突然派使者來到曼尼亞城,令關係交錯複雜、迷局重重的曼尼亞再添變數,廳內的所有人都不能不重新估量形勢。

薩布羅貢氣宇軒昂地步入殿廳,細瞇的眼睛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紐伯里的身上。他微微拱手,朗聲道:「尊敬的紐伯里領主,我代表戈勃特首領特地前來向您問好!」

廳內幾人也在觀察著這位突然到來的使者,不過大家的眼光卻更多地投射到使者身旁那個四肢爬行前進的奇怪男子身上。其他幾人倒也罷了,知情的紐伯里和坎塔,看到這個男子,身軀不由得像遭電擊般劇震。

好容易穩住情緒的紐伯里,笑容有些尷尬,聲音也很不自然:「薩布羅貢先生,一別經年哪!什麼風,才能夠把您這樣的貴賓從遼闊的草原吹到曼尼亞城來啊!我那英勇的朋友,草原上的雄鷹,戈勃特先生,最近情況怎麼樣呢?」

「托您的福,戈勃特先生這些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在他的領導下,我們沃薩民族也在一天比一天強盛。」

「獲悉老朋友春風得意,我也是倍感欣慰呀!」

「領主大人,戈勃特先生最講情誼,對於自己的朋友受難,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聽說最近領主這裡遇到強敵入侵,所以特地派我過來幫幫您的忙。」

「難得戈勃特先生一番好心,這樣的朋友可比兄弟還要親呢!」

紐伯里打起精神跟薩布羅貢兜著圈子:「最近我們領地是遇到了一些麻煩,丹西這個宵小,自不量力地率軍前來入侵。不過,他們幾天前已經在城下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竄了。」

「真是值得慶賀呀!」他的話還沒說完,預示敵軍來臨的警戒軍號再次在城內鳴響,薩布羅貢則裝作不明白地轉口問道:「咦,這是什麼聲音,領主是在搞軍事演習嗎?國安不忘備戰,在這點上,戈勃特先生對您非常推崇呢!」

話音才落,負責本日城防的萬騎長索司已經急匆匆地跑進了殿廳:「領主大人,大將軍閣下,猛虎軍團再次來襲!」


急於解除後顧之憂的丹西,在貝葉離開後的下午,就親自率領猛虎軍團大軍共計十六萬餘人,朝著紐伯里的老巢曼尼亞進軍。

大軍的先頭部隊約六萬人,由庫巴和羅米率領。憋著一口悶氣矢志復仇的羅米行動神速,來勢洶洶,不到兩天的工夫,就率領軍隊趕到了城下。

看著數日前手下弟兄們用鮮血浸紅的城下戰場,耳邊彷彿響起傑桑等戰友們的怒吼與哀號,羅米握劍的手,骨節都在嘎嘎作響。

曼尼亞,讓我倆做個了斷!羅米拔劍出鞘,狠狠地插入腳下的厚土中。

庫巴走了過來,輕輕地拍拍羅米的肩膀:「羅米。」

羅米並不答話,他抬起頭,望著前方曼尼亞高大的城牆:「真希望當時是我留下來,而不是傑桑啊!」

「羅米,那天的事,你並沒有什麼可自責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紐伯里欠下的債,丹西領主會跟他清算的。」

羅米沉重地點點頭,還劍入鞘,跟著庫巴朝身旁的高地走去。


紐伯里心裡咒罵著不識時務的猛虎軍團,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等於給自己剛才的大話一記響亮的耳光。不過,他也只得強自保持鎮定:「知道了,索司,下去佈防吧!」

索司躬身告退後,坎塔哈哈一笑,以打破廳內尷尬的沉默:「薩布羅貢先生,我的老朋友,您來得可真巧哪!三天前,我們剛把猛虎軍團打得像兔子一樣奪命而逃,今天這個死不悔改的丹西,又派了些蝦兵蟹將來犯。您來得正好,明兒個跟著我登城觀戰,看看我們是怎麼收拾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的!」

「看到領主和大將軍如此信心十足,我也就放心了。」薩布羅貢語氣裡對於紐伯里君臣的豪言壯語根本不怎麼感冒:「不過我想,再十拿九穩的戰局,也不會拒絕朋友的幫助吧!當然,假如領主大人不歡迎,戈勃特先生也絕不會強人所難的。」

「那是自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任何善意的援助,我們都不會拒絕的。戈勃特先生,總是能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上一次我們也有過一起合作的愉快經歷。就不知道這一次,薩布羅貢先生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樣的好消息呢?」

輪到關鍵時刻,紐伯里還是明白當前形勢的。草原上遊牧民族的介入,將令丹西自顧不暇,本方也能獲得喘息的寶貴機會。

如果丹西戰敗,甚至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收復失地、擴張勢力。這樣的機會,紐伯里當然不會放棄的。

坎塔和紐卡爾不免皺起了眉頭。他們見到過北方這些遊牧民族給自己民族帶來的巨大苦難,知道把這些野蠻人放進來後將是一個怎樣的可怕後果。

當然,他們也知道,戈勃特想南侵,紐伯里自然無力制止,但是他的邀請卻使得戈勃特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紐那提和佐米亞德卻沒有什麼異樣,兩人不易察覺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就繼續平靜地關注著這場政治交易的繼續進行。

薩布羅貢咧嘴一笑:「領主大人,對於貴方遭受的不幸,我們深表同情與關懷,作為您的朋友,戈勃特先生對此也感同身受。他向我表示,上一次他已經為您效勞過一次,這一次,只要條件合適,草原勇士願意再次向您效勞。假如我們能夠談妥一切,戈勃特先生將立即率領草原聯軍南下進攻丹西領地,一舉擊潰猛虎軍團主力,幫助您恢復失地。」

「哦,那麼戈勃特先生認為、什麼樣條件才合適呢?」坎塔忍不住出言相詢。

「這個嘛,條件非常慷慨,而且不需要貴方付出任何代價。上次戈勃特先生光臨閃特後,就喜歡上了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由於必須遵守貴我雙方的協議,他只好依依不捨地離開這裡。本次進入閃特,戈勃特先生希望能在漢諾大草原之外,再尋找一處穩定的場所定居下來。他的條件是,幫助貴方擊敗了丹西之後,我們從丹西手中奪得多少土地,那麼這些土地就屬於沃薩人所有,當然領主您的原有領地,我們一寸也不要,貴方攻佔的領土也歸貴方所有,我們絕不覬覦。另外,我們還願意與領主您結成永久同盟,共同抵禦任何的外來入侵。」

薩布羅貢代表戈勃特開出這樣的條件,令紐伯里不得不謹慎地對待,這些鷹和狼的子孫衝進中央走廊定居,後果絕對難以想像,而其他各國的態度也難以預料。

「薩布羅貢先生,我記得上一次戈勃特先生只需要向閃特徵用一些金幣和物資就答應出兵了,為何這次他卻對閃特的土地感興趣了呢?他是否考慮過其他走廊國家的態度呢?」

「領主大人,現在的形勢已經與幾年前完全不同了。上次由於您的鼎力幫助,我們才能擊破李維將軍的嚴密防守,打通進入走廊地區的道路。而且當時,控制閃特的都是閃特的本族人,加上戈勃特先生在草原上還有未了之事,我們自然必須遵守協議,對閃特的國土不能提出什麼要求。現在陰風堡已經成為廢墟,我們進入閃特沒有任何障礙,這次出兵幫助您,完全是出於對朋友的施恩,而不是對等的交易,我們提出一些別的要求也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如今,丹西這個遠東人即將控制閃特全境,既然閃特人民能接受丹西這個外人,我想他們也應該能夠接受我們。至於周邊國家,您也大可以放心,數十萬草原聯軍,戈勃特先生的英明領導,足可以擊潰任何居心叵測的外人,何況他們還先得和丹西殺個天昏地暗呢?而且,戈勃特先生的永久結盟建議,也正是為了您作出的建議,任何侵犯貴方領土的軍事行動,我們都將全力出兵幫助而不需任何酬勞。」

整個大殿寂寥無聲,戈勃特使者提出的驚人建議,閃北君臣都在心裡頭飛速對此進行著得失盤算。

紐伯里在這樣巨大的衝擊下,情緒的波動也不自覺地刻寫在臉上,不停地進行著陰晴轉化。

薩布羅貢卻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話語所帶來的效用,他一拉繩子:「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戈勃特先生還為您送來了一件特殊的禮物,他心愛的寵物,尊貴的朗里奇王子殿下。朗里奇,過來,叫兩聲。」

聽聞此言,紐卡爾、紐那提和佐米亞德三人都不由得大吃一驚,六年前離奇失蹤的閃特王子朗里奇,竟然就在眼前,而且是如此一副樣子!

紐伯里和坎塔雖然剛才猜出了這個人的身份,可還是和其他三人一樣,對廳裡發生的詭異情景目瞪口呆。

蓬頭垢面的男子聽話地「汪汪」叫起來。薩布羅貢把腳伸出,男子則爬過去替他舔著靴子,臉上是一堆傻笑,對於舔主人的靴子非常受用。

「紐伯里先生,上次您將朗里奇作為禮物送給戈勃特首領後,他覺得殺了實在是太可惜了點,就作為一條狗養了起來。雖然打獵的時候,這條狗比起任何一隻其他的狗都要差勁,但卻是所有狗裡邊最聽話的一條。更沒想到的,它今天還很有利用價值呢!據我們得知的情報,丹西一方面不斷用免稅等政策收買人心,通過教皇的冊封以獲得正統地位,另一方面又不斷造謠,污蔑您殺害了國王和王子,弒主自立。紐伯里先生,假如您向外宣稱找到了王子的下落,將朗里奇扶上王位,那麼對丹西的陰謀舉動將是一個沉重打擊,勢必會動搖閃特人對他的忠誠。您也無須擔心,這條狗一樣的東西絕不會不聽您命令的。當然,這只是我們的建議,採納與否完全由您決定。這條狗,是戈勃特先生送給您的小小禮物,如何利用,任殺任剮,悉聽尊便。」

很難形容廳內眾人的心情如何,不過凡是有一點昔日閃特強國回憶的人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早年的遊牧民族無情地蹂躪了閃特民族,而今天,當年堂堂的王子,也被戈勃特弄成如此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完全瘋掉了的模樣!

戈勃特此時把這個形同廢人的朗里奇拋出來,不能不給所有人都無法忘懷的震撼,得罪這個強悍冷酷的草原領袖,將遭受怎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長時間,紐伯里才面無表情地緩緩開口:「薩布羅貢先生,非常感謝戈勃特先生送還的厚禮,朗里奇王子能夠平安歸來,閃特人民也是萬分感謝。不過貴方提出的條件,事關重大,我們還需要時間進行討論。」

「當然,這一點我絕對能理解。」薩布羅貢躬身行禮道:「貴方還剩多少時間,我真不好說,不過戈勃特先生卻有足夠的時間靜候您的回覆。領主大人、各位先生,告辭了。」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18
第八集 第七章

窗外是滿天的繁星,屋內是通明的燈火。

貝葉、凱日蘭、佩羅等人肅立一旁,聽著桌前的紐卡爾給自己的心腹通報今天下午發生的驚人變故。

自前夜入城後,紐卡爾被一個副領主的虛銜奪走了曼尼亞政治統轄權,凱日蘭和佩羅也交出了兵權,掛上了軍部的閒職,可以說,這一派掌握的實際權力基本上被紐伯里和坎塔端掉了。

不過,誰都不能小看他們這股勢力,雖然他們在軍界的勢力,由於尤里奇的投降丹西和坎塔的回歸而受到重創,但紐卡爾在政界的影響力,在各位官僚中多年舖下的盤根錯節的關係,卻是任誰也不敢小覷的。

影響力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如果說利益是驅使人的原動力,那麼影響力就是說服他們,相信跟隨自己才能使他們利益最大化的春藥,而且只要紐卡爾不從肉體上被消滅,那麼這種影響力就難以消除。

「草原上的畜牲們,竟然打起了閃特國土的主意!」本來就帶有強烈民族主義情緒的凱日蘭,忍不住嚷了起來,在紐卡爾的逼視下不得不放低了聲音:「丹西雖然是外來人,但好歹他屬於文明人,能尊重和學習我們的傳統,可要是讓那些曾屠殺和姦淫我們同胞的草原野蠻人進來,整個閃特都會變成人間地獄!我是絕對不會跟戈勃特這個魔王合作的!」

「是啊!」佩羅附和道:「領主這麼做,沒有誰會跟隨他的,全閃特都會起來造反的。」

「這個事情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呢!」貝葉沉吟著。

「不行的,」紐卡爾搖著頭:「所有的協議都將只是秘密協議,如果消息洩露出去,父親可以矢口否認。而且,當時只有我們四人在場,不需要查,他就能知道是誰放出去的消息。我們手裡沒有一兵一卒,通過這些消息煽動赤手空拳的老百姓,在戒備森嚴的曼尼亞幾乎沒有成事的可能。」

「我有不少老部下,可以叫他們在軍中想想辦法。我相信只要消息散播出去,所有的軍人都會反對這種引狼入室的做法的。」凱日蘭建議道。

「凱日蘭將軍,這可不行,太冒險了,還沒到那種時候。」貝葉搖頭否決了凱日蘭的建議。

「丹西已經再次兵臨城下,」紐卡爾望著天上的星星若有所思:「這一次是他親自帶軍前來。父親投靠戈勃特,影響最大的其實是丹西。假如我們再度派人跟他去談判,跟他擺明形勢,也許他會考慮我們的和平建議的。」

「丹西這邊無論如何是必須利用的,擋住戈勃特還得靠他的軍隊才行,」貝葉點點頭,隨後又搖頭:「不過現在時機未到。跟丹西見過一面後,我就知道,他是個野心極大的賭徒,不屈不撓,不賭到最後一舖不會認輸。這樣的人,千萬別在他順風順水、優勢在握的時候找他去談判。只有讓他先嘗嘗戈勃特的厲害,我們又控制了曼尼亞,到時再派人跟他去談判,我方才能獲得滿意的結果和最大的利益。」

「嗯,這樣當然最好了,可我們現在的形勢,又談何容易呀!」紐卡爾嘆了口氣:「能保住自身性命就不錯了。」

「殿下倒也不必過分沮喪,我們現在不是沒有機會,相反,薩布羅貢的出現,反倒給了我們一個契機。」

「哦,」紐卡爾眼光一閃:「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今天下午,對於薩布羅貢的建議和領主後來作出的決策,各人的態度是怎樣的呢?」

「除了佐米亞德這個馬屁精在那繼續拍馬屁外,坎塔、紐那提和我都沒怎麼吭聲,只是默默地接受了父親的最後決定。」

「嗯。」貝葉撫著尖下巴:「紐那提可以排除,我們的機會就在我的舊主,坎塔將軍身上。」

「坎塔?貝葉先生,此話怎講?」

「我跟隨坎塔將軍也有幾年時光了,對於他的脾氣多少有些瞭解。他追隨領主,主要是報答過去領主對他的恩情,同時他也確實想幹一番事業。雖然說,這些年出於各種限制,坎塔將軍也做了不少違心的事情,但我還是察覺得出,在他的心底裡,仍然把自己當成一個英勇正直的騎士,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在當前的形勢下,領主作出這樣的決定,我想,在坎塔大人心裡,也絕不會贊同的。」

貝葉的分析,叫紐卡爾深吸一口氣:「貝葉先生,您有把握嗎?」

直接策反最高軍事長官,而且是正跟自己唱對台戲,一直忠心於紐伯里的坎塔,貝葉的想法確實與眾不同。當然,這裡邊的風險也相當大,任誰都不能不仔細掂量。

「殿下要說把握,我也不敢打包票。人心是最難揣度的,坎塔最後的選擇是什麼,我也無法肯定。不過,我個人覺得,這個險值得一冒。」

紐卡爾在屋裡連踱幾個來回,才下定決心:「那好,我今晚就去拜會一下坎塔大將軍。」

「殿下,」貝葉阻止道:「您去的話,目標太大,還是由屬下代勞妥當一些。我是他的舊屬,拜見老上級是個絕佳的借口。萬一出事,您也多一些迴旋的餘地。」

「嗯,也好,那一切就拜託先生了。」


「軍團長,前面就是麥芽城轄地了。離邊境三公里處,有一個小村落叫做瑪斯坳,實際上是詹魯軍隊的一個秘密補給中轉站,有兩百名詹魯士兵在那裡駐防,這是我畫的草圖。」

猛虎自治領的中央郡與麥芽城交界處旁的一片樺樹林裡,親自充當斥候的自由軍團副軍團長阿施塔,正向巴維爾匯報偵察結果。

「嗯。」巴維爾微微地點點頭,接過阿施塔遞過來的草圖,用僅剩的獨眼就著昏暗的星光端詳起來。

經過幾天的趨馳後,以保境安民為己任的自由軍團,卻將自己的處女戰,選定境外進行。

不過,這也正反映出巴維爾的特點,指揮作戰別出心裁,往往總是在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狠下痛手。

由於中央郡獨裁官席爾瓦採取大踏步撤退,全線收縮的防守策略,使得詹魯和塞爾聯軍能夠在中央郡戰場上長驅直進,也讓繞道麥芽城的詹魯騎兵基本上撲了個空,除了巴普的那五千紅虎軍團騎兵外,既沒有遇到什麼抵抗,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

當然,由於是第一次踏上敵國的領土,誰都不知道前面有什麼陷阱,敵人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來,所以久經戰陣的聯軍將領們還是盡最大的努力協調行動,處處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前進。

雖然這樣做,使得軍隊推進速度有所減慢,但卻減少許多隱藏的凶險。對於兵力佔絕對優勢的他們而言,即使平穩前進,正面強攻,也能將敵人砸個粉碎,實在是沒有為取勝而冒險的必要。

聯軍的順利進軍,使得設在麥芽城轄地內的,原本作為前哨補給站的各處軍需駐地,變成了詹魯人安穩的後方,何況這裡是看似猛虎自治領盟友,在戰爭中保持中立的麥芽城的領地。

所以,在這些地方駐紮的軍人,難免會產生鬆懈的情緒,而巴維爾卻恰恰選擇了這些地方給詹魯人永生難忘的教訓。

當然,自由軍團戰士們的特殊身份,也令他們作起戰來百無禁忌,不必像正規軍那樣,去考慮什麼外交影響。

看罷地圖,巴維爾給幾位大隊長分頭佈置完各自的任務後,就與軍官們一起,回身招呼隱蔽在林間休息的五百戰士們起來準備戰鬥。

都是打過仗的老兵,戰士們很快就拿起了武器,跨上戰馬,排好了陣勢。

因為已經是平民身份,所以大家都褪去了巨虎軍團的鎧甲,穿上了輕便的布衫,為了標識身份,每個人的額頭都繫著一根藍色的緞帶。

這以後也成為了自由軍團的傳統之一。隨著時代的變遷,他們身上的戎裝式樣也在不停地變換,但頭繫藍帶的傳統,卻從來沒有改變過,所以自由軍團又有了一個別稱--「藍帶軍」。

當然,自由軍團還有很多其他的別名,每一個名字,都有一段值得書寫的典故。

五百人裡唯一的護旗官,中隊長瑞奇舉起軍旗,站在隊伍的最前端。這是一面由戰士們按照巴維爾的意思,在一個晚上匆匆趕製出來的,有些簡陋的軍旗。

旗桿是砍下來的一段小樹的樹幹,旗面是用寶劍割開的四方形白布,幾個略通畫技的戰士,在上面畫了一隻振翅翱翔的鴿子。雖然當時和後世的很多人都認為這幾個戰士的畫技實在不怎麼樣,這哪是鴿子,分明是一隻努力跳上土牆的母雞嘛!

不過巴維爾對此卻相當滿意。對於一支軍隊,這些器物之所以珍貴,並不在於其材料的價格、做工的精細和圖像的美妙,而在於裡面所賦予的神聖意義以及戰士們對它們的敬仰和崇拜。

「弟兄們,詹魯人已經侵略了我們神聖的中央郡,我們的同胞們正在敵人的鐵蹄下呻吟。在敵人的正面,自然有我們英勇的正規軍抵擋,而我們的任務,則是在敵人身後插上一把小刀。不要小看我們的戰鬥,只要不停地給敵人這種打擊,他們一樣會痛苦萬分,甚至失血而亡!不要因為我們人少而自慚形穢,只要我們戰鬥不息,所有的人們都會起而傚尤,我們的隊伍也會像雪球一樣越來越壯大!今晚,是我們自由軍團成立後的第一場戰鬥,希望所有人都能有出色的表演!現在全軍聽令,跟隨我,進軍瑪斯坳!」

五百人發出一聲整齊的吶喊,隨後跟著巴維爾和其他軍官,悄無聲息地朝著西南方向前進。

約莫走了半個多小時,瑪斯坳的燈光已經在一公里遠處閃爍。巴維爾舉起右手做個手勢,全軍停下了馬步。

「怎麼回事?」巴維爾皺眉問道。

「不是詹魯或麥芽城黑雲騎士團的巡邏兵,」從身後縱馬趕來的阿施塔回答道:「也許是莊園主私兵武裝,或者是地方上的治安守備隊。」

「也不像,」巴維爾面無表情,低聲說道:「他們自打我軍走出樹林不久後,就盯上了我們。這些人行動迅捷,身手不錯,幾撥人前後銜接,配合得宜,偵察工作做得相當職業,絕不是普通私兵或農夫出身的地方治安隊能做到的。」

「既不是正規軍,也不是私兵和治安隊,」阿施塔也是滿肚子疑惑,瞇著眼睛想了想:「難道是盜賊團?不過他們沒看到我們打著軍旗,帶有武器嗎?」

巴維爾回頭看了看,在微黯的星光下,在遠處根本看不清簡陋的軍旗上的圖案和字樣,把它當成商隊的標記也無可厚非,而身穿平民服裝的隊伍後頭,二十多名戰士押著百來匹戰馬,上面駝著自由軍團的糧草、金幣和武器等物資。

「有可能是盜賊團,」巴維爾的獨眼望了遠處幾個快速移動的模糊身影一眼:「恐怕他們把我們當成普通的武裝商隊了。」

「我帶一幫弟兄去把他們趕走。」身旁的瑞奇說道。

「不可,」巴維爾否決了瑞奇的提議:「敢進攻幾百人的武裝商隊,對方人數肯定不少於三百。在這裡鬧起來,恐怕會驚動瑪斯坳的詹魯駐軍。」

「要是這幫兔崽子在我們進攻瑪斯坳的時候,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討厭了。」

出師不利,處女戰就碰到這樣棘手的事,阿施塔也相當惱火:「不如我們裝作不知道,掉轉方向前進,找個僻靜地方先解決掉這群混蛋,再去收拾詹魯土撥鼠。」

「嗯,這樣也好,」巴維爾點頭應允:「不過,我們還是盡量先禮後兵的好,免得未戰先折損人手。況且盜賊團目前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的活動,也能給敵人帶來一些麻煩。」

巴維爾掉轉馬頭,帶著五百戰士轉而向西前進,對於遠處那些偵察者的動向視而不見。

跑了大約五公里,巴維爾找了片密林前的空地,命令戰士們就地歇息,篝火也不點,趁著黑夜的掩護,作好備戰工作。

果不其然,發覺這支「商隊」停下來歇息後,自以為行蹤隱蔽得很好,負責偵察的幾個盜賊,只留下一人在遠處監視,其他人都轉身回去。不一會兒,大隊的盜賊就從東、北、南三個方向同時朝自由軍團的棲息地撲過來。

這伙盜賊的數目不少,將近七八百人,竟然點起了火把前進。也難怪他們有恃無恐,七八百人的大型盜賊團,已經有足夠的實力,對僅為他們半數略多的商隊,進行明火執仗的搶劫了。

不過,這伙盜賊今天顯然打錯了算盤。當他們距離「商隊」約百米遠的時候,對方似乎一點也不見驚慌,整支隊伍鴉雀無聲,令盜賊們心下奇怪。

「點火!」巴維爾沉聲下令。

灑了燃油的幾個柴堆迅速升起熊熊烈焰,夢想著殺人越貨的盜賊們,臉上的興奮被驚訝所替代,一個整齊的半圓形防禦陣形展現在他們面前。

戰陣的外緣是幾排巨大的防護盾牌,兩百名步兵手持長矛和戟槍,傲然肅立。

他們身後是百餘名弓箭手,所有人彎弓搭弦,箭矢沿四十五度角拉滿弓弦,引而不發。

不過只需對方指揮官一聲令下,箭手們手一鬆,雨點般的箭矢就將落到盜賊們的頭上。

在戰陣的兩側,則各為一百騎兵,引轡立馬,長劍高舉。盜賊和首領們這才知道不妙,對方完全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打起來根本不是對手。

巴維爾拿著自己心愛的布魯斯長弓站在陣前,瑞奇高舉軍旗挺立身後。

「自由軍團的巴維爾,向各位深夜來訪的朋友們問好!」帶著丹田中氣發出的聲音,所有的盜賊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盜賊們頓時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撲上去打吧,估計是送死居多,很多人已經是滿心恐懼,雙股戰慄了;就此撤退嘛,萬一自由軍團趁機反咬一口,來個銜尾追擊,盜賊團估計也會是被打個落花流水,對方可是有騎兵的呀!

一個頭目模樣的人站出來:「巴維爾……」

話未說完,但聽一聲弦響,巴維爾手中利箭出手!

該人尚未來得及縮頭,箭矢已經擦過了他的頭皮,將他頭頂的帽子深深地釘在地上!箭翎兀自微微顫動!

「叫你們老大出來,像你這等小嘍嘍,不配跟我講話!」巴維爾的話音再次響起。

在威猛的軍勢上,巴維爾再顯露這麼一手絕技,給盜賊們已經有些恐懼的心理上再添一層震懾。

剛才還想耍些詭計的盜賊首領,也知道不宜再縮頭藏腦,只得站出身來:「黑雨團傑姆,向巴維爾先生致意!不知英雄在此,為了混口飯吃,剛才多有得罪,還望貴方海涵。」

曾經參加過哈里河谷大戰的傑姆,見識過丹西指揮初出道的猛虎軍團大破盜賊聯軍的血腥場面,知道跟正規軍正面對壘,幾倍的盜賊都不是敵手。

如今面臨同樣的場景,他也不得不忍氣吞聲,盡量避免衝突的發生。

「想不到今晚的不速之客,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黑雨團來訪,有失遠迎哪!」巴維爾爽朗地一笑:「不知者不怪,我們自由軍團與黑雨團井水不犯河水,又天幸沒有發生流血衝突,我當然也不宜再行留難。不過,既然團長親臨,機會難得,你我何不單獨相敘,讓我們兩方就此化干戈為玉帛呢?」

巴維爾發出邀請,騎虎難下的傑姆也不願再當著這麼多手下人的面示弱於人。

自己最揪心的還是他手下的這支齊整嚴明的軍隊,至於個人的武藝,剛才雖然對方露了一手,但心裡估算,也就跟自己是半斤八兩的水平。

即使巴維爾剛才有所藏拙,單打獨鬥起來,在百招內想拿下自己絕無可能,與他單獨相處自己並不懼怕。

想到這,傑姆也傲然昂首:「也好,就尊兄所言。」

巴維爾作個手勢,自由軍團的步、騎、弓三個方陣都放下了武器,不過戰士們仍然肅立著不移動腳步,保持陣形不變。

兩位首領都給副手秘密地交待幾句後,才不約而同地朝旁邊的密林走去。



第八集 第八章

坎塔坐在書桌前。平素他一拿起書本,心境就能平和下來,出了再大的問題,書桌前的自己都能逐步冷靜下來,從而能夠作出理智的抉擇。

不過今天晚上,這個方法卻似乎有些失靈了,薩布羅貢、朗里奇王子、紐伯里等人的面容和神情,總是不自覺地一幅幅跳入腦海之中,心裡像一鍋已經煮沸且還在添柴加火的開水,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耳朵裡更是時不時響起丹西在裡然城下那些尖刻的話語。

「坎塔,睜開你的眼睛,好好地瞧瞧你的那位明主,看他在打不贏仗的時候,會不會再次邀請北方的蠻族洗劫閃特!」

「那個時候,你就會明白,在他心裡,是國家、人民重要呢!還是自己的權位重要!」

「當然,你也要睜開眼睛仔細瞧,看我是怎麼把紐伯里和戈勃特一鍋端掉的!」

「唉……」坎塔嘆了口氣,將桌上滿斟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言猶在耳啊!」

坎塔正想搖鈴喚來僕人給自己斟酒,管家卻似乎未卜先知地在外面敲門了。

「進來吧,」坎塔回頭對推門而入的老管家說道:「正想找你呢!再給我斟一杯,哦,不,把整瓶都拿來吧,我自斟自飲好了,你我都免得麻煩。」

「是的,大人,」老管家雖然對主人的反常舉動有些不解,但多年職業習慣,使他仍然恭謹地應允:「對了,大人,貝葉先生在外面求見,您看?」

「貝葉?」坎塔一楞:「既然人都已經來了,就見上一面吧!」

這個才華與無恥同樣出眾,當過自己的心腹謀士,又背叛自己的貝葉,這個時候來找自己,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坎塔正尋思間,貝葉已經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坎塔的這間書房,包括這整座宅院,他都幾乎熟得不能再熟悉了,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

幾年來,貝葉曾與坎塔在這間房子裡無數次傾談至深夜,為自己的主子出謀劃策。

然而,僅僅十來天的工夫,卻發生了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戲劇性變化,當年的主從二人,如今卻成了對立派系陣營中的人物,在老地方談起全新的話題。

「來了。」

「是的,閣下。」

還是那兩句老套的開場白,只是氣氛卻有些尷尬。

「在紐卡爾那兒,做得還舒心吧!」

「還不錯,雖然現在局勢有些困難,但紐卡爾殿下對我非常信任。」

「像我以前那麼信任你嗎?碰到困難了,該不會是又產生了轉投新主的念頭吧!」

坎塔刺耳的話語,令本來不想在此問題上糾纏的貝葉,也只好出言道:「大人,屬下當時投靠紐卡爾殿下也是形勢所迫,大將軍生死未卜,屬下也只好先自己找碗飯吃。倘若早知事情會如此發展,屬下斷不會有上述舉動的啊!」

「唉,貝葉,不必解釋什麼了。有這個必要嗎?你想向我證明什麼?證明你的忠誠?」坎塔搖搖頭:「貝葉,你之所以總是被人相中,別人看重的,可不是你的忠誠呢!」

「坎塔大人,我倒也不是想向您表露我的忠誠。剛才的解釋,也只是想請您瞭解,雖然我並非愚忠之人,但還是有自己的原則的,在主人尚未陷入無法回天的絕境前,我不會先替自己尋找出路,而是會盡職盡責地為他出謀劃策。」

貝葉對自己的解釋也不甚滿意,神情有些沮喪:「丹西領主總是那樣出人意料,他的一個也許不經意的舉動,不僅破滅了紐卡爾殿下即將成功的計劃,也令我們主從二人的關係陷入今天這種尷尬的境地。」

「你說的倒也是那麼回事,丹西這個小娃娃的心計才華、膽略手段,確實不同常人,而他的狠辣無恥,比起你來恐怕也是只強不差。不過說句實在話,即便我不回來,你和紐卡爾恐怕也不一定是紐伯里領主的對手,他玩這種遊戲的時候,你們還只是學堂裡的讀書郎呢!」

坎塔深有同感的話,令貝葉有些哭笑不得,記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他只得順著對方的話往下勸解:「是啊!坎塔大人,我今天正是為此而來的。紐卡爾殿下和我經過仔細商議後認為,戈勃特南下塗炭我們閃特民族的行動,只有丹西手上的軍隊才有可能抵擋得住,而今天紐伯里領主作出的錯誤決定,也只有將軍您才有能力制止。」

貝葉的提議,叫坎塔身軀不由一震。他緊盯著貝葉的眼睛,良久無言,後者在這樣的逼視下卻是神態自若。

過了好一會工夫,坎塔才出聲,嗓音有些乾澀:「這是你們的建議嗎?」

「是的,將軍閣下。紐卡爾殿下和我,雖然不是什麼道德上的聖人,但至少在這種民族大義問題上,還不會太顧及自己的一己私利。另外,我們情願戰死,也不想當一條狗的下屬,尤其是給戈勃特舔靴子的狗!」

「貝葉,你知道今晚這話,會給你、給紐卡爾殿下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嗎?!」坎塔的話也有些激動起來。

「話已經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無法收回。正因為我們知道大人您的為人,今晚我才敢坦誠相待,直言不諱。」

屋裡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坎塔才喝了口酒,笑起來:「呵呵,到底是年輕人,敢作敢為,這樣的大事,竟然也被你們說得像飲酒吃菜那麼簡單。貝葉,你在我手下也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參謀了,該知道閃特王都的規矩。我雖然握有兵權,但軍隊的調度都必須經過領主同意,而且轄下的這些將官中,也難保不會出現紐伯里領主的心腹臥底。」

「坎塔大人,周密籌劃,難事不難;草率粗疏,易事不易。紐卡爾殿下已經是副領主之尊,政界官員擁護者眾多。只需數千人馬,一名忠實的將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紐伯里領主,政界有紐卡爾殿下,軍界有您主持,當可以實現政權的順利交接。至於軍隊的調度問題,過幾天領主將為迎接朗里奇王子歸來而舉行盛大的儀式,不會不出動軍隊來維持城內秩序,這個機會,無論如何必須抓住。」

「嗯。」坎塔邊思索著邊點點頭:「貝葉,順便問一句,你們把我和丹西都當成了手中的棋子,那對我們這兩顆棋子又有什麼樣的安排呢?」

「丹西那頭,我們將在奪取政權後,等戈勃特一發難,就與其展開談判。至於閣下,我也實話實說,將仍然出任大將軍一職,能得到的好處,只是避免成為民族罪人,不會在歷史上背上賣國賊的罵名。」

「哦,我冒這麼大的風險,圖的就僅此而已嗎?貝葉,你不會不明白軍權可轉化為政權的道理吧,還記得我們原來曾多次討論過的那個問題嗎?」

「很遺憾,閣下。我想說的是,現在形勢完全不同了。假如您憑借武力當上領主,曼尼亞將一片混亂,只有丹西會從中獲利,而假如紐卡爾殿下執掌權力,政權將平穩交接,我們才有實力抵擋丹西的入侵,也才有機會利用外部形勢的變化,保住我們已有的領土。」

坎塔再度盯緊了貝葉那如海一樣深邃、如刀一樣銳利的眼睛,良久無言。


「哈哈,巴維爾軍團長,這就是你們自由軍團的軍規嗎?」傑姆不由得笑出聲來:「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有趣的軍規,今晚又親眼見到這麼有趣的軍隊,想起來,還真是不虛此行哩!」

「好玩嗎?」巴維爾也咧嘴一笑:「有沒有興趣參加我們的隊伍?我們自由軍團說來就來,想走就走,很適合你們這樣的盜賊團做做短暫逗留,撈幾票生意。」

「哦,有賞金嗎?」

「沒有,自由軍團的戰士沒有任何薪水,」巴維爾聳聳肩:「不過,要是你們搶到了聯軍的武器和物資,可以作價賣給我。」

「啊!真是個有趣的建議。但是事關重大,我們也是頭一次打交道,所以我還需要去跟手下的弟兄們商量一下才行。」

「傑姆團長,老實說,其實我們也算是故人哩!」

「哦,此話怎講呢?」

「還記得哈里河谷嗎?我當時是猛虎軍團弓弩部隊的一名小隊長。聽說貴團也參與了那場戰鬥,而且是少數幾個能全身而退的盜賊團之一呢!」

「原來如此,難怪……」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傑姆也是感慨萬千:「其實我哪裡是全身而退,根本就是自知不敵,臨陣脫逃啊!」

「知進知退,本來就是優秀指揮官的必備素質。」巴維爾寬慰著傑姆:「不過我有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巴維爾軍團長,你是個爽快人,與我更是一見如故,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據我所知,當時大陸各大盜賊團損失慘重,而貴團當時分毫無損的撤離後,儼然已經是大陸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團之一了。可為什麼這幾年卻未見發展壯大呢?當時貴團應該就已經超過了兩千之數,可今晚我看,人數似乎尚未過千呢?」

「唉,」傑姆歎了口氣:「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哪!巴維爾先生,您久居軍中,可能對江湖上的事不太熟悉啊!這兩年,在東西兩邊,同時出現了兩股特殊的武裝盜賊團伙。在東邊,大約有兩三千從遠東的魚桑島國跑過來的一夥強盜。他們在摩裡南部登陸後,就組成一個叫做浪人盜賊團的組織,由一個叫做籐田太郎的傢伙帶領。這些身材瘦小的矮腳豬,武功卻個個不差,手裡拿著的式樣古怪的鋒銳長刀,往往將人一劈兩片。最令人頭大的不止如此,這個叫籐田的頭目,心狠手辣,毒計百出,手下人也組織嚴密,儼然像一支軍隊。」

「在大陸西部,北邊冰雪覆蓋的瓦爾芹半島上,也跑出來不少留著長鬍子的瓦爾芹野蠻人,他們有的坐船當上了海盜,沿海岸線騷擾村鎮,有的則登陸步行,向內陸進發。這些野人身軀偉岸,力大無窮,戰鬥力據說堪與熊族武士媲美。更厲害的是,這幫傢伙,幾乎是整個家族、整個部落加入了我們這一行當,他們人多勢眾,因為親緣血統關係,打起仗來非常齊心,在各地橫行無忌,各國軍隊都頗為頭痛。」

「這兩撥新來者,為了打天下,根本不睬江湖上的老規矩,打家劫舍不留餘地,一律殺光搶光,對同行也照吃不誤。說來慚愧,在東西兩邊,我們黑雨團都曾吃過大虧,要不是被逼無奈,我們才不會到戰火紛擾的猛虎自治領及周邊地區,到大軍的夾縫中來覓食呀!」

傑姆帶著苦澀的回憶,卻激起了巴維爾的神往:「江湖中總是有這麼多的新鮮事啊!不過現在也好,我們已經脫下了軍裝,成為了江湖中人。」

傑姆搖著頭:「一個與政府結合緊密,為政府服務的江湖人。」

「沒錯,不過我們也同樣為老百姓服務,」巴維爾不以為意,拍拍傑姆的肩膀,「傑姆團長,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看看黑雨團的弟兄們是否對我的提議感興趣。」

經過巴維爾的一番鼓動,黑雨盜賊團的半數,約莫四百人,在團長傑姆的帶領下參加了自由軍團,其他的人因為不願意跟聯軍的正規部隊為敵,而不願意參加。

傑姆倒也不怎麼強求,拿出些金幣給他們盤纏,將他們打發走了事。

「走了將近一半的弟兄,你不心疼嗎?」巴維爾悄聲問道。

「巴維爾老弟,你還是不瞭解江湖啊!盜賊團跟你們自由軍團也差不了多少,是個有利即合,無利即分的組織。只要保留主骨幹人員,手裡又有錢,總是不愁招不到手下的。」

「哦,是這樣。不過傑姆,你也不瞭解自由軍團呢!雖然我們來去自由,但自由軍團絕對不是一支有利即合,無利即分的隊伍。」

「是嗎?走著瞧好了。反正不為了金幣,我是不會跟你們合作的。」傑姆反駁著:「對了,咱們現在上哪?」

「瑪斯坳,」巴維爾躍上戰馬:「今兒個,我們要做一筆開張生意!」

經過黑雨盜賊團這麼一折騰,自由軍團原定在夜晚襲擊瑪斯坳的詹魯補給站,結果等巴維爾帶著五百名正規軍舊部和四百名盜賊組成的奇怪混合部隊再次趕到時,已經是將近凌晨三點了。

天即將變亮,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巴維爾也是命令所有人抓緊時間行動。當然,這個時候也正是人最犯睏的時候,村民和守軍都沉醉在酣香的睡夢中,只有幾隻被驚醒的狗發出一聲吠叫。

不過,牠們基本上來不及發出第二聲吠叫,獨眼神射手巴維爾的利箭就已經穿透了牠們的喉嚨。

詹魯的軍事補給站設在瑪斯坳村東角,由數座民居大雜院改建而成。補給站的四角和大門處都有兩三個兵士拿著武器值夜班放哨,不過此時,他們的眼皮也都在不停的打架,有一兩個甚至抱著長矛睡著了。

自由軍團的九百武裝人員,分成幾撥,從各個方向悄悄地潛伏到了補給站四周。

巴維爾和阿施塔躲在一棟民舍後,窺探著補給站的正門。門口有五個士卒,一個提著燈籠,其他人拿著武器,都在百無聊賴地閒聊著,打發這令人睏倦的時光。

「巴維爾,讓那幫盜賊參加進來合適嗎?」阿施塔對眼前的戰場顯然不怎麼在意,五倍於敵人的部隊進行奇襲,相對於敵人,他更關心內部的問題。

巴維爾的獨眼瞟了副手一眼,他知道,阿施塔的話代表了絕大部分舊部戰士的想法,正規軍出身的他們,顯然有些看不起那些服飾各異,隊伍不整的盜賊們。

「阿施塔,我們打的不是正規戰,而傑姆他們正精於此道。說起來,我們還得好好跟人家學學呢!」

巴維爾又窺了一眼補給站的正門:「發信號!」

阿施塔帶著幾名箭手點燃手中的火箭。

隨著一排火箭升上高空,九百多人從四面八方吶喊著撲向了詹魯人的軍事補給中轉站。

巴維爾帶著一百名精銳戰士撲向大門。他邊跑邊發箭,而且是一弦兩箭,雖然沒有威達的一弦四箭那麼神奇,準頭卻一點不差,五名哨兵瞬間就被撂倒僕地。

戰士們刀槍齊上,補給站的木門兩分鐘就給捅破推倒。

此時,補給站裡的守軍們剛剛從夢中驚醒,衣冠不整地從營房裡衝出來,不少人甚至忘了拿武器,絕大多數都來不及套上盔甲。

在門口處,一群平民裝束,頭繫藍帶的狂徒們,手持各式武器,正凶神惡煞地撲過來,而且這樣的人還在不停地從門口湧進來。

詹魯守軍很快就發現,這些人絕非拿起武器的普通老百姓,他們完全是精於群鬥的老戰士。不過,有很多詹魯士兵是被送進地獄才醒悟過來的。

傑姆手下的盜賊們也射殺了牆頭的哨兵,一群群地爬牆而入。翻牆越室,本來就是盜賊們的強項。

等到盜賊們越過圍牆,從背後夾擊的時候,本來就有些頂不住的詹魯人徹底崩潰了。半個多小時的光景,補給站的守軍就被完全解決掉了。

初戰告捷的自由軍團將士,喜滋滋地向巴維爾報告此戰成果。殺死詹魯人一百二十餘,俘虜八十多,本方戰死十七人,三十餘人受傷。繳獲金幣一千五百枚,還有幾個倉庫的糧食、草料、軍服、武器等大量軍需物資。

「三號、四號倉庫是由我的弟兄們佔領的。」傑姆一邊用繳獲的絹布擦著刀上的血跡,一邊說道。

「嗯,你想要多少錢?」

「一千金幣吧!」傑姆咧嘴一笑。

「一場老朋友了,打個對折吧!」巴維爾狡黠地眨眨獨眼:「阿施塔,分他五百金幣。」

傑姆一邊嘟噥著巴維爾還價太狠,一邊將金幣揣入衣服的裡兜:「東西怎麼辦?是不是搞些馬車來運走?」

「哪用那麼麻煩,帶上這些東西,以後怎麼打仗?」巴維爾冷哼一聲:「帶上十天糧草,每人拿一套軍服,其他的全部放火燒掉!」

傑姆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花這些錢買下來的東西,為的就是一把火燒掉?

「俘虜怎麼辦?」瑞奇問道。

「俘虜?他們不會把我們當作戰俘,我們當然也不需要什麼俘虜!」抿了抿嘴唇:「留下一個活口吧!」

瑪斯坳的詹魯軍需站燃起熊熊烈焰,燒成一片火海。唯一倖存的一個詹魯士兵,蹣跚而行。他的背上背著一個大竹簍,裡面是兩百多隻右手手掌,以及巴維爾的一封信:

「獻給蓋亞陛下  中央郡全體人民,自由軍團全體將士敬贈。」

看著沖天的火光,巴維爾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席爾瓦輕聲的吩咐:「要發動別人起來抗爭,首先就必須挑起仇恨。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的仇恨,都是必需的。」

「走,我們回國!」巴維爾一揮馬鞭,帶著隊伍朝東而去。

自由軍團的征戰史,就在瑪斯坳的火光與血色中拉開了帷幕。與其他軍隊割下敵人首級炫耀戰功不同,自由軍團的方式則是剁下他們的手掌,因而他們又獲得了另一個別名--「斷掌軍」。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19
第八集 第九章

巴維爾敬獻厚禮的對象,詹魯王國的國王蓋亞,正在紅土城的臨時行宮裡生悶氣。

雖然只是凌晨五點,天剛濛濛亮,蓋亞卻沒有一點睡意,滿心煩躁地坐在院子中,手裡是一把揉碎了的芍藥花。宮女給他送來披衣,也被他粗魯地推開:「讓我靜一會!」

也難怪蓋亞生氣,按照反虎聯盟各國簽訂的協議,各國按預定比例瓜分猛虎自治領的財富,土地則以誰先占歸誰的原則進行分配。

按蓋亞的想法,戰勝後,詹魯和塞爾兩國,將以累斯頓河為界,以西屬詹魯,以東屬塞爾。

至於橫跨大河的大城--巨木堡的歸屬,則要看雙方戰後的實力消長而定,歸於某方,抑或隔河分治。這座城市,才是兩國爭奪的重點。

不過戰爭剛一開始,蓋亞就挨了一悶棍。沒想到聲稱握有無敵鐵甲艦的猛虎自治領水師,竟然敗退得如此迅速,讓塞爾人趁機沿河而上,連被蓋亞視做自己囊中之物的紅土城,竟然也讓塞爾人拔得頭籌,率先進入這座不設防的城市。

當然,習博卡二世和吉卡斯也並不想要這座以異族居民為主體,處在河對岸的飛地。

塞爾大將軍茲波林率軍大肆劫掠一番後,就揚長而去,還假惺惺地說將紅土城送給蓋亞陛下做見面禮物,把蓋亞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話可說。

本來,當年被丹西巧取豪奪拿去的故土,又這樣不流血地取回來,應該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

不過,萬斯和席爾瓦走前把府庫裡的東西,包括金幣、糧食、武器和各種物資搬個精光,不少人也攜妻帶子,拿上全部家產逃往巨木堡。

而這一次,茲波林又將這裡清洗了一遍,搞得不僅城市內,連周圍的莊園都是空空如也。

城內飽受劫難的居民們,對於重回本族國家的懷抱也沒有什麼熱情了,除了自己留下的一些間諜外,自己進城時竟然沒什麼人到門口迎接,街道和各個居民區一片死寂,寫在人們臉上的也全是冷漠。

這樣一來,不僅當初計劃在紅土城附近夾擊猛虎自治領主力的戰略落空,將紅土城作為下一步作戰的物資供應基地的計劃也同時落空了。

更加可氣的是,今年年初席爾瓦頒布了休耕令,各地基本上都沒有耕種夏糧,田野土地上一片光禿禿的,紅土城周圍也不例外。

這樣,紅土城不僅無法成為他想像中的一個物資供應基地,反而要自己派人通過難行的山道,從國內運糧來填飽幾十萬居民的肚子,叫本國本軍在後勤方面的壓力陡然上升。而且,為了安撫民心,親王蓋蘭也不得不前往城內各處慰問本族百姓,體恤民情。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昨天晚上,胡瑪人給自己送來了密使贊雷逖的人頭。本來指望這個贊雷逖能在胡瑪草原掀起些風浪,即使不能讓胡瑪族反戈倒向,讓丹西難受難受也行啊!

誰曾想這麼快就傳來了噩耗,而且送來的頭顱已經被煮熟,面頰上還有被人啃過的跡象!

「奶奶的!這幫遊牧畜牲!胡瑪畜牲!」蓋亞又揪了一朵芍藥花,在手裡狠勁地揉搓。

看來希望還得寄託在另外一幫遊牧民身上,而對他們,老子也不是沒有行動的,蓋亞一邊尋思著,一邊將手裡碎蔫的花瓣扔到地上。

猩紅的花瓣,如幾點血跡,落在整潔的石路上。


清晨時分,閃特最北端,斷腸山脈的死亡峽谷谷口,陽光剛剛從地平線露頭,周圍還有些薄霧。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在原來陰風堡的舊址上,威達手下的五萬將士已經熱火朝天地修築工事多時了。

經過連續的急速行軍,他們在昨天終於抵達了死亡峽谷。大軍一到,威達就一方面派出斥候到週遭偵察情況,同時命令其他人開始在峽谷的谷口,原陰風堡的舊址上修建防禦工事。

戈勃特果然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扼守死亡峽谷谷口的陰風堡,被他拆成了一片廢墟,甚至連城堡的地基也全部挖個稀爛。

丹西曾找過建築大師陀比恩詢問,能否在原址上重建城堡,以求盡快在北部建立一個防禦要塞,避免來自北部野蠻民族的巨大威脅。

看了地方官送來的手繪圖紙,聽完了情況介紹後,建築師也是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既然地基都被破壞掉了的話,重建還不如新建一座城堡省時省錢,因為,光是清理原來的廢墟,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聽聞權威下的結論後,丹西也只好悻悻作罷。

不過,對於威達他們來說,這些廢墟倒也不賴,使得修築壕塹有了足夠的石材,既省下了挖土的工夫,又比土要結實許多。

威達坐在一塊倒塌城牆的巨石上,嘴裡含著一塊權當早餐的奶酪,攤開死亡峽谷及周邊地區的地形圖,眼睛望著地圖,呆呆地在那出神。

死亡峽谷是斷腸山脈中唯一裂開的一條大峽谷,也成為了漢諾大草原進入中央走廊的唯一通道,而陰風堡,則曾是扼守這條要道的最堅固堡壘,足以跟東邊的摩雲關、西邊的赫斯堡媲美齊名。

不過,斷腸山脈、死亡峽谷、陰風堡,都並不是它們最初的名號,它們現在這些令人恐懼的名稱,都是後人根據血腥累積出的各個歷史事件,給它們起的別名,久而久之,人們已經忘了它們的初名,別名也變成了正式的名稱。

斷腸山脈為東西走向,東接摩雲山脈,西連雷恰山脈。它陡峭筆直,山的兩邊基本上都是壁立千仞的懸崖陡壁,山上也都是裸露的岩層,幾乎是寸草不生,山頂上則終年白雪皚皚。

這樣險峻的山脈,除了輕功高強者有可能憑藉其功夫艱難地爬上去以外,其他人根本無法翻越,就更別提有輜重的軍隊了。

因而這也成為了保護中央走廊地區富裕的農耕文明,免受北部漢諾大草原上遊牧民族侵害的天然屏障。

不過傳說在上古時代,斷腸山脈卻有一個美好得多的名字--仙子山脈。傳說這裡綠樹繁茂,芳草茵茵,美麗的仙子們居住在高可及天的山頂處,她們的福澤遍灑人間。

然而,厄運突然來臨,一夥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飛龍,趕走了仙女,佔據了此處。從此,仙子山脈成了這些惡龍貽害人間的據點和老巢。

仙子山脈和周圍地區,變成了人間地獄,成為人們傷心斷腸之所。

這種情況直到西大陸來的大英雄維克托和猴族英雄侯聖,拿著神兵青龍劍與烏龍棍,深入龍穴,殺死天龍王,才結束了人們的痛苦生活。不過這些惡龍留下來的惡劣地理環境,卻再也無法改變了。

險峻的斷腸山脈雖然隔斷了中央走廊與漢諾大草原的聯繫,但它的中段,即閃特北部地區,卻有一條斷裂開的大峽谷。這條峽谷長約兩公里左右。峽谷內道路狹窄,最寬處不過一百米,最窄處只有十來米,兩邊都是陡峭的山崖。

當年的胡瑪族人,就是在女首領克麗斯的帶領下,通過這條峽谷,離開資源貧瘠,戰亂不休的漢諾大草原,進入中央走廊定居下來的。

追溯更遠一點,傳說呼蘭人的祖先,也曾是胡狼族的一支,同樣是穿過這條峽谷前進的。

不過他們走得更遠,一直離開了中央走廊,殺進了東部的呼蘭草原,並建立起一個強盛的大帝國--呼蘭帝國。

雖然地位身份已完全不同,自認為比起現在草原上落後野蠻的胡狼族要高等許多的呼蘭皇室,堅決否認這種說法,但仍然有很多呼蘭的貴族傾向於認同這一傳說。不少人還千里迢迢地跑到漢諾大草原上去尋根訪祖。

當然,局外人是無法考證這段歷史是否確切了,但是僅從「胡狼」、「呼蘭」兩者如此近似的發音,也能大致推測出些端倪。

然而,更多的遊牧民族則不是像胡瑪人、呼蘭人這樣,背井離鄉,擇地而居,重新打出一片新天地。

他們更樂意做的是,侵入走廊,燒殺擄掠,搶劫錢財、女人與奴隸。尤其是到了草原上的荒年,各個民族更是停止內鬥,互結聯盟,大舉向南入侵,進行瘋狂的劫掠。

在那個時候,這條峽谷並不叫做死亡峽谷,而被各遊牧民尊稱為「勝利峽谷」。每一次南侵,遊牧戰士們總是跨馬攜刀,氣勢洶洶地衝過峽谷,然後再運著一車車滿滿的戰利品,趕著大群的女人和奴隸,再次穿過這條峽谷勝利歸來。

這種現象,中央走廊人民遭受的痛苦,直到百餘年前,閃特族的蓋世大英雄--朗托出現後,才得以改變。

出身普通人家的朗托,從小立下了壯志,在九個英勇的弟兄,即後來冊封為九大聖騎士的勇士的幫助下,統一了閃特全境,建立起強大的閃特王國。

儘管是立國之初,百廢待興,需要無數錢財,朗托還是竭盡全力,勒緊褲腰帶,花了幾年的工夫,在勝利峽谷谷口修建了一座雄偉堅固的城堡--北風堡。

而九大聖騎士之首的馮.李維,出任閃特北部最高軍事長官兼北風堡城防總指揮。從那時起,李維家族連續幾代,一直受國王的委託率重兵鎮守北風堡。

馮.李維被朗托稱為軍中的中流砥柱,以其防守極為穩固著稱於世。

朗托曾笑言:「我打了多少敗仗,即使死了都不要緊,只要李維還在,閃特就穩如磐石,沒人敢動她一根毫毛。」

誰知道這句戲言,最後卻成了真。曾被整個中央走廊推為公認的領袖,被認為歷史上最有可能統一中央走廊地區的朗托,在正值盛年的四十六歲,率領走廊聯軍擊敗呼蘭帝國的入侵,並反攻呼蘭本土。

在歷盡千辛萬苦攻佔了呼蘭西部要塞,被認為是永遠攻不破的堡壘--摩雲關後,站在高台上向聯軍將士致意的朗托,卻死於一枝陰險的毒箭。

射箭的,正是柯庫里能的祖先,柯庫爾。被草原遊牧民視做魔王的朗托,最後也死在與胡狼人同源的呼蘭人手上。

定居文明與遊牧文明的每一頁交往史,幾乎都是用骸骨沾著鮮血寫成的。

朗托死後,聯軍四分五裂,摩雲關最後也被呼蘭人重新奪回。

至於曾經多次商議的幾大走廊國家的合併事宜,再也不見提起,空令後人嗟嘆。

不過,馮.李維的存在,令任何人都不敢覬覦閃特的領土。閃特果然像朗托所言,只要李維在,就穩如磐石。

雖然以後的歷代閃特國王,再沒有出現過朗托那樣的英雄人物,但李維家族總是忠實而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自己的天職。

作為防禦世家,各代李維將軍們,利用堅固的城牆和出色的防守策略,擋住了遊牧民族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擊,保證了閃特和中央走廊各國在百餘年的時間裡,沒有再受到漢諾大草原上遊牧民族的任何騷擾。

幾乎每隔十年二十年,遭到飽受資源匱乏的痛苦而垂涎南邊鄰居財富的草原上各遊牧民族都會在某個強大首領的帶領下,聯合起來狂攻北風堡。但他們每一次都被李維家族率領的閃特精兵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

遊牧戰士的屍體堆積在峽谷中化作了纍纍白骨,每到晚上,整條峽谷都是綠瑩瑩的,到處是鬼火游動,彷彿是一條通往地獄的通道。

勝利峽谷的榮耀變成了死亡峽谷的恐懼,北風堡也同樣成為了無法攻破的城堡,取得了與摩雲關、赫斯堡同樣顯赫的名聲。

而原來閃特王國北部的北風沼澤和北風堡,人們總覺得從北方吹來的風裡,帶有太多冤魂的陰氣,因此北風沼澤和北風堡也獲得了同樣令人恐懼的名稱--陰風沼澤和陰風堡。

同樣的,陰風大道、淚河等周邊外圍地名,也多少與此相關。

真應了那句老話,世界上沒有攻不破的堡壘。十幾年前,戈勃特的父親戈連正值壯年,意氣風發,不顧歷代頭領們的教訓,帶著遊牧聯軍再次進攻陰風堡,結果也再次慘敗在第六代李維的手上,戈連自己也重傷而亡。

又過了十年之後,二十五歲的戈勃特矢志復仇,通過內外聯合,終於完成了戈連的未達之志,擊敗名將加仇人的李維,將整座陰風堡拆成一片廢墟,連地基也全部挖斷。

隨後,死亡峽谷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榮耀,遊牧民族在百餘年後終於再次洗劫了中央走廊,峽谷裡的亡靈們再次歡欣鼓舞地看到,他們的子孫押著無數的戰利品勝利歸來。

而對於閃特,也同樣應了朗托的那句話,李維兵敗,閃特也再不是穩如磐石,立刻陷入了四分五裂的諸侯割據時代。

而同為聖騎士後代的紐伯里,則是造成這一後果的罪魁禍首。直到丹西帶著猛虎軍團大舉北伐,這種局面才有改觀的可能。

只是,相較於當年朗托在走廊裡的崇高聲望和無數盟友,丹西今天碰到的卻是四面皆敵。

為了戰略大局,丹西不得不讓具有豐富經驗,指揮過大兵團作戰的李維穩守閃南的廣闊領土,而派遣自己充當起在峽谷口抵禦遊牧蠻族的光榮任務。只是條件比起當年的各代李維還要困難,他們好歹還有一堵城牆,自己卻只有一些簡陋的工事可資利用。


「威達,威達!」

叫聲把威達從歷史長河的神遊中喚醒,他抬頭一看,是角鬥士夥伴,縱隊長羅格,一個擅使戰斧的夥計。

「羅格,什麼事?」

「斥候回來了,有緊急情報。」

「那好,叫上所有大隊長以上軍官,馬上到我的營帳開會!」

一個捲髮的小伙子,正在向威達和各位軍官報告探聽到的情報。小伙子叫提奧,穿著牧民服裝。

其實他本來就是草原上的蒂奇斯族人,跑到走廊裡來撈世界,後來被威達相中,重金聘請他加入猛虎軍團,利用他對漢諾大草原的熟悉,進行偵探工作。

「威達將軍、各位長官,戈勃特率領草原各族聯軍約莫二十萬人,正朝死亡峽谷推進,據我們的陣地大概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聽聞提奧的話,底下將官們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只有威達、羅格、賈巴爾等少數幾個將領不動聲色。

在威達手下的這五萬人中,只有兩萬人是從中央郡開過來的舊部精銳步兵,分別由角鬥學院的戰友羅格、卡丹城入伍的老戰士賈巴爾,這兩名都喜歡玩斧頭的縱隊長帶領。

其他的三萬人,都是剛收編不久的閃北降軍,很顯然,雖然經過了幾天訓練和重組,但他們尚沒有學會處變不驚,而這卻是猛虎軍團將官們必須具備的素質。

威達皺起了眉頭:「在底下議論什麼!聽提奧講完,有問題可以當場問,軍中的紀律都不懂嗎?!」

軍官們收口噤聲,提奧也有些嚇到了,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提奧,」羅格微笑著發問,打破軍議會的尷尬:「戈勃特草原聯軍裡頭,各族軍隊的組成,你打聽清楚了嗎?」

提奧有些放鬆下來:「具體數字很難說,不過聽說裡頭,沃薩人大約有八萬,胡狼人大約五萬左右,其他像蒂奇斯、鳩蠻等民族,就不太清楚了。」

「看來戈勃特未盡全力呢!」賈巴爾說道:「我聽說,草原上的沃薩人,光帶甲戰士就有十幾萬,加上出則為兵入則為民的成年男子,人數就更多了。看起來,戈勃特似乎不怎麼把我們放在眼裡嘛!」

賈巴爾的話,叫眾將都有些心驚。早就聽說漢諾大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與走廊裡各國完全兩樣,實行的是幾乎全民皆兵的軍事制度,倘若他們這股洪流開過來,將是非常可怕的力量,恐怕沒有誰能擋得住。

威達冷笑一聲:「戈勃特不是傻子,死亡峽谷就這麼狹小的正面,他帶的人馬再多又有何用?既不能展開包圍,又沒法發揮騎兵的衝擊力,只能跟我們硬碰硬地打攻堅戰。不過這些遊牧蠻子經常攻打陰風堡,倒也積累了不少步兵對戰,攻城圍城的經驗。」

「這個我們拿手,」羅格信心十足:「我們猛虎軍團的重步兵,從來不懼正面對決,連重騎兵我們都不怕。我就不信,這些長著羅圈腿的馬背上的蠻子,下馬後會是我們的對手!」

「倘若戈勃特這麼打,我就不擔心了,」威達說道:「只要一兩萬人堵住峽谷,跟他打消耗戰,即便打不贏,也能耗上幾個月的時間。」

「呵呵,確實,」賈巴爾笑道:「南面的峽谷口只有五六十米的寬度,最多上來百多人。況且敵人,一堆兒擠在峽谷裡,一枝箭射下去,沒準能扎上兩個人呢!」

「所以我懷疑的正在於此,」威達皺起了眉頭:「戈勃特不是戰場上的初哥,他可不會喜歡這麼打仗。而且時間上也趕得太巧了點,我們剛來兩天,他們就趕到了。倘若他們提前幾天,不是已經衝過峽谷了嗎?沃薩和胡狼族的戰爭,不是已經結束幾個月了嗎?」

「威達將軍,屬下聽說的情況是這樣的,」提奧說道:「打完仗後,半個月前,在沃薩族領地,古拉爾河中游的飛鷹渡口,十七個草原民族召開會議,共同推舉戈勃特為草原聯軍的首領,並由長老們授予了雄鷹可汗的稱號。在會後才調度軍隊,籌集糧草,協調聯軍的行動。我想,也許是這件事耽誤了戈勃特的行動。」

「這倒也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威達點點頭:「政治這玩意,雖然我不怎麼懂,但知道它總是要花些時間的。不過……」總覺得有些蹊蹺,但又說不出來,威達也只好欲言又止。

「我聽說胡狼一直是漢諾大草原上的第一大族,」賈巴爾接過話茬:「如今沃薩族的戈勃特不僅當上了聯軍首領,還加封尊號,儼然是草原上的王者,胡狼首領西格爾願意嗎?難道草原上,狼的子孫已經臣服於鷹的後代了嗎?」

胡狼以狼,沃薩以鷹為民族標誌,是故賈巴爾有此一問。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提奧回答道:「不過我個人估計還沒有,因為各族首領的軍政權力都還在各個首領自己的掌握中,戈勃特似乎還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想來與以前的草原聯軍相同,只是一個臨時性的軍事首領,這一次多加了一個封號而已。」

似乎記起了什麼,提奧又說道:「對了,這次我還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吧!知道的情報越多,對戰爭就越有把握。」羅格被勾起了興趣,趕忙慫恿道。

看到威達也點頭了,提奧才眉飛色舞地講起來:「我聽過草原上一些長舌婦們的議論,她們說戈勃特正在追求胡狼首領西格爾的妹妹卡琳爾,為了這個女人,他把自己的幾個老婆都休掉了呢!」

「哦,」威達也忍不住發問了:「這個卡琳爾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戈勃特搞上手沒有?」

「這個卡琳爾外號叫『狼女』,聽說貌美如花,武藝高強,在戰場上不輸於鬚眉。不過她好像對戈勃特有點感冒,一直愛理不睬的。」

「唉,舞刀弄槍的女人,」威達相當失望:「想想奈絲麗那種貨色,這個卡琳爾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一些知情的將領聽到主將的話,都忍不住怪笑起來,軍事會議也在笑聲中結束了。

只有威達,心裡頭像擱了塊石頭一樣,總放不下來。當然,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滿腦子都是一個疑問,這個聞名已久的戈勃特,他在打什麼主意呢?他究竟會採取什麼樣的進攻手段呢?



第八集 第十章

「雄鷹可汗」的巨大氈帳內,草原各族的首領同樣也在召開軍事會議。

戈勃特端坐在帳篷中央的上方,瞇著眼睛,抿著嘴唇,有些傲然地打量著帳內的其他人。

他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虎背熊腰,沃薩族戰士的緊身裝束,更襯托出全身的遒勁肌肉。他的棕色捲髮下面有著一對深邃的灰色眼睛,再往下是長長的鷹鉤鼻,右手則時不時習慣性地摸摸腰間的青龍劍。

丹西曾在胡瑪草原發出感嘆,連遼闊草原都融不掉的野心將是非常的可怕。戈勃特父子與阿薩爾無疑都是擁有這種野心的人物,不過與阿薩爾不同的是,戈勃特和他的父親戈連,都有著與自己野心完全相匹配的能力。

當戈連接任沃薩首領時,漢諾大草原上仍是胡狼族一族獨大,沃薩和鳩蠻、蒂奇斯等民族一樣,屬於第二集團,與胡狼族存在相當的差距。

僅從戈連以前,遊牧民族七次聯合進攻陰風堡,有六次是胡狼人擔任首領,只有一次是鳩蠻人當頭,就可以看出胡狼的勢力之強大。

但戈連絕不是安於現狀的人,他一方面勵精圖治,鼓勵本族人口生育,發展與走廊各國的貿易,默默增強本族的實力;另一方面,他又憑藉其大膽和細心,策劃了引發東西教會間軒然大波的青龍劍失竊案,將這件神劍奪入手中。

隨後,戈連手持神兵征戰四方,取得了輝煌的戰果。搶到的牲畜,他分給族內的各部落,自己一隻不要;抓獲的人口,則將他們分散到各個部落中,使他們成為本族的牧民或戰士。

他的這一系列戰爭和內政措施,使得曾經默默無聞的沃薩族得以迅速崛起,並取得了與胡狼平起平坐的地位。由於戰勝了胡狼人,戈連得以出任草原聯軍的首領,率領各族人馬第八次進攻陰風堡。

戈連的幼子,當時只有十五歲的戈勃特,還清楚地記得,大軍出發前的意氣風發和趾高氣揚,這可是沃薩人第一次獲得出任聯軍首領的殊榮,也完全改變了大草原的局勢。

不過,更叫少年戈勃特難忘的,還是陰風堡前慘敗時的情景,那一幕,像刀子一樣刻在自己的腦海心頭,每一筆,每一畫,都滲出血來!

投槍、箭矢、石塊,像冰雹一樣在草原戰士們頭上呼嘯,祖輩們的白骨上,又舖上了厚厚的幾層屍首……

李維帶領閃特軍隊開始反擊了,被殺得草木皆兵的草原戰士們,狼、鷹、禿鷲等的子孫們,開始像受驚的兔子們一樣逃竄……

身受重傷,仍然堅持在前線指揮的戈連,拒絕兒子和部下挪動他的身體,他每講一句話,嘴裡就湧出大口的暗紅色鮮血:「不,不要動我,我、我已經失敗了,就讓我和歷代的祖先們待在一起吧……」

最難忘的是父親臨終之前,用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望著陰風堡方向:「給我拆了,拆了那座地獄城堡,我永遠在這裡,在這裡等著你,看著你……」

十五歲的戈勃特,就立下志向,無論如何,要完成父親的遺願。同樣,這場難忘的慘敗也教給他一個道理,跟李維家族的人,在這種不利的條件下交手,英勇睿智如父親那樣的人,也難逃歷代祖先們失敗的宿命!

要攻破堡壘,必須另想辦法!

接過青龍劍的戈勃特,在自己任內,帶領沃薩族人連續三次戰勝了強勁對手胡狼族,實力已經超過了對方而成為漢諾大草原上的第一強族。

更令他自豪的是,他終於找到了攻破陰風堡的法門,內外合擊,在五年前聯合草原各族人馬入侵閃特,擊敗防禦大師李維,徹底拆毀陰風堡,父親的心願終於得償!

隨後,他帶領草原聯軍對閃特進行血腥洗劫,為草原各族擄掠了無數財富、女人與奴隸,不僅大大增強了自己的實力,其名聲也傳遍了大陸。

不過,戈勃特絕不甘心僅做一個草原上的蠻族頭目,他的心裡比普通的草原首領,有著更高的志向和追求。

富饒的中央走廊,不僅是自己民族劫掠的對象,他更想將此變成沃薩人世代居住的永久領地。這樣一來,沃薩人將永遠衣食無憂,而不必像在貧瘠的漢諾大草原上那樣,為了一點少得可憐的物資和財富,終日紛戰不休。

比起各族首領,甚至歷代草原領袖而言,戈勃特有著一個無可比擬的優勢,幼年時曾在閃特受過幾年教育的他,精通文明世界的遊戲規則,而他身後,則有無數忠誠的蠻族戰士來幫助他實現自己的理想。

在這個世界上,財富與武力,就像雞生蛋,蛋生雞一樣,是個解不開的千古迷局。

用錢可以收買士兵為自己效力,同樣,有了士兵也可以搶到錢。而戈勃特,則準備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個難題,而解開問題的鑰匙就是中央走廊與漢諾大草原懸殊的貧富差距。

戈勃特將佔據閃特,並讓沃薩人在此定居下來。同時,他也不會放棄自己在草原上的勢力,只是不再將此作為經營重點而已。

利用走廊裡的財富,他將僱傭草原上的各族戰士為自己效力。

貧窮的草原人,一個金幣就能招募幾個強悍的戰士,絕對是物廉價美的交易。這些戰士,又將為自己佔據更大的領土,奪取更多財富。這兩者都將像滾雪球一樣地不斷壯大,一直將自己推上權力的頂峰,野心的極限!

早在五年前,第一次攻破陰風堡後,戈勃特就曾動過這個念頭。不過,當時的形勢並不允許自己採取這種行動。

首先,草原上的胡狼人跟自己民族的矛盾正在加深,戰爭不可避免。

其次,走廊各國也難以容忍沃薩族這樣的異類突然進入走廊定居,出現像丹西這樣四面受敵的狀況。

第三,閃特的民族主義情緒,在遭受洗劫後正處於高漲時期,而六大軍閥手裡的軍隊也整飭完畢,要想立足相當困難。戈勃特知道自己必須忍耐。

今年,取得第三次對胡狼戰爭勝利的他,已經確立了自己在草原上的地位,一兩年內,胡狼人都不敢再輕啟戰事,自己終能騰出手來開拓新的天地。

而丹西的猛虎軍團則為他創造了絕佳的機會。一方面,猛虎軍團將走廊大部分國家都拖入戰爭,對自己這邊無暇顧及。

相反,塞爾和詹魯都派出使者,希望自己南下出兵,給猛虎自治領施加軍事打擊,並許以重金酬謝。

當然,假如他們知道自己來了就不想走的話,也許就會是另外一副態度了。

另一方面,丹西的入侵,各國以及紐伯里的邀請,都給了自己足夠的出兵藉口,而猛虎自治領的各項消除民族隔閡,增進民族融合的政策,也預先為自己舖下了基石。

從心底裡,戈勃特是非常感謝丹西,感謝這位無私的舖路人。而為了收穫果實的這一天,戈勃特苦苦等待了五年,也作了極為充足的準備。

戈勃特將如脫韁野馬般奔騰的思緒收回來,轉向即將開打的戰爭:「則尤,你的那些禿鷲,偵察到什麼情報沒有?」

則尤是鳩蠻族的首領,一個頭髮半禿的中年人。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右邊鼻孔上套著一個古怪的飾環。

鳩蠻也是草原上的一個大族。該族人以禿鷲為圖騰並加以大量飼養。和丹西的金鵰夫婦一樣,這些禿鷲對於偵察敵情有很大的作用。當然,按照人盡其才的原則,則尤也就理所當然地主持起草原聯軍的偵察工作。

則尤的話裡帶著濃重的鼻音,看來為了形象的美觀,犧牲的是言語的流暢:「大汗,根據空中觀察到的情況,猛虎軍團約有五萬左右的步兵,昨天到達了死亡峽谷谷口,他們這兩天都在陰風堡的舊址上修築防禦工事,準備據此進行防守。」

「哼,有陰風堡也擋不住我,何況是現在這個樣子呢!」戈勃特冷笑一聲:「來的是誰,是不是我的老朋友,李維將軍呢?希望這次,他的水準能有所長進。」

「好像不是,」則尤甕聲甕氣的聲音再次在氈帳內響起:「據我們的情報,來的是丹西的朋友,威達。」

「威達?丹西的那個鐵桿角鬥士朋友?」

「沒錯,就是他,大汗。」

「真想把丹西和他的那伙角鬥士統統活捉,讓他們給咱們表演一場刺激的角鬥呢!」

戈勃特的話,引得氈帳內一片哄笑。

蒂奇斯首領摩盧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抄起幾上的「骨碗」就往嘴裡咕嚕咕嚕地倒酒。

蒂奇斯也是草原上的一個大族,素以狠辣殘暴著稱,他們最喜歡的裝飾品,是以敵人頭顱製成的各種酒器酒具。

摩盧手裡的骨碗,就是用一個曾被他殺死的部落首領的頭蓋骨做成的。

格立西的族長鷹斯也一邊笑,一邊拍著手掌:「戈勃特,前鋒人選找定了沒有?沒有的話,我報名!」

格立西也是漢諾大草原上一個不小的民族,被稱為「馬背上的舞蹈家」,他們的騎術獨步天下。

戈勃特還未來得及回答,那邊古雷托的族長沙利克就嚷了起來:「別讓鷹斯去送死,還是我來打頭陣!」

古雷托人是草原上的大力士,是最彪悍的摔跤能手。

「沙利克,你奶奶個熊!」鷹斯一聽就來火了,一摔酒杯站起身來。

「鷹斯,老子才不尿你!」沙利克也毫不示弱。

「夠了,都坐下!」戈勃特一聲吼叫,兩邊都只得悻悻坐下:「前鋒我已經有了人選,那就是我們沃薩人的第一勇士,季爾登將軍!誰不服氣,可以找他單挑。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打死了我不管,打傷了我也不賠藥費!」

戈勃特點名季爾登做前鋒,鷹斯和沙利克都沒了脾氣。這個季爾登可非常人,乃是戈勃特手下的第一大將,勇武過人,單拳可以打死牯牛,雙手能裂獅虎。

他一直在戈勃特麾下作戰,打過的勝仗和身上的傷疤一樣多。

氈帳裡略略安靜了些,族長和首領們都在邊喝邊聊。戈勃特的注意力,卻放在氈帳的一個僻靜角落。那裡坐著胡狼族首領西格爾和他的妹妹卡琳爾,兄妹倆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冷眼旁觀週遭的一切。

這兩人,才是戈勃特要重點對付的人物。胡狼族雖然在草原上勢衰,但其強大的實力仍然無法小視。

西格爾絕非平庸之輩,只是在戈勃特這樣的天縱之才面前,才不得不敗下陣來。

而他的妹妹卡琳爾,則是戈勃特在另一個戰場上的進攻目標,在戈勃特心裡,其難度與重要性,遠遠超過死亡峽谷南端威達帶領的五萬猛虎軍團戰士。

卡琳爾有「狼女」的雅號,一些心懷叵測的男子又故意叫成「浪女」。她今年才二十歲,不僅長得美貌非凡,還已經有三四年的戰鬥經歷了。

卡琳爾作戰勇猛,指揮得當,美貌中透出堅毅與果敢,成為草原各族青年才俊追逐的對象,而戈勃特就是其中之一。

迎娶卡琳爾,戈勃特倒不是想貪圖她的美貌。草原上的兩大民族沃薩與胡狼合併,也是戈勃特的野心之一。

當然,戈勃特知道,貴為胡狼族長之妹的卡琳爾,絕不可能屈尊做自己的小妾。為了達到目的,他一狠心,將自己娶的三個妻子都休掉了,意圖打動卡琳爾的心。

不過,這個卡琳爾非常有主見,且很不領情,對戈勃特總是不理不睬。這件事情都快成了草原上的笑料,叫戈勃特非常沒面子。

可弄到了這個份上,戈勃特也騎虎難下,只得繼續扛下去,希望自己的「誠意」能有所收穫。

戈勃特展示出一個極有男性魅力的微笑:「西格爾先生、卡琳爾小姐,你們對於這場戰爭怎麼看呢?」

「戈勃特大汗,你就這麼有把握嗎?」卡琳爾語帶嘲諷:「守住峽谷谷口的,可是中央走廊裡聲名赫赫的猛虎軍團啊!威達將軍最近在閃特北部,也打了幾場漂亮仗呢!」

「呵呵,卡琳爾小姐,再有名的名將,在我眼裡都算不了什麼,李維就是明證。至於這個威達,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吹牛誰都會,打起來才見真功夫。」卡琳爾也針鋒相對。

「卡琳爾小姐,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呢?」戈勃特信心十足地說道:「明天季爾登將軍將進攻威達的陣地,而我敢打包票,威達手下的這五萬人馬,將見不到後天的太陽!」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21
第九集 第一章

對于政治風雲的變幻,西大陸詩人有一名句:「太陽時時告誡我們有秘密暴動的威脅,陰謀叛逆和隱藏的戰爭正在醞釀。」大陸曆995年5月6日,當自由軍團在淩晨完成了處女戰的表演,威達和戈勃特還在各自的軍營中算計著對方的時候,猛虎自治領周遭累積已久的政治矛盾也終于爆發,各方政治勢力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個適合于商店開張志慶的好日子,進行全面攤牌,在一天的時間裏竟接連發生了三場政變,史稱「叛亂之日」。

叛亂之日的權力游戲充分體現了其誘人而殘酷的本性,勝利者大權在握,黃袍加身,自然是風光無限;失敗者或倉皇逃竄,或人頭落地,等待他們的是無情地搜捕和高聳的絞刑架。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籌碼,包括本人、本家族、本集團身家性命的賭徒們,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命運女神的抉擇,一幕幕悲喜劇在鐵掌坡、奧利維拉和曼尼亞交替上演。

三場演出中,最先開幕也最先謝幕的就是鐵掌坡事變。體格健壯,在歷經戰爭洗禮的熊族人,在政治鬥爭方面,相當的幼稚而缺乏經驗,即便是陰謀政變這樣的事情,由頭腦相對簡單的他們來玩,也有些直來直去的味道。

由于猛虎自治領外交總長安德魯定于今天上午趕來鐵掌坡視察。事先獲知消息的留守領地的軍政首腦,熊將古格和長老酷列親自率領各位頭面人物跑出十裏外相迎候。

不過熊將茨牙和長老約不裏都推脫身體有病,不能前往。幾天來一直在鐵掌坡駐留活動的海亞爾特使,當然也不會去見敵國的外交官。

古格和酷列倒是不勉,帶著各族首領和長老,在一千武士的護衛下,于清早就出發了。

等到古格和酷列兩人都離開了鐵掌坡後,身體有恙,臥病在床的熊將茨牙和長老約不裏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召喚家丁武士,朝著熊王殿等各處軍政要害處進發。

蓄謀好些日子的茨牙和約不裏都做了一定的準備,糾集起來的武士和家丁相當不少,約不裏有一千出頭,茨牙有兩千左右,兩方的私兵家臣加起來達到三千之數。

由于熊王班哈帶著熊將莫賀、爪拿及五萬精兵跟隨丹西出征閃特,熊族領地的將士只剩下了不到四萬人,又因他們的宗主國猛虎自治領已經與海亞爾宣戰,熊族在與海亞爾的接壤邊界處集結了剩餘四萬武士中的半數,約莫兩萬人左右。這樣,機動部隊只剩下了兩萬戰士,這些人還要分布熊心城、熊耳寨等各處城市、要塞和村寨,使得鐵掌坡駐防部隊只餘五六千人。而今天,古格和酷列又帶走千餘精兵和各位首領,使得這裏不僅防備更加空虛,而且群龍無首,沒有有足夠影響力的軍事指揮官在此彈壓。

防備薄弱,又群龍無首,早就在等待時機的茨牙和約不裏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們也是立刻行動,意欲一舉起事成功,奪取熊族領地政權,而進攻的重點目標就是熊族的政治中心--熊王殿,兩人在殿前的廣場上順利會師兩者家臣武士約莫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看上去聲勢頗不小。

茨牙手中的巨斧一揮,將趕過來詢問的一名侍衛砍成兩段,然後帶著一千五百武裝就朝殿廳沖過去。據內應告知,這裏只有三百武士守衛,五倍的兵力,茨牙絕對有把握輕鬆拿下此處,順利控制這熊族的政治核心。

一千多人鬧哄哄地撲上臺階,守衛們見勢不妙,趕緊逃進殿內,掩上大門。

叛軍武士巨斧掄動,茨牙一腳踹開大門,率先沖進了大殿,身後的武士們也一湧而入。

「茨牙,酷列長老果然沒有看錯你!」古格的聲音如炸雷般洪亮。

茨牙定睛一看,古格正端坐在熊王殿的高臺上,上千精壯武士已經排成整齊的方陣在此守侯多時,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三百胡瑪箭手,彎弓搭箭,引而不發。

「古格,你不是離開鐵掌坡了嗎?」直線條神經的茨牙忍不住脫口而出。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擺明瞭是膽怯示弱嘛!

「是啊,茨牙,不過我忘了拿一件重要的東西,所以又回來了。」古格冷笑著說道。

「什麼東西?」

「你和約不裏的人頭!」

古格雙掌一拍,身後一名武士嗚嗚地吹起號角,又有三千多熊族武士從內堂和殿周邊過來,還有千許胡瑪騎兵出現在殿外廣場上。茨牙這支叛軍頓時陷入團團包圍之中。

「茨牙,放下武器,給你留個全屍,免去你全家人的死罪!」

「跟他們拼了!」氣急敗壞的茨牙凶性大作,提起巨斧就朝古格沖過來。

弓弦響處,幾百支箭頭閃著熒熒綠光的毒箭傾洩在叛軍們的頭上,這些人身處廳中,幾乎無處可躲。濃性的劇毒,即令皮堅肉厚的熊族人,也迅速失去了戰鬥力,不少人痛得在地上打滾。

數倍的熊族正規軍緩緩地前進,對這幫戰力參差不齊,又受到毒箭重創的叛軍,開始了全面的圍殺。

待到酷列和一個熊族首腦領著安德魯外長進入鐵掌坡的時候,古格已經蕩平了城內的叛亂,親自率衛隊在門口迎接,獻上了茨牙、約不裏和海亞爾使者這三顆人頭。

安德魯對于血淋淋的人頭早已見慣,他笑容滿面地接受了古格的厚禮。外交總長將海亞爾使者的首級,轉送給同行而來的胡瑪族白駿部落酋長懷特做禮物,茨牙和約不裏的首級,則由隨從送往猛虎自治領各處游示傳閱,一則鼓舞本方民的鬥志和士氣,二則給有叛逆之心的人敲敲警鐘,讓他們知道叛徒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外長大人,這次查抄約不裏和茨牙的住所,發現還有一些熊族首領與他們有勾結,您看如何處置呢?」古格將一份名單遞給安德魯。

「擒賊擒王即可。其他參與過這場陰謀的人,只要知錯能改,不再犯錯,這一次既往不咎!」安德魯看也不看,當下將名單撕得粉碎,紙片碎屑在風中飄舞。

年輕的外長再次展示出他圓通的手腕,對于遭受外部入侵巨大壓力的胡瑪人,他鏟除內奸冷酷無情,毫不手軟,以免戰時自亂陣腳。對于外部軍事壓力不大的熊族領地,他一切以穩定性重,極力懷柔,拉攏人心。

鐵掌坡的叛亂接近尾聲時,同樣的劇本又開始在奧利維拉上演,只是這一次,狄龍的演技比起茨牙和約不裏的蹩腳水平,高明百倍不止。同樣一個游戲,由不同的人來玩,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雖然聖瓦爾尼已經正式參加了反虎聯盟,對猛虎自治領宣戰,但那只是發生在遠方東南邊境的戰事。位于國土北部的首都,整個奧利維拉城內,這天上午,一切都很平靜。

國王歐麥爾正在王宮的後庭裏悠閑地賞花,心情舒暢而平和。遠方的戰事他信心十足,聯軍壓倒性優勢的兵力,魯道夫的指揮才能,都足以讓他寬心。

同樣,首都也非常安全。歐麥爾任命自己的弟弟,歐意裏斯親王出任近衛軍總指揮,掌管一萬人馬,負責維持城內的安全秩序。老將軍魯伊則率領神闖營、神沖營兩支軍隊,共一萬人,在京郊布防,協助歐意裏斯親王防衛京畿。有他們兩人和大隊的武裝在身邊,歐麥爾也非常放心。至于一些不安定因素,歐麥爾和歐意裏斯也做了防範,比如,對逍遙天堂的關門閉業的時間限定淩晨兩點之前,對進出城市的商隊、傭兵隊等加以檢查等等。

至于那個曾被認為是自己心腹大患的狄龍,經過了幾年隱居後,又跑往了遙遠的異國他鄉,至今沒有他的消息。時光的流逝,使得歐麥爾對他的戒心也淡漠了許多。當然,歐麥爾是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的,倘若以離開聖瓦爾尼後,歐麥爾就無法對付狄龍了,那就大錯特錯了。狄龍武功奇高,智謀出,歐麥爾自然不會去做派刺客刺殺的傻事,既沒有把握,又可能使這個感情蒙蔽的小子猛然警醒。他所做的,只是給自己的朋友,羅曼帝國皇帝奧托寫了一封長信而已。任你狄龍再厲害,在盛的羅曼帝國的國土上,奧托皇帝手下又有西大陸的武神盧其阿諾,他也絕無逃生的機會。對于狄龍在異國他鄉遭遇的慘死,任誰也不可能懷疑到歐麥爾頭上,他可以繼續帶著慈祥的面具,扮演仁君的角色。殺人,何必要親自動手,用血污來沾染自己聖潔的雙手呢?歐麥爾喜滋滋地想道。

「陛下,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端過來吧。」靠在躺椅上的歐麥爾,已經懶得起身到掛滿名畫的大廳去用膳,他更願意在這鳥語花香的地方品嘗美味。

「是,陛下。」

當心情舒暢、胃口極佳的歐麥爾在花園中愉快地吃著午餐時,他不會想到,一股席捲聖瓦爾尼,甚至整個中央走廊的颱風,即將在今天刮起,而颱風的風眼就在自己身邊!

「咕! ......」丹西拔開瓶塞,一口氣飲下了半瓶葡萄酒。

較前鋒部隊晚了大半天,丹西也帶著十萬大軍于正午時分趕到了曼尼亞城下,與庫巴和羅米的部隊匯合一處。先行抵達的羅米和庫巴,早已準備了豐盛的午膳,招待領主及其他將軍。

「領主,您喝得太多,太急了點。」旁邊的羅米勸戒道。

「口渴呀。」丹西抹著嘴唇。也確實,急行軍幾天,剛剛風塵僕僕地趕到這裏,誰的嗓子都有些發幹。

「以酒代茶,領主果真是豪爽之人哪。」軍營裏混油了的由謝夫很懂得說話,馬屁拍得不著痕跡。精明的丹西雖然心裏透亮,但話聽到耳朵裏總是很受用。

「還是要有些節制才好,領主這段時間的酒量是越來越大,連我都要甘拜下風了。」尤裏奇扭動著水桶腰,也邊開玩笑邊勸戒著。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大概是遺傳了我的祖輩遠東人在戰爭上的浪漫血統。」丹西自我解嘲地說道,隨後又嘆了口氣「唉,自從上次遇刺,體內陰氣鬱積,一直要借酒暖身,日子久了,對這杯中之物反而是越來越依戀了,每天不來上一兩瓶就不行,後勤官們每次都得費些心思準備。呵呵,現在我都懷疑,那些刺客是不是釀酒工場的老闆們請來的。」

「領主先生,那些人是不是酒場老闆指使,估計您馬上就能知道了。」 庫巴撩起帳簾子走了進來,面帶喜色,他急匆匆地跑上來,附在丹西耳邊細聲道,「領主先生,三撥人同時到達。別亞將軍押著維塞斯,吳平將軍麾下的霍夫曼押著一名可能與您遇刺有關的遠東劍客,另外,曼尼亞城內潛伏的塔科縱隊長也偷偷出城。他們都說有要緊的情報向您彙報,您看 ......」

「把人犯收監,」丹西想了想,「叫霍夫曼和塔科到我的房間等我,飯後我再找他們談。別亞將軍就讓他進來一起用餐好了。」

庫巴躬身告退,不一小會兒就又引領著瘸腿將軍別亞走了進來。

名聲日隆的別亞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的,只是臉上的自豪是掩也掩不住。他將身上的黑色披氅隨手扔給侍衛親兵:「丹西領主,東征集團軍不辱使命,維塞斯領地也已經盡入我軍囊中。這次,安多裏爾軍師特地派我將活蹦亂跳的維塞斯我送給您當見面禮。幾天前軍師大人已經出發前往死亡峽谷,他特地委托我問您一下,那一百缸朗姆烈酒您有沒有準備好呢。」

東徵集團的成功,在座的西徵集團的武將們既本方的勝利高興,又對本方陷入困境而友軍高奏凱歌的形勢有些不忿。

「東征軍的將士們打了幾個漂亮仗,別亞將軍的千里奇襲,更是叫我們西徵集團各位將軍們贊嘆不已,」丹西笑著擺手,叫人給別亞賜坐上酒上菜,「唯一遺憾的是,安多裏爾這老頭也恁地小氣了一點,在我軍後勤運輸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滿足自己的酒癮,還念念不忘他那些美酒。」

「認賭服輸嘛,」別亞狼吞虎咽地吞下一大片火腿,笑嘻嘻地回應:「我看哪,要說小氣,第一屬我們的財長,第二就得數領主先生了。奪得了大片的領土,活捉敵酋,換一百缸朗姆酒還不怎麼爽利。」

「話可不能這麼說呀,」 軍營裏混油了的格雷厄姆,自然精于挑刺賴帳之道,他笑著打趣道,「按理說,威達可是我們西征集團軍的將領,應該西徵集團最先抵達死亡峽谷才對。根據賭約,這酒該是東徵集團送給我們西徵集團才對哩。」

「哎,這怎麼能算呢?」別亞嚷道,「科魯那可是被我們整個拿下了,而曼尼亞現在完好無損。誰贏誰輸,不是一目了然嗎?」

「別亞將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奎爾也摻合進來,戰績上輸人一頭,西征軍的將領們顯然想從嘴皮上找回些面子,「賭的可是誰先到死亡峽谷,可沒人跟你賭誰先拿下對方都城,死亡峽谷跟曼尼亞可是兩回事呢。」

「威達那是臨時改變進攻路線;,咱們也讓安多裏爾軍師一回,就算軍師贏了吧。但是酒我只能兌現一半,另一半得等到我們拿下曼尼亞再說。」丹西故作大度地搖搖手,轉向奎爾,神色也由調侃轉嚴肅,「不過,要說曼尼亞與死亡峽谷全無關係,我倒覺得不太妥當呢,別好了傷疤忘了痛,幾年前戈勃特就已經給了閃特慘痛的教訓了。」

「說的也是。」奎爾點點頭。

「奎爾,固原堡還有多少守軍?」

「四萬左右。」對于丹西的突然發問,奎爾也有些糊塗,只得據實答道。

「恩,我一直擔憂死亡峽谷的局勢,即使有安多裏爾和威達兩人,可還是放心不下啊!」丹西嘆了口氣,「奎爾,就有勞你飯後馬上趕回固原堡,帶兩萬軍隊趕往死亡峽谷協同防守。」

「領主,您是不是把那個戈勃特看得有些過高了?」庫巴疑惑地問道。

「能擊敗李維的人,怎麼重視都不過分。」丹西答道。

直覺告訴他,這個素未謀面的游牧首領,遠比自己以前碰到的所有敵人都要棘手,他第一次內心裏對戰爭的前景感到沒有把握。



第九章 第二章

餐桌是策劃陰謀的最佳場所,邊吃邊談,能讓野心與腸胃同時得到滿足。

「殿下,再添一塊麵包?」佩羅拿著餐盤問道。

「謝謝,一小片就夠了。」紐卡爾的胃口顯然相當不錯。

在紐卡爾的書房裡,紐卡爾和貝葉、凱日蘭、佩羅三人一起吃午餐。會談相當機密,連侍者的角色都由佩羅客串了。

「貝葉先生,坎塔大將軍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凱日蘭遠沒有主子那麼好心情,粗聲粗氣的話音裡透著憂慮:「早上紐伯里領主公布的朗里奇王子奇跡般歸來的消息,全城都開始戒嚴了。現在街上到處都是軍隊。」

「呵呵,」貝葉笑著搖動手裡的橘子汁:「有軍隊才好行事,坎塔大將軍那邊你就不必擔心了,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下。」

「是啊,凱日蘭,」紐卡爾接茬道:「關於行動策劃,有貝葉先生和我來處理,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休息,等待著去建功立業吧!」

「殿下,大臣們那邊如何反應?」貝葉問道。

「他們?」紐卡爾一笑:「自然懂得如何騎牆,等到勝負分曉了才會真正表明態度。當然我也不會傻到給他們講我們的計劃,只是點到為止地探了探口氣。放心,不是我誇口,我取代父親臨政,曼尼亞城內的大臣們中絕對不會有死硬的反對者。」


巧事成雙,聖瓦爾尼首都奧利維拉的肥牛飯莊門前掛出了「盤點,暫停營業」的牌子,而在飯莊的裡面,狄龍、利祖、博格騰、烏雷也是四人團桌而坐,一起用餐。

除了狄龍以外,其他三人都是表情嚴肅,甚至有些緊張。畢竟,他們都是江湖人物出身,很少接觸政治,更遑論政變這種要命的遊戲了。

「不要緊張,」狄龍微笑著舉起了高腳杯,舒緩一下室內沉悶的氣氛:「咱們準備了這麼多天,事情很快就能見分曉了。來,咱們乾一杯!」

四杯聖瓦爾尼土釀燒酒下肚後,大家的膽子也壯了些。

「烏雷,魯道夫那邊怎麼樣了?」狄龍出言相詢。

「他在古渡哨所紮營,正加緊備戰,準備跨河進攻猛虎自治領李維將軍的部隊。」

「哼,魯道夫想必一定是雄心勃勃,興奮不已,能跟大名鼎鼎的李維將軍對陣並加以擊敗,他肯定會名揚四海,可惜,我看他不會有機會了!」狄龍冷笑起來:「烏雷,孔狄將軍的情況如何?」

「我們的猛虎友軍一切準備就緒,可以隨時投入戰鬥。」

「嗯,」狄龍轉過頭:「博格騰,魯伊大將軍那邊呢?」

「神闖營指揮官卡斯佩查克將軍委託我轉告您,他和手下的部隊已經集結完畢,隨時恭候調遣。魯伊大將軍閣下目前正在王宮議事,並順便監視歐麥爾和歐意裡斯的動靜。」

「利祖,你那邊呢?」

「馬匹已經部署就緒,手下的弟兄們也已經按預定計劃進入了逍遙天堂各處,他們正摩拳擦掌,準備跟藥鋤幫大幹一場呢!」利祖恭敬地答道。

藥鋤幫是奧利維拉數一數二的大幫之一,他們慣用聖瓦爾尼人挖草藥用的鋤頭做武器,是故得名。仗著有王弟歐意裡斯在背後撐腰,藥鋤幫控制了逍遙天堂地區將近一半的地盤,奧利維拉夜生活的象徵逍遙天堂也由他們掌管。

同在一地覓食,幫派之間就不可避免地會有爭地盤等矛盾和衝突發生,馬幫等中小幫派自然也與藥鋤幫有不少恩怨與過節。而今天,這些江湖爭鬥也將變成狄龍和利祖發動首都騷亂的重要誘因,成為政變和對手下人掩蓋真實意圖的煙霧彈。

「那好,」狄龍親手給每人滿斟一杯燒酒:「我們再乾一杯,然後大家分頭行動。今天晚上,我在王宮擺慶功酒,恭候各位光臨!」

四杯酒一飲而盡,四只空杯子被隨手向身後一扔。隨著一陣清脆的玻璃破碎響聲,四人大踏步走出了肥牛飯莊。


下午兩點左右,正是人最乏的時候,陽光懶洋洋的,街道上行人懶洋洋的,店舖裡的掌櫃和夥計也懶洋洋的,整座奧利維拉似乎都在打著瞌睡,享受著和平安寧的好時光。

在夜生活的中心--逍遙天堂及其周圍地區,就更是如此了。絕大多數人都睡得正香,在養精蓄銳,為晚上的正式營業做準備,白天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在這些地方的地面上走動。

作為聖瓦爾尼黑社會的標誌性建築,逍遙天堂是一座高達四層,佔地數十畝的金色樓房。逍遙天堂是集餐飲、旅館、妓院、賭場等多種功能為一體的超大型複合式娛樂中心,裡面裝修豪華,各種設施應有盡有,猩紅的地毯一直舖到大院門口處,無愧「銷金窟」的美稱。

外面則由兩米多高的圍牆將大樓整個圍起來,大理石造的院門上畫著藥鋤幫的標誌--一把滴血的挖藥小鋤頭,幫裡的夥計們在大院內外嚴加防範,儼然是個國中之國,城中之城。

這會並不是營業時間,所以防備比晚上要鬆懈不少,大部分幫眾在房內休息,只有五十幾個被太陽曬得無精打采的弟兄在值白班,藥鋤幫的三當家范爾坐在門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跟幾個弟兄圍著一張桌子玩骰子。

今天的天氣這樣地好,一切都很寧靜,大半天就混過去了,算算精彩而熱鬧的夜晚生活即將來臨,范爾也耐著性子,準備消磨掉下面這幾個小時的百無聊賴的時光。

嘈雜的喧嘩聲打破了街道的寂靜,范爾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的是大批手持凶械的江湖幫眾出現在了街角拐彎處,領頭的是馬幫幫主利祖、桐油幫幫主德魯勒爾和茶葉幫幫主巴利阿,三人及其手下都是殺氣騰騰,直朝著逍遙天堂衝來。

范爾叫一個機警的手下立刻回去叫醒大當家泰倫,自己則站起身來,傲然迎上這群江湖幫眾。倒不是范爾有多麼勇敢無畏,而是他有些不怎麼把這三個幫會放在眼裡。

藥鋤幫人數超過兩千,僅在逍遙天堂就有七八百人守衛,人多勢眾,財力雄厚,更兼有親王撐腰,連普通官員都要讓他們幾分。

而茶葉幫和桐油幫一直是個中等幫派,馬幫在心黑手辣的利祖帶領下,雖然這幾年竄得很快,但畢竟根基不牢,三派聯合起來也就千把人,看上去來頭不小,可要想真跟藥鋤幫叫板,他們的各方面實力還遠遠不夠。

「三位老大,今兒個怎麼這麼有興致,全幫出動來我們逍遙天堂樂呵啊,」范爾腆起肚子迎上去,不冷不熱地打著哈哈:「不過我們這晚上七點才開始營業,各位來得有些早了點。不如咱哥幾個先在這玩會牌,時候到了咱們一起進去逍遙?」

「范爾,你少來這套!」茶葉幫幫主巴利阿聲音裡滿是火氣:「今天我把德魯勒爾和利祖兩位兄弟請來評評理,前天晚上我手下有兩個弟兄在魚腩街被貴幫活活打死,這事你們得拿個說法!」

「我以為多大的事呢,就那點破事啊!」范爾不屑一顧:「你們哥三大概忘了魚腩街是誰的地盤吧?凡是在魚腩街擺攤的,都得給我們交保護費,違抗者,就是你那兩位手下的下場!我話放這,就是天王老子來照樣不改!」

「范爾,你少他媽擺橫!這事哪輪到你做主,叫泰倫出來!」德魯勒爾嚷道。

利祖陰沉著臉,不說話,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地給後面的幾個幫內好手打著手勢。

「范爾的話就是我的話!」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泰倫出現在了門口,身後跟著百來號人。

泰倫一邊心裡咒罵著這幾個打攪了自己好夢的小幫會,一邊扣著衣服扣子,大剌剌地走過來:「怎麼著?死了兩個小嘍嘍,就敢到我們家門口來興師問罪了?利祖,你們馬幫怎麼也摻和進來了?」

對於這個行事狠辣的馬幫幫主,泰倫還是有些許忌憚的。

「嘿嘿!」利祖陰惻惻地一笑:「沒啥,路見不平,仗義相助而已。今天,我們馬幫陪巴利阿老哥走一趟,討個公道而已。」

「哦,啥叫公道,有什麼話就甭腋著藏著了。」跟利祖有過一些私人恩怨的范爾冷哼一聲:「有啥話就當眾尿出來,讓大伙瞧瞧你尿的是金子還是銀子!」

「也沒啥,」利祖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態:「把魚腩街交給我們,咱們就從此兩不相欠。」

「哈哈、哈哈,兩不相欠?你他媽還登鼻子上臉了!」泰倫忍不住大笑出聲:「要是我們不答應呢?你們還滅了我藥鋤幫不成?」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利祖再沒有廢話,做個手勢,身後馬幫幫眾中竟然射出一片箭矢!

巴利阿和德魯勒爾本來是準備來示示威,展示一下三幫聯合的實力,意圖從藥鋤幫手裡多撈點撫恤金,出出老是被藥鋤幫壓著的悶氣,沒想到這個利祖居然說打就打!

利祖和馬幫幫眾已經抄起傢伙衝上去了,他倆也只好招呼手下人過去廝殺,幫派火拚立時開始在逍遙天堂上演!

泰倫顯然也沒想到利祖說幹就幹,而且是如此下三濫的偷襲。儘管他憑借武功連續躲閃,甚至將身邊的范爾和一個小嘍嘍抓過來墊背,還是無法逃過早就已經密謀好的馬幫好手們從各處射來的又刁又準的冷箭,右腿和左肩各中了一箭。

立刻,血液裡滲入了一股又麻又酥的感覺,泰倫知道這些箭頭上有劇毒,可他尚未來得及處理,利祖的手戟已經狠狠地捅了過來。

逍遙天堂夜市裡賣毒藥的小伙子果然是童叟無欺,賣出的蠍子毒水確實靈驗。用手中的精鋼製小鋤頭拚命招架利祖的犀利進攻,使得泰倫的全身血流更加加速。抵抗了十來招後,泰倫毒氣攻心,一屁股坐倒在地。利祖手戟橫割,一下剁掉了泰倫的胖腦袋。

人數不夠,遭遇突襲,兼之兩名首領橫屍街頭,出來的這一兩百藥鋤幫幫眾抵敵不住,開始逃竄。利祖帶著馬幫、桐油幫和茶葉幫三派人手衝進了美輪美奐的逍遙天堂。

這個地方,各幫派的首領們可沒少來,自然是熟門熟路,一些熟睡中的藥鋤幫幫眾被砍翻在床上,機警點爬起來的,也被三派聯合部隊追著打。半個多小時,逍遙天堂就落入了馬幫、桐油幫和茶葉幫的手中。

「利祖,這下怎麼辦?」看著血跡班駁的逍遙天堂,猩紅的地毯上再次被鮮血染紅一遍,到處是逃竄的藥鋤幫眾、妓女、老鴇、賭場工作人員等,巴利阿和德魯勒爾既欣喜,又有些害怕。

「斬草要除根,」利祖狠聲道:「燒掉逍遙天堂,把藥鋤幫在城內各處的勢力全部剷除!」

事到如今,騎虎難下的巴利阿和德魯勒爾也只有跟著利祖繼續幹下去了。逍遙天堂燃起了沖天大火,黑道火拚開始向整個逍遙天堂四周擴散。


逍遙天堂血案發生時,歐意裡斯和魯伊正在王宮裡陪著剛剛吃完午餐的歐麥爾聊天。除了魯伊刻意地盡量掩飾心情緊張外,大家的心情像今天的天氣一般,祥和而慵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各地風情趣事。

宮廷侍衛長蓋魯什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陛下、親王和大將軍閣下,逍遙天堂發生了黑幫火拚!」

「哦,怎麼回事?」歐麥爾皺起了眉頭。

「據說茶葉幫因為與藥鋤幫發生了事端,就糾集了一些其他幫派進攻逍遙天堂,殺死了幫主泰倫並火燒逍遙天堂。」

「黑幫簡直沒王法了!?」歐意裡斯忍不住嚷起來:「為什麼城內警衛不趕快去維持秩序!?」

也難怪歐意裡斯著急,他是藥鋤幫的靠山,攻擊藥鋤幫擺明了就是與自己為敵。藥鋤幫幫主泰倫實際上是歐意裡斯的心腹,是他特地安插在江湖裡的一顆重要棋子,除了替歐意裡斯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外,還為他貢獻大把的金幣。

除此以外,藥鋤幫,尤其是其老巢逍遙天堂裡,還留存有很多歐意裡斯重要的私人信箋、帳單等物件,一旦被他人掌握或者流傳出去,將大大地影響自己的聲譽。

蓋魯什答道:「城防警衛長官薩瑟雷已經調集了一千軍人前去彈壓,但是這些黑幫分子拒不服從,反而刀兵相向,由於鬧事者眾多,薩瑟雷長官手下人手不夠,傷亡很大,剛剛還向我們求援。」

「敢與正規城防軍較勁,這恐怕不是尋常的黑幫鬧事。」魯伊插言道:「相當於謀反哪!陛下,請讓微臣帶些人馬去看看。」

「不,還是我去吧!」害怕秘密物件丟失的歐意裡斯趕緊說道:「內城防衛是我的職責所在,魯伊將軍,整體城防還得靠您啊!」

「嗯,就讓歐意裡斯去吧!」歐麥爾最後定言。

歐意裡斯與藥鋤幫之間的曖昧關係,他多少也有所耳聞,總得給這個貪財的弟弟一些面子,另外,在首都形勢不穩的情況下,有身經百戰的魯伊在身邊護衛,比歐意裡斯那個沒上過戰場的文官,更令歐麥爾寬心。

歐意裡斯急匆匆地離去,魯伊則陪著歐麥爾繼續隨意地閒聊。確實,僅僅是黑幫爭鬥,他們還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奧利維拉的全部黑幫加起來,恐怕也不是幾千正規軍的對手。歐意裡斯肯定會帶不少軍隊去鎮壓,怎麼著也不會打不過。

「魯伊,東南邊跟猛虎自治領的戰鬥進行得怎麼樣了?」

「陛下,犬子魯道夫昨天送來的戰報,目前我國的主力部隊剛剛抵達古渡哨所周圍,布里埃的友軍尚未到達,大規模軍事行動估計得過幾天才能準備就緒。」

「真是羨慕你啊,魯伊。」歐麥爾嘆了口氣:「有魯道夫這麼能幹的兒子,將來的聖瓦爾尼還要靠他來盡心輔佐啊!看看我,兒子沉迷於油畫藝術,弟弟貪財薄義,還有貝桑這個愚笨的親戚,時刻宣揚自己是班夏的嫡親,擺明了在嘲諷我現在王位的非正統性。唉……」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哪!」魯伊也嘆著氣:「魯道夫是不錯,不過也就是個比較能耍小聰明的臣子罷了,難成大氣候呀!原來我看好義子狄龍,可惜啊……」

「是啊,有狄龍在,我們聖瓦爾尼也許真能取得史上從未有過的輝煌,可惜,人要是太出眾了,就是老天也嫉妒啊……」

「是啊,天妒英才,」魯伊附和著:「文武全才,有勇有謀的人,心智和情感卻那麼脆弱,希望他能盡快恢復和振作起來才好。」

倏忽間君臣各懷心思地聊了一會,蓋魯什再次氣吁吁地幾乎是衝了進來:「陛下,不好了!」

「什麼事?!」歐麥爾不由得大皺眉頭。

「陛下,黑幫在全城各處滋事,奧利維拉一片混亂!」

「黑幫?可能嗎?」歐麥爾地疑惑問:「什麼幫派有這樣的勢力,能夠在城市各處滋事?」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失控的戰馬,很多房屋著火,還有不少武裝執兵器的人在亂竄,而歐意裡斯親王卻帶著幾千城防軍在逍遙天堂平息事端,沒法指揮全城防衛!」

「不是黑幫滋事,很可能是有人發起叛亂。」老將軍魯伊顯然比國王和宮廷侍衛長都要鎮靜得多。

「怎麼辦?」歐麥爾也略略有些驚慌。

「陛下,對方正希望我們驚惶,忙中出錯,他才好趁機渾水摸魚。」魯伊冷靜的語氣讓兩人都寬心了些:「無論城內其他地方亂成什麼樣子,他們的真正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宮。蓋魯什,你叫手下緊守王宮,無論誰,沒有陛下和我的首肯,都不許進來。另外,你派人馬上通知城郊的卡斯佩查克將軍,命他帶領神闖營入城護衛!」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21
第九集 第三章

「你就是霍夫曼?」丹西望著眼前這個精壯的小伙子,微笑著發問道。對於他和吳平一起培養起來的這批死士,他相當地滿意。猛虎自治領並不缺少精明幹練的軍政人才和各種能人異士,這些秘密死士的武功也許並不出眾,心計也許並不詭異,但他們有其他人所不具備的,卻是君主最讚賞的東西,那就是忠誠。

所欲之事甚少,而所懼之事甚多,這往往是為帝為王者的可悲心態。這些人已經稱孤道寡,至高無上,往往缺乏更高的企求,而身邊環生的險象,又令他們心裡少有寧靜。這時,部下的忠誠往往比能力更令他們看重。

當然,此時的丹西尚在開疆拓土的時期,仍然在以廣納百川的心胸不拘一格地招募著四方的人才,但身邊人的忠誠,仍然令已經有所基業的他開始相當在意。

「是的,正是在下。」霍夫曼頭一次看到這位帶有英雄傳奇色彩的領主,他略略有些靦腆。

「你相當能幹,我聽吳平提起過好幾次。」丹西習慣性地掛著微笑面具,態度很和藹。對於任何為自己服務的人,無論他的地位和出身如何,丹西絕不會流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而這也是很多下屬願意死心塌地跟隨他的重要原因,身邊的庫巴對此也是相當敬佩。今天除了丹西和霍夫曼外,就只有他在丹西的私人帳幕裡旁聽,繼續接受猛虎領主的君王培訓。

「承蒙領主和吳平將軍的栽培,屬下只是盡了自己應盡的職責,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能盡自己應盡的職責,那就足夠了。」丹西繼續微笑著:「你能夠一個人將這樣重要的人犯完好無損地押送來此,也充分證實了你的能力,而我相信,將來你還能承擔更重要的職責。對了,把那個刺客帶進來吧!」

「好的,領主。」霍夫曼的話裡掩不住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激,但又微微有點猶疑:「不過,當我們抓住他時,他已經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看來這還是個挺有種的貨色呢,沒事,把他押進來吧,我會有辦法叫他不開口也照樣說話的。」丹西的笑容明顯冷了很多。

霍夫曼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就牽進來一個中等身材的遠東人,褐色的長衫有些襤褸,上面留著幾片血污,頭上的遠東式髮髻已經凌亂,眼中閃著求死不求生的堅定神情。

當然,此時他求死的能力已經完全不具備了,吳平等人顯然在他身上下了無數重手,琵琶骨上穿著粗鐵鏈,想來已經是武功盡廢,估計連動一下手指頭都非常困難。

「領主、庫巴將軍,屬下告退。」霍夫曼躬身道。

「哦,不必了,對於我信任的人,沒有什麼東西需要隱瞞。」丹西擺擺手:「另外,我也需要你這樣的忠誠衛士,審訊時在身邊保護我的安全。」

霍夫曼聞言,感激地站到了丹西身後,雙手緊握劍柄,只要這個被俘刺客有任何異動,就立刻出劍保護領主。

庫巴心裡想起了丹西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有樣東西既不費錢,又能獲得忠誠和友誼,那就是榮譽與恭維,對於這樣的好東西,我們為什麼不給呢?難道要留在肚子裡發酵,帶盡墳墓嗎?

當然那是對朋友而言,對於敵人,丹西又有另外的一套做法了。

「歡迎來到中央走廊,來到閃特這片神奇的國土,我親愛的老鄉。」丹西繞著刺客轉了幾圈後才用遠東話說道:「我倆似乎很有緣呢!我被你們弄得武功盡失,你今天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咱們扯平了。」

褐衫刺客一言不發,當然,他想發也只能是咿咿呀呀的含混聲音。

「你似乎是個勇敢的人,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想自盡。」丹西在似乎兩字上加了重音:「不過,咱們練武之人的體格就是棒,想死還真不那麼容易。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了,我們沒法交談,我們還是要找到其他的交流方式。我想,你總該識字吧?」

褐衫刺客撇著嘴,不屑一顧地搖搖頭。

「不會,沒關係。」丹西聳著肩膀:「會點頭搖頭、會眨眼睛,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聽聞此言,褐衫刺客挺直脖頸,閉上了眼睛。

「好樣的,很像個英雄。」丹西開始展露出刻薄的一面,附在了褐衫客的耳邊,聲音卻並不降低,反而提高了好幾度:「很像!求死有時候比求生還要困難!」

「令我疑惑的是,我的英雄,你並不一貫如此。知道嗎?在那天晚上,你本來有機會名垂千史的。」丹西冷笑起來:「別否認,你的眼神我記得一清二楚,我遇刺那天正是你在修羅網的上方。正是你,因為珍惜你的那條賤命,不願一命換一命,使得我有了逃生的機會。」

「你們為什麼要想要我的性命?為了錢?不太像。受了那個情緒化的詹魯國王蓋亞的指使?有點像,有一點。想奪取武林聖物烏龍棍?有點像,也是有一點。知道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麼嗎?我在想,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為什麼卻變得如此英勇無畏?」

「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有人能夠給你比死亡更大的恐懼。這個人會是誰呢?蓋亞嗎?不,無論蓋亞還是習博卡二世,都沒有這個能力。那會是哪位朋友呢?是我們熟悉的老對頭,還是素未謀面的高人?」

丹西搖搖頭:「不,我沒有興趣進行這種無聊的猜謎遊戲,唯一想告訴你的是,老鄉,我們猛虎軍團,可以給你比那個幕後人士更大的恐懼,同樣,也有辦法解除他對你們的控制。相信我,我是言出必行,說到做到的。」

褐衫刺客身子一顫,睜開了眼睛。旁聽審訊的庫巴知道,丹西這些虛虛實實,看似不著邊際,但又似乎含有深意的話,開始起作用了。


奧利維拉城內一片混亂的時候,神闖營的五千騎兵在首領卡斯佩查克的率領下,通過了東城門,急趨王宮而去。

卡斯佩查克是魯伊早年的秘書,後來又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一直跟隨老將軍東征西戰。而神闖營則是魯伊開始從軍就帶領的親信部隊,他在這支聖瓦爾尼的老王牌軍中擔任了八年指揮官,隨後又交給了卡斯佩查克帶領,可以說,除了魯伊和卡斯佩查克外,沒有任何人能指揮得動。

當然,今天這支隊伍的真正任務實在事關重大,除了卡斯佩查克和他身邊扮作親兵的狄龍外,其他官兵並不知情。

狄龍戴著一副遮住面容的精鋼製兜鍪,一邊在卡斯佩查克身邊趨馳,一邊透過兜鍪的眼孔打量著城內的景象。

利祖等人顯然把事情辦得非常漂亮。黑幫纏鬥把歐意裡斯的大量城防軍吸引在逍遙天堂周圍,而散佈城內各處的三千匹戰馬,幾乎在同一時間拖著燃起火焰的乾草車,在大街小巷裡到處亂奔。

失驚的戰馬滿城都是,不少民居著火,再加上一些馬幫的精幹幫眾在城內各處殺人越貨滋事,一些其他黑幫團伙,甚至一些有歹念的民眾也趁火打劫,搞得聖瓦爾尼的首都瞬間一團糟。

由於到處都是警報,城防軍根本搞不清有多少人在鬧事,加上歐意裡斯等人被吸引在逍遙天堂,指揮混亂,弄得局面失控,不得不借助京郊駐防部隊入城平亂,而這正給了狄龍和魯伊發起真正叛亂的機會。

這支王牌騎兵部隊的戰士們顯然很懂得如何控制戰馬,一路上戰士們手中的繩套揮出,控制了不少驚馬,遇到一些實在被火燒昏頭的馬匹則乾脆用箭矢射殺。神闖營一邊清除障礙,恢復秩序,一邊快速前行,很快就衝到了王宮前。

「包圍王宮,保護陛下安全!」卡斯佩查克大聲下令。

將士們迅速行動,繞著高大的圍牆將王宮圍得水洩不通,而卡斯佩查克則帶著幾個將領和衛兵模樣的狄龍直入大門,覲見歐麥爾國王。

蓋魯什帶著幾個宮廷侍衛首領在王宮門口迎接這些救星:「卡斯佩查克將軍,您的勇士們來了,太好了!陛下正在那裡等候今天的護駕英雄呢!」

「陛下在哪?沒有危險吧?」

「陛下在朝廳,有魯伊將軍陪同,一切都安然無恙。」蓋魯什把手一伸:「卡斯佩查克將軍,不好意思,例行公事。」

所有人都明白,進入王宮,除了宮廷侍衛外,都必須交出佩劍,連歐意裡斯親王也不例外,蓋魯什確實是在履行公事罷了。

「當然,公事公辦嘛!」卡斯佩查克等人都不以為意地取下佩劍。

猛然間,神闖營將軍和身後的狄龍拔劍出鞘,蓋魯什等人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宮廷侍衛們已經身首異處!

歐麥爾和魯伊尚在朝廳裡心神不定地閒談著,卻驚訝地看到,卡斯佩查克等幾個人,未經通報,一腳踹開了大門,帶著滴血的寶劍闖了進來!

「卡斯佩查克……」

「陛下,我已查明,蓋魯什與手下夥同叛亂,宮廷護衛工作已經被神闖營接管!」

歐麥爾知道不妙,想趕緊抽身往後堂逃跑,手卻被剛才還在寬慰自己的魯伊扣住,身體動彈不得!

掙扎幾下之後,歐麥爾放棄了徒勞的抵抗,嘴裡喘著粗氣,神情有些無法置信:「魯伊,怎麼會是你?!」

「不,真正的策劃者另有其人!」狄龍取下了遮面兜鍪:「陛下,狄龍向你請安。」

歐麥爾白眼一翻,暈厥了過去,狄龍不再理睬他,轉身道:「卡斯佩查克將軍,你現在出任奧利維拉城防指揮官,恢復城內秩序。另外,派人宣告陛下旨意,著令歐意裡斯親王和貝桑親王殿下火速入宮覲見!」


「你叫土蟒子?你的老大叫毒龍子?是遠東帝國蛇蠍派的?呵呵。」丹西冷笑起來:「毒龍、土蟒、水蛇、沙蠍、狂蜂,都是些可愛的動物嘛,老鄉,咱們遠東人就是有創意啊!」

趴在地上寫字的褐衫刺客,低頭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說些什麼。經過丹西一番軟硬兼施的審訊後,看似堅強的刺客還是屈服了。

「好了,你說什麼我也聽不懂,現在後悔當初為什麼鹵莽到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了吧!放心吧,解藥我會想辦法的。」丹西招手道:「霍夫曼,帶我們的貴賓下去休息吧!」

「想不到竟然是柯庫里能。」庫巴提到自己家族的夙敵,也不由得輕嚙牙齒。

「永遠都不要讓仇恨迷住了自己的眼睛。」丹西望著庫巴:「我和你一樣憎恨柯庫里能,但不要因此而作出錯誤的判斷,從而將自己置於更大的危險之中。這些人受一個呼蘭人的指使和控制,並不能說明幕後黑手就一定是柯庫里能。」

「不是柯庫里能,呼蘭人裡邊又有誰既有動機,又有能力呢?」

「從土蟒子的回答中,我們所能知道的只是,這個神秘的武功高強的呼蘭裝束和口音的人,以獨門毒藥控制了這五個以使毒著稱的遠東蛇蠍派高手。他所下達的所有命令都由他們中的老大,毒龍子代為傳達。而恰好,這個毒龍子,當年在遠東帝國又曾經與我的恩師秦,有過一些過節。憑著這些,我們無法作出任何判斷,此人或者他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必須找到那個叫做毒龍子的傢伙,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謎局才有揭開的可能。」

「包括找到治療你病痛的法門,這個也許更重要。」庫巴也冷靜下來,補充道。

「沒錯,庫巴。」丹西微笑著點頭。

「這個土蟒子如何處置呢?」

「我不需要一個武功盡廢的啞巴,讓他為增進閃特土地的肥力作點貢獻吧!庫巴,去叫塔科進來。」

塔科是個熱情奔放的角鬥士出身的縱隊長,只是今天他的臉色有些嚴肅,只有發生要緊的情況,他才會有如此的表情。

「曼尼亞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嗎?」丹西當然也非常清楚,自己派古斯和塔科兩名好手同時到曼尼亞潛伏活動,沒有突發的急事,他們這種級別的潛伏人員絕不會輕易冒險出城,親自向自己報告。所以他一見到塔科就免除客套,開口發問。

「好幾件。坎塔復任大將軍一職,紐卡爾被褫奪了兵權,連曼尼亞行政長官的位子也沒了,由紐那提接任,紐卡爾則當了個不倫不類的副領主閒職。」

庫巴與丹西對視了一眼,看來當初把這兩個俘虜放回去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兩個傢伙攪渾水的工夫確實不錯。

「今天上午,紐伯里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失蹤好多年的閃特王子朗里奇突然歸來。紐伯里已經決定,明天將為他舉行盛大的加冕儀式。為了避免動盪,目前全城戒嚴。」

「朗里奇?!」丹西和庫巴顯然都沒有料到突然跑出這麼個人物,吃驚不小。

「是的,全城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搞不清怎麼回事。不過據原來閃特王宮內的老侍僕們作證,歸來的人確實是朗里奇王子無疑。」

「可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軍即將完全攻佔閃特的時候,這個原來的王子卻突然現身?」丹西也不由得皺著眉頭。

朗里奇的突然出現,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憑空給複雜的曼尼亞政局再增添無窮變數。

「還有別的消息嗎?」

「沒有了,這些還不夠嗎?」

「足夠了,塔科。」丹西苦笑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重新評估。」

「怎麼會變成這樣?」庫巴的頭也大了很多。

「曼尼亞已經變成了一團理不清的亂麻,還記得那個古老的辦法嗎?」丹西下定了決心:「庫巴,不要試圖用手解開亂麻,只有用刀才行。你去傳我的命令,全軍作好準備,越早攻城越好!」

「有點急就章的味道,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庫巴站起來:「我也沒有耐心再跟紐伯里這麼玩下去了,刀尖上見真章吧!」



第九集 第四章

歷史是難以重演的。狄龍在奧利維拉為如何政變提供了一個教科書式的完美範本,但是當紐卡爾和貝葉想在曼尼亞重演這一劇本的時候,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波折。

夕陽下,全城戒嚴的曼尼亞城,寧靜得令人有些窒息。街道上很少有什麼行人,除了持槍拿刀的士兵外,只有少數人在街頭懸掛綵燈,張貼歡迎王子殿下歸來和登基的橫幅。大部分市民都縮在屋裡,有人打聽消息,談論著兵臨城下的猛虎軍團和突然出現的朗里奇王子,也有不少人拿著十字架做起了禱告,企求主的庇護,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坎塔騎馬,在一隊親兵的護衛下,朝王宮的方向駛去。在這些親兵當中,就有喬裝打扮的佩羅和凱日蘭。

王宮除了宮內的侍衛隊外,在外面還有城防軍重重護衛,在這非常時期,紐伯里自然不會鬆懈。軍隊的調度總得經過大將軍之手,而王宮外的部隊,坎塔派的是自己的忠實部將索司指揮。

雖然索司忠心不二,但由於事情性命關天,因此坎塔事先也沒有將自己的行動計劃告之對方。此次來就是準備臨時通知索司,讓其加入自己一方參與政變,倘若對方不從,坎塔也早有準備,那就是除掉他,讓凱日蘭和佩羅繼任索司的職位。

坎塔親自巡視,士兵們當然不敢阻攔,一行人暢通無阻地進入了指揮所中。不過,令他們驚奇的是,坐在裡邊的不是索司,而是佐米亞德。

「坎塔大將軍,歡迎您來視察。」佐米亞德奸笑著:「佩羅和凱日蘭將軍,怎麼當上了大將軍的親兵啦!」

「怎麼是你,佐米亞德,索司呢?」坎塔已經發覺了不對。

「我們剛剛換防。」

「沒有我的命令,怎能輕易換防!佐米亞德,我告訴你,現在我就要……」

「剝奪我的軍職,對不對,大將軍閣下。」佐米亞德一敲響指,室外湧進來大量持刃戰士。

「你們大概忘了誰是大將軍吧!」坎塔高舉起手裡的大將軍符印,傲然注視著逼上來的官兵:「誰敢亂來!?」

「亂來的是你吧,坎塔!」

坎塔一行人不由得錯愕地張開了嘴巴。人群分開,紐伯里陰沉著臉走了過來:「可惜啊,坎塔,這麼多年了,你最後還是站錯了隊。一世英名啊,就這樣付諸流水嘍。」

知道事不可為,坎塔剛欲拔劍頑抗,身旁的佩羅已經搶先動手,將彎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來是你!」坎塔惱恨地扔掉了手中的利劍。

「幹得好,佩羅大將軍,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紐伯里從坎塔手裡奪過符印,遞給了佩羅:「去把紐卡爾及其黨羽一網打盡,保證明天朗里奇王子殿下能夠安然登基!」


水流撞擊著船頭船舷,激起陣陣水花。凱魯站在前鋒戰艦的船頭上,雙手抱胸,夕陽映射下,高大的身軀在水面上拖出長長的陰影。

在先鋒艦的後面,是上百條運兵船,正在沿著淚河北上。

順利結束了閃北東部戰場的戰鬥後,作為安多里爾率領的十五萬前往死亡峽谷援軍的開路先鋒,凱魯帶著五萬精銳部隊先行北上,力求盡快與威達的軍隊匯合,以增強阻擊北部遊牧蠻族的力量。

淚河是閃特東北穿越陰風沼澤的一條中型河流。傳說當年的仙子們被惡龍驅趕被迫離開了仙子山脈的居所後,她們流下的眼淚就形成這條淚河。這條河流的河谷窄而深,河水湍而急,河裡泛著綠色的波浪,煞是陰森可怖,岸邊則長滿了過人高的茂密野生蘆葦叢。

由於淚河大部分河道是穿越幾乎為無人區的陰風沼澤,每當河水解凍,主河道和各處支流的蓬鬆的天然河壩多被沖毀,河水四處漫流,時間一長,兩岸的河灘擴展成了新的河床。而由於河水的漫溢和天然降雨的淤積,周邊的大片低窪地區排水不暢,形成了典型的亞寒帶沼澤地區--寬達數百里的陰風沼澤。

陰風沼澤裡陰濕寒冷,遍地泥濘淤塞,長滿濕地植被,蘆葦苔蘚叢生。這裡狼蟲出沒,蛇蠍蜿蜒,鷙禽漫天飛舞,蚊蠅嗡嗡成群。這裡到處遍佈著流沙、泥淵等陷坑,一不小心,泥沙之間就會產生空隙,把人吸進其沒頂深處。如此環境,非常不適合人類在此居住生存,而基本上也無人居住於此,放眼望去,千里荒無人煙。

當然,陰風沼澤也是阻隔遊牧騎兵南下的重要障礙,倘若死亡峽谷失守,欲南下侵掠的草原蠻族,也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或者沿陰風大道西取固原堡,或者沿淚河南下直撲亮月平原。

一般而言,在馬背上疾行如飛的草原騎兵,很難找齊足夠的船隻舟楫,因而他們多從陸路進攻,選擇西進繞道而非直接南下,幾年前戈勃特選擇的也是這條進攻路線。

太陽已經西沉入水,天邊雖說尚有一抹一帶的彩雲,但曠野裡和大河上空瀰漫著灰濛濛、黑沉沉的雲霧和蒸汽,夜幕正在迅速降落下來,隱於密林草叢深處的各種野獸的吼聲此起彼落,令人毛骨悚然。兩岸沒有一個行人,河上更無一艘漁船,只有這支載著大軍的船隊在急流中北進。

看著週遭荒涼蒼莽的景致,凱魯也不由得心生感慨,深深地舒了口氣。

「凱魯將軍,照現在的行進速度,明晨我軍將在疊瓦渡口登陸。從那沿陰風大道,再有兩天行程,我們就可以抵達死亡峽谷與威達將軍匯合了。」身旁的魯西爾掏出懷表,經過一番計算後說道。

自從科魯那城失陷,維塞斯被擒後,魯西爾就投降了猛虎軍團。因他熟悉地理環境,這一次更被任命為凱魯的副手,並負責為援軍先遣部隊指引道路。

「好啊!」想想馬上就能見到老夥計威達了,凱魯相當開懷:「巴爾博,把咱們的兩位飛天大將軍放出去吧!」

這一次北伐,威達與丹西一起主持西征集團,凱魯與昆達跟著安多里爾主持東征集團,弟兄們分成兩撥分別進攻一方。

丹西和安多里爾倒也罷了,剩下三個弟兄卻免不了有些互相競賽的味道在裡邊。尤其是當威達連下傑魯城、固原堡兩座堅城,而己方卻在科魯那城下靜坐無為的時候,凱魯和昆達都不免有些著急,要不是安多里爾死命扯著,他們早就會按捺不住地發起攻城血戰了。

不過後來的戰局卻又突然陡轉,安多里爾這邊連戰連捷,一舉拿下了整個維塞斯領地,生擒敵酋,而丹西這邊卻頓堅兵於曼尼亞城下,至今仍無消息傳來,雙方的水準高下立分,讓凱魯也覺得很有面子。

聽到凱魯發話,船尾的巴爾博打個呼哨,雙臂一振,立在他肩頭的金雕夫婦,展翅飛起,向北而去。

由於這兩位高空偵察尖兵在戰場情報搜集方面立下的巨大功勞,猛虎軍團的將士們都親暱地把牠們稱為「飛天大將軍」。

望著兩隻金雕矯健的身影,凱魯滿心的歡喜,待明天威達看到這兩位空中使者,就應該知道自己即將來援了吧!


「哈啾!」此時正被好友凱魯記掛的威達,卻在燈下忍不住連打噴嚏。

「娘的,是誰在那想我呢?不會是丹西那個無情的傢伙吧!」威達一邊為自己的行為解嘲,一邊將本方棋盤上的護熊左移一步。

「將軍,這裡的氣候不比南方,晝熱夜涼,變化無常,您要不要加件衣服?」旁邊的提奧一邊動子一邊問道。

死亡峽谷臨近北部的寒冷草原,晝夜溫差很大,素來有「圍著火爐吃西瓜」的說法。

「沒事。」沉醉於廝殺的威達不以為意,招呼對面的羅格和上首的賈巴爾:「你倆別磨磨蹭蹭的,快點接著下啊!」

因為總覺得心事重重,仔細研究地圖和各種戰略戰例後,卻又找不到癥結所在,滿腦子一團漿糊的威達乾脆扔下了軍事資料,把提奧、羅格和賈巴爾叫來下棋散心。

威達他們下的棋既不是遠東象棋,又不是西大陸的戰棋,而是草原人愛玩的對陣棋。

不同於上述兩種象棋的是,草原上流行的對陣棋分為四方,對面的兩家聯手應對其他兩家。

每方有一個刻成塔形的指揮長官,配備二熊、二象、二馬、二鷹和八隻小獅子,置棋子於方格中間,以長官被吃或無路可逃為敗。雖然棋子的配置不盡相同,如沒有投石機這一兵種,各種棋子具體的走法也與遠東象棋和西大陸象棋有異,但很多的方面還是大同小異:如鷹橫行直撞,類似於遠東象棋的車和西大陸象棋的城堡;象走斜線,與西大陸戰棋相同,等等。

不過草原象棋最吸引人之處,在於它是四方參與,需要對面兩家的密切配合,共同對付另外兩家,攻守之間產生出無窮的變化,較東西大陸只有兩方對陣的象棋更為好玩,更為刺激。所以當提奧將這種遊戲引入威達軍中後,立刻受到了官兵們的關注和歡迎,閒來無事就湊足四人玩上一把。

「呵呵,威達將軍,下棋可不能著急喲!」賈巴爾笑著用飛鷹吃掉威達的一頭小獅子:「別的不敢說,論到下棋,我可是能夠跟由謝夫、格雷厄姆將軍大戰三百回合的,您的水準可還得多練練啊!」

既死了子,己方的長官又受到攻擊,威達也只好忍氣吞聲,將護熊移前,擋住對方飛鷹的進擊路線,但是對方奚落自己的棋藝,他怎麼著也要反擊一下:「賈巴爾,你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喜歡吹牛皮。象棋我承認玩的少,這草原棋更是剛學會。不過,你玩過一種傳自遠東的棋--圍棋嗎?圍棋的算計比這草原棋還要難多了。秦當年教我們下過,丹西、吳平還有安多里爾等人都很精通那玩意呢!我雖然比不上他們,但要說你,讓你九子也不成問題哩!」

提奧看到機會來臨,也將自己的鷹衝上來圍攻威達,而羅格看到友軍危機,也飛象過來救助。

賈巴爾顯然想好了後續進攻的招數,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運上來了一匹馬,一腳將威達的護熊踩掉:「呵呵,圍棋我聽說過,但還真沒有玩過,改日有空肯定要向將軍好好學學。不過威達將軍,所謂棋理相通,我要是學會後,也不見得就會比將軍差哩!」

以一敵二,又被連吃部下,威達的形勢岌岌可危,不得不再次氣呼呼地退讓,以躲避敵方的進攻鋒芒。

此時提奧的手,卻輕輕地拈起了威達棋盤上的指揮長官:「威達將軍,您光顧著跟賈巴爾將軍正面廝殺,卻忘了我這頭底線上埋伏的飛象了哩!」

威達扭頭一看,可不是嘛,剛才提奧移動飛鷹,看似與賈巴爾聯手進攻自己,實際上卻是將底線上一直未動的飛象的斜向攻擊路線露了出來,自己剛才這一退,正好被對方吃個正著。

威達一敗,羅格變成以一敵二。知道敗局已定,他抵抗了十來招後,也爽快地推子認輸:「再來一盤!」

威達卻像木頭一樣呆坐著,眼睛盯著棋盤出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怎麼了,威達將軍,不想復仇麼?」因勝利而意興盎然的賈巴爾對這種愉快的遊戲有些欲罷不能。

威達卻若有所悟,不再理睬賈巴爾的挑釁,起身從桌上抓起死亡峽谷的地圖,一動不動地盯著瞧。半晌,他才出聲道:「我算有點明白戈勃特的陰謀了!提奧,這附近有沒有地方能夠埋伏得下一支大軍呢?」


一隊騎兵舉著火把,在街上疾馳過去。瘦小的貝葉,穿著一副大得有些妨礙行動的軍人制服,悄悄地在街角探出頭來。

唉,貝葉不由得嘆了口氣,不久前剛剛從固原堡僥倖逃脫,而今天,這樣的一幕又開始在都城曼尼亞重新上演。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否能夠像上次那般幸運了。為什麼命運女神好像總是跟自己為難,自恃才高的貝葉,發現自己奮鬥了這麼多年,卻總是功敗垂成。

晚上出去辦事的貝葉,正準備回紐卡爾的府邸匯報,卻發現了情況緊急的信號。紐卡爾家的儲藏室點亮了燈盞,而按照與紐卡爾的事先約定,這是出現了內奸的信號。

貝葉已經無暇去思索,到底是哪方出了問題,是自己這邊還是坎塔那邊,如何逃出生天才是現在的第一要務。

所有國家,不論宗教信仰、社會制度、開明程度如何,叛國謀反都是第一大罪,閃特自然也不例外。精通政治和刑律的貝葉,只要想起謀反將遭受的刑罰,就會全身戰慄。

當然現在不是戰慄的時候,而知道今晚起事的貝葉,也有所準備,隨身的背囊裡放著這套軍人制服,萬一出事,可以故技重演。唯一的遺憾是,行動匆匆,事先自己沒有仔細檢查,衣服尺寸有些大了,跟自己體型很不相配。

由於城內戒嚴,行人很少,而且由於大搜捕行動,士兵眾多,在街道上來回巡邏,使得行動變得很困難。因為體貌特徵明顯,加上衣服太不合身,貝葉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盡量挑選燈光黯弱的小巷子走路。

成功地越過了幾個街區後,貝葉拐進了一條黑洞洞的小胡同。在黑暗的掩護下,他不由得鬆了口氣,盡力調勻呼吸,平抑亂跳的心律。

剛剛獲得一些安全感,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卻傳來馬蹄聲,有十幾個士兵舉著火把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看來紐伯里真是準備痛下狠手,要斬草除根,將身邊的威脅徹底剷除了。

貝葉強自保持鎮定,按照原定路線往前行進。看來寬大的軍服也有好處,身體的顫抖,在衣服的掩蓋下不易為人覺察。

還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走路,貝葉的心又舒緩下來,聽著那些士兵們在邊巡邏邊嘲諷自己。

「那傢伙的軍服可真合身哪!」

「連小孩子都參軍打仗了,閃特男人都死絕了嗎?」

「胡說八道,小孩子會像他那樣長鬍子?」

「我看十有八九是個小賊,偷了套軍服出來招搖撞騙呢!」

「哈哈,哈哈……」

也許是剛才那句小賊的話激起了這隊士兵的頭目的疑心,他勒住了韁繩,朝著貝葉嚷道:「嘿,那位兵哥,請留步好嗎?」

貝葉知道若讓這些士兵抓去軍部對質,一切就會徹底暴露了,他哪敢回頭,撒腿就跑,巡邏隊自然也就緊追不捨。

人腿哪裡跑得過馬腿,更何況貝葉身小腿短了,他只能藉著民居的掩護,靠身形靈活逃避。轉了幾條巷子後,慌不擇路的他卻竄進了死胡同。前無逃路,後有追兵,打又打不過,萬念俱灰的貝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等死。他雙目一閉,聽到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慈愛的父,獨一的神,全能的主,請眷顧您可憐的羔羊吧,請您悅納我們的俯伏敬拜,悅納我們的感恩讚美……」

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直在名利場裡摸爬打滾的貝葉,竟然也做起了禱告。只不知上帝見此情景,作何感想,熟悉貝葉脾性的人見此情景,又作何感想。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22
第九集 第五章

「很難講,像東邊的乞勒疙森林,或者我們身後南邊陰風沼澤的蘆葦叢裡,都可以不動聲色地埋伏下數萬人馬。」提奧答道。

「這就是了,在這些地方埋伏,有經驗的斥候也很難偵察到他們的藏身之所。」威達點點頭。

「威達,你是說?」賈巴爾和羅格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了,他們也很快知道了威達的想法,幾乎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是的,我懷疑戈勃特跟剛才提奧的棋一樣,從正面派人佯攻,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其實已經偷偷派了一支軍隊事先越過了峽谷在我們的後方隱藏起來。這樣一旦我們在峽谷口遭受敵方進攻的時候,這支軍隊就會突然從身後殺出,內外夾擊,我軍必然是腹背受敵,全軍覆沒。」

「不大可能吧!」羅格有些難以置信:「在我們大軍抵達的前幾天,我們的先鋒斥候部隊就曾到了這裡。假如敵人的大軍要想偷偷潛伏越過峽谷並去除行動痕跡,怎麼著也得兩個星期前就開始行動,而那會兒,戈勃特還在飛鷹渡口開會,接受雄鷹可汗的稱號呢!」

「這正是戈勃特狡猾的地方,從一開始他就算計好了。」威達越想越明白,也越心驚:「他故意在半月前召開會議,然後才調兵出發,剛好趕在我們剛抵達陣地的兩天後與我軍會面。此時,我們的工事尚未完善,又被對方的正面強攻所吸引,結果他早已越過峽谷的那支伏兵部隊從我們身後出現,從而能夠將我軍圍殲於此,減輕他進入閃特後的軍事壓力。」

賈巴爾也有些色變:「威達將軍,您肯定嗎?雖然這也不無可能,但未免牽強了些啊!我有一個疑問,戈勃特直到半月前才能調集軍隊,這麼大一支伏兵即使要潛伏起來,也得有足夠的時間準備,這可能嗎?」

「戈勃特的狡猾與狠毒正在這裡。我之所以懷疑,正是因為他在時間上趕得太巧了。倘使他先派一支快速騎兵部隊趕在我們前頭通過死亡峽谷,佔據有利地形,然後聯軍和其他後續部隊再開過來,不是要遠遠好過由我們佔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死亡峽谷南口,而他們卻要拚死衝出一條血路?現在對方將這塊寶地拱手讓給我們,讓我們樂於利用有利地形,在此等待跟對方硬碰硬地廝殺,又怎麼有這等便宜之事?」

「戈勃特雖然有草原各族首領大會做幌子,成為他行動遲緩的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但細心考慮,卻不盡合理。此人長年用兵,自然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即使草原各族大會和組織聯軍需要時間,但起碼沃薩的本族軍隊,戈勃特有隨意調遣的權力。我敢肯定這裡蘊藏著他的詭計,而前後夾擊,圍殲我軍,則是所有陰謀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種。」

「威達將軍說得有道理啊!」賈巴爾不由得點頭道:「恰恰在我軍抵達兩日後到達,此時我方的前方工事尚未修好,後方工事基本沒有怎麼動工,人馬正是疲勞的時候,對方前後夾擊,突施圍攻,我方難有勝算哪!」

羅格表情凝重:「倘若如此,這個戈勃特也太狠毒了點,我軍恐怕難以保全。既然沒有取勝的可能,那還不如乾脆撤軍,並迅速通知領主,與其兵合一處,再跟戈勃特一較長短。」

「撤,我估計來不及了。」威達嘆了口氣:「我們一走進此處,實際上就已經中了敵人謀劃多時的圈套。季爾登的大軍,明晨就會趕到此處,我們一撤退,正好為對方追擊。他們可不是普通軍隊,是像風一樣快速的遊牧騎兵哪!我軍以步兵為主,兩條腿的人肯定跑不過四條腿的馬,我們一退,同樣正中敵人的下懷。」

「那怎麼辦?」羅格攥著棋子的手,因為緊張,竟然將木製的棋子捏碎成幾塊,木屑飛舞。

「如今之計,只有利用有利地形死守,等待援軍的到來。」威達轉向提奧:「提奧,現在幾點鐘了?」

提奧掏出懷表:「十點四十三分。」

剛才這一下棋,不知不覺,一盤棋結束,也就到了將近午夜的時分了。

「只剩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我還是覺醒得太晚了啊!」威達倒吸一口涼氣,站起身來:「羅格,你馬上調集兩萬人在軍營四周,尤其是後方修築防禦工事,作好抵抗後方來敵的準備!賈巴爾,你馬上命令所有斥候部隊分散週遭各處,所有地方再仔細搜索一遍,日夜警戒,發現敵軍立刻報告!提奧,你馬上持我書信沿陰風大道,向領主匯報軍情,請求救援!」

威達利劍出鞘,將案幾裂成兩段:「戈勃特,就讓我們在此決一死戰!只要我們能頂住幾天的時間,待到主力援軍抵達,我軍就有機會實施反包圍,那時侯,哭的恐怕就該是你了!」


「砰!」貝葉聽到兵刃破空襲來,隨後又撞擊在一起的聲響,幾滴滾燙的血珠飆在自己的臉上,再接著,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如騰雲駕霧一般。

「我死了嗎?靈魂正在升天嗎?」這種疑問在貝葉心頭一閃而過。

但很快他就排除了這個猜想,因為他的雙腳重新落地了。在他眼前是一個與自己身高相仿,但明顯強壯了十倍不止的男子,而現在他已經踏在一座宅院中了。很顯然,剛才是此人出手相助,並利用絕佳輕功,跳過了院牆,落在這座院子裡邊。

「壯士大名?」

「貝葉先生,現在不是講客套的時候,趕緊跟我來吧!」

情況緊急,逃命要緊,貝葉心裡雖然狐疑,但也只好先跟著這個知道自己姓名,但自己卻不知對方姓名的男子一塊逃竄。

這名矮個男子顯然對週遭地形非常熟悉,而且身輕如燕,他單手托著貝葉的腰,在夜幕中上下奔竄,竟然不發出任何聲響。

難道他是傳說中的鬼魂?這個念頭又在貝葉腦中閃過,讓他心頭一凜。不過,擅長思考的他很快又再次排除了自己的臆想,因為,這個所謂的「鬼魂」在月光下有影子。

曲曲折折地繞了幾段路後,男子帶著貝葉走進了一間倉庫。在倉庫的一角,坐著五六個人,正圍著油燈,邊吃餡餅邊聊天。

「回來了,頭,外頭情況怎麼樣?」看得出來,救了貝葉姓名的矮個男子是這伙神秘隊伍的老大。

「糟透了。」矮個男子接過酒瓶,連灌幾口:「買賣已經失敗,巴特德留下照應,其他人跟隨我一起出城。」

「哦,對了。」看著眾人疑惑的目光,矮個男子解釋道:「這位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著名謀士貝葉先生,他今天也跟我們一起走。」

眾人眼中都有些異樣,不過看得出大家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只是瞬間一動,然後各自禮儀性地跟貝葉點點頭,不再說話。

「兄弟是做什麼生意的?」感到有些尷尬,貝葉以攻為守,通過發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好奇與不安。

不過,沒人接茬,沉默了幾分鐘後,矮個男子掏出懷表:「時間到了,咱們走。」


人總是對不可預測的東西才感到恐懼。猜出戈勃特陰謀前的威達,一直憂心忡忡,忐忑不安,此時預知了敵人的詭計,雖然危機重重,他心裡反而踏實多了。待提奧帶著書信,騎上千里駿馬火速向西離開後,威達睡意全無,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乾脆起身到軍營各處視察一番。

羅格已經帶著兩萬將士在軍營四周忙活開了,賈巴爾早已指揮三百斥候騎兵在週遭十公里各處警戒,其他的將士們則按命令歇息,以便為來日的大戰養足精神,保存體力。

偌大個軍營,四周燈籠高掛,士兵們挖溝立壘,裡面卻寂然無聲,只有少數夜間巡邏兵提著燈籠在營內巡視。

威達披上大氅,在營內各處漫無目的地轉悠著。一處營帳裡仍然燈火閃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信步走了過去。帳前仍有士兵站崗,看到主將到來,士兵們趕緊行禮致意:「威達將軍!」

威達輕鬆舉手還禮,撩起簾子就走了進去。

這裡是縱隊長希萊茨基的營帳。希萊茨基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老將,原來是紐伯里的轄下將官,於固原堡一戰後投降猛虎軍團,被威達任命為縱隊長,此次也隨軍出征。

營帳裡坐了好幾個原閃特降將,大夥兒都圍在案幾前,正在下草原戰棋呢!

「威達將軍。」希萊茨基和幾名軍官都有些尷尬地站起來。

「沒事,坐,接著下。」威達面露微笑:「閒餘下下棋也不失調劑精神的好辦法嘛!」

對於這些閃特降將,威達也盡力想表現得大度和寬容些,來點恩威並施,畢竟這些都是自己轄下的指揮官,打起仗來還得靠他們拚命。

「威達將軍,我們這局才剛開始,有沒有興趣接我下呢?」大隊長馬丹討好地說道。

「不了,我有些睡不著覺,出來隨便逛逛。提奧這傢伙可真是遺禍不淺,把全軍都弄得沉醉於弈道。不過大家還是適可而止的好,不要影響休息和作戰。」

「那是當然。」希萊茨基笑道:「我們這一局結束就去睡覺。明天還得打仗哩!」

「那我就放心了,不打攪你們的雅興了。希萊茨基,有空咱倆好好切磋一局。」威達說完離去。

「那是一定的,怎敢拂了將軍的美意呢?」希萊茨基等人站起來相送。

威達走後,眾人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離開營帳後的威達,心裡稍稍有些詫異,年輕的軍官沉迷遊戲倒也情有可原,想不到希萊茨基這樣的老將也迷上了草原戰棋。帶來這個禍害的提奧,真該挨頓板子!

想到提奧,威達不由感慨,希望他早日趕到丹西那兒匯報才好,明天的戰場,形勢殊難樂觀啊!


「呼!」悄悄地垂下高大的城牆後,貝葉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終於逃離了戒備森嚴的曼尼亞。自己這條命又奇跡般地撿了回來,貝葉不由得又生出禱告的念頭,當然,對於今天幫助自己的這幾個神秘高人,他心裡也相當佩服。

這些人身手高超,配合默契,對各處城防佈置和換防時間都瞭如指掌。他們不知道從哪裡也弄來了閃特軍服,利用軍隊換防的小段間隙,手腳利索地幹掉了北門一處城牆的幾個守衛。兩分鐘時間不到,六個人就垂下了城牆,沒有任何人覺察這裡有異。

「噤聲!」矮個男子小聲而嚴厲地提醒貝葉:「現在還在城防軍的弓箭射程之內。」

悄聲地走了兩百多米,貝葉才重新開口:「現在城防軍方面該不會有問題了吧!」他的手指著前面如星光般閃爍的營火:「不過新問題又來了,咱們怎麼穿越圍城的猛虎軍團營地呢?」

「容易,就這麼走過去。」一人插話道,表情悠閒而輕鬆:「到了家裡,一切隨意。」

「到了家裡?」貝葉陡然有些醒悟過來:「你們是?」

「在下古斯,猛虎軍團縱隊長。」矮個男子對著貝葉咧嘴一笑:「貝葉先生,歡迎你到猛虎軍團來做客。」

貝葉的手臂已經被古斯鐵鉗般的手抓得緊緊的,他心裡忐忑不安,卻也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古斯等人朝著燈火最亮處前進。

古斯在猛虎軍團的地位顯然相當特殊和重要,僅僅通報了姓名後,就有專人領路,直奔丹西的營帳而去。正在提審維塞斯的丹西,也將這項重要的工作交給庫巴辦理,自己先抽身接見古斯一行人。

很顯然,派往曼尼亞活動的古斯、塔科兩人竟然在同一天歸來,多少讓他感到有些意外:「古斯,發生了什麼大事,這麼晚還急匆匆地跑出城來看望我?」

而當他看到古斯身邊笑得有些尷尬的貝葉之後,意外更升級為驚訝,甚至是驚喜:「哦,真有你的,還帶回來了貝葉先生,收穫了這麼睿智的戰利品。」

「機緣巧合罷了,我在基地附近的一條街上發現貝葉先生竟然坐在路上做禱告,」古斯笑著朝貝葉眨眨眼,才轉向丹西:「丹西,召集大家開個會吧,我和貝葉先生都有重要情況稟報。」

「禱告?」丹西當然不明白當時的情景,他聳聳肩:「好吧,我正想等審訊完維塞斯之後就召開軍事會議,討論如何進攻曼尼亞的事宜呢!既然你們回來了,會議就提前召開吧!」


奧利維拉的王宮裡燈火通明,宮廷侍衛隊已經被肅清,王宮內外已經換成了神闖營的將士們手持火把站崗放哨。

朝廳內,一干文武大臣都已經被喚來議事。做了多年親王的貝桑終於如願以償地坐上了夢中才能坐上的國王寶座,但他的臉上卻幾乎沒有什麼笑容與喜悅。

在王座下的台階上,擺放著包括歐麥爾、歐意裡斯在內的數十顆王族親貴大臣的首級,這個場面既令貝桑感到恐怖,身為王族的他也並不希望對本族進行如此劇烈的清洗,但狄龍和魯伊等人顯然已經掌控局勢,完全按照他們自己的意志自行其是。

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魯伊首先向群臣通報了這次宮廷事變的「真相」。

這次事變是由野心勃勃的王弟歐意裡斯策劃的一起喪心病狂的政變。歐意裡斯內結宮廷侍衛長蓋魯什,外交軍事權臣魯道夫和江湖門派藥鋤幫等各種邪惡勢力,利用城內黑幫造成的混亂局面,殺害了尊貴慈愛的國王歐麥爾陛下和許多王室成員,妄圖自己登上國王的寶座。

所幸邪不勝正,通了人間疾苦的天主是公正的,在貝桑親王的領導下,在魯伊、卡斯佩查克等愛國軍官,尤其是奇跡般出現的無敵勇士狄龍的協助下,光明戰勝了黑暗,正義戰勝了邪惡,大家齊心協力,挫敗了這場篡位的陰謀。

為了增強說服力,魯伊還向大家展示了大量的罪證物件,包括在藥鋤幫搜出的大量歐意裡斯的私人密信、獲得黑道資金並行賄官員的各種單據、跟蓋魯什和魯道夫等叛逆貳臣私通的書信等。

魯伊接著宣佈,由於歐意裡斯的野蠻屠殺,使得聖瓦爾尼王國的王室血脈受到了嚴重摧殘,為保持王國的正統,大家一致推舉王室中幾乎是碩果僅存的貝桑親王登基稱王。

同時,對王國的政要人事進行重新調整,由原大將軍魯伊出任王國首相,統攬王國政務、由神勇無敵的狄龍出任王國大將軍,統轄全國軍隊,由立下汗馬功勞的卡斯佩查克將軍出任王都奧利維拉城防總指揮官,其他的軍政要臣也都進行了重新的任免。

魯伊還宣佈了對罪臣賊子魯道夫的討伐令,懸賞十萬金幣換取魯道夫的首級。魯道夫的隨從官兵,凡能悔過自新者,官復原職,不予追究;凡立功贖罪者,加倍獎賞;凡執迷不悟者,罪加一等,株連家族。

事實上,朝廳裡的軍政要員們都清楚,這場政變疑點頗多,會議也基本上是魯伊個人的一言堂,狄龍的突然現身更令人奇怪,而權力的再分配也可以說是狄龍、魯伊一方獨掌大權,連貝桑一派都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不過,一來他們推舉了貝桑為王,並未影響王國的正統;二來狄龍、魯伊等人的任命,無論威望、能力,在聖瓦爾尼都無人能望其項背,他們出任要職,不管官吏還是民眾都心服口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王都及周邊的軍隊完全掌握在狄龍、魯伊手中,將軍權轉化為政權,僅僅是水到渠成而已,除了遠在南部邊境與猛虎軍團對陣的魯道夫大軍外,國內沒有任何勢力能夠與這些人抗衡。因而,魯伊的所有提議,最終被朝廳內的群臣一致通過。

接下來的程序就簡單而順理成章了,文官在魯伊的帶領下、武官在狄龍的統帥下,共同向新任國王貝桑陛下效忠,各項政令、任命立刻生效,聖瓦爾尼的政權在一夕間翻天覆地。

然而這僅僅是颱風的開端,一直以一個弱勢小國形態生存的聖瓦爾尼,在狄龍的帶領下,開始了自己的強勢發展,走廊爭霸的大戲又多出來了一個新主角……



第九集 第六章

聽完貝葉介紹的曼尼亞局勢後,丹西和猛虎軍團的各位將領都默然無言。

「貝葉先生,你是說,朗里奇王子的突然回歸竟然是戈勃特的主意?」丹西用拌棒輕輕地攪動著杯中的雞尾酒:「而紐卡爾和坎塔為了制止這一事件,在今晚發起政變卻遭到了失敗?」

「是的。」貝葉不卑不亢地回答。

「貝葉先生的話,我可以證實一部分。」古斯接口道:「今天晚上,曼尼亞確實是在進行大搜捕。根據索司將軍的情報,坎塔已經被解除了大將軍一職,並被紐伯里收監入獄,接任的人是佩羅。」

「佩羅?!」丹西和貝葉幾乎同時發問,只是貝葉的話比丹西高出了八度不止。

「貝葉先生,你剛才不是說這個佩羅是你們的人嗎?」庫巴問道。

「原來是他……」貝葉兀自喃喃自語,根本沒有聽見庫巴的問話。

「我們也沒有想到竟然是佩羅將軍。」丹西啜飲一口酒:「古斯,除了索司外,城內其他軍官情況如何?」

「包括這個佩羅在內,幾乎所有的將軍,我們都有過接觸。不過,能夠真正信任的,只有索司將軍,其他人大多首鼠兩端,很難講會不會成為第二個佩羅。」

「呵呵,算來算去,咱們也押錯了賭注。」丹西苦笑道:「坎塔倒台,估計索司也會受到牽連,城防軍裡我方幾乎就沒有內應了。關於這個佩羅,有沒有此人的情報呢?」

「佩羅是貴族世家子弟,一直在軍界平穩發展。」尤里奇開口道:「各方面才能都是中等。不過,作為紐伯里的棋子,既然他能掩藏得如此深,也很難講他的這一切表現是否都屬於做秀。但無論如何,由他主管曼尼亞軍隊,要比佐米亞德好上十倍不止。」

頓了一頓後,尤里奇繼續說道:「丹西領主,看來紐伯里對內外形勢心裡透亮呢……」

丹西對他微微一笑:「尤里奇,我知道你擔心紐卡爾的安危。目前形勢下,紐卡爾和坎塔在軍政界都仍然存在很深的影響力,只要我們保持對曼尼亞的軍事壓力,紐伯里暫時仍不敢過分妄動。放心吧,他的事我不會置之不理的。我現在擔心的反而是威達那邊,戈勃特在這樣敏感的時刻派使者將朗里奇這燙手的山芋送到曼尼亞,說明他對閃特的局勢覬覦已久,幾乎是瞭如指掌,唉,早知道如此,應該派李維將軍去鎮守才對。」

「這一點,領主也請寬心,威達將軍的軍事才能我也很佩服呢!」尤里奇安慰著丹西:「他在傑魯城和固原堡就打得相當漂亮。雖然不一定能戰勝戈勃特,我想,把他們擋在峽谷口還是沒問題的。」

「現在也只能做此期望了。」丹西嘆了口氣,點點頭。

「哦,對了,貝葉先生。」尤里奇似乎記起了什麼:「聽說你曾在漢諾大草原待過幾年時間呢,你對這場與戈勃特的戰爭有何看法呢?」

貝葉也慢慢地緩過神來:「戰爭的勝負,就連上帝也無法預測。我的看法是,整個漢諾大草原都是適合狼群居住的場所,文明人在那裡是無法生存的。跟遊牧民族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他們就是一群狼,一群幾乎餵不飽的狼,只承認實力,不相信其他。文明世界的規則,對他們是不管用的。領主的老鄉,一位遠東政治家曾給他們出過一個最貼切的描述,貪而好利,人面獸心。」

「狼群?」丹西嚥下一口酒,回味著貝葉的形象比喻。辛辣的酒氣,從胃部順著食道直衝鼻咽。


「威達將軍,狼群!」賈巴爾手指東邊。大群受驚的山狼和其他野獸,恐慌地從東邊奔向本軍營地方向。

五月七日清晨,幾乎一宿未睡的威達帶領手下軍官,正立在峽谷口的一片高地上觀察著戰場。

「塵高而獸駭,來的是大隊騎兵。」威達冷笑著:「我沒有猜錯,果然是從乞勒疙森林裡竄出來的。」

「要不是昨晚臨時搶修了些防禦工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羅格感嘆道。

「希萊茨基,北邊情況如何?」威達轉頭詢問道。

「遊牧聯軍已經開拔,先鋒部隊是勇將季爾登帶領的五萬沃薩人,估計一個小時之後與我軍正面接觸。」

「兩邊的敵軍將在同一時間向我方發動進攻,前後夾擊。現在大家都回到本陣,組織本部人馬做好防禦準備!記住,一定要保持陣形完整,保持聯絡通暢,聽從中軍調度!沒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貿然出擊!」

諸將舉手敬禮,分頭歸隊。威達則站立原處,繼續打量戰場,心裡估算著戰爭的進程,對方可能採取的戰術以及自己這方的對策。

這是他,也是整個猛虎軍團第一次與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軍隊交手,這些蠻子們的作戰方式如何,只有耳聞,未曾真正體驗,而且本次戰爭對方兩線夾擊,因此威達也以穩妥為上,採用較為保守的全面防禦態勢。

羅格率一個縱隊擋住北部的狹長的死亡峽谷谷口,賈巴爾率兩個縱隊在東面的開闊地形上抵擋來自乞勒疙森林的敵軍,威達自己的中軍縱隊居中策應,希萊茨基的縱隊則作為總預備隊。

相對於北邊,威達更擔心東面的戰場,這裡視野開闊,地形平坦,適合於騎兵的集群衝鋒,不像北面有險阻可拒,另外由於時間緊迫,昨晚幾個小時的工夫,也只能挖出一道不深的壕溝,來不及築起石牆堡壘,只能用粗大的尖木樁和尖鐵絲拉起一道長達幾公里的外圍防線。

威達心裡很清楚,僅憑這些,很難給防禦步兵帶來多少保護,最後的決戰,還得依靠戰士們手中的刀槍和無畏的戰鬥精神。

受天命,盡人事,自己已經盡力了,戰爭的結果就交給上蒼去操心吧!威達抬頭望天,在胸前畫著十字。

驀地,南邊高空中兩顆快速移動的小黑點引起了他的注意。目力極佳的神射手威達定睛一看,正是有「飛天大將軍」美譽的金雕夫婦!

在高空中翱翔的兩隻金雕,也俯瞰到了死亡峽谷谷口上猛虎軍團那熟悉的金色猛虎軍旗,他們在高空有力地撲動翅膀,發出興奮的鳴叫!

「嘿!」佇立高地上的威達,興奮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右拳猛擊左掌,心中的頹喪一掃而光!跟隨安多里爾出征的巴爾博的金雕出現本軍上空,說明東征軍已經完成了對閃北維塞斯領地的掃蕩,趕來支援死亡峽谷守軍。

按照猛虎軍團聯絡的慣例,金雕現身,說明友軍先鋒只需一兩日行程就可以抵達戰場。只要自己能夠穩守這一兩日時光,兩軍順利地匯兵一處,戰場的形勢就會完全逆轉,猛虎軍團兵力大增,分兵合進草原聯軍將被各個擊破。

會是誰當先鋒呢?凱魯還是昆達,抑或兩者同時到來?無論如何,今天得打一場漂亮的防守反擊戰役,讓這兩個小子瞧瞧自己的厲害!想到這裡,剛才還有些惴惴的威達,已經完全恢復了信心,對於本方的勝利再無懷疑,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充滿了期待!

金雕夫婦舒展開牠們那長達數米的巨大翅膀,繞著威達的營地轉了一圈後,報完了喜訊的牠們,開始向北邊的死亡峽谷飛去,進行牠們的下一項任務--偵察遊牧聯軍的情況。


有屍體的地方就少不了鷹隼雕鷲,而白骨纍纍的死亡峽谷更是這些食肉猛禽們集結享受宴會大餐的美妙場所。金雕夫婦對這些喜好腐屍的同類相當厭惡,其他猛禽們對衣食無憂的金雕夫婦表現出來的冷漠與高傲也無暇留意,牠們在空中盤旋著,眼中只有地上的食物。

當然,即使牠們看到了兩隻金雕的傲慢眼神,牠們心中不滿,也不敢怒目對視或採取其他方式表達自己的敵意。身為百禽之王的金雕,那駭人的體型、斑斕的色彩和凶猛的模樣,足以嚇退任何心懷不軌者。

動物世界裡,以最原始的方式遵循著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沒有弱者膽敢去招惹強者。而有任務在身的金雕夫婦,也同樣沒有興趣去侵凌這些弱於自己的飛禽,各方井水不犯河水,保持著相安無事。

不過,人類的介入,使得自然界越來越多地烙上自己烙印,地上人群間的爭鬥,在猛禽世界裡也反射出來,只是戰場的高度拔高了數百米。

在死亡峽谷上空飛翔的金雕夫婦,發現了一群舉止奇怪的禿鷲。這些禿鷲約莫有十來隻,牠們不像身邊的其他飛禽那樣,以熱切的目光搜索地上的食物,尋求填飽肚子。相反,牠們與自己一樣,更關注地上的人群,仔細辨識人類的衣著與模樣,以某種特殊姿態、特殊線路飛翔和舞蹈。在金雕的眼裡,這些禿鷲的模樣醜陋、姿態難看,遠不及自己剛毅健美、動作優雅。

金雕的鄙夷與不屑,自然也沒有逃過這群執行偵察任務的禿鷲們銳利的眼睛。雙方的敵意,在數百米的高空中表露無疑。弱者不敢對抗強者,但組織起來的弱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像那些獨自覓食的同類們,這群禿鷲絕對不是忍氣吞聲的主。

金雕的優勢體魄,任何猛禽不會也不敢忽視,為榮譽而戰的禿鷲們,不僅鬥力,同樣鬥智。一番眼神對視後,十二隻禿鷲分成了兩撥,八隻禿鷲若無其事地離去,另外四隻則挑釁似的抖動翅膀和羽毛,鳴叫著朝金雕夫婦直衝過來。

經過訓練的金雕,是一種靈性的動物,絕非鹵莽笨重的角色,自然明白這種有些原始的分進合擊戰術。一旦跟眼前的四隻禿鷲纏上,另外那八隻禿鷲將繞圈從身後襲來,讓兩隻金雕腹背受敵。

心意相通的金雕夫婦,猛然轉身,向右方逃竄。四隻禿鷲也掉轉方向,在後面緊追不捨,意圖纏住金雕,為同伴的夾擊爭取時間。而金雕夫婦則似乎有些慌亂,左衝右突,想甩掉這些追兵。

慌不擇路間,金雕夫婦竟然朝著山崖衝去,四隻禿鷲並沒有意識到危險,反而心中暗喜,扇動翅膀越追越近。猛禽版的生死時速開始在死亡峽谷正式上演,金雕夫婦撲騰巨翅,越逃越快,負責纏鬥的四隻禿鷲在身後毫不示弱,緊緊跟隨,六隻飛禽竟然對著陡峭堅硬的山崖狂衝過去!

剩下的八隻負責繞擊的禿鷲發現情況不對勁,牠們顧不得暴露,跟了過來,盡力呼叫,可追紅了眼的同伴卻已經沒有時間反應了!

六隻猛禽像六道閃電,撞向山崖!

十米,五米,一米,半米!

就在距離崖壁僅僅半米的當口,兩隻碩大無比的金雕突然騰身上衝,一個漂亮之極的倒懸,竟然硬生生地掉轉了飛行方向!

身後的那四隻禿鷲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只聽一陣悶響,幾聲慘鳴,追擊的四隻禿鷲帶著強大的勢能,撞在了堅硬的懸崖上!黑黑的岩石上劃下幾道血污,四團頭骨斷折,身體溫熱的鷲肉直墜白骨纍纍的死亡峽谷。

以特技飛行兵不血刃地消滅了四隻禿鷲的金雕夫婦,並沒有完全扭轉形勢。它們剛轉過方向,負責繞擊的另外八隻禿鷲就已經撲了上來,眼中帶著怒火與憎恨,憑藉著數量優勢,來為同伴們復仇。十隻猛禽,開始撲騰扭打在一起。

不能不讓人佩服金雕這對智慧靈性的夫婦,牠們利用懸崖陡壁消滅了四位敵人,同時,背靠崖壁的戰場,又使得牠們只需盡力應對正面的敵人,無需擔心腹背受敵。

不過禿鷲們也絕非易與之輩。八隻禿鷲中有六隻圍攻較為弱小的雌雕,只有兩隻對付較強壯的雄雕。分進合擊、先弱後強,這些人類需要學習才能懂得的戰術,動物們僅憑直覺就已經能夠在實戰中運用起來。

堅硬的嘴篆在叼啄、強壯的翅膀在扇打、有力的腳爪在撲抓,雕羽鷲羽在風中飄散,淒厲的鳴叫在峽谷上空迴盪。在大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戰役開始的人類,並不知道,在他們頭頂上幾百米處,一場原始的空戰早就已經打響,而且是最為慘烈的空中肉搏血戰。

心意相通的「飛天大將軍」對於禿鷲們的戰術,心裡自然也是透亮。聽著身旁妻子的鳴叫,雄雕明白形勢殊不樂觀,倘若不能迅速解決眼前這兩隻狡猾地跟自己糾纏在一起的敵人,過不了多久,此處就將成為牠們夫婦倆墜屍葬身之所。愛妻心切的雄雕被激起了凶性,毛羽豎立,全身的肌肉顫動。

雄雕右翅狂扇,將眼前的一隻禿鷲的身體扇歪,堅如鋼鐵的硬啄閃電般叼在對方的右眼處,對方的腦骨都被叼碎了。隨後它拼著背脊挨了另一隻禿鷲的翅扇,左爪狠狠地蹬在了對方的脖頸處,就聽一聲類似布帛破裂的聲響,它如刃的爪尖將禿鷲的氣管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血口。

解決完眼前敵人的雄雕,馬上向左竄過去救助妻子,而此時的雌雕也正處於最危急的時刻,牠的上下左右都受到禿鷲的瘋狂進攻。雌雕瞄準時機,一嘴啄死了左邊的一隻禿鷲,卻把自己右腦暴露在了敵人的面前。兩隻鷲啄幾乎同時到達了牠的右眼處!

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正因為兩隻禿鷲都在等待這個進攻時機,使得兩隻鷲啄撞在一起,巨大的啄力有所減弱,才保住了雌雕的性命,避免頭骨碎裂而亡的慘劇。不過,雌雕的右眼也被叼瞎了,帶著血滴白肉的眼球,陰森森地掛在臉旁。

聽得妻子的哀鳴,雄雕像瘋子一樣奮不顧身地撲進了戰團。它腳踹翅打加硬啄,將剛才傷害自己妻子的兩隻禿鷲變成了滋養大地的肥料。用左翅護住了頭部,擋住了一隻陰險的禿鷲的叼啄後,雄雕忍著深入骨髓的劇痛,一嘴咬住了這隻禿鷲的氣管,活活地將其憋死。

在雄雕完成了一連串的反攻後,雕鷲之戰終於形成了二對二的有利局面。剩下的兩隻禿鷲發現了情勢不妙,轉身分頭逃竄。怒火沖天的金雕夫妻倆哪裡肯這麼放掉仇敵,牠們各追一隻,又經過一陣追擊殲滅戰,終於讓這兩個不知深淺的混蛋變成了親吻大地的肉泥。

金雕夫婦經過一場浴血奮戰,終於取得了雕鷲之戰的死亡峽谷大捷,不過牠們自己也受傷不輕,雌雕瞎了右邊的眼睛、雄雕的雙翅和背脊都受了損傷。

今天已經無法再執行偵察任務了,再往北飛也難說會遇到什麼樣的敵人,聰穎靈性的金雕夫妻拖著受傷的軀體,轉身向南,回家向主人巴爾博匯報去了。

死亡峽谷激烈的空戰已經結束,可激烈得多的陸戰還尚未開始,而且這一次陸戰,將以數萬倍空戰的規模上演。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22
第九集 第七章

滿臉疤痕的季爾登帶著五萬本族武士走進了死亡峽谷北端的入口。作為戈勃特的少年好友兼手下第一猛將,這已經是季爾登第三次經由死亡峽谷南征了。

前兩次的征戰,一勝一敗,不過無論是戈連的慘敗還是戈勃特的大勝,兩場戰爭的經歷都令他刻骨銘心,難以忘懷。只要閉上眼睛,季爾登甚至都能回憶出戰鬥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

身後的將士們跟隨在自己信任的大將身後,整支大軍悄然無言,只有悶悶的腳步聲和軸轆等器材的移動聲在峽谷裡迴響。頭上是一線藍天,腳下是先民們的骸骨。無論勝敗,今天死亡峽谷都會再厚厚地舖上一層屍骨。

這種持續了百多年的現象,讓人不由得懷疑,如果一直這麼征戰下去,終有一天,這條狹長高深的斷裂大峽谷,會被戰士們的屍骨填平的。想到這裡,即便是草原上彪悍冷血的沃薩將士,也難免不在心頭生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慨。


「報告赤拉維酋長,我軍已經在猛虎軍團的東面展開隊伍,完成了對威達部隊的戰略合圍,隨時可以發起進攻。」

「還有半個小時,真希望季爾登那個蠻夫能耽誤些時間,好讓我們能夠獨佔功勞。」瘦高而禿頂的赤拉維輕扯韁繩,滿不在乎,似乎根本不把眼前排飭齊整,嚴陣以待的猛虎軍團放在眼裡。

在沃薩人裡,也只有赤拉維敢用如此戲謔的口吻談論他們族內的第一猛將季爾登,甚至當著戈勃特和季爾登的面也是這樣的不客氣。敢於在季爾登面前托大的沃薩或草原上其他民族的瘋子不是沒有,不過除了這個赤拉維活得好好之外,其他人全都已經被季爾登的開山掌和碎石拳送進了地獄。

熱情奔放的草原人,不像南邊那些以文明自詡的農耕民族那樣擅長帶上虛偽的假面具,他們並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感,而這一點,在自視甚高的赤拉維身上表現得最為突出和明顯。

「智勇雙全」,是赤拉維給自己作出的評價。這樣性格的人,當然會惹惱不少大人物,不過,即使是最憎惡赤拉維的草原人,也不認為他這樣形容自己有何不妥,最多是將智慧換成毒辣,勇敢換成野蠻而已。

這樣一個性格脾氣頗受爭議的將領,也仍然受到了戈勃特的重用,使其成為了沃薩軍中僅次於戈勃特自己和愛將季爾登的第三號人物。其實,相對而言,戈勃特更樂於使用赤拉維領軍作戰,因為他足以率眾獨當一面,而季爾登則總是在自己麾下出任強力前鋒的角色。

就如本次作戰,他就命令赤拉維單獨率領三萬沃薩精銳騎兵於兩個月前悄悄地越過了死亡峽谷,在茂密的乞勒疙森林中埋伏下來,準備在死亡峽谷谷口消滅敢於阻攔自己大舉南征的任何武裝力量,減輕以後平定閃特可能遇到的軍事阻力。

據不可靠的謠言,曾有心腹人士問戈勃特為何總是作這樣的軍事指派,醉酒後的戈勃特笑著回答:「季爾登是一隻忠心耿耿的狼狗,赤拉維是一條心狠牙利的毒蛇,我是應該讓狗看家護院,放毒蛇出去咬人,還是應該把毒蛇放在身邊保護自己的安全,放狗出去咬人呢?」

當然,每次作戰,戈勃特總能作出巧妙的安排,使自己的童年好友兼中軍帳下前鋒季爾登能夠獲得最大的功勞,成為本族勇士崇敬的軍中偶像。當然,除了季爾登自身的勇猛和蓋世武功,戈勃特的刻意栽培與安排外,形象、氣質尤其是對下屬的真誠方面,季爾登都比赤拉維受將士們歡迎得多。

「沃薩第一勇士」的頭銜,也就這樣眾望所歸地落到了季爾登的身上。赤拉維及其親信雖然很不服氣,卻也沒有辦法,以他現在的能量,顯然無法達到可以隨心所欲地強姦民意的程度。對此心懷不滿的赤拉維與勇將季爾登之間存在著一種心照不宣的競爭與敵視關係,兩者的心腹下屬之間也是摩擦不斷。

對於這樣一種內部嫌隙,其幕後製造者戈勃特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它的存在。善於馭控部屬,精通人性變端的草原領袖知道,目前自己還必須倚重像赤拉維這樣有才能的將領,但赤拉維的毒蛇本性又使得他總想尋找一個下嘴的對象。與其讓野心勃勃的赤拉維選擇自己下口,不如將自己的朋友推上前台,出去跟他作對,只要衝突和糾紛是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不至於影響沃薩的軍政要務,戈勃特是樂觀其成。

下屬間的矛盾,有時候也是領導者能夠安居高位的不可或缺的要素。憤怒容易使人失去理智,如此算來,赤拉維也只能是一條短視的眼鏡蛇而已。眼鏡蛇絕非任何人膽敢輕視的對手,尤其是當牠如此靠近自己的時候。

赤拉維騎在一匹駿馬上,在離威達陣地前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仔細地打量著對方的防禦體系。

早在兩個月前,丹西尚未發起北伐的時候,富有遠見卓識的戈勃特就派自己帶領三萬精騎,越過了死亡峽谷,藏身於斷腸山脈山腳,死亡峽谷南口東端,茂密的乞勒疙森林裡。

由於維塞斯和紐伯里都注目於來自南邊的威脅,紐伯里與本族還是名義上的盟友,加上這裡又是維塞斯與紐伯里兩不管地帶,所以赤拉維將軍隊分成數股,趁夜順利地溜了進來,沒有為任何人覺察,少數倒霉的商旅、農夫、探險者,也都成了遊牧斥候彎刀下不會再開口洩密的鬼魂。

經過兩個月的耐心守侯,等待的就是掄起砍刀的今天。兩個月隱身密林,將士們雖然都有些疲憊,倒也沒有完全不適應。經常狩獵的草原人,耐心地在陷阱旁守候多日,等著獵物入阱也是常事。而戈勃特召開草原大會等一系列行動,也都是為了這次狩獵所作的掩人耳目的準備工作。

不過,當幾日前聽說帶領猛虎軍團來死亡峽谷防守的主將是威達時,赤拉維心裡是掩不住的失望。按照戈勃特與季爾登、赤拉維等人的如意算盤,最好是丹西親臨死亡峽谷駐防,這樣就能擒賊擒王,一戰奪取閃特,畢其功於一役;其次,倘若是李維率軍駕臨也可以接受,消滅李維,拆毀猛虎軍團的一根軍事支柱,可以大大地消滅對方的戰力和勝利信念;而如今卻是名不見經傳的威達前來鎮守,雖然可以讓猛虎軍團傷筋動骨,但卻無法從深層心理上摧毀對方戰鬥意志,而這才是戰爭的真諦。

對於戈勃特來說,這件事雖然失望,但他絕不會讓惱恨與憤怒迷惑了自己的雙眼。他和丹西都屬於那種隨時願意接受現實,盡自己最大努力改變現實的人,從來不會將未來託付在某種僥倖上面,也不會有多少時間去悔恨。

而赤拉維與這些人的差距,在此事上也暴露無疑,付出的時間與精力如此之大,收穫卻如此之小,令他心中頓生殺雞用牛刀的憤怒。這種心理令他直欲將破壞了自己好事的威達千刀萬剮才解恨。

費了很大的勁,赤拉維忍下了怒火,考慮如何進攻。畢竟,小雞已經來了,牛刀也已舉起,總不能讓牠逃掉吧!有總比沒有好,將就著收穫這芝麻大的戰利品吧,赤拉維安慰著自己。

看起來,威達還是一隻狡猾而警覺的小公雞,他似乎知道了己方的陰謀,在營地的側翼和後方也修建了一條完整的防護工事,壕溝和木樁絲網,都會給本方的騎兵帶來一些不便。不過小雞就是小雞,醒悟得也遲了些,這會想要逃出囚籠抑或困獸猶鬥,都絕無可能了。草原領袖們策劃了如此之久的夾擊,一定要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赤拉維看看表,還差五分鐘,他把手一招:「吹號,準備進攻!」


猛虎軍團的步兵方陣靜靜地佇立在壕溝與木樁護攔的後方,等待著會戰的打響。威達佈置的是一個前重後輕,著重防禦的三葉草形的陣勢。五個萬人縱隊構成了五個相對獨立的大型方陣,分別構成了三片草葉,一個葉結和一枝葉梗。

羅格率一片草葉,也就是一個萬人縱隊,遮住了狹長的死亡峽谷谷口,目的是依靠地形優勢,以少數兵力拚死擋住來自北部的優勢遊牧民族軍隊的進犯。

賈巴爾率兩個縱隊構成了另外兩片草葉,這兩個縱隊互為犄角,形成一個倒三角形的陣勢。這個倒三角形的戰陣,兩邊厚實,中央薄弱,實際上是一個暗藏的「V」字陣形,兩條硬邊如同一對堅硬的牛角抵向東方的赤拉維率領的沃薩騎兵。他們的任務是堅守左右陣地,遲滯和殺傷敵軍,防止本方遭受側擊和圍剿,將對方的騎兵吸引到兩角間兵力較為空虛的中心部分。

威達的中軍縱隊和希萊茨基的後軍縱隊分別成為了葉結和葉梗,他們的任務是策應和支援各處防線,為發起反突擊做準備。

按照威達的構想,北部以少數偏師利用地形擋住季爾登的五萬大軍,由於峽谷口的正面不寬闊,擋住幾天的時間都是有可能的;在東面,是威達的重點防禦區,他希冀憑借本方在盾牌等防護上的優勢,利用壕塹等地形,減輕對方遠程武器的傷害,逼迫赤拉維進行遊牧騎兵並不擅長的近身肉搏戰。

同時,他有意造成兩翼堅實,中央空虛的假象,意圖引誘赤拉維全力突擊中央,然後自己再用中軍和後軍縱隊進行突然的反衝鋒,一舉擊潰赤拉維的軍隊。只需解除了東面敵人的威脅,專心應付北部季爾登的部隊,威達就一定可以堅持到援軍到來,力保死亡峽谷谷口的掌握在猛虎軍團的手中。

應該說,威達選擇的這一陣形,是一種既穩妥又暗藏殺機的戰術,進可攻,退可守,首先保證自身安全,同時又蘊涵厲害的後招。不過,他也許有些忽視了幾乎成為老生常談的東西,那就是戰爭的首要法則--知己知彼。


清晨的曼尼亞籠罩在薄如輕紗的霧氣中,但為了防止圍城的猛虎軍團利用霧做掩護摸上城牆,高大的城頭上,守軍將士們都懸掛起撒有特製霧粉的燈籠,照亮了城牆周圍的地方。因為有了鷹嶺霧中血戰的教訓,城頭上的士兵們持刀張弓,警惕地進行著監視與巡查。

「該死的!」騎在苦娃身上的丹西不由得咒罵了一句。

他倒沒有想利用大霧做掩護偷襲曼尼亞,而是帶著庫巴、貝葉、別亞等人出營準備實地觀察一下曼尼亞的城防情況,為進攻該城、結束閃特的刀兵之災做準備。不過這場不給領主面子的大霧,卻掃了他的興,打亂了他的時間安排。由於霧氣遮住了視線,只能隱約分辨出城頭特製的霧燈所發出的黃光,其他的一切根本無法看清楚。

「領主先生,既然無法偵知敵情,乾脆就巡視一下我軍的營地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庫巴笑著提議道。

「嗯,也好。」丹西掉轉虎頭,朝著本方的營地走去。其他將領騎著馬,陪同在他的身前身後。庫巴開始給大家介紹圍城部隊的兵力配置、防禦壕塹、攻城設施和工具、庫房位置、命令傳遞方式等。

「如果準備工作順利,我們後天就可以完成攻城準備。不出三日,曼尼亞定然會落入我軍手裡。」庫巴最後信心十足地表達了自己的求戰慾望。

「你這麼肯定?」貝葉問道。

「當然,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來不做。」庫巴儘管盡力掩飾,還是流露出對貝葉當眾懷疑自己吹牛的不滿。

「別忘了,曼尼亞城有八萬建制完整的守軍,城內居民超過百萬,可以徵集足夠數量的民夫。城牆高大,城防設施完備,糧草足以支撐幾年時間。」貝葉一口氣報出一串不利條件。

「貝葉先生,可能你也忘了城內剛剛經過不成功的政變,朗里奇王子又突然歸來並登基,人心惶惶,士氣低落,而我軍士氣高漲,攻城設備完善,又有索司將軍等人做內應。」庫巴不服氣地反駁道:「而且不要忘了,早一天解決掉曼尼亞,我軍在衛國戰爭中就能早一天獲得主動權。」

「哦?代價呢?」貝葉不依不饒:「當我們在曼尼亞城下耗光了兵力,得到了曼尼亞又如何?還有生力軍去支援別處戰場嗎?」

「好了。」丹西插嘴道:「別爭了。庫巴提議攻城,是我昨天的授意。不過貝葉先生似乎另有高招,這個也可以提出來討論。」

對於庫巴這麼渴望攻城,丹西心裡清楚,除了因為自己昨天向他提出了這個想法外,庫巴更想親自指揮這場具有歷史意義的戰役,使自己得到鍛鍊,也寬慰羅米的復仇之心。而這一點,早在固原堡的時候,丹西就已經答應了他。

「哦,我沒有意見。」庫巴聳聳肩膀,作出無所謂的神態:「只要貝葉先生能夠說服我,他的辦法更好,更可行就可以了。」

「要說辦法也不難。」貝葉詭異一笑:「只需我軍撤離曼尼亞城下,直接奔赴死亡峽谷就行了。」


「嗚--!」

在赤拉維和季爾登的軍中,沃薩人的號手吹響了他們帶有民族特色的牯牛號角。近年來在殘酷的草原爭鬥中崛起的第一強族--沃薩人的大軍,一從北,一從東,開始緩步逼近威達的陣地。

「欲安定閃特,先震懾蠻族」,百餘年前大英雄朗托的話,今天仍然應驗。想要奪取閃特作為爭霸天下之基的猛虎軍團,也不可避免地要與來自北部苦寒地區的遊牧民族刀槍相向,一較高低。

除了少數從軍多年的閃特降軍老戰士,如希萊茨基等人外,無論是來自巨木堡的丹西舊部人馬還是北伐時收編的閃特降軍將士,今天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北方的蠻族戰士。

由於本次進攻的都是沃薩人,因此猛虎軍團的戰士們見到的遊牧戰士的服飾、兵器基本相似。

不同於農耕文明世界裡的職業化軍人,漢諾大草原上的各個遊牧民族基本上實行以部落為主體單位的部落兵制,所有十五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部當兵,下馬牧畜,上馬攻戰。

在進行戰鬥時,隊伍的編制基本上也是按照牧戶、家族、部落等體制進行編組。在血肉紛飛的戰場上,身邊不是至愛親人就是鄰居好友,參戰的戰士也格外勇猛,相互間的協同配合不遜於任何久經訓練部隊。

戈連主政期間,使賞罰條文化、細化,同時更是將連坐制度引入沃薩族人的戰爭中,任何戰場上的怯懦行為,不僅本人將受嚴酷的處罰,其家人、親戚甚至鄰居都要受到牽連。

這些制度,使得沃薩戰士情願戰死也絕不逃竄或投降。

沃薩的步兵和騎兵,邁著從容而堅定的步伐越走越近。眼力好的猛虎軍團步兵將士們,都能看清對方的長相儀容了。

無論年紀長幼,無論官職大小,這些人都是穿著獸皮製的黑色貼身輕甲,平時當保暖用的皮帽,戰時用做護住腦頂耳後的頭盔上,插著以雄鷹為圖騰的民族標誌--一枝或數枝鷹羽。這其實也是區分沃薩人軍職大小的標誌,從普通士兵的一羽到戈勃特的十羽,其他軍職的人分佈其間,如季爾登、赤拉維等功勞卓著的將軍都是頭插九羽,人稱「九羽將」。

由於實行武器自備,沃薩人基本上根據自己的喜好確定何種武器裝備,他們手中的近身搏鬥兵器可謂是多姿多彩。

五羽以上的軍官們大多是雕著飛鷹裝飾護手的劈刀,其他層級的戰士們手裡就五花八門了,有馬刀、長矛、短槍、手斧、狼牙棒,甚至還有人拿著匕首、流星錘或者是驅趕大群牲畜用的長軟鞭。沃薩人身後一般都背著一架牛筋馬筋混合織成的短梁硬弓,腰間挎著一個裝有上百箭矢的大皮囊。

僅從這些,也許你只會認為他們是某支民族特色風格的輕裝部隊,或者是如胡瑪人那樣的大型僱傭軍。暴露他們未開化本性的,是這些人對自己面部的裝飾。幾乎所有的沃薩人,臉上都塗著青色、黑色等油彩,上面畫著猛獸、猛禽、幾何形狀的符號等古怪標誌,不知是用來嚇唬敵人還是作為自己的幸運符,或者兩者兼有。

不少人還在自己的嘴裡插上幾顆獠牙,拌成青面獠牙等形象,進一步加深油彩的使用效果。除了臉部的裝飾外,這些人的部隊標誌也很獨特,由於布料的短缺和皮毛製品的豐富,用來標識部隊編制的不是像大陸上的其他正規軍一樣採用各種顏色和形狀的旗幟,而是用獸骨或樹木雕成的馬頭、牛頭、狼頭、飛鷹等動物的形象,插在長長的木桿上,禽獸標識下則綴著獸毛、禽羽等。

由於雄鷹是沃薩人的圖騰,所以絕大部分這種「旗幟」都是鷹的摸樣,所不同的只是各自的姿態不同,從鷹的起飛、翱翔到俯衝、捕食等,各式各樣的形象都有。

與大陸上其他國家的正規軍不同,遊牧民族的軍隊,從來也不會結成類似於這些正規軍作戰時採用的那種密集而整齊的大方陣。

即使是馬上要進行戰鬥了,他們仍然是採取那種散亂的陣形,每名戰士除了自己的坐騎外,手裡還另外牽著一匹戰馬備用,有的人還準備了兩三隻備用馬匹,就這麼鬆鬆垮垮地朝著猛虎軍團的陣地推近,彷彿不是來打仗,而是來參加圍獵或集市等儀式一樣。

在威達等一開始就在中央走廊打正規戰的將領看來,這確實是一支不堪一擊的軍隊。前面的部分軍隊好歹排成了七個間距很遠、縱深很大的橫隊,形成一個非常寬大的正面,但後面的騎兵們基本上就是胡亂著站位,這一堆,那一團,完全是沒有任何組織紀律性的隊伍。

這樣一來,僅僅三萬沃薩人就形成了一個極深極寬的陣形,這樣一塊廣闊的地域,要是由其他國家的正規軍來佈陣,至少可以塞得下二十萬人。另外,赤拉維的軍隊裡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沃薩騎兵在戰陣的後方和兩翼漫無目的地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包括威達在內的各位軍官,都難免對第一次碰到的這支遊牧部隊產生「名不副實」、「不過爾爾」想法。這些傳聞中厲害無匹的傢伙,其實跟盜賊團沒什麼差別,只是人數多了很多倍而已……這樣的隊伍,幾乎是一擊就垮,他們碰上訓練有素、分工明確、陣形嚴整的正規軍,只需一半人就能將這些一盤散沙似的野蠻人殺個屁滾尿流……

威達都開始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因為震懾於對方的虛名,過於保守了點,只需正面突破,一路猛攻,敵人立刻就會被衝個七零八落!?



第九集 第八章

兩軍越來越近,只相隔五百米左右的距離了,前線指揮官羅格和賈巴爾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來,開始下令:「弓箭手準備!」

赤拉維率領的看上去就像烏合之眾的三萬沃薩騎兵,卻在陣地的五百米,也是猛虎軍團弓弩部隊的射程之外,停下了馬步。

「天,他們也知道打仗前要整理一下隊形嗎?現在才作這項工作,未免有些太遲了點吧!」習慣了組織周密,紀律嚴明的正規作戰方式,站在中軍縱隊佈陣的高地上密切關注戰局發展的威達,不由得有些輕蔑又有些疑惑地嘟噥了一句。

赤拉維顯然又一次超乎了威達的想像,他才沒有管隊形的事,而是站在隊伍前面,開始用他那又粗又悶的嗓子大聲喊叫,想必是在作戰前的最後動員。

赤拉維每說一句,底下的沃薩人就發出「呼呵」的歡呼聲。幾萬個遊牧戰士發出的「呼呵!」「呼呵!」的駭人吼聲,把死亡峽谷上空的猛禽們都嚇得四散逃逸。

「赤拉維在搞什麼鬼?」站在陣前指揮前線縱隊的賈巴爾,疑惑地向身旁一位懂沃薩語的閃特老兵問道。

這個參加過抵禦遊牧蠻族入侵的閃特小隊長,顯然不如其他將士那麼輕敵:「他在咒罵我們。」

「哦,可真是具有紳士風度的野蠻人哪!」性格開朗的賈巴爾忍不住好笑:「他罵的什麼呢?」

「他罵我們是,是狗屎。」閃特老兵尖著耳朵,開始給長官作起同聲翻譯:「他罵我們是點不燃的牛糞,是貪婪無恥的吸血鬼,他們要燒毀我們的房舍,奴役我們的妻兒,搶走我們的牧群,剝下我們的頭皮作枕頭,割掉我們的舌頭下酒,把我們剁成肉泥飼餵他們神聖的戰鷹……」

「夠了、夠了,戈勃特就靠這個打勝仗的嗎?」賈巴爾打斷老兵翻譯出的一連串惡毒的咒罵,轉向身邊的副官:「讓我們也唱唱歌,玩這個咱可不能輸給這些野蠻人。」

「唱什麼曲子呢?」副官問道。

確實,自猛虎軍團成立後,由於連年征戰,丹西和安多里爾等人對於軍旗、鼓樂、烽火等戰場聯絡方式都作出了詳盡的規定,但對於軍歌、軍樂這些純粹激發士氣的玩意,尚未考慮過作出統一的規定。

「就那首聖戰之歌吧!」賈巴爾也不及細想,亂點鴛鴦譜,選了一首經過軍內士兵纂改過的讚美詩。不過它聽起來倒也與戰場氣氛蠻契合的。

於是死亡峽谷谷口的東方兩個前線縱隊的士兵們,也開始高聲齊唱。

「哈里路亞,哈里路亞,高舉閃亮的刀槍,擎起福音的大旗,踏遍河山揚真理!哈里路亞,哈里路亞,上帝在我心中,兄弟在我身旁,妖魔在我眼前,拔出聖戰之劍,滌蕩鬼魅魍魎!哈里路亞,哈里路亞……」

嘹亮的歌聲感染了全體猛虎軍團將士,包括威達在內的所有人都開始跟著士兵們一同齊唱,披上宗教神聖光輝的「哈里路亞」頓時將沃薩人充滿野性的「呼呵」給壓了下去。

沃薩人顯然也很驚訝眼前的這支軍隊,不少參加過上次南下侵擄的沃薩戰士對於這些個趾高氣揚,自詡為文明世界正規部隊的陣勢和戰術並不陌生,但具有如此高昂鬥志的部隊卻是第一次遇到。

熱情奔放的草原人,有不少音樂愛好者,很多戰士張大了耳朵去傾聽對方帶有濃烈異國情調的激越昂揚的歌曲,以至於忘記了呼喊「呼呵」了。

赤拉維和季爾登可不想讓打仗變成賽歌會,他們適時地結束演說,命令號手吹起牯牛號角,開始發起正面的突擊。

死亡峽谷中,季爾登率領的沃薩人開始徒步向南部谷口的羅格鎮守的陣地發起進攻。由於遊牧民族曾多次進犯險要的陰風堡,他們自然積累了很多的攻堅經驗。沃薩人下馬之後,立刻從追風如電的騎兵變成了攻關奪隘的步兵勇士。這一點,是戈勃特繼承了父親的基業後作出的一大軍事變革。

相對於思維嚴謹、講究科學分工的文明世界裡的正規軍,草原遊牧民族的分工並不明顯,他們的騎兵結合了射手與衝擊之長,他們在奔馳的馬背上仍然能夠彎弓射月,非常精準。

在固定的土地上作個神射手已經很難了,而在高速運動的戰馬上射箭又難了一倍不止。不過經過與生俱來的生存訓練的草原戰士卻作到了這一點,這種絕活也是遊牧騎兵的可怕之處,是他們在戰場上長勝不敗的重要原因,遠了搭弓射箭、近了揮刀捅槍,來如風、快如電,任何軍隊碰到他們都要頭痛不已。可見軍事的發展進程中,分工並不一定意味著科學,綜合有時候反而更加重要。

戈勃特練兵時更將這一思想發揮到了極致。父親上次在陰風堡前的慘敗告訴他,必須建立強大的地面進攻部隊,否則遊牧騎兵在與文明世界的交鋒中,在攻城、守城和築城技術方面的嚴重不對稱條件下,遊牧民族攻城能力低下、消耗損失巨大,經常因此而失利。

同樣的,為應付草原作戰,他需要弓馬嫻熟的騎兵來對付使用同一戰術的其他民族,而顯然沃薩沒有那麼多成年男子供他同時建立一支強大的騎兵和一支強大的步兵。因而戈勃特想出的辦法就是有意識地訓練本族戰士的步戰能力,使他們成為步、騎、弓三兵種相結合的全能型戰士,他們將成為一支三位一體的具有恐怖戰鬥力的軍隊。這個起源於父親戰死的方法,在今天到了檢驗訓練成果的時候了。

峽谷裡的沃薩步兵們,前排戰士高豎起用牛馬皮革製作,上面塗有防火油料的大型盾牌,開始掩護著前進。

在持盾戰士的後方,是以十輛為單位編成一組的幾排推車。這些推車也經過了草原人的改進,他們的體型要小於平常的推車,但也大大增進了靈活性。其頭部不是尖狀而是圓形,雖然減輕了第一撞擊力,卻使得這些器械更加耐用,適於多次持久撞擊。

這也是戈勃特對攻城戰總結後得出的結論,任何城門、圍牆都不可能一下就撞開撞倒。此外,有特色的是,這些推車上還裝有一個槍弩機,可以冷不防發射一枝後面帶著彈性很強的皮帶的標槍,不僅使推車具有了一定的自我防護能力,而且具有射程遠、可鎖定目標等特點。

在車隊後面是步戰的甲士和弓弩手。甲士們負責近身砍殺,弓弩手則利用自己熟悉的弓箭來掩護本軍的行動。

北線的死亡峽谷,沃薩步兵在學習文明世界裡的先進步兵戰法,而在東線戰場的開闊地上,赤拉維則進行著遊牧民族傳統的騎兵突擊,這在猛虎軍團戰士們眼裡,就遠沒有北線步兵戰法那樣中規中矩了。幾個鬆散的騎兵橫隊開始「呼呵!呼呵!」地叫喊著衝向猛虎軍團的陣地。

這些騎兵相對其他人看,裝備要全了不少,皮甲上有一些鐵片護住心口、肩關節等要害處,左手上綁著一面小小的圓形革盾,右手拿著一枝長槍。

在威達和賈巴爾等人眼裡,這次衝鋒簡直是開玩笑。不僅人數少,而且這種鬆散和裝備的騎兵根本不可能撼動密集而堅實的猛虎軍團重步兵方陣,何況步兵的前方還有尖木樁掩護。除了「以卵擊石」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自殺式衝鋒了。

當然,如果是試探性進攻,也說得過去。但威達等人也無不滿,對方願意派人來送死,那也無妨,反正時間拖得越久,援軍就越有時間抵達,對於本方也就越有利。

「立盾!抬搶!」老練的賈巴爾仍不敢大意,幾乎與羅格同時發出命令。

「砰!」「砰!」「砰!」前排的猛虎軍團戰士們開始將一塊塊巨大的鋼製盾牌插到了地上。這些盾牌高近兩米、寬一米,將戰士們的身體護得嚴嚴實實的,無數面這樣的鋼盾立刻組成一道凜然不可侵犯的銅牆鐵壁。盾牌旁,無數奇長的槍戟呈四十五度角豎立,鋒銳的槍尖戟刃直指蠻族騎兵。

「挺住,挺住,射!」

待到這千餘蠻騎離本陣大約百米時,賈巴爾才將手往下狠狠一揮,下令射箭。

數千枝箭矢斜飛空中,如飛蝗般落向這些沃薩騎兵的頭上。

沃薩人鬆散而間距較寬的騎兵橫隊減輕了弓箭的打擊力度,但仍有兩百多人尚在馬上就被射成了刺蝟。其他逃過第一輪箭雨的騎兵,趁機快速地衝到了方陣的三十米處。

就在猛虎軍團的步兵戰士們期待短兵相接的時候,沃薩騎兵手中的長槍飛出,數百枝投槍回敬給了猛虎軍團的步兵,當然,防護嚴密的猛虎軍團重步兵們受到的創傷也很輕微。只是這種投槍的威力相當驚人,由於有戰馬飛馳所帶來的衝力,加上投手擲出的力量,長槍自身的重量,殺傷力相當驚人。

如果沒有堅硬的巨盾做掩護,它們可以穿透步兵的甲冑,將人狠狠地釘在地上,有時一枝投槍竟然扎穿了兩三個士兵。

不過更加驚奇的還在後頭,趁著第二輪箭雨尚未到達,這些高速衝過來的遊牧騎兵們,突然從身後抓出一條長長的繩套,揮手間繩套圈住了木樁,然後轉身回竄。飛快趨馳的戰馬帶著繩索,輕易地就將深插入地的木樁拔斷或者拉出了土地。

有些猛虎軍團的戰士不忍心自己費了一個晚上工夫建立起的木樁被這樣破壞掉,他們跑上前去意圖砍斷繩索。

賈巴爾趕緊制止這些士兵們的鹵莽行為:「回來!不許亂動!」

可他仍然有些遲了!沃薩人果然是精於騎射的馬上箭手,就在高速疾馳的坐騎上,他們突然彎弓搭箭,回身返射。這些跑出去的猛虎軍團步兵們措手不及,紛紛中箭倒地。

就這樣,赤拉維手下的遊牧騎兵用了五六次這種衝鋒,用了不到千人傷亡的代價,就將猛虎軍團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第一道屏障拆毀,猛虎軍團的步兵方陣開始直接裸露在對方面前。

同時,由於環繞陣地的所有木樁幾乎都被去除,赤拉維還從各個方向試探出了猛虎軍團陣勢的虛實,瞭解了對方的兵力佈置。

在傷亡上,赤拉維也並不吃虧,因為猛虎軍團這邊也有數百人喪失了戰鬥力。沃薩人的箭頭上,看上去黑黝黝的沒有什麼異樣,實際上卻抹上了一種不知名的劇毒物質。這種物質能迅速滲入血液,而且更氣人的是,它並不立刻致人死命,而是叫人劇痛難擋,疼到鑽心之處。

聽見即使是最堅強的老兵也發出大聲的痛苦呻吟,對於猛虎軍團其他戰士士氣的影響可想而知。

站在前線指揮的賈巴爾大聲呵斥著部下,嚴令將士們不許貿然出擊,不許鬆動陣形。來自巨木堡的兩個精銳縱隊,一個由威達自己率領作為中軍縱隊使用,一個由羅格率領鎮守死亡峽谷谷口,東部的這兩個縱隊都是由閃北降軍構成,雖然經過了一定時間的訓練,可在組織紀律性和戰鬥力上仍然有很大的差距和改進餘地。

賈巴爾也只好接受現實,盡力在實戰中教導他們如何在英勇作戰的同時減少傷亡和流血,如何學會有耐心地跟敵人周旋,如何同時保持冷靜和勇氣,謝絕鹵莽與憤怒。

站在遠處觀戰的威達,心裡也在暗暗點頭。北線的戰況盡在掌握中,利用地形優勢,勇敢的戰士們擋住了季爾登的猛烈進攻,成功地將他們拖入了膠著的戰局,並給予了沃薩人相當程度的殺傷。

在這裡,猛虎軍團在做賺錢的買賣,對方的傷亡是己方的三倍以上。不過在東線,顯然形式並不樂觀,赤拉維確實有幾把刷子,賈巴爾這邊是在做虧本生意。更頭痛的是,遊牧民族的傳統戰法確實很難對付,非常難纏,他們不停地游動騷擾,不作正面交鋒,使猛虎軍團的裝備優勢、陣形優勢難以發揮,這才是令威達最為光火的。不過見慣戰場的他,仍在盡力克制著自己,戰鬥才剛開始,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而他對於戰爭的勝利仍然是充滿期待的。餌已經放下,就看赤拉維是否上鉤了。

赤拉維繼續乘著士氣高漲之機發起進攻。沃薩騎兵仍然是組織這種一到兩千人的騷擾式衝擊,不停地有這樣的幾個騎兵橫隊突然從那鬆散的軍隊中突然殺出,吶喊著撲向猛虎軍團東線防禦體系的正面和側翼各個方向,令人應接不暇。

這些衝鋒的騎兵們,一邊快速衝上,一邊射出一排排的弓箭。與剛才不同的是,這一次沃薩騎兵們射出的是火箭。更有甚者,這些火箭的箭桿處,都綁掛著淋上油料的易燃有毒物質。箭矢上的火引起了有毒物質的燃燒,在猛虎軍團陣地裡散發出滾滾毒煙。這些毒煙嗆人口鼻,發出各種焦臭的氣味,令吸入毒煙的戰士們忍不住都有想嘔吐的感覺。

猛虎軍團的戰士們相當厭惡赤拉維的這種戰鬥方式,慣於進行正規會戰的他們,認為赤拉維手下的這些遊牧騎兵們打了就跑,佔了便宜就賣乖,根本不敢正面交鋒,顯然是一種可恥的懦夫行為。

很多士兵和下級軍官向賈巴爾要求發起反擊,給這些狡猾的野蠻人嘗嘗厲害。深悉戰場形勢的賈巴爾嚴厲地駁回了部下的請戰要求,他知道,倘若步兵的密集陣形散開後,根本不會是馬背上縱橫馳騁的沃薩人的對手,只能被對方殺個七靈八落。

赤拉維的這些進攻,擺明了是在挑釁和激怒本方,意圖對猛虎軍團這些行動遲緩的步兵誘而殲之。

「站在原處,讓火燒死也不許亂動!」賈巴爾殺氣騰騰地掄著自己的斧頭,把好戰的手下人鎮了下去。同時,既然是比試遠程武器,賈巴爾也下令叫弓弩部隊加強排射的力度,盡量給對方多造成一些傷亡。

赤拉維看上去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他手下的騎兵們輪番上陣,此往彼回,連續不間斷地進行了十幾次這樣的衝擊。有時候是集中左邊,有時候是集中右路,有時候是幾列橫隊同時從各個方向一起發起向心衝擊。

這些騎兵隊一邊用投槍和帶毒火箭跟猛虎軍團的弓弩部隊比試箭法,一邊避開與對方的步兵方陣短兵相接,完成了投射任務後,不是轉頭回去,就是與對方隔開一段距離繞行騷擾,迫使對方的方陣相應調整方向,以圖找到防線中的破綻。

經過堅持不懈的連番衝擊,沃薩人的努力終於收到了一些成效。猛虎軍團的弓弩部隊在和對方的騎射手們對抗,可苦果卻是由前面的步兵們承擔。

看著對方在自己不遠處耀武揚威,卻只能站著不動,被動地挨打而不許還手。心中的怒火和身邊同伴死傷所帶來的恐懼,開始交織在戰士們心頭。

經過一個多小時,連續不斷的這種沃薩式衝擊後,儘管賈巴爾努力地去控制形勢,但這些尚未經歷長期訓練和殘酷戰鬥洗禮的閃北降卒戰士,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混亂和動搖。

一些人為了躲開火箭和毒煙,開始向後方或旁邊移動,另外少數鹵莽者則按捺不住怒氣,跑出隊伍去迎擊二三十米遠處的敵方騎兵。密集而整齊的方陣在一些地方出現了缺口和漏洞。

赤拉維前面的一系列戰術,就是為了造成目前的狀況,當機會出現時,他當然是緊抓不放了。通過不斷的試探,他也掌握了對方兩端兵力充分,中央防備薄弱的情況。赤拉維拔出雕鷹利刃,果斷地下達總攻擊的命令。

沉悶的牯牛號角在沃薩騎兵戰陣的各處急促地吹響,所有的沃薩人都換上了養精蓄銳多時的備用新馬,除了赤拉維的五千備用騎隊外,其餘兩萬多人開始四面八方撲向了賈巴爾率領的兩個陣形有些混亂東線縱隊,而攻擊的鋒芒直指對方防備薄弱的中部,即兩個縱隊的結合部區域。

這一次就不像剛才那樣了,兩萬多名沃薩騎兵不斷地狂喊著「呼呵!呼呵!」的叫聲,地上拖出無數道滾滾的沙塵柱,整支大軍勢如山崩,如旋風般撲向猛虎軍團的陣地!

「排好陣形,全軍歸位!」見勢不妙的賈巴爾厲聲疾呼。

「哼!」威達冷笑著握緊了拳頭:「終於來了!」
ig1974rf 發表於 2011-10-19 01:23
第九集 第九章

猛虎軍團的弓箭手和弩車終於恢復了他們過去慣常的高效率,蔽天遮日的箭矢開始不斷地往沃薩騎兵們頭上傾瀉,造成了相當大的傷亡。

不過,這些箭手和弩車所能充分發揮作用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兩輪齊射。兩輪齊射過後,視死如歸的沃薩騎兵們就已經衝到了猛虎軍團步兵們的跟前,兩方戰士都期待已久的正面交鋒終於開始。

集中精銳力量進行中央突破,人數、戰力和衝擊力都完全佔優的沃薩騎兵,迅速將兵力薄弱陣形鬆懈的猛虎軍團東線中央陣地刺穿了無數的缺口。

如同衝垮堤壩的洪水一樣,衝破了對方防線的沃薩騎兵們,狂叫著奪人心迫的「呼呵」聲,開始在步兵陣形的腹地裡左衝右殺,砍瓜切菜,將對方陣地攪得亂成一鍋粥,一鍋血肉飛濺的熱粥。

步兵失去了陣形就喪失了組織性,無法與借助畜力的騎兵抗衡。猛虎軍團的步兵們抵擋不住,開始紛紛潰退,而已經將對方方陣切出一個大口子的沃薩騎兵們則繼續奮力地向前方和左右推進,將這個傷口不斷地加深加寬。

形勢看起來非常危急,但威達卻相當地興奮,顯得胸有成竹。雖然東線兩個縱隊遭受了嚴厲的打擊,被對方突破了中央防線,但在賈巴爾的指揮下,兵力厚實的倒三角左右兩條硬邊卻暫時頑強地頂住了對方從正面和側翼同時發起的猛攻,從而將對方的主力從左右兩方包了進來,只需補上漏底的鍋底,再蓋上鍋蓋,這兩萬多沃薩主力將被己方四萬大軍整個煮餃子。

一切如願,赤拉維終於上鉤,今天我將重演西大陸名將漢斯對澤西帝國的成名之戰!

威達拔出長劍,果斷下令:「中軍縱隊隨我正面迎敵,希萊茨基率後軍縱隊迂迴對方後側!全軍反擊!」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威達扛著長劍,領頭帶著中軍縱隊開始拔隊前行,朝著沃薩人猛撲過去。

立在遠處觀戰的赤拉維,灰色的眼睛陷在洞似的眼眶中,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將軍,看樣子敵人要包圍我軍呢!」身旁的參謀官有些焦急地提醒道。

「想得美。」赤拉維從蓬亂的頭髮裡抓出一隻虱子,將其捏得鮮血四飆:「威達死定了!」


「魯道夫將軍,尼古拉首相派人送來口信,他率領的十萬布里埃友軍明天黃昏前將抵達古渡哨所附近。」

「哦,是嗎?芬萊。」魯道夫謔笑道:「布里埃的弟兄們來得還真快呢,看來金幣的魔力真是怎麼高估也不過分呀,或者我們的連切維奇陛下又被某位後台很硬的商人逼債了?」

「哦,這我就不知道了。」芬萊盡力擠出笑容,回應主將的幽默打趣。

「匈比力要組織水軍進行備戰工作,迎接盟友的事宜就由你負責吧!記住,招待好點,多撥些糧草給他們,跟李維的部隊打起來,還得靠他們當主力呢!」

「沒有問題。」芬萊點頭應允:「另外還有一件事,麥戈文家族的軍隊已經在我方南部集結,對方的軍事指揮官麥特爾已經派人來知會我軍,希望能與我方協調行動,共同向東岸的猛虎軍團陣地發起進攻。」

「嗯,很好。」魯道夫滿意地端起酒杯:「看來麥羅第這個老狐狸終於也分清楚了誰強誰弱,知道該把賭注押在哪邊了。派人告訴麥特爾,我軍最遲三日後發起進攻。哦,芬萊,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來的都是好消息呀!」

魯道夫的話音剛落,酒還未到嘴邊,水師大將匈比力已經急匆匆地跑進來:「大將軍,您的朋友從京城奧利維拉給您送來了緊急密件。」

魯道夫在奧利維拉自然埋伏下了自己的間諜和眼線,他們每隔一定日子或者在發生了重要事件後,都會通過飛鴿傳書的方式向魯道夫匯報情況。

「哦,謝謝你,匈比力。」魯道夫接過密信:「也來喝一杯。」

匈比力笑著給自己倒上一杯雪利酒,開始慢慢地品嚐起來,而魯道夫則撕開信封,抽出羊皮紙仔細地看起來。

看著看著,魯道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都無法坐下來。他手持書信,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嘴裡似乎在喃喃地說著什麼。芬萊和匈比力不由得也有些不自然起來,他們的視線隨著指揮官來回游動,目光裡滿是疑惑。

終於,魯道夫開始平靜下來,他將書信扔進了火爐:「芬萊、匈比力,馬上召集千夫長以上軍官開會,我有緊急情況通報!」

心懷狐疑的水陸大將馬上出去執行任務,魯道夫披上戎裝,提起寶劍,大步朝著指揮廳走去。


中午時分,死亡峽谷的戰鬥仍在激烈地進行著,北線的戰場仍然是膠著的拉鋸狀態,季爾登的沃薩步兵遇上了羅格率領的以堅韌著稱的猛虎軍團重步兵縱隊,付出兩千多條性命,仍然不能推進一步。

而在東線戰場,赤拉維發起總攻,遊牧騎兵突破了猛虎軍團東線縱隊的中央防線,在對方的陣列中縱橫衝殺,犁出一道道血溝,踏出一條條屍路,而且他們還在繼續擴大戰果,不僅中央陣地,連兩翼的部隊也被衝得稀里嘩啦,搖搖欲墜。這裡的局勢看起來對赤拉維相當有利。

戰場的兩位主將,威達和赤拉維都信心十足,毫不懷疑勝利即將到來。

威達親自率領自己的中軍縱隊向前挺進,加入已經奮戰了一個上午,看上去似乎岌岌可危的東線戰場。作為總預備隊的希萊茨基率領的後軍縱隊也開始在集隊準備行動。

萬名重裝步兵,抬著巨大的護盾、扛起如林的戟槍,無數小型方陣鑲嵌成一個巨大的方陣,像一座活動的堡壘,緩慢而堅定地向在東線肆意衝殺的沃薩騎兵們開過去。

威達手持長劍,走在中軍縱隊的最前方。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舉劍高呼,身後的戰士則對主將的行動報以整齊的回應,整個大地像是雷聲在炸裂滾過。

威達直轄的這個縱隊組建於巨木堡,曾參與黑巖城、累斯頓河衝擊平原、北伐閃特等重要戰役,無論是紀律性、戰鬥力還是忠誠度,都令人絕對放心。

東線中央地區的猛虎軍團的潰兵從方陣的兩側或陣間間隙退往後方重整,而中軍縱隊則毫不畏懼地撲向士氣高漲的沃薩騎兵們。

能夠與重裝騎兵一較短長的猛虎軍團王牌重步兵,其卓絕的正面攻防能力,絕對是任何與之對壘的敵人之噩夢。久經訓練且戰鬥經驗豐富的中軍縱隊,仍然保持著過去的傳統,大軍像一架巨大而有效率的屠戮機器,開始在東線戰場轟然運轉,遊牧騎兵們瘋狂突進的勢頭頓時被遏制住了。

剛才如披波逐浪的衝鋒,消耗了遊牧騎兵相當大的力量,此時突然受到這樣一股巨大力量的打擊,就像扳手腕比賽,即將把對方扳倒的時候,卻受到對方不知從哪裡暴發出來的一股反擊之力,頓時將危局扳了回來。

滾燙的鮮血在飛濺,戰馬在嘶鳴中倒地,沃薩人不支地逐漸後退。中軍縱隊整齊而密集的隊形,步調一致的前進速度,超強的防護能力加上又長又重的優質武器,在正面交鋒中佔盡優勢。

整支萬人大方陣像一個啟動了的巨大活塞,開始一米一米地堅定前進,一米一米地將輕裝的沃薩騎兵們頂回去,一米一米地恢復失去的陣地。

生力軍的加盟,使得原東線兩個縱隊的左右兩翼的步兵們來自側翼的壓力陡然減輕,他們得以專心對付正面進攻的敵軍,甚至可以從側翼給予中軍縱隊支援。

整個戰場形勢完全按照威達的構想在逆轉,只需希萊茨基的縱隊完成迂迴任務,蓋上鍋蓋,整場防禦戰就將劃上完滿而漂亮的句號--全殲赤拉維的主力騎兵。

瘦高的威達像死神的使者一樣,手中的長劍不斷地給沃薩騎兵送去直抵地獄的通行證,走到哪裡,哪裡就濺起一團團血霧,哪裡就用沃薩語發出陣陣哀號。不過他心裡卻不免有些著急,希萊茨基那個混蛋在幹什麼,這麼久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行動?

威達還在疑惑時,他親自率領的中軍縱隊的後方突然一片混亂,希萊茨基竟然率領手下的閃北降軍臨陣反叛!

作為戈勃特真正底牌的希萊茨基及其手下叛將,在猛虎軍團的第一次死亡峽谷大會戰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突然反水,從而徹底決定此次戰役的最終戰局,而用盡了手裡全部力量的威達,已經無牌可出,轄下部隊的命運再也無法控制在自己手裡了。

早有預謀的希萊茨基和手下叛將們發起了猛烈的背後突襲,希萊茨基親率七千叛軍、馬丹率領三千叛軍,同時從後方向中軍縱隊和北線守軍發起進攻。

正在與前方沃薩人浴血奮戰的很多猛虎軍團的戰士們,在臨死前仍然忍不住回轉過頭來。死後都無法瞑目的圓睜大眼顯示,他們無法相信剛才還是戰友的人,已經拿著武器從背後卑鄙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無論是中軍縱隊、北線守軍還是原來的東線縱隊,在遭受這樣的突然背後襲擊,在前後左右到處都是敵人情況,士氣和戰鬥力都遭受了極為沉重的打擊,他們再也無法保持固有的鎮定心態和有序的攻防陣形,整支大軍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赤拉維素以善於抓住稍縱即逝的戰場機會著稱,此時他當然更不會放過了。

「以我為首,全軍突擊!呼呵!」赤拉維舉起了手中巨大的狼牙棒,東線沃薩人的最後預備隊,五千精銳騎兵,在赤拉維的親自率領下,對威達的部隊發起了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有些眩目的陽光熾灼著聖瓦爾尼軍營,但在原為古渡哨所軍械倉庫,現在臨時改為指揮廳的地方,厚厚的窗簾和緊閉的大門隔絕了熱氣與光線,魯道夫的親兵將此把守得水洩不通,連一隻蒼蠅都不讓進來。數十位千夫長以上的軍官坐在廳內,望著坐在那一言不發,掃視底下眾人的主將魯道夫。

「人都來齊了嗎?」魯道夫輕聲問道。

「所有人都到齊了。」芬萊和匈比力同時點頭回應。

「嗯,很好。」魯道夫提高了聲音:「今天突然把大伙叫來,是有一項非常重要的消息宣佈。這既是個壞消息,又是個好消息。」

不出意料,軍官們開始交頭接耳,互相打聽是否有誰聽到了什麼風聲。魯道夫神色冷峻而鎮定,很有耐心地望著底下竊竊私語的眾位軍官,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說完了嗎?」待到議論平息,魯道夫才再次相詢。

「嗯,那好,現在輪到我說了。」看到廳內所有人都噤聲無言後,魯道夫才冷冷地開口:「弟兄們,我們在前方流血流汗,後方卻有人在背後捅刀子,要踩在我們的屍體上建立自己的暴政!昨天晚上,在我國偉大的首都奧利維拉,發生了一起無恥的叛亂。叛徒們殺害了包括歐意裡斯親王在內的許多王公貴族,我們尊敬的陛下,歐麥爾國王,不見蹤影,估計已經被叛徒們囚禁或殺害了。你們知道這些叛徒的首領是誰嗎?就是狄龍、貝桑和魯伊!」

底下眾人頓時「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包括匈比力和芬萊在內,所有人都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不已,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早聽說多年前的無敵名將狄龍為情所困,遠走他鄉,誰知道他卻潛回了奧利維拉,並糾結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魯伊,在這個敏感時刻發動了政變!

「不敢相信?不願相信?但這就是事實!」魯道夫猛擊指揮台,將喧嚷聲蓋下去:「一個不幸的事實,一個令全體聖瓦爾尼人蒙羞受辱的事實!」

「當竊國大盜們揮起了屠刀,讓國都籠罩在地獄般的恐怖之中的時候,我們雖然痛心但絕不能就此沉淪。因為人民把恢復正義,滌蕩邪惡的希望寄託在我們,忠於國王陛下的勇敢軍人身上!這是我們的天職,也是我們的機會!叛逆們竊居高位,發號施令,要把聖瓦爾尼變成人間地獄,唯一能夠阻止他們的力量在這裡,幾乎聖瓦爾尼的全部精銳部隊都會聚於此,而你們則是所有戰士的榜樣,是人民的最後希望。先生們,我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想問問大家,你們準備怎麼做?願不願意接受上帝的召喚,接受人民的囑託,跟隨我一起誓師北伐,解救國王陛下,用正義之劍驅走邪魔鬼怪?!」

「真的發生政變了嗎?」一位謹慎的老軍官問道。

「我不會騙你們的,最多過一兩天,正式的消息就會傳遍聖瓦爾尼內外,魔鬼的使者也會到達這裡,給大家送來摻了毒藥的香甜蛋糕,到處張貼蠱惑人心的騙人告示。」

「魯道夫,那我們怎麼辦?」匈比力有些緊張地問道。

「狄龍他們信奉暴力而拋棄了上帝,那我們也同樣以暴力的手段來回敬他們,只是無論如何,我們永遠尊敬慈愛的天父。叛逆者雖然佔據了王都,肆意屠殺忠誠義士,但狄龍手裡最多也就一兩萬人,從全國其他地方能抽調的烏合之眾加在一起,總兵力也不超過四萬,只有我們的一半不到,戰鬥力就更差了。我軍北上,能夠輕易摧毀他們,救出國王陛下,驅除黑暗,重現光明!」

魯道夫知道歐麥爾已死,但他有意地曲解事實,使部下有所期待,也使得北伐師出有名,進一步凝聚軍心。

他揮舞著拳頭,繼續進行著動員:「各位軍官,上帝在我們這邊,正義在我們這邊,實力也在我們這邊,我們將無堅不摧,無往而不利!當然,我並不喜歡強求,凡是願意跟我一起戰鬥的,請站起來,到我的左首。所有支持我的人,我代表歐麥爾陛下,給你們每人加官一級,賞良田十頃。當然,不願意的人,我也不強行挽留,你們可以馬上離去,我不予追究,任何人也不會阻攔。好了,各位,請作出你們神聖的選擇吧!」

魯道夫苦口婆心地講道理,循循善誘地擺明形勢,再通過加官厚賞,輔之以正義、忠誠等口號,終於見到了成效。除了少數一兩個老軍官因為厭倦廝殺、因為不喜歡內戰而離去外,其他軍官都相繼離開座位,站到了魯道夫的左首。

對於這些軍官而言,作出選擇是不難的,以雙倍的精銳部隊對付不到己方一半的弱旅加地方守備部隊,雖然對方有狄龍這樣的名將,但倒底是多少年沒有帶兵了,很難說他目前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而魯道夫的治軍指揮能力也相當出眾,戰爭的結果誰勝誰負,這些軍官們心裡還是大致清楚的。

同時跟隨魯道夫,立刻在軍階和土地方面就能獲得好處,而投靠狄龍,則一切尚是未知之數。芬萊等軍官今天的考慮和作出跟隨魯道夫反抗狄龍的選擇,不能說是錯誤,可是顯然,一直在軍界廝混的他們,忽視了他們的民族英雄的才華,狄龍不僅是一位卓越的軍事家,同時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政治家。



第九集 第十章

魯道夫滿臉喜悅地看著跟隨自己的手下軍官們,內心裡充滿了對上帝這一戲劇性安排的感激。自小從軍的他,同樣是雄心勃勃,才華橫溢,有著無人知曉的巨大抱負。不過,童年的好友狄龍,以其無可比擬的才能蓋過了自己的風頭,使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活在對方的陰影下。

同樣,歐麥爾的老奸巨猾和王室深厚影響力,也令他不得不收斂一切,夾起尾巴做人。他就像一頭蟄伏的蛇,一動不動地等待著機會的來臨。而今天,上帝終於對他的耐心給予了豐厚的回報。

狄龍和老爸剪除了王室的影響力,為自己進軍寶座掃除了障礙,提供了出兵的絕好理由和藉口。同時,由於自己雄兵在握,又有了起家之資。以雙倍的優勢兵力,自認軍事才華又不輸於狄龍,魯道夫對自己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他盡力按捺住在胸腔內不斷膨脹的野心,微笑著招呼將領們:「各位弟兄,大家請入座。到手的才是財,咱們除了要相信我軍的實力,也不能忽視了敵人的狡猾。既然大家都來了,咱們就趁這個難得的機會,討論一下如何與叛軍作戰的事宜吧!」

芬萊在桌上攤開聖瓦爾尼本國地圖:「我強敵弱,想必狄龍肯定是採取防禦的態勢,集結重兵於國都奧利維拉及其附近。一方面增長時間,加緊訓練,以逸待勞地等待與我軍決戰或入城死守,另一方面,剛剛控制了首都,也需派重兵彈壓住。」

匈比力出言道:「我國並非大國,假如走陸路,我軍可在五到六日內抵達奧利維拉城下。不過如果走水路,我軍可以在三天內就到達奧利維拉附近登陸,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嗯。」魯道夫點頭道:「只是水軍不宜輕易調動,否則李維會利用我軍水師不在的時候發起反攻,那樣的話,我軍就會多面受敵,另外,布里埃的援軍也需要水上援助,好向東岸的猛虎自治領發起進攻,減輕我們來自側翼的壓力。」

「將軍閣下,我軍此時是否應該改變一下策略,既然當前的主要敵手已經變成了叛亂者,我們是否應當跟猛虎軍團講和,省得老是為東邊的局勢提心吊膽呢?」芬萊提出建議。

「不,猛虎軍團與布里埃友軍,我們只能選一頭。」魯道夫搖頭否決:「與猛虎軍團聯合,只能是權宜之計,而且會得罪走廊裡的其他大國。我們在解決了狄龍及其黨羽之後,仍然需要參加對猛虎軍團的圍剿,以便我國能趁這個千載良機擴張自己的勢力。」

「嗯。」沉思了一下後,魯道夫說道:「不過芬萊提醒的也對,我們必須也作一些相應的外交準備。芬萊,你待會以聖瓦爾尼流亡政府的身份草擬一份外交文書,揭露叛亂者對聖瓦爾尼正統王室的暴行、對各國圍攻猛虎軍團偉大事業的肆意破壞,然後轉送各國政府。」魯道夫踱到了地圖前:「匈比力,你率領一萬人馬駐守古渡哨所,任務是據守此處,掌控水師,協助布里埃友軍東進,同時,你也是我軍最後的戰略預備隊。」

「遵命!」匈比力起身鄭重地接過了令箭。

「其他七萬軍隊都跟隨我,直接北上,討伐叛賊貳臣。芬萊,你率兩萬騎兵當先鋒,搶先拿下黃蓮城,掃清我軍北進的障礙,我會率主力隨後抵達。然後我們兵合一處,全力北進,直取首都奧利維拉,徹底剷除叛亂分子,恢復我聖瓦爾尼的榮耀!」

「是!」芬萊也興奮地接過先鋒印符。

「那好,先鋒軍馬上開拔,其他部隊今天作好行軍準備,明天隨我一起出征!」


聖瓦爾尼的王宮大殿內,關於如何應付魯道夫的討論也在熱烈地進行著。

「陛下,對於魯道夫,我們沒有必要抱任何幻想。」狄龍輕蔑地打斷了被扶上王位的貝桑的話:「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從軍事上剪除這小子的威脅。從這個角度,我們才能討論如何暫時穩住他和瓦解他手下的軍心。」

作為傀儡國王的滋味,貝桑算是知道了,軍政大事基本上由首相魯伊、大將軍狄龍一手決定,自己的意見基本上沒人聽,而經過了大換血的朝臣們,也全都唯此兩人馬首是瞻,只有附議,沒有異議。

儘管心裡不情願,貝桑還是不得不遵從各位臣下的請求,賦予為王國立下巨大功勞的魯伊和狄龍各項重要軍政事務的自行決策權力,並給予他們帶劍履朝的榮譽。

「大將軍說的沒錯。」魯伊自然與狄龍是一條心:「我已下令全國各地軍隊前來奧利維拉護衛聖架,保衛京畿安全。同時,我也已經擬好一道詔令,敦促我那逆子魯道夫放棄兵權,前來奧利維拉自首,並命令其手下官兵竟日投誠,否則將受極為嚴酷的懲罰。這道命令懇請陛下過目並簽署。」

「首相先生,就依你所奏。」貝桑接過詔令,看也不看地用鵝毛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這已經是第一天臨朝理政,自己碰到的第七份詔令了。狄龍和魯伊早就已經議妥了一切,從人事任免到財務分配、從市政工程到軍隊調度,他們全都作好了成文的詔書,而自己的任務只是當場簽署而已。

「多謝陛下。」魯伊接過已經生效的詔令,馬上派手下官吏下去執行。

「狄龍將軍,既然你認為魯道夫必然反叛作亂,可他手裡握有重兵呀,我們將如何處理呢?」貝桑相當擔憂。

「陛下,既然您將軍事指揮全權委託給了我,就請放心好了。有我狄龍在,魯道夫成不了氣候的,您就安心地端坐王位,等著捷報傳來吧!」狄龍手中的精靈之眼陡然出手,但見白光一閃,一隻在殿內飛著的蒼蠅被精靈之眼釘在了地上。

狄龍滿不在乎地用白絹拭擦著寶劍:「在我看來,魯道夫的下場就跟這隻蒼蠅一樣!」

夕陽西下時分,聖瓦爾尼首都奧利維拉發生政變後的新政府第一次朝會結束了。朝會進行得平穩而有序,一系列軍事政治方面的新政策都沒有受到任何異議就得以連續出台,昨天四處濺血的王宮,今日平和而安詳,死神的唯一收穫,是一隻被狄龍的精靈之眼刺死於大殿內的無辜蒼蠅。


不過,在同一時間,在死亡峽谷谷口,死神卻忙得不亦樂乎。

峽谷口的大戰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腹背受敵加上部將的突然反叛,使得威達率領的防禦部隊全線潰敗。

前中後各處都遭受到沉重打擊的東線兩個縱隊首先崩潰。隨後正面遭到季爾登的猛攻,背後又受到馬丹的冷箭,羅格率領的北線縱隊,儘管將士們拚命堅守,血戰到底,可仍然在黃昏時分被沃薩戰士和叛軍們突破了陣地。

失去了險阻後的北線縱隊,迅速被優勢兵力的敵軍分割包圍,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困境。威達親自帶領的中軍縱隊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將士們以大無畏的精神在努力奮戰著,但由於遭到背後的突襲,陣形已經被打散,步兵縱隊已經被赤拉維的精銳騎兵和背後的叛軍們衝得七零八落。

這就是重步兵的劣勢,當被騎兵突破了齊整的陣形後,無論戰士們如何英勇地反擊,等待他們的都只是被屠戮的命運。

更為糟糕的是,這些身穿笨重鎧甲的戰士們,連逃跑都無法逃跑,在荒蕪而廣闊的草原上,遊牧騎兵們躍馬揚刀,像抓小雞一樣追逐著這些行動笨拙,士氣低落,四處奔逃的步兵們,要麼投降,要麼被殺,沒有第三條道路可以選擇。

威達像一頭被逼進了死角的野獸,帶領身邊的親衛隊,像瘋子一樣左衝右突。曾梳理成漂亮整齊的馬尾髮結已經被打散,亂蓬蓬地齊肩掛在臉頰兩邊,閃亮的金色鎧甲上佈滿了血漬,頎長的寶劍從劍刃到劍柄上,全是粘稠的血污,汗水夾雜著血水,在寒帶草原黃昏的冷風中,凝結成紅色的鹽粒。

威達像受傷的獅子一樣高聲怒吼,手中的長劍瘋狂地揮舞,僅他一人殺死的沃薩人就足以堆出一座小山,可個人的匹夫之勇是無法挽救全局的完全失利的,身邊的戰士不斷地倒下,周圍的敵人只是越來越多。

威達帶領周圍的親兵們一路衝殺,一路收拾和解救受困的小股反抗戰士,終於逃到了附近的一座小丘上。

數點身邊的戰士,只有二百不到,幾乎人人掛綵。賈巴爾拖著一條傷腿,手持猛虎軍團那破損的軍旗立在他的身邊,而羅格則不知所蹤。

放眼望去,如血的殘陽下,草原上到處都是火焰、濃煙和橫七豎八的屍體,已經完全掌握主動權的沃薩人在井然有序地進行圍獵,追殲逃兵和圍剿小股的頑抗者。

雖然猛虎軍團已經無法挽回敗局了,但仍然有不少士兵們在英勇地進行抵抗,他們在軍官或老戰士的身旁聚攏,圍成數十近百個小圓陣,抵擋著四面八方的遊牧騎兵的圍攻。

「不知道羅格在不在裡面?」賈巴爾啐出一口血痰,傷感地說道。

「我們已經沒辦法顧上他了,全體戰士,作好戰鬥準備!」威達望著小丘下越聚越多的敵軍,大聲地發出命令。

看到猛虎軍團的帥旗在此,爭搶戰功的沃薩騎兵們像潮水般湧過來,將小丘陵包圍得水洩不通。

看到了威達在此處,準備活捉敵人主將的赤拉維親自跑了過來,他下令圍而不攻,不許放箭,並派出懂閃特語的大嗓門手下出去喊話。

「威達將軍,你們已經完蛋了,投降吧!頑抗是沒用的!九羽將赤拉維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勸降的喊話在空曠的草原上迴盪,威達回視手下:「我已經失敗了,各位也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他的眼眶已經有些濕潤了:「趁著現在的機會,向沃薩人投降,保全自己的性命吧,我保證,你們不會被視作懦夫的。」

包括賈巴爾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行動的意思。

「賈巴爾,幫個忙。」威達轉向自己的老部下:「帶大伙下去,不要跟著我一起送死。」

「不!」賈巴爾堅定地搖頭,他揮舞著軍旗:「全軍列陣!準備迎敵!」

倖存至此的一百多位將士,迅速地佈成一個三角形的攻擊陣形,賈巴爾手持軍旗站在三角陣的最前方,所有人都沉默無言,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凝望著在寒風中飄拂的軍旗。

「那好吧!」威達嘆了口氣,從背上拔出勁弓。

弓弦響處,流星般的箭矢射進了那個喊話的沃薩人嘴裡,然後帶著一篷血霧從他的後腦穿出,再鑽進了他身後一個沃薩百夫長的胸膛,將他的身體帶得飛起來!帶著威達怒火的箭矢,竟然一下穿透了兩個勇士,令所有在小丘下的沃薩人心裡既害怕又敬佩。

威達扔掉弓箭,拔出長劍:「進攻!殺死赤拉維!」

賈巴爾擎著帥旗,帶領將士們緊跟在主將的身後。

一支人數不滿兩百的金甲孤軍,從小丘上狂撲而下,眼前是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沃薩騎兵集團!

兩軍交錯之際,三角形的金甲軍,像劈波斬浪一般在敵人的隊列中分開一條道路,而在他們的身後,騎兵們正在漸漸圍攏……

劍在舞,血在飛,人在吼,馬在嘯,威達瘦削的臉龐像岩石般凝固,血紅的眼珠像要從眼眶裡迸出來,劍芒掃處,沃薩人一排排地倒在地上。

野蠻而英武的沃薩人,與之對敵時也掩不住內心的驚懼之色,不過他們仍然爭先恐後地撲上來,各種武器從四面八方襲向這位魔鬼般的敵方主帥。

武藝再高的人,在此情形下也無法保全自己不受傷,威達似乎已經忘卻了疼痛,只是不斷地揮舞著寶劍,一邊盡量減輕自己受到的傷害,一邊多殺幾個敵人墊背。

「弓箭!」

遠處觀戰的赤拉維接過手下人遞過來的有一匹馬那麼大的硬弓,他抽出四枝利箭在手:「啪!啪!啪!啪!」連珠炮般地連發四箭!

專心抗禦身邊敵人的威達,聞得破空之聲,可是卻來不及也無從躲避。四枝利箭正中他的四肢,帶著強勁內力的箭矢將他撲倒在地,釘在了地上!周圍的沃薩人一湧而上,將這個可怕的敵將用鐵鏈和牛筋綁個結實……

威達拚命掙扎著回頭望去,賈巴爾背上插了五把馬刀,倒在了塵土高揚的黃土地上,臨死前仍然死死地抱著軍旗不放……

夜幕漸漸降臨,死亡峽谷谷口的戰鬥也漸漸平息,沃薩人舉著火把開始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赤拉維則押著威達,帶著親兵在原猛虎軍團營地處與沃薩的九羽將季爾登和降將希萊茨基會面。

這場死亡峽谷南口的攻防戰,威達率領的五萬猛虎軍團將士全軍覆沒,幾乎無人逃脫,其中反叛一萬人,戰死兩萬八千人,被俘一萬二千人。沃薩人方面的損失則為八千餘人,另外還有希萊茨基的叛軍方面損失約為一千人左右。

全殲敵軍,奪取了重要關隘,並收編了近萬閃特偽軍,戰果不可謂不小,但是指揮這場大戰的兩位指揮官,季爾登和赤拉維,見面時卻相當冷淡,不僅沒有勝利會師常見的那種熱烈擁抱場景,連客套話都沒有幾句。

兩人都是九羽將,身份地位相當,誰也不服誰管,加上過去的積怨,使得場面更加尷尬。

倒是下面的兵將們,有不少熟識的人見面,通過互相擁抱和親吻來表達勝利的激動之情,或誇耀戰功或互述衷腸。

「赤拉維將軍,歡迎你來做客。」如牯牛般健壯的季爾登,冷漠的話語絲毫聽不出歡迎的意思。在赤拉維聽來,含義倒是很明確,威達的營地是我攻破的,你是到我的轄地來做客。

「霍!」赤拉維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看來季爾登將軍又立了頭功嘛!這是敵酋威達,不知道戈勃特首領在何處,我想親自獻給他。」

「想必赤拉維將軍尚未得悉,戈勃特先生已經是我們草原上的雄鷹可汗了,我們該叫他戈勃特大汗。至於俘虜嘛,就交給我處理好了。」季爾登一副自己主宰一切的樣子。

「這樣兩份頭功就都是你的了,對不對?對不起,以前我吃這種虧吃得太多了。」赤拉維當然不買帳:「我手下的所有俘虜和戰利品都需親手交給戈勃特大汗。」

「呵,隨你的便,大汗明天就到。」季爾登也根本不屑於赤拉維的為人:「就是有些人說話沒良心,每次大汗總是公正地論功行賞,可有些傢伙不僅不服氣,反而要編造出別人搶他功勞的謠言,可笑啊,咱們沃薩人的心胸像草原一樣廣闊,卻怎麼會出現這種卑鄙小人呢?!」

「遠的不說,就說上次的古拉爾河口一戰,知情人就都明白怎麼回事,拿別人的東西當自己的東西,手會爛掉的!」

「赤拉維,別他媽夾槍帶棒,把話說明白點,當心舌頭生瘡!」季爾登也來火了。

看到兩位大將間爭鬥一觸即發,差點就要動起手來,叛將希萊茨基趕緊出面調和:「兩位將軍,我看……」

希萊茨基話還沒說完,就被赤拉維厲聲打斷:「你他媽誰呀,穿著敵人的軍服,跑到這裡來插嘴!」

「赤拉維,你小子說話當心點,這位是希萊茨基將軍,棄暗投明歸順我軍,戈勃特大汗已經下令晉升他為八羽將。」

「我呸!我敬佩威達這樣戰鬥到底的勇士,但一個出賣自己族人,出賣自己朋友和戰友的人,我只感到噁心!」驕橫慣了的赤拉維忍不住火氣,希萊茨基傻傻地出頭,赤拉維正好抓他出氣。

「赤拉維,你竟然侮辱希萊茨基將軍!」季爾登也緊抓住對方的小辮子不放:「希萊茨基將軍一直忠心耿耿地為大汗、為我們沃薩人服務,一直在敵方臥底,今天更是立下了大功。沒有他,你根本就沒有機會擊敗威達。告訴你,如果你現在不馬上向希萊茨基將軍道歉,我將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向大汗匯報,到那時,你將當著萬千將士的面公開向我們忠實的朋友希萊茨基將軍道歉,而且還要受嚴厲的懲罰!」

赤拉維知道剛才一時沒收住火,讓季爾登抓住了把柄,可要讓他此時道歉,可比殺他的頭還要難受,因而也只有硬著脖子挺到底了:「嘿,告訴你,季爾登,草原人說話,板上釘釘,沒有收回的道理。隨便你告到哪裡,我都不在乎。走,咱們等著瞧!」

赤拉維氣沖沖地帶著手下離開,兩位沃薩九羽將的勝利會師,就這樣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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