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天國 作者:鋼鎖 (連載中)

jafacc 2011-8-2 21:37: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 54462
jafacc 發表於 2011-9-28 20:59
章一百一十 擊破

  白芒瞬間即至,就像流星墜落般拖弋出尖銳呼嘯,巫妖放棄了正在準備的魔法,卻不躲開,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奈德與奧黛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終歸不是什麼好事,趕緊閃開。

  巨大白芒準確無誤地砸中了巫妖,卻並未爆炸,而是形成了一個光球,將它包裹了起來,巫妖冷哼了一聲,一層玫瑰色光芒從身上亮起,又內至外對抗白芒,漲勢極快,只是幾眨眼的功夫,白色光球便被壓縮至薄薄一層,眼看便要崩潰。

  就在此時,天邊又是一道光芒亮起,這一次是一道氣勢恢弘的粗大光柱貫徹而下,重重砸在巫妖身上,玫瑰色光芒就如同不堪重負的玻璃球一般絲絲破碎,巫妖悶哼了一聲,身形被耀眼的白光所吞沒。

  片刻之後,光柱散去,只剩白色光球依舊存在,光球之下是一個恐怖的深坑,一眼望不到底,顯然是剛才光柱貫徹所致。奈德暗暗乍舌,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神罰,果然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好時光不拿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研究什麼天界生物,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面,這下好了,主人出來了,玩不轉了吧。

  所謂神罰,其實便是神祇在位面之外釋放一個法術,穿越位面屏障,直接作用於對象。由神祇使出的法術,而且還要穿越位面屏障,自然不會是小打小鬧,若不管用,起不到效果,那接下來就只能分身親臨,當面教訓了。

  無論是神罰還是分身,對普通人來說都是太過恐怖的東西。當然對沃特福德這種級別的法師來說,未必沒有一敵之力,但也不知道巫妖剛才是怎麼了,突然腦子短路還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想要硬生生地抗這一擊,現在搞不好已經灰飛煙滅了吧,這麼重的傷,雖能重生,但重新凝結身體想來都要非常長一段時間……呃?

  似是為了駁斥奈德,巫妖重新出現在了空中,華麗的禮服已經變成灰燼,此刻光禿禿的就只剩一副骨頭架子,看起來異常狼狽。

  巫妖嘟噥著,黑色的風在他腳下聚集,在身上圍成了一幅盔甲似的東西,青色的火焰在空中浮現,將他包圍了起來。

  很顯然,巫妖是在防備什麼。但並沒有第二道光柱落下,而且就算有,難道你不知道逃麼?一定要留下來硬抗,也太偏執狂了一些吧。

  答案揭曉了。

  白色光球緩緩升起,光明似在流動,逐漸幻化出一個人形。這是一位高雅尊貴的女性,面容年輕,卻帶有不可抗逆的威嚴,身著長袍頭帶王冠,雙眼如皓月般清澈明亮。

  不會吧,沒必要吧,這也太誇張了一點吧。

  雖然見聞淺薄,學識平庸,但這位女性奈德還是認識的——想不認識都沒辦法,因為幾乎每天都要見到,嚴格說起來,奈德現在就是在為她打工,她是幕後老闆,大股東,總BOSS。

  自由女神瑪格麗特。

  剛才奈德還在想,如果神罰不管用的話,那麼就只有神祇分身親臨,才能給這個膽大妄為的巫妖點顏色看看了。但這只是想想而已,神祇降臨,哪怕只是分身,也不是件容易事,首先要跨越空間屏障,其次受位面規則影響,神祇只能以強行將自己的力量削弱至某個水平以下,即便如此,降臨後也還會被位面規則所束縛,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導致本體受傷。

  因此神祇大多是採用「合作」的方式影響這個世界,即將自己的部分力量借給凡人使用,這一點力量對神祇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即便損失了也算不得什麼,但凡人卻可以通過領悟、駕馭、吸收神力的方式大大提高自己,真正以分身形式降臨,真是屈指可數。沃特福德當年直接跑到教會總部去搗亂,也不見自由女神有什麼表示,但這次卻先是降下神罰,隨後親身降臨,莫非真如自己剛才所說——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巫妖再一次發出了桀桀冷笑。「好久不見了,陛下。」他說,「最近過得怎麼樣?」

  好久不見的意思就是以前見過。奈德再次肅然起敬,聽這意思,這並非巫妖第一次見到瑪格麗特。雖然不知道他們何時見過,在哪裡見過,但可想而知那絕對不會是一場愉快的會面,而巫妖還能好好得存活至今,活到第二次見面,可見的確是非同一般的強大。

  女神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伸手向虛空中一抓,看似什麼都沒有抓到,但奈德卻覺得四周巨振——並非那種地震引起的從下而上的震動,而四面八方同時傳來劇烈震動,一定要找個比喻的話,就像是被裝在一個盒子裡,然後有人在握著盒子用力搖晃。

  而後,奈德看見瑪格麗特扯下了一塊東西來——說是東西,或許有些不準確,因為無形無跡。

  瑪格麗特扯下來的,是一塊「空間」。這塊「空間」無論是正常看上去,還是用魔法視覺看上去,都是完全透明的,理應看不到,但與正常空間重合,邊緣處出現細微扭曲,呈現出了一把劍的形狀。

  女神揮舞著這把以空間鑄成的劍,與巫妖鬥在了一起。巫妖的黑風盔甲與青色火焰與之相比,明顯是低了一個檔次,每次觸碰,都會被切下來一大塊,雖會立即復生,但入不敷出,很快便所剩無幾。而巫妖的反擊如石沉大海,一接近女神便平空消失不見。

  戰鬥很快便分出了勝負,巫妖抓住一個機會,孤注一擲發動反擊,青色火焰構成的巨大鐮刀突破了看不見的屏障,陷入了女神肩頭。但它還沒來得及發出標誌性的桀桀怪笑,被砍中的那個女神變成虛像,女神真身在巫妖身後出現,輕輕鬆鬆地橫劍一切,將巫妖的腦袋砍了下來。

  骷髏頭掉在地上,恰好是滾至奈德身前,裂開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一道青煙從嘴中散出,然後砰的一聲,頭骨與身體同時碎成了無數塊。

  再抬起頭時,恰好看見女神緩緩向自己走來——重點是她手中還提著那柄看不見的長劍。

  若這是個誤會,那真夠要命。雖然我們和他在一起,之前還一起吃了點東西,但真的不是同夥,你看,剛才我們還和他打得你死我活不是。

  女神能不能聽到自己的心裡話,奈德不知道,但看起來自己是多慮了。女神走到奧黛麗身前,嘴唇輕輕聳動,但奈德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奧黛麗恭敬回話,奈德也聽不見,不過不要說是神祇與信徒,就算是兩個普通女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也是不好沖上去湊熱鬧的。

  奈德識趣地站在一旁,靜靜等待。交談時間並不長,還不到兩分鐘,瑪格麗特便轉過頭來,微笑著看了奈德一眼。奈德以為是召喚自己,正要上前,卻見女神面目模糊,形體融合,先是變成一個光團,隨後四散而去。

  「陛下她走了?」奈德等待了片刻,見周圍毫無異狀後才小心翼翼地問。

  「嗯。」奧黛麗點點頭,神情有些恍惚。

  「暫時走了還是……」

  「返回神國了。」奧黛麗說,「純能量形態維持不了多長時間,當然,如果她此刻離開後又附體在什麼人身上,那就另當別論。」

  奈德長出了一口氣。他雖是守夜人,但卻並非信徒,對自己的定位只是一個打工仔,如此強大的存在,雖然理論上來說和自己是一邊的,但還是敬而遠之的比較好,就算對自己沒有惡意,萬一失手,出個什麼意外,與夠自己受的。

  「對了。」他好奇地問,「她和你說了什麼?方便透露麼?」

  「沒什麼。」奧黛麗遲疑了一下,「她說,她赦免我了。」

  「赦免?」

  「對,赦免。」

  奈德想了想,「因為九?」

  「對。」

  天使也分很多種,不少善神都會製造這種生物,或用於戰鬥,或用於建設,或用於歌頌自己,傳播教義。九是天使,這奈德早就知道,但之前他並不知道九究竟是哪位神祇製造的天使,現在聽奧黛麗這麼一說,應該就可以確定是出自自由女神座下,否則也不會有「赦免」一說。

  說起來奧黛麗膽子真不是一般得大,生活在羅慕路斯,自己也是女神信徒,卻抓了一位天使做下屬。呃,女神陛下也夠奇怪的,只是「赦免」,而沒有收回,換句話說等於是默認了奧黛麗對九的所有權,真是大方。

  巫妖被擊破——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再復活,這裡的工作就算是完畢。原因查清了,問題也解決了,但奈德與奧黛麗暫時卻還不能回去。原因有兩個,首先是女神分身降臨,對教會來說這可是頭等大事,雖然現在女神已經返回神國,但也還有不少善後工作要做,其次是巫妖雖然被擊破了,但他的實驗室還在,地下還埋藏著不少天界生物的遺骸,必須妥善處理,否則落在別有用心的人手中,屆時又是不小的麻煩。

  大概三個小時後,一隻老鷹撲騰著翅膀從天空飛了下來,落在地上。「怎麼了?」馬丁大主教的聲音從鷹喙中傳出,「發生了什麼?」
jafacc 發表於 2011-9-29 20:08
章一百一十一 抵達

  女神分身降臨,而且出手擊破了巫妖,如此大的陣仗,教會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但看起來女神陛下只是臨時起意,教會之前並未得到消息,只是在女神分身降臨時有了感應,馬丁大主教這才想辦法盡快聯繫上了奈德與奧黛麗。

  搞清了事情緣由,馬丁大主教吃驚不小。伊萬·沃特福德已經有近百年沒有現身,這一次突然出現,還和天界生物遺骸搞在一起,幸虧被奈德與奧黛麗撞破,然後女神親臨將他擊破,不然還不知道以後會惹出什麼麻煩。

  其次,女神分身降臨,同樣也是近百年未曾有過,作為外派機構,老大親自視察,卻到事後才知道,雖談不上什麼失職,卻也讓人尷尬。「你們不要離開。」大主教交代,「保護好現場,我們的人馬上就到。」

  兩人自然不會幹站著,佈置好預警魔法後,又來到地下。巫妖被擊破,一些強力限制魔法隨之解除,這個地下王國露出了真貌。佔地雖很廣但設計合理,規劃的井井有條。很快奧黛麗便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巫妖的藏寶室。

  「這樣真的好麼?」奈德有些拿不準主意。

  「不要緊,反正梁子已經結下了,拿他一點東西,算不了什麼大事情——你真的不要?」

  「不,算了。」奈德搖頭,「我的意思不是指巫妖——我是說,如果教會知道了……」

  巫妖的這件藏寶室裡沒有華麗的魔法道具,也沒有奪目的劍器盔甲,有的只是屍體、骨頭以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身體零件。奧黛麗將佈雷斯塔召喚了出來幫忙,一大袋一大袋的往外拉,也不知道都送到哪裡去了。若是一般生物也就罷了,問題是這些都是天界生物的遺骸,明顯屬於非賣品,私自收藏,至少也要治個褻瀆之罪吧。

  「這件事天知你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教會怎麼會知道?」奧黛麗反問,「難道伊萬會跑到教會去告狀,說家裡進了小偷不成?」

  這到不用擔心,就算巫妖跑去告狀,也肯定沒人會接他的狀紙,但你就這麼確定我不會告密?奈德有些奇怪,雖然與奧黛麗談不上有多熟,但對她的行事風格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這個巫女狡猾多端,不擇手段,從之前的接觸來看,對任何人都抱著很強的戒心,很少真正相信別人。或許有人能夠讓她充分信任,但奈德不覺得自己能夠享受這個待遇,明知道自己對她看法不佳,卻還毫無顧忌地將把柄落在自己手裡,有些說不通。

  「你會告我的狀麼?」奧黛麗看了他一眼。

  「不一定。」奈德想了想,認真地回答。

  「你還真是誠實呢。」

  「不敢。只是不想說謊而已。」奈德說,「我只能保證不會主動出賣你,但若被正式問及查證——想來你也不會期待我會為了你而犧牲吧。」

  奧黛麗點點頭。「你知道嗎,奈德。」她說,「其實我覺得你和我挺像的。」

  「哦,哪方面?」

  「自私。」奧黛麗微笑著說,「我們都很自私,都是為了自己而活著的人。」

  奈德皺眉。「是嗎?我並不覺得。」他反駁,「不為你掩飾犧牲,並不代表我很自私,只是你還沒有達到那個級別而已,如果有人達到了那個級別,我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地為她犧牲,將她的利益視為自己的利益——但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不是說這個。」奧黛麗說,「我是說你看起來態度誠懇,謙忍理讓,但實際上卻從來沒打算要和身邊的人和事融為一體,時刻都與外界保持著距離,時刻控制著自己,從不露出真面目。」

  「難道這樣不好麼?」奈德反問,「太過親近只會帶來傷害,太過接近只會陷入迷霧,當局者迷,保持一定距離,反而能夠更清醒。難道這就是你對自私的定義?」

  「不是麼?你拒絕別人瞭解真正的你,從不向別人透露真正的想法,這難道不是自私?」

  奈德沉默了片刻。「看來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存在不小分歧。」他得出結論,「沒必要爭論下去了,我不指望能夠說服你,但肯定也不會因為你的幾句話而改變看法。」

  「沒事。」奧黛麗聳聳肩,「我只是順口說說——既然我明知道你不可靠,卻還要拿這些東西,你應該很納悶吧。」

  「的確。」

  「原因很簡單啊。」奧黛麗嘆了口氣,一臉無辜,「就算你一定會出賣我,我也一定會拿,因為——我是個財迷啊。」

  好理由。一個真正的財迷,看到有便宜卻不佔,真是比殺了自己還難受,更別說奈德只是「有可能」出賣自己,而就算他出賣了,教會也未必真會治自己的罪,很可能只是象徵性地懲戒一下了事。

  既然如此,那當然是先拿了再說,以後要吐出來是以後的事。

  不過會如此理直氣壯地說明自己身份的財迷,還真是少見。回想起來,奧黛麗的確是非常看重金錢,甚至可以說是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當初整天都抓著奈德簽合同,想來曾這麼莫名其妙地欠下她一屁股債的倒霉蛋肯定為數不少。

  有必要麼?

  當然有必要。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奧黛麗抱怨,「你孑然一身,養活自己就夠了,當然沒問題,我下面還有幾百號人等著吃飯,這群傢伙又全都缺乏經濟頭腦,花起錢來大手大腳,一點都不知道節儉,我不想方設法弄點錢,難道還指望天上掉金幣不成?生活壓力大啊!」

  按照奧黛麗的說法,她的生活壓力的確不小,實驗室幾百號人吃飯到是小事,關鍵在於進行研究工作造成的損耗驚人,器材跟不上了總要升級吧?原材料沒了總要買新的吧?法師本就是個燒錢的職業,一般家庭很難負擔得起,奧黛麗身為高階法師,養活自己當然不成問題,但還要養活幾百號從不知道怎麼計算投入產出比的下屬,就難了。

  既然撐不下去,為什麼又要硬撐呢?在奈德看來,奧黛麗完全就是陷入了偏執與自戀的惡性循環。固執地將所有的壓力都挑在自己肩上,不給別人機會,也不給自己機會,鑽進了牛角尖裡,以一個經濟社會來客的角度進行分析,其實很好操作——要麼縮減規模,減少支出,將不必要的枝節部門砍掉,集中精力研究重點項目,推出精品,一旦出了成就,自然不愁贊助來源。要麼是分出一部分力量,轉而進行一些可能價值不大,但能帶來不菲收益的項目,自給自足,自己養活自己,完善造血功能。

  無論哪一種,都要比奧黛麗現在使用的方法好得多。

  現在這樣下去,不是奈德詛咒她,很快便會窮途末路,你一個人賺錢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幾百人花錢的速度快。

  當然,大家其實根本就不熟,沒必要指指點點,就算你是對的,別人也不一定想聽,聽了也未必覺得有道理,覺得有道理也未必會照做,反而更可能心生厭惡,覺得你多嘴多事,什麼都要管。

  所以奈德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探討下去。快到傍晚的時候,昆圖堡當地教會的大隊人馬抵達,架勢著實不小,一口氣來了近百人,大區第一副主教帶隊,是個嚴肅認真的中年人,談話辦事效率都非常高,問了奈德與奧黛麗一些問題後,便客客氣氣地將她們請去臨時營地中休息,第二天奈德起來時,整個山頭已經煥然一新,分隔好了區域,山路修繕平整,明哨暗哨與巡邏隊一應俱全,一座更寬大整齊的營地已經建立起來,相比較而言,奈德他們昨天晚上睡的,只能算是臨時營地的臨時營地。

  這麼大的架勢,該不會是克拉蘇教宗親自要來吧。

  但一天下來都沒有動靜,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克拉蘇教宗才在大區主教的陪同下抵達,更讓奈德有些意外的是馬丁大主教沒有出現。轉念一想,從之前種種來看,馬丁大主教雖名義上只是諸多大主教之一,但克拉蘇教宗明顯對他非常器重,這次教宗閣下親自前來,估計馬丁是留在帝都迪克推多坐鎮了。

  奈德沒有想到的是,傍晚時分,安東尼執政官居然也出現在了營地中。此時克拉蘇教宗才招他面見,問的一些問題其實都是馬丁大主教問過了的,奈德本就沒有隱瞞什麼,至於奧黛麗的那些勾當,你問我就說,不問我也不主動提。最後教宗根本就沒有問到這方面,奈德自然懶得惹麻煩上身,談話結束,轉身正要離開,教宗卻又叫住了他。

  「對了,待會有個人會找你問些事情。」教宗說,卻又沒了下文,揮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奈德走出帳篷,剛離開警戒區,心中念頭升起,停下腳步望向右側樹林。

  一棵大樹下,歌曦婭持劍而立,靜靜地看著他。
jafacc 發表於 2011-9-30 20:34
章一百一十二 時光永隔

  「又見面了。」

  「是啊。」

  兩人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奈德現在知道為什麼剛才教宗會特意交代自己了——這裡本不該是歌曦婭應該出現的地方。從國家角度來說,羅慕路斯與雷慕斯之間的戰爭雖已結束很久,但兩國關係也絕算不上好,邊境線上的小摩擦時有發生。這次羅慕路斯發現了重要資源——姑且這樣認為,作為雷慕斯的公主,出現在現場,未免有間諜嫌疑。

  從宗教角度來說,歌曦婭是秩序之神的信徒,出現在自由女神化身降臨的現場,同樣不大合適。

  不過對奈德來說,卻是一件好事,他本還擔心在這裡耗得太久,趕不及返回迪克推多,來不及與歌曦婭再見一面,問她有關寶石的來歷。現在自動送上門來,當然是最好不過。

  「有什麼事麼?」

  「邊走邊說吧。」

  夜風很冷,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歌曦婭沒說客套話,直接道明了來意。

  「多納普洛斯約蘭特?」奈德有些驚訝。

  「對,還有個人類名字,叫做月影。」歌曦婭說,「聽說你見過?」

  確實見過,多瑙森得到一頭紅龍協助,復活了三聖器,完成了時光回溯,那頭紅龍的名字便叫做多納普洛斯約蘭特,奈德——準確地說應該是奈德現在所使用的這具身體——還曾給過她一拳。事情結束後,奈德莫名其妙地被打造成了屠龍英雄,而那頭在宣傳資料裡不幸被他屠掉的倒霉龍,便是多納普洛斯約蘭特。

  「是的,見過。」

  「能將描述一遍事情經過麼?」

  雖然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麼歌曦婭要打聽這些,但既然教宗剛才已經打了招呼,奈德還是原原本本地將整件事敘述了一遍,當然,不包括涉及到自己秘密的情節。

  歌曦婭聽到紅龍盜取龍神之血時皺起了眉頭,神情有些古怪,聽到海因諾伊爾克斯,也就是後來出現的那頭星光龍的時候,更是打斷了奈德。「海因諾伊爾克斯?」她問,「你確定?」

  「對,那頭紅龍還管他叫——夜之至力?」

  歌曦婭沉默了幾秒鐘,「繼續。」

  經過其實並不長,一些戰鬥細節也沒辦法描述,奈德很快就說完了。

  「那個屠龍的傳言是怎麼回事?」

  「呃。」奈德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兩位執政官之間的矛盾自然不能告訴她,「其實是個誤會。」他半真半假地表示是為了維持社會穩定,避免有心之人利用紫荊花王朝興風作浪,乾脆說是龍族搗亂,而且搗亂者已經被幹掉。

  「之後你再沒見過她?」

  「沒有。」奈德想了想,苦笑,「不過聽說她在找我,估計有些麻煩。」

  「呃,已經沒有麻煩了。」

  「嗯?」奈德沒聽懂,「什麼意思?」

  「麻煩已經不存在了。」歌曦婭解釋,「不出意外的話,那頭紅龍已經死了。」

  理論上來說,永恆不滅的生物是不存在的,即便是神祇,也會衰落,會死亡,然後被新的神所取代。有些神祇的更換是公開的,還有些則是隱秘的,後來者不僅繼承了前者的神職,甚至還繼承了他的名號。龍雖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生物,但也逃不開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壽命一般在一千年至兩千年之間,到了時候,自然塵歸塵,土歸土。

  但那頭名叫多納普洛斯約蘭特的紅龍,明顯還很年輕,看上去也就五六百歲的樣子,龍又不像人,身體虛弱容易得病,怎麼會突然死了?

  「被打死的。」歌曦婭說,「昨天夜裡她闖入迪克推多,試圖衝擊執政廳,結果被馬丁大主教、馬爾庫斯大騎士長、卡納萊斯院長以及其他一些人一起打死了。」

  奈德無語。

  之前穆勒曾提醒過奈德,如果擔心被紅龍找麻煩,不如暫時在迪克推多避一避風頭,帝都強者云集,對付一兩頭紅龍不在話下。但沒想到這頭紅龍居然愚蠢到了這種地步,也不知道是該說她自大還是白痴,居然以為自己能夠單挑一個帝國。那麼強大的出場陣容,背後還站著深不可測的教宗,不要說只是一頭紅龍,就算是龍神分身降臨,估計也難以佔到便宜。

  「真的死了?」

  「沒有當場死,但也差不多,血都快放光了,死定了。」

  「她的運氣真差。」奈德嘆氣,「看見對手的實力,也應該知道討不了好,難道她就不知道跑麼?還是說龍都是些一根筋的傢伙。」

  「這到不是,龍裡面不乏博學睿智者,月影的脾氣是有些暴躁,但也不至於如此衝動,不知利害,所以我才來問你,看有沒有什麼隱情,有沒有什麼古怪奇特的地方。」

  「哦?看起來你對龍很瞭解。」

  歌曦婭停下腳步,看了看他。「謝謝你的幫助,打攪了。」她沒有回答,而是客氣地告辭,「期待和你的下次見面。」

  「等等。」奈德叫住了她,「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嗯?」

  「可能有些唐突,但我並沒有惡意。」奈德伸出手,攤開,半塊心型寶石在月光下透徹生輝,「你見過這個麼?」

  歌曦婭顯然也有些驚訝,抬頭看了奈德幾秒,然後伸手從脖子上取下吊墜,與奈德手裡那半塊並列放在一起。

  嚴絲合縫。

  顯然就是克里斯汀身上那塊,奈德輕輕誦唸咒語,卻沒有反應。「你這塊寶石,是從哪來的?」奈德強行按捺住激動,但聲音還是微微有些顫抖。

  如果歌曦婭的回答是——這是我的家傳之寶。那麼奈德已經做好了吐血三升的準備。

  自從發現歌曦婭身上帶著這半塊寶石後,奈德一有空閒便演算推斷,分析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其中可能性最大,未必是最糟糕,但必然是最狗血的一種情況就是——歌曦婭是克里斯汀回到千年前留下的血脈,換句話說,克里斯汀是歌曦婭的祖先。

  之所以可能性最大,是基於以下幾個事實。首先,克里斯汀是在時光回溯法術完成的一瞬被捲入,雖然馬丁大主教表示存在法術被攪亂,導致未能完成,或是未能完全完成,進而出現了另一個結果,傳送到了另一個時空的可能性,但作為一名法師,奈德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有多低。法術就像搭積木,越高端的法術,越要求精密,任何一塊積木的小小差錯都會導致整個工程失敗,轟然倒塌,你想搭一座塔,最後一塊積木沒放好引發倒塌,結果積木倒下來,恰好是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座房子——從數學角度來說,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實際上卻等於是零。

  換句話說,如果法術沒完成,那麼必然導致魔力紊亂,多瑙森遭到反噬,釋法失敗,克里斯汀也就不會消失。而既然她消失了,那說明法術肯定就是成功了,她和多瑙森一起返回了千年前。

  千年前的東西能夠流傳至今,如果是什麼價值高昂,稀世罕有的物件,倒也不算稀奇,而這塊寶石雖然價值不菲,但遠還達不到被爭相收藏的級別,而且歌曦婭是皇室成員,貼身佩戴的東西要麼具有非常高的實用價值,要麼具有重要紀念意義。一塊普普通通的心型寶石——而且還只剩半塊,顯然只可能是因為後者。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不外乎愛情與親情兩種,在這個案例裡,愛情可以被排除,因為另外半塊心型寶石在奈德手裡,就算再缺心眼,也不可能送半顆心給女友——這明顯就是找打麼。而如果是親情,是歌曦婭家族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克里斯汀返回千年前,來到雷慕斯,與歌曦婭家族的某位成員成婚,而她又聽奈德說過曾與歌曦婭見過面,於是將囑託後人將這半塊心型寶石一代一代傳下去,直到歌曦婭手裡,如果奈德有機會看見,自然就會追查,然後便能發現自己的存在——雖然已經相隔千年。

  若事情真是這樣,也不算太糟,至少要比克里斯汀就此消失在歷史長河中要好,嫁入雷慕斯皇室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結局,至少衣食無憂,不會整天都要出生入死,提著腦袋過火。

  但對奈德來說,卻是太狗血了些,真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他來說,只是短短半年時間過去,但對克里斯汀來說,卻已經是過去了千年,已經結婚生子,幸福快樂,偶爾看見這半塊寶石時或許會惆悵傷感,但時光永隔無可奈何。或也曾努力嘗試,但最終只能接受命運,開始新的生活。

  如果真是這樣,奈德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繼續努力,去嘗試將克里斯汀從千年前帶回來,去改變已經寫好的結局——如果改變後的結局還不如這一個呢?自己又有什麼權利卻改變別人的命運呢?

  這是一個哲學問題。

  幸運的是,這不是事實。

  「是我老師給我的。」歌曦婭說。

  「你老師?」奈德一愣,「誰?」

  「總之和你的那位朋友沒有關係。」歌曦婭微微一笑,剛才奈德描述時提到了克里斯汀與傳送寶石,雖然沒有進一步說明,但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之間的關係。

  這個回答讓奈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歌曦婭點點頭,轉身消失在了樹林中。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 21:16
章一百一十三 神國已近

  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歌曦婭最後的回答事實上大有問題。她的老師是誰?既然她已經猜到了這半塊寶石與克里斯汀有關,為什麼不乾脆說明白講清楚?還有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教宗又為什麼會讓她來找自己?

  奈德討厭故弄玄虛,但人家擺明了不想回答,也沒有辦法勉強。只能留待以後,有機會再說。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急是急不來的,也沒有必要著急,理論上來說,該發生的事情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經發生了,自己現在回去和一百年後再回去,效果都是一樣的,都是去修正已經被修正過的歷史。

  回到自己房間後不久,安東尼侯爵便又派人來將他叫了過去,執政官手裡拿著本書,但目光卻飄浮不定,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

  與剛才在教宗房間一樣,奈德回答了一些了無新意的問題,不過也還是有所區別。教宗關注的重點在於女神分身降臨以及巫妖,侯爵則對天界生物的遺骸,他們曾交手的吸血鬼巨人以及其他一些古怪生物,還有被埋藏在地底深處的武器裝備更感興趣。

  被埋藏在地底深處的武器裝備?

  「嗯,就是你們發現的那些,鑑定表明應該是交戰某一方提前埋藏在地底,以備不時之需,但沒來得及用,就全被殲滅了。」

  問題是,我沒有發現過這樣的東西啊。

  侯爵一愣,「沒有?」

  「至少我沒有。呃,可能是奧黛麗發現的。」

  有那麼一段時間,奧黛麗獨自一人在地底搬運巫妖的藏寶室,應該就是在那時候,她發現了一些東西,並沒有告訴奈德,而是自己向上面匯報了。

  「是麼?」侯爵不置可否,低著頭手指輕輕叩打著書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也巧了,說起奧黛麗,奈德便感應到奧黛麗正在向這個房間走來。

  事情看起來不是這麼簡單,奈德當然不想摻和進去,告辭正要走人,一位副官推開門走了進來,「加急文件,迪克推多傳過來的。」

  侯爵隨手接了過來,正要打開,突然面露詫異看著對方,「你是?」

  話還沒有說完,文件猛地燃燒了起來,侯爵猝不及防,只覺眼睛劇痛,白晃晃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幾秒鐘後光芒散去,他低下頭看著胸前。

  一柄銳利的匕首無視所有魔法防禦,釘在了胸口,身體彷彿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生命力速度飛快地向外流逝,他伸手想要拔出匕首,卻發現連手都抬不起來,想要說話喉間只是發出了吱吱幾聲,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襲擊者陌生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伸手拔出匕首,快速退後。

  一切毫無預兆,電光火石,奈德同樣被白光閃花了眼,視力恢復時安東尼侯爵已經搖晃著倒了下去,刺客則向門口疾退。

  一道閃電束從奈德手中射出,準確擊中刺客背部,對方悶哼了一聲,上身微微一晃,匕首掉在了地上退勢卻未減,重重撞在門板上,直接破門而出。奈德追了出去,正好看見奧黛麗趕了過來。

  「攔住他!」

  奧黛麗抽出法師杖,一道黑箭在空中拐了一個彎,插入奈德小腹,消失不見。

  奈德眼前一黑,仿似墜入無底深淵,整個人都不停地往下掉,劇烈的疼痛炙燒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那是寒冷的火焰,令他不由自主的顫抖,陷入昏迷。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地上,整個人就像被徹底打碎瞭然後重新又捏合在一起的泥人,渾身無力。他掙紮著站了起來,聽見奧黛麗正在大聲喊著刺客。

  見鬼!發生了什麼?什麼刺客?

  奈德腳步虛浮,晃蕩了兩步,支撐著帳篷勉強站穩,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劍刃反射著冷徹月光,落在他眼睛上,刺醒了他。

  那個假扮成副官的刺客已經消失無蹤,而奧黛麗站在不遠處,正用法師杖指著奈德。耀眼的魔法靈光閃現,醞釀已久的法術卻沒有擊中奈德,而是打在了他腳邊。

  下意識的,奈德轉身就跑,邁出兩步之後身影便從空氣中消失。包圍圈對法師來說是沒有實際意義的,這只是一處臨時營地,護衛只是簡單設置了對外空間枷鎖,營地內空間傳送並不受限制——這一次營地建造主要是由昆圖堡當地教會負責,又有教宗坐鎮,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刺殺。

  「執政官閣下情況如何?」

  「封鎖山頭,通知教宗!」

  一道又一道命令被頒發,指揮官臉色蒼白,強作鎮定。「你確認他就是刺客?」

  「我沒有看見具體過程,但看見他從執政官的房間裡衝出來,並向我發起了攻擊。」

  「他為什麼會進入房間?為什麼他會單獨和執政官待在一起?」

  「執政官閣下說要問他幾個問題。」負責傳喚奈德的隨從滿頭大汗,「讓我們都出去。」

  帳篷內隨身牧師正在努力治療,情況並不樂觀。

  「有人看到剛才他與歌曦婭在一起。」

  「什麼?」

  「是的,剛才我看見他們在樹林中見面。」警衛結結巴巴,「我以為她依舊是我們的客人,所以……沒有報告。」

  「你這個白痴!」指揮官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他無法直接傳送出營地,不管用什麼方法。」他甩開警衛,緊緊咬牙,「把他找出來。」

  中了圈套!

  奈德在樹林中穿行,這裡是空間枷鎖的邊緣區域,無法使用傳送手段,只能靠自己的雙腿。小腹依舊隱隱作痛,但已經好多了,不是因為他的身體抵抗力出眾,作為一名法師,他也無法使用神術對自己進行治療。之所以傷勢不重,是因為奧黛麗希望自己逃跑——在擊中自己後,她並沒有繼續進攻,乘機徹底打消自己的行動力,將自己殺死或是活捉,而是捨近求遠站在原地呼喚幫助,之後又花費了大量時間了準備一個看起來威力驚人,結果卻打偏了的魔法。

  原因很簡單,她不想殺死自己,也不想抓住自己,而是想要自己逃跑。這是個圈套,但悲哀就悲哀在明知道這是個圈套,但自己還是要跳進去。

  別無選擇。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設置這個圈套的?擊敗巫妖后?在藏寶室裡故意和自己說那些話,打消自己潛在的敵意,降低自己的警惕心?她為什麼要刺殺安東尼?那個刺客又是誰?如此瘋狂的行徑,絕對不會是她一人策劃,她背後還有誰?為什麼會選中自己做替罪羊?

  冷靜!

  奈德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他的首要問題並不是追查真兇,而是如何逃生,從他逃跑的那一瞬開始,這個黑鍋就已經背定了,但他沒有選擇,如果留下來,結局或許更糟。制定計劃的那些陰謀家肯定還有別的後招,逃跑,至少主動權能夠掌握在自己手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事發突然,這有只是一處臨時營地,而且教會與執政廳兩派人馬同時駐紮,佔地又廣,漏洞不少。鑽出樹林,喧囂聲被甩在耳後,越來越遠,空間枷鎖的影響已經可以忽略不計。奈德正準備使用空間縮進,先遠遠離開再說,卻見眼前一亮,髮鬚皆白的老人從空中走了出來。

  「你帶著『論自由』,所以我能感應到。」克拉蘇教宗在奈德身前站定,神色平和,「只有我能。」

  「不是我幹的。」奈德近乎嘶吼,「是奧黛麗,她和刺客有關,他們陷害我。」

  「我知道不是你幹的。」教宗說,「不要緊張,我知道不是你。」

  奈德只覺肩頭一輕,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雙腿頓時有些發軟,長出了一口氣。「真的不是我。」他喃喃自語,「你知道,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你辦不到。」教宗攤開手,一把看似奇松平常的匕首的圖像浮現,「這是獵取者之劍,是亡靈之主打造的神器,能夠破除一切魔法防禦,並非人人都能駕馭,必須是亡靈之主的選民才行,而你不是。」

  「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跟我回去,把一切說清楚。」教宗伸出手,「女神與你同在。」他輕輕拍著奈德肩頭,一道透明枷鎖陡然從他指尖飛出,速度飛快,緊緊纏繞住奈德,宛如巨蛇盤樹。

  但卻盤了個空,枷鎖纏繞上去,卻沒能鎖住實體,奈德的身體剎那間似變成了空氣,一陣風般吹遠。教宗微微皺眉,「元素化?」他讚賞,「不錯,你是怎麼發現的?」

  「因為你讓我與歌曦婭見面,太湊巧了不是嗎?」奈德狠狠地盯著對方,一字一頓,「為什麼是我?」

  沒有得到回答,克拉蘇微微一笑,就像被水洗去的水墨畫一樣絲絲散去,淡淡消失。

  山頂,教宗停止了施法,「神國已近。」他伸手輕輕為安東尼合上雙眼。

  克拉蘇走出了帳篷,佇立在黑暗中的奧黛麗靜靜跟上。「他走了。」教宗嘆息,「跟上他。」
jafacc 發表於 2011-10-2 19:07
章一百一十四 逃亡

  在沒有定位物品協助的情況下,追蹤一名已經登堂入室的法師,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與武士不同,法師能夠完成空間傳送,理論上來說瞬間可以跨越千里萬里。當然,在達到一定級別之前,很少有人會嘗試如此遠距離的傳送,傳送距離越遠,要跨越的空間越大,可能遇到的問題——比如說看不見摸不著的空間紊亂——就越多,出現錯誤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短距離傳送,總歸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巫師大多通曉最基本的變化術,雖說只有專精法師才能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但改變某些體貌特徵,比如說將頭髮從疏變濃,將眉毛從長變短,施法難度並不大。傳送到一個遙遠的地方,然後改變一些體貌特徵,往人群裡一鑽,想要找出來,真是難如大海撈針。

  預言師能夠通過一些特殊手段獲得目標的位置,但前提也必須對目標有一定程度的「瞭解」,能夠建立起一些奇特的「聯繫」,而且還不是次次都准,每次都靈。

  奧黛麗不是預言師,但很幸運,她手中有一件定位物品。

  一枚戒指,一枚可以曲解光線的戒指。

  這枚戒指最早屬於多瑙森,後來送給了奧黛麗,奧黛麗又將它借給了要參加狩獵的奈德,狩獵結束後奈德上門去還,但那次奧黛麗不在,令人告訴他暫時就由他保管,後來事情一多,奈德也就將這件事給忘了,戒指一直都放在隨身攜帶的空間袋裡。

  這件事告訴我們兩個道理。第一是要養成在自己的東西上貼標籤做記號的好習慣,第二是拿了別人的手短,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莫名其妙得來的東西,往往有鬼。

  「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在算計我?」奈德摩挲著戒指。

  「不,只是習慣而已。」奧黛麗說,「或許沒用,或許有用,但多留幾張底牌總是好事。」

  「好習慣。」奈德坐在床上,靠著牆,緊緊盯著對方。這是一家偏僻小鎮的小旅館,作為一名法師,在逃亡了整整兩天一夜後,他需要休息與進食才能保證施法質量與成功率。他並不擔心衛兵的搜查,但沒有想到奧黛麗能直接找到自己,心生警覺時,她已經直接將空間門開到了房間裡。

  疲憊,飢餓,傷痛以及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奈德近乎崩潰,在這樣的狀態下不要說與奧黛麗進行戰鬥,只怕連逃跑都很難做到。

  但奧黛麗也無意戰鬥,而是拉過一張凳子坐了下來,表示要和奈德談談。

  「是誰?」

  「什麼?」

  「是誰設計了這個圈套,是誰在陷害我?」

  「不,你搞錯了。」奧黛麗糾正,「沒有人設計圈套陷害你。應該這麼說,在整件事中,需要有人來扮演一個角色,如果不是你,也會有別人,但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你。」

  「聽起來我應該感到榮幸。」奈德冷笑,「那麼,他們是誰。」

  「很多人。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我們上午將消息匯報給了馬丁,但克拉蘇與安東尼第二天才到。」

  「為什麼?」

  「因為權杖交接提前進行了,就在我們匯報消息的時候,格利高裡已經將權利移交給了西塞羅,處理好相關事務後,安東尼才出發趕到這裡。」

  「然後他被刺殺。」奈德接上,「你的意思是事情與西塞羅有關?」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的意思只是安東尼死了,會有很多人很高興。保守勢力與他的矛盾近兩年來已經激化,只不過由於格利高裡調停中和的緣故,才被壓制了下來,他一死,即便選出新任執政官,也至少是半年後的事情,而西塞羅之前是百人議會副議長,胡爾特斯大公的心腹,大公向來主張平衡和諧,保守派正好趁這段時間奪回失地。」

  「如果只是政治鬥爭,教會為什麼會參與進來?」

  「誰知道。」奧黛麗聳聳肩,「或許克拉蘇同樣是保守主義者,或者他只是單純地看安東尼不順眼。」

  「那你呢?你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奧黛麗沉默了一會。「我沒有得到好處,我和你一樣是受害者。」她低聲說,「接下來該輪到我提問了——你有什麼打算?」

  奈德看著她。「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他說,「聽起來你今天晚上找到我只是為了聊聊天。」

  「不,不是為了聊天。」奧黛麗糾正,「是為了幫助你安全的離開。」

  奈德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這麼看著我,好像我很不值得信任似的。」奧黛麗抱怨,「直接說吧,克拉蘇讓我找到並幹掉你,但我卻不是這麼想的。」她頓了頓,「我希望你能活著,一直活著,至少別比我先死。」

  「這樣你才安全。」

  「對。」奧黛麗說,「如果你死了,知道真相的就只剩我,而讓一個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是什麼,你我都知道。」

  「聽起來,你並沒有將自己視為『他們』的一員。」

  「我從來就不是『他們』的一員。」奧黛麗沒有過多解釋,「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該怎麼辦?主角模式的標準回答應該是出其不意,秉承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原則,悄悄潛回迪克推多,尋找線索找出破綻,聯繫同樣受迫害者,內部分化敵人,抓住機會,給予對方致命一擊,洗刷冤屈,報仇雪恨,將失去的東西奪回來。

  無論玄幻小說還是武俠小說,都是這麼寫的。

  但如果奈德這麼做了,才是犯傻,死了活該。

  首先,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最危險的地方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論實力,就這個世界的整體水平來說,奈德也算得上是精英階層,以他學習的能力,進階的速度,甚至可以說是前途無量,若再過個十幾年幾十年,或者真能成為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這一。

  但現在,他還不是。對於平均水準來說,奈德是精英,但對真正的高手來說,他的程度還不夠看的。奧黛麗他現在都還對付不了,教宗估計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他,那天晚上能從教宗手中逃得一條生路,存有戒心,事先提防還在其次,最關鍵因素是那並非真正的教宗,只是一個類似於分身,影像投射的東西,影像投射不是什麼太神奇的法術,不少大法師都會,但別人的影像投射只能用來聊聊天,教宗的卻能施展法術,僅此一點,足見神奇。

  更關鍵的一點是,回迪克推多干嗎呢?

  能將最危險的地方視為最安全的地方,不外乎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被迫,走投無路,衝不破包圍圈,天下雖大卻無可以容身之所,只好險中求勝,躲過這陣風頭再說。一種是主動,懷有深仇大恨,不報誓不為人,與之相比,逃避危險反而不是那麼重要。

  奈德的情況,和這兩種都搭不上關係。他已經逃了出來,即便還會有追殺,但大不了就離開羅慕路斯,這個世界又沒有國際刑警組織以及引渡條例,即便是不離開羅慕路斯,找個偏僻一點的地方生活,也是完全可以辦到的,本就有不少法師躲在深山老林或是荒野沼澤裡進行不可告人的研究,無論執政廳還是教會,都管不過來,也沒法去管。

  至於報仇。奈德遭受了無妄之災,替人背了黑鍋的確不假,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失去什麼東西——除了守夜人的身份被剝奪,但這對他來說本就無關緊要。換句話說,他壓根就沒有什麼大仇要報。

  這狀態真是詭異。

  所以,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逃離追捕,躲避追殺,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洗刷冤屈是之後再去考慮的事情。

  「你打算去哪裡?」

  「不知道。」奈德問,「你有什麼建議?」

  並非託辭,也不是不信任對方,而是確實不知道。

  對逃亡這件事,奈德缺乏經驗,不過這並不是最關鍵的——絕大多數人都對這件事缺乏經驗。最關鍵的是奈德對這個世界缺乏足夠的瞭解,前前後後加起來,他也只生活了一年而已,對法外之地一無所知。

  「現在我們位於帝國北部,因此有三個選擇,首先是一路向北,進入雷慕斯。其次是橫過來向西進入翠綠山脈與馬蹄草原,最後是向東進入無盡森林。」奧黛麗蘸著茶水在床沿上簡單畫了個幾個圈與箭頭,「第一個方案難度最低,但不夠安全。雷慕斯雖然也說通用語,但口音畢竟有差異,很容易暴露,而一旦被查出真實身份,很可能便會淪為外交籌碼。第三個方案正好相反,穿越無盡森林難度很大,但如果能順利穿越,抵達異族大陸,等於是獲得新生,沒人會在意你過去幹了什麼。第二個方案相對適中,翠綠山脈與馬蹄草原是緩衝地帶,精靈、人類與半精靈混雜,如果你還有什麼後繼想法的話,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的選擇,因為有不少逃犯聚集在此,其中不乏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君臨迪克推多的野心家。」

  「你的建議是?」

  「很明顯。」奧黛麗點著其中一個圈,「翠綠山脈。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0 14:39
章一百一十五 生命在於運動

  奈德所在的小鎮叫做克萊頓,距離翠綠山脈大約有近千公里遠,長距離空間移動受到監控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奈德與奧黛麗都沒有空間定位坐標,萬一傳送到地底被活埋了起來,那就搞笑了。只能是採用最原始的方法,兩人買了兩匹馬,第二天一早便出發上路。

  「為什麼你也要跟來?」

  「因為你的命很重要。」

  ……

  的確很重要,至少對奧黛麗來說很重要。昨夜一番長談,奈德多少有了些瞭解,針對安東尼的陰謀早就存在,但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出手時機,直到那個名叫伊萬·沃特福德的巫妖在劍刃谷搞出了這些名堂,謀劃者眼前一亮,這才詳細計劃,開始執行,而奈德也是在那時才被真正選定作為替罪羊的,換言之,奧黛麗同樣也是在那時被捲入這個計劃。

  以奧黛麗的魔法狂人本性,她對政壇爭鬥沒有絲毫興趣,但由於某些把柄被抓,只能無奈加入,成為了一枚棋子,雖然現在看起來安全,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犧牲掉。想要確保自己的安全,就必須確保奈德的安全,一旦奈德喪命,那麼自己就只剩下被滅口的價值。

  既然如此,明確了兩人的利益暫時是一致的,奧黛麗要送自己離開,奈德自然沒有意見,多一個護衛,而且是免費的,也是一件好事。至於她的背叛行為會不會被教會方面發現,克拉蘇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帶著什麼危險。奈德選擇了忽視。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做出了選擇,就應該清楚其中蘊含的風險。多說無益,而且奈德自顧不暇,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走了一天,傍晚時分抵達另一個小鎮,找了家旅館住下。奧黛麗出去打聽了一下情況,結果讓他們倆都覺得有些奇怪,執政廳似乎還沒有發佈安東尼的死訊,也沒有對奈德進行通牒。

  「莫非他沒死?」

  奈德的確沒看到安東尼嚥氣,如果他能支撐到強力神職人員趕來,理論上還有可能被神術救活。

  「就算那一刀沒把他捅死,他也死定了。」奧黛麗提醒,「別忘了那裡的最高階神職人員是誰。」

  是克拉蘇……果然是死定了。

  奧黛麗估計之所以遲遲不發佈死訊,很可能是利益劃分存在分歧,對幕後操縱者來說,殺掉安東尼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如何鎮壓分化安東尼的餘黨,如何吞併分吞他的權力,同樣是個大問題,相比較而言,處理奈德這個名義上的兇手,只是旁枝末節而已。

  安東尼的死訊不發佈,自然就沒辦法對奈德進行通牒,而時間拖得越久,對奈德自然越有好處。不過私下裡肯定有追擊的隊伍被派出,克拉蘇不會笨到將希望全部都寄託在奧黛麗這個不確定因素上。

  「這個旅館裡,有一個商隊。」奧黛麗突然轉移了話題。

  「你的意思是?」

  奈德不是笨蛋,這個時候奧黛麗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八卦,而如果是發現了可疑人物,她肯定會一早就說。現在才說,十有八九是打上了這個商隊的主意。

  「他們的目的地是金銀城。」

  金銀城是位於西北部的一個小城,原本只是一個小鎮,不知道從何時起成了走私販子的集散地,規模日益擴大,漸漸變成了帝國最著名的地下市場,魚龍混雜,時常還有精靈與半精靈出沒。這支商隊首領名叫漢斯,自稱是個布匹商人,真正目的誰也不知道,說不準回來的時候馬車裡裝的就是被洗了腦的精靈女奴。陌生人加入,絕對是大忌,金銀城又不是什麼聖地,只有兩種人會無緣無故地跑去哪裡——要麼是準備製造麻煩,要麼是已經製造了麻煩。奈德明白奧黛麗的意思,他們兩人單獨上路,容易惹起注意,混在商隊裡,即便被發現,人多混亂,跑起來也方便。

  「他們不會讓我們加入。」奈德微微搖頭。

  「我可不這麼認為。」奧黛麗笑著說,「漢斯不僅同意了,還答應在馬車上給我找個位置。」

  「……你真強,怎麼讓他相信你的?」

  「用善良與正直唄。」

  ……

  外表上看起來,漢斯是個典型的糙漢,膀大腰圓,光頭刺青,皮膚粗糙的可以用來磨砂,聲如洪雷,雷厲風行。但眼神沉穩,待人接物看似豪爽,實則細緻周到,毫無破綻,粗糙大概只是他刻意要給別人留下的印象。在對奈德與奧黛麗的加入表示了歡迎之後,漢斯大手一揮,果真在馬車上給奧黛麗找出了一個位置,奈德則沒有這麼好的待遇,被分進了警衛組中,兩人一個在商隊中央,一個在最前方,僅從這個安排來看,漢斯就未必沒有戒心。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人加入呢?奈德有些困惑。

  「沒什麼好想的。」奧黛麗說,「有什麼不對走人就是了,他們也攔不住。」

  確實如此,商隊有近七十名成員,除去賬目後勤等人員,大概有一半能夠舞刀弄槍,其中以漢斯等級最高,奈德估計他是十六或十七高階武士,副首領是個帶眼罩的年輕人,陰陽怪氣的很不討人喜歡,名叫裡奇,比漢斯要差個一兩級。還有三名法師,都在十三級左右。在私人商隊裡,這樣的人員配置算得上中等偏上,但在奧黛麗以及奈德眼裡,那就真是不值一提了。

  在奧黛麗編造的故事裡,他們是一對姐弟,目的地是距離金銀城百餘公里外的切塞納要塞。奧黛麗的夫婿,也就是奈德的姐夫在那裡服役,家中老母不久前意外身亡,父親年老體衰無法出遠門,只能由奧黛麗去切塞納要塞報喪……

  「怎麼樣,很感人吧。」奧黛麗笑吟吟地說,「我都快被自己打動了。」

  「故事到是不錯。」奈德搖頭,嘆氣,「但看看你這幅樣子,哪裡像是家裡死了人,一年沒見過老公……」

  「安東尼是我的大金主,信譽良好,從不賒賬,他死了,我心裡的確是象死了親人那樣難過。」奧黛麗表示抗議,「另外,我已經很久沒談過戀愛了,這樣的設定,有什麼不對!」

  「呃,說起來倒也有道理……不過你覺得漢斯會相信嗎?」

  「他相不相信,關我什麼事!」

  「……算我沒說。」

  不管漢斯是不是真的相信,至少外表上看起來,他還是非常照顧這對兄妹的,晚上住宿,都儘量安排他們住一個房間。不過這一點卻讓奈德大有意見。

  就算是親兄妹,畢竟男女有別,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擠在一張床上,不合適吧。

  「喂!」奧黛麗滿臉黑線,「『年紀這麼大了』是什麼意思?」

  女人的年齡無論在哪個位面都是禁忌話題,奈德只能乖乖認錯,承認自己說錯了話,然後捲著被子在地上睡。其實他對奧黛麗還是有些懷疑的,儘管聽起來她的理由很充分,奈德也找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她圖謀的東西,但未免有些太巧,太有利於自己。憑空就多了一個保鏢,要將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雖說自己活下來對她來說只有好處,但公然這麼做就不怕克拉蘇發現?

  迷迷糊糊地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一激靈驚醒了過來,看清楚有有些哭笑不得。奧黛麗居然還有踢被子的習慣,大半棉被都落了下來,一角正好是懸掛著蓋住了奈德的鼻子。

  翻身坐起來,奧黛麗緊縮成一團,蝦米一樣鑽在僅剩的那一小塊被子裡,兩隻小腳還是露在了外面,顯然是冷極了,但卻還沒醒,奈德為她將被子蓋好,還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夢話,緊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了開來。

  上了個廁所,順便在院子裡透了透氣,正要回房間,卻撞見起來巡查的漢斯。

  「晚上好啊。」首領熱情地打招呼,「睡不著?」

  「呃,出來透透氣。」

  漢斯正想說什麼,突然一陣叱喝聲從馬房傳來,臉色一變立即趕了過去,奈德稍一遲疑也跟了上去。卻也沒什麼大事,警衛發現了兩個可疑的傢伙,喊了兩句話就把對方嚇跑了,估計只是想來碰碰運氣的小毛賊而已。漢斯也沒說什麼,只是讓警衛記得把情況告訴下一班的,多加小心。

  「總這麼跑來跑起,也挺幸苦。」奈德隨口說。

  「人生嘛,不就是這樣,從這裡跑到那裡,又從那裡跑到這裡,最後一天跑不動了,就被埋起來了。」漢斯點然了煙袋,咕嚕咕嚕地抽了起來,「能跑是好事,生命在於運動——你還年輕,等到了我這個年齡就懂了。」

  漢斯所說的生命在於運動,所指的顯然不是那個有關身體保健的狹義概念,不過大半夜的,奈德沒精神也沒心情去討論哲學問題,敷衍了兩句便回房間繼續睡覺。第二天起來後才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兩個小毛賊後來還真又折了回來,大概是心有不甘,沒偷走馬,卻給馬槽裡下了瀉藥,一大早幾乎所有的馬都在拉肚子,暫時是走不了了。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0 14:40
章一百一十六 落月峽

  問題到不是很嚴重,休息個半天就沒事了。不過等到下午出發,估計要到後半夜才能趕到下一個城鎮,貨物眾多,在野外過夜終歸不安全。加上商隊已經連續走了十幾天,大家都有些疲勞,漢斯乾脆決定休息一天。奈德與奧黛麗的馬同樣被放倒,即便想要脫離部隊獨自出發也不成,只好接受這個安排。

  城鎮不大,沒什麼可逛的,但不遠處有個峽谷,據說風景秀麗,傳說還有人在裡面看到過獨角獸,奧黛麗聽了之後大為心動,抓著奈德要去領略一些大自然的美好風光。

  「你其實是想去抓獨角獸吧。」奈德冷靜地揭穿了她,「我說,我們現在是在跑路,要低調,低調啊。」

  「沒關係,反正你的罪名裡也不在乎多上『捕殺國家保護動物』這一條了。」

  說是這麼說,但奈德與奧黛麗都清楚,想要偶遇一頭獨角獸,然後將其活著的概率有多小——大概和他們在峽谷裡偶遇克拉蘇,然後將他生擒活捉差不多。

  獨角獸這種生物戰鬥力到不算很強,若是一對一單挑,只要不碰上特異品種,奈德基本都能戰而勝之,奧黛麗就更不用說了。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獨角獸不會跑,願賭服輸,頑抗到底。若是沒有職業道德,打到一半眼看形勢不對便閃人跑路,十個奈德加起來也追不上。

  更別說獨角獸天生異能,能夠預知未來,能判斷善惡,嗅覺靈敏繞著危險走,想要將它騙進入陷阱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這個陷阱太過拙劣,根本就無法構成威脅。世事流轉數千數萬年,從未聽說有人「馴服」過獨角獸,獨角獸都是與英雄或聖人待在一起,出於正義的目的,挑選合適的主人——奈德不知道自己與奧黛麗是不是合適的主人,但正義肯定談不上。

  峽谷名叫落月峽,很美麗的名字,風景也的確不錯,陽光和煦,微風習習,暖意熏人,漫步其間,確實讓人心曠神怡,只是身邊的人差了點意思。

  差了點意思,指的是奈德的主觀感覺。論客觀條件,奧黛麗身材相貌無一不佳,身為一名男性,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但世間諸事,最講究的往往不是外在條件。奧黛麗雖然是萬里挑一的大美女,但奈德卻無心欣賞。她過去實在是劣跡斑斑,善變多端,讓人無法信任。雖就在身邊,但心理距離卻隔了十萬八千里,若可以選擇,奈德寧願敬而遠之,大家從來沒有認識過。

  若此刻在身邊的是克里斯汀……

  後悔是最沒有用的情緒,沒有意義,沒有作用。所以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奈德從不後悔,錯就是錯,再後悔再糾結,也毫無益處,發生的了都已經不可改變。

  但現在,他的世界觀卻發生了重要變化。重要的不是他的態度,而是「後悔」的內涵。之所以不後悔,是因為認為後悔毫無益處,沒有實際意義,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根據唯物主義科學觀,時間不可逆,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東西是光。除非有東西速度比光更快,事情在被我們看見之前,已經開始顯現所用——但在這個世界,時光的確是可逆的,歷史的確是可以改變的。換句話說,後悔是有用的,只要你後悔後,願意付諸行動。

  「喂。」奧黛麗用手肘輕輕捅了捅奈德,小心翼翼地說,「你看。」

  「什麼?」奈德回過神來,隨著奧黛麗的目光看過去。獨角獸無聲佇立在小溪旁,白色身軀彷彿披著一層月光,修長獨角瑩瑩閃亮,目光溫潤和煦,長長的鬃毛錯落有致,從溪水中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種運氣……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很顯然,無論奧黛麗還是奈德,都只有當一個口販子的覺悟,別看奧黛麗嘴上說的好聽,當獨角獸真正出現在她眼前時,卻也是不知所措,硬生生就被突然來到的幸福擊得暈頭轉向。

  獨角獸沒有搭理這兩個心懷鬼胎的傢伙,低頭汲水,吃飽喝足後邊轉身向密林深處走去。奧黛麗這才反應過來,輕輕拉著奈德,跟了上去。

  奧黛麗的手心全是汗,這讓奈德有些詫異,轉頭看過去,她眼神專注,未曾移開分毫。

  獨角獸移動速度並不快,似乎也不在意有人跟蹤,晃晃悠悠地前行,在林間穿梭跳躍,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奇怪,獨角獸難道不是一種性格高傲,對環境挑剔的動物麼?不喜歡熱鬧,離群索居。對人類更是沒有什麼好感。但眼前這頭,儼然就是小鹿斑比的架勢,肆意賣萌。

  雖然不快,但慢也談不上,而且它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雖不知道奧黛麗究竟想怎麼辦,但運動狀態中肯定是不適宜出手的,必須等到條件合適,獨角獸同學找個地方落腳,最好是進入洞穴,然後將出口堵住,行甕中捉鱉之事。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已經被帶入深山中,沒有令人又驚又喜的是,獨角獸居然真的鑽進了一個山洞。

  運氣真有這麼好?奈德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但究竟是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或許真的就是運氣好吧。否極泰來,幸運女神終於將手指點在了自己身上。

  洞穴很大,一直通向山腹,空氣中瀰漫著一絲淡淡的怪異味道,有點像是血腥味,奈德抽了兩下鼻子,正要問奧黛麗有沒有聞道,卻見獨角獸突然發足狂奔。

  趕緊追上去,只能勉強跟上,在洞內繞了幾圈,最終失去了蹤跡。

  好狡猾,只怕是故意的,故意將人帶進這個山洞裡,然後甩掉。奧黛麗也沒有辦法,一臉無奈。這種傳奇生物果然非同一般,估計只有召喚出九與佈雷斯塔才能對付,但現在又是非常時期,召喚出來立即便會暴露位置。

  啪嗒一聲輕響,雙雙回頭,獨角獸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一塊大石上,居高臨下,氣勢威嚴,奇怪的是奈德總覺得它的目光中帶有一絲譏諷,注視著他們。

  獨角獸轉身躍下大石,轉身向左邊一條通道走去。

  「有問題。」奈德問,「你這一路上看見了其他動物麼?」

  奧黛麗想來想,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沒有。」

  這就對了,獨角獸雖是高等動物,但卻不會像老虎或獅子那樣欺負小朋友,而且是標準的素食主義者,由於為獸正直,痛恨混亂與邪惡的緣故,在獨角獸的領地裡其他動物生存數量是要比同等情況的同等地區更多的。這處山谷自然條件不錯,植被豐富,水源充足,沒道理除了獨角獸之外就沒有其他動物生存。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沿著通道,他們走入了一個巨大的空曠洞穴,獨角獸再一次不知所蹤。地面殷紅,一開始奈德以為是暴露在地面的礦石,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

  是血跡。

  整個地面血跡斑斑,彷彿是進入了一個大型屠宰場一般,但卻又沒看見任何屍體,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獨角獸將他們帶到這裡來是什麼用意。

  動物消失,大出血,獨角獸……奈德將這些關鍵詞組合在一起,努力尋找其中的聯繫,突然一道閃電劈過心頭。「不好。」他大喊,正要抓住奧黛麗使用空間縮進離開洞穴,只覺頭頂一陣勁風吹來,巨大的風壓將他重重掀翻了出去,一個極其銳利的東西從背心穿入,幸虧梅迪納的元素轉化隨即發動,在肌肉纖維被撕裂骨骼被切斷之前將奈德短暫地變成了風元素,變回正常人時已經被吹上了洞頂,貼著洞壁落了下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一頭巨大紅龍露出身形,她揚起頭,死死地盯著奈德,前爪刺穿了奧黛麗的小腹,將她扣在地面上。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剛才的突然襲擊顯然已經耗費了她的巨大部分能量,後半身已經坐在了地上,只是依靠兩隻前爪支撐著身體,背部一道恐怖的巨大傷口幾乎將她切成了兩半,奈德甚至能夠聞到腐肉發臭的味道。

  多納普洛斯約蘭特,或者說月影——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安東尼被刺殺之前,歌曦婭曾來向奈德打聽過這頭紅龍的事情,並說她硬闖迪克推多,結果被包括馬丁、卡納萊斯在內的諸多高手聯手擊斃。呃,歌曦婭到沒說她當場死亡,而是說傷勢嚴重,大量失血,必死無疑。

  果然,「必然」往往就代表著「偶然」,「必然如何」總是會導致意外發生,這頭紅龍的傷口的確恐怖,歌曦婭也沒騙人,無論是誰,看見這道傷口,都不會認為她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但她偏偏就活下來了,想辦法消除了蹤跡,躲在這個洞穴裡療傷。結果很不巧的,這個峽谷本是獨角獸的領地,雖然對方身負重傷,但獨角獸仍不是對手,被趕了出去,心有不甘時正好遇上了奈德與奧黛麗這兩個倒霉鬼,獨角獸具有預測天賦,察覺這兩個人實力不俗,於是故意賣萌裝傻將他們騙到了這裡,讓他們與紅龍火拚。

  靠,這年頭,連畜生都是一肚子壞水了啊。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0 14:41
章117 誤會

  若是正常狀態,奈德自然不是紅龍的對手。但現在這頭紅龍傷勢嚴重,幾乎就是奄奄一息,否則剛才也不會自跌身份地偷襲兩個人類。明顯就只是強撐著而已,莫說動手,奈德懷疑即便自己什麼也不做,光是耗上幾個小時,也能將她耗死。

  問題是他耗得起,奧黛麗卻耗不起。同是意外受襲,奈德並無大礙,奧黛麗看起來情況很是嚴重,這到不能說明奈德比奧黛麗更強。剛才奈德已經猜到了可能誤闖入了這頭紅龍藏身之所,已有預防,而且從紅龍的角度來說,如果不能一擊致勝,那麼至少先搞定更強的那個,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人類。」紅龍聲音低沉,「放下你的武器,老實點,如果你不想你的同伴喪命的話。」

  問題出現了,若奈德是名武士,失去武器,到的確會因此戰鬥力大減,但他偏偏是一名法師。即便失去了法師杖等魔法物品,施法能力也還在,總不可能讓他自爆。

  放下武器沒有問題,但「老實點」這個概念,進行到何種程度完全是依靠主觀判斷。「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奈德放下法師杖——其實這個動作根本就是毫無意義,作為一名優秀的法師,完全可以遠程使用,遙控激發,「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你的名字叫做奈德,對吧?」紅龍截斷了他。

  呃……這又是另一個誤會了。

  奈德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想來對方也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嚴格說起來,這頭紅龍之所以會搞成現在這副模樣,落到如此悽慘的地步,和奈德關係密切。她之所以被打成這樣,是因為硬闖迪克推多,之所以硬闖迪克推多,是因為要找奈德的麻煩,之所以要找奈德的麻煩,是因為在那個見鬼的屠龍故事裡,奈德是屠龍勇士,而她則是那頭被屠掉的倒霉龍。

  現在奈德即便能夠解釋清楚,說明這的確是一個誤會,但事實已經造成,她已經被打了個半死,這件事總不可能就這麼算了,而且奧黛麗還在她的爪下,這件事同樣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既然兩件事都不可能這麼算了,所謂的「談一談」自然就是假話,只是用來拖延時間,分散對方注意力而已。奧黛麗雖然算不上什麼至交好友,曾幾次暗算過奈德,此刻雖然同路,但奈德還是時刻暗自提防,並未完全信任,不過最基本的厲害關係奈德還是能夠搞清楚的,拿現在來說,與紅龍的矛盾是主要矛盾,與奧黛麗的矛盾是次要矛盾,自然是優先考慮如何解決主要矛盾,然後若有機會,再來考慮是否將次要矛盾一併解決掉也不遲。

  「轉過身去。」紅龍命令,「將手舉起來。」

  緩緩轉過身,各種念頭在腦海中飛快閃過。就目前來說,所能達到的最好結果自然是救出奧黛麗,殺死紅龍,其次是紅龍與奧黛麗都死亡,最後則是奧黛麗沒救出來,自己束手束腳,也死在紅龍手裡。最後一種結果是斷然不能發生的,只有蠢材才會在這樣的時刻首鼠兩端。想要達到第一種結果,難度太大,紅龍雖然傷勢嚴重,戰鬥力大減,但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會老老實實地引頸就戮。

  沒辦法,奈德暗自嘆了口氣。只能冒險一試,直接發難了,若能救出奧黛麗,算她運氣好,若不能,也怪不得自己。

  正想著,突然看見石壁下的黑暗中,兩點光芒一閃而過。

  對了,怎麼把它給忘了。

  橫下心,決定賭一把,奈德緊緊盯著隱藏在黑暗中的獨角獸,大概兩秒鐘後,獨角獸猛地向右偏了偏腦袋,奈德毫不遲疑,縱身向右邊躍了出去。一道紅色光線擦著長袍下襬打在地面上,燒出了一個深洞。

  紅龍吃了一驚,正待激活第二個法術,一個白色身影從左側方速度極快地撞了過來,由於大失血後反應本就變慢,又扭頭看著奈德,猝不及防下被撞了個正著,牽動傷口,痛嘶一聲後站立不穩,直接倒了下去,爪中扣著的人質也被白影一口奪走。

  心知不好,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一道墨綠色光線準確打在了背部傷口上,並迅速擴大,整頭紅龍都隨之一暗,籠罩上了一層墨綠色,然後軟弱無力地倒了下去。

  虛弱術。

  顧名思義,虛弱術就是令施法對象變得虛弱的法術,威力可大可小,視施法者的能力以及需求而定。有些情況下施法者更加看重虛弱程度甚於時間,比如說生死對決時,只要對方在短短一瞬內失去戰鬥力,接下來便可將對方置於死地。有些時刻則重視時間甚於程度,比如說現在。以奈德的能力,想要用虛弱術讓一頭成年紅龍徹底喪失行動力,正常狀況下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對方只是一頭瀕死紅龍,自然另當別論。

  之所以選擇用虛弱術剝奪紅龍的行動力,而不是直接一擊解離術或是流星爆將她徹底搞定,倒不是因為奈德愛護動物,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留什麼情面。原因很簡單,奈德早就聽說龍渾身都是寶貝,龍血估計是沒剩下多少了,但龍骨龍肉龍皮龍晶卻還在,無論解離還是流星爆,都難免對龍身造成損傷,效果雖然好,但既然已經吃定了對方,未免太過浪費。

  獨角獸遠遠躍開,低下頭,獨角散發出一層柔和光芒,射在奧黛麗傷口之上。她運氣確實不錯,即便剛才奈德能夠將她救下來,也無法處理傷勢,法師並非萬能,至少就不能救死扶傷,生肌白骨的法術固然有,但既不能治標更不能治本,只能營造一個假象而已,法術施展上去,傷口看上去癒合,實際上只不過是強行用一堆死肉將傷口堵住然後整齊。

  獨角獸被稱為「最親近神靈的生物」,這個稱號有誇張之嫌,至少邪神們對獨角獸就沒有什麼好感,但這種生物的確是得到了神的恩寵,天生能夠施展治療術,而且是最高級別,比高階神職人員所施展出的效果還要好上幾分。

  這傢伙還算是識時務明大體,若奈德與奧黛麗在這裡掛了,它自然沒什麼好處,與他們攜手將紅龍幹掉,這才是正確選擇。

  治療結束,獨角獸緩緩後退,離開了洞穴,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在說咱們互不相欠,趕快將這個大傢伙搞定,然後離開這裡。

  「沒事吧?」奈德走到奧黛麗身前,伸手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死不了。說好了——」奧黛麗臉色蒼白,「龍晶是我的。」

  「哦,恐怕我不能答應你。」奈德鬆開手,向黑暗處微微躬身,「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噠噠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出,身穿輕甲的歌曦婭從通道中走了出來,燦爛的金發微微有些凌亂,臉上似乎也有些塵土,眼神卻依舊明媚堅定。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歌曦婭開門見山,「放過她。」

  奈德笑了起來,「可以知道為什麼麼?」

  「很抱歉。」

  「明白了。」奈德微笑著後退一步,扶住奧黛麗,「那麼,我們先走一步了。」他說,隨即兩人消失不見。

  奈德的爽快讓歌曦婭有些意外,無論如何,能夠和平解決問題總是好事。她佇立了一會,確認奈德與奧黛麗確實已經離開,然後鬆開劍柄,走到紅龍身前,白色聖光從她手中射出,在紅龍身體上流動。

  片刻之後,紅龍恢復了知覺,抬起頭看了歌曦婭一眼。「是你啊。」她懶洋洋地打招呼。

  「真狼狽呢。」歌曦婭打量著那道恐怖的巨大傷口。

  「是啊,差一點就完蛋了。」紅龍說,「還以為你不會來。」

  「怎麼會呢。」歌曦婭低聲說,「你是我的姐姐啊。」

  紅龍沉默了一會兒。「好久不見了。」她將腦袋縮進了翅膀下,「妹妹。」

  —————————————————————————————

  有些交易是平等的,有些是不平等的,有些可以拒絕,有些必須接受。和歌曦婭的交易,是必須接受的——他不是歌曦婭的對手,奧黛麗以目前這種狀態就更不是,至於是不是平等的,暫時還不知道。奈德表現出了誠意,沒有為難對方,爽快地放棄了對紅龍的支配權,而歌曦婭會付出什麼,拿什麼來交換,則還是一個未知數。

  「其實我們未必不是對手。」奧黛麗突然說。

  「哦?」

  「她也受了傷,只是硬撐著沒有表現出來而已。紅龍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你狀態正常,我有辦法復原並維持正常狀態三分鐘左右,加上九和佈雷斯塔,獲勝可能性還是不小的。」奧黛麗分析,「當然,風險很大就是了。」

  風險的確大,但這是對奧黛麗而言,對奈德來說,一點風險都不存在,打贏了沒話說,打輸了拉開空間門閃人跑路便是,甚至還可能出現最完美結局——同時將紅龍、歌曦婭與奧黛麗都搞定,人財雙收,不亦樂乎。呃,開玩笑而已,若真出現這樣的局面,自己的追殺者名單中就要多上卡納萊斯與雷慕斯的皇帝陛下這兩個名字了。

  奧黛麗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以她的聰慧,自然不會想不到如果奈德這麼做,最吃虧最危險的其實是她自己。試探?是了,應該是試探自己剛才是否想到這一點,是否動過將她一併做掉的念頭。

  「是啊,的確很危險。」奈德淡淡地說。

  奧黛麗笑了笑。「我很困,想要睡一會。」她將臉貼著奈德後頸,很快便在奈德背上睡著了。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0 14:42
一百一十八 自知之明

  走出崎嶇不平,高低起伏的山區,終於可以安全地使用傳送術,快速返回旅館,一路上到是有幾張熟面孔見奧黛麗臉色蒼白,而且還穿著奈德的外套,熱情上來噓寒問暖,奈德便說是受了風寒,有些著涼,謝絕了他們的各種好意,只需休息一會睡一覺就好。

  「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在男性中還算馬馬虎虎吧。」奧黛麗認真地說,「所以在女性裡風評就不怎麼好了。」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算了,別惹麻煩就好。」

  看了看奧黛麗的傷口,已經癒合的七七八八,雖還看得出受傷的痕跡,但以這種癒合速度來推算,估計不會留下傷疤。奧黛麗的腰很細很白,光潔如玉,沒有一絲贅肉,若留下一道樹皮般的粗糙傷口,的確是暴殄天物,令人惋惜。

  「喂喂喂。」奧黛麗拉過被子蓋住,「你是在看傷口還是在佔便宜?」

  奈德臉微微一紅,咳嗽了兩聲。「對了,歌曦婭和那頭紅龍有什麼關係?」他轉移話題,「為什麼會來救她?」

  「據說——只是據說,雷慕斯王族是真龍化身,皇室成員都能聽懂龍語,有的還能施展龍語魔法。歌曦婭的母親是國王的妹妹,血脈純正,認識這頭龍,也不算奇怪。」

  「真龍化身?」奈德皺眉,「這是什麼?」

  「其實就是龍之子啦,雷慕斯的開國皇帝據說是凡人與龍生下的後代,所謂真龍化身,只不過是聽起來更響亮威武,便於統治而已。」

  「哦。」

  對雷慕斯的王室密辛,奧黛麗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說起龍語魔法到是一套一套,精神百倍。奈德沒有興趣,但卻捱不過她以病人自居,有一茬沒一茬地陪著瞎扯。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奧黛麗聲音漸小,慢慢睡著。奈德替她將被子蓋好,拉上窗簾,佈置好預警法術,想了想又倒了杯水放在床頭,並從樓下拿了兩塊面包上來。這才離開房間,走出旅館,徑直向小鎮東邊走去。

  不一會就離開了大道,在路邊的一個小酒吧外,歌曦婭戴起了風帽,捧著杯熱茶依靠在木樁上,看見他出現,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邊走邊說。」歌曦婭說。

  小鎮不大,又並非交通要道,歌曦婭這樣全副武裝的絕色佳人,自然是非常搶眼,想不惹人注意都不成,為了避免麻煩,她並沒有進入小鎮核心區域,而是在外圍等候,果然,奈德在自己沒有傳訊,甚至是故意蔭蔽行蹤的情況下,還是準確找到了自己。

  「你是怎麼做到的?」歌曦婭好奇地問,「預言師?」

  「不,我想這只是運氣而已。」

  「是嗎?我並不這麼認為。」歌曦婭說,「第一次是在那天晚上在樹林,第二次是剛才,加上現在,一共有三次,你準確地發現了我所處的位置,我不認為這能用運氣來解釋。」

  「每個人都有秘密,公主殿下。」奈德說,「可以談交易了麼?」

  「當然可以。」

  其實沒什麼好談的,在奈德這邊,出價已經結束,歌曦婭會給出怎樣的回報,完全由她決定,實際上就算她食言離開,奈德也無法抱怨。不過很顯然歌曦婭並不是這種人,奈德對此很有信心,談不上瞭解,純粹是一種感覺。奈德感覺歌曦婭是那種言出必行,信守承諾,不願意欠下別人任何東西的那種人,換言之,她給出的回報,肯定是等價值的——至少在她自己看來是如此。

  事情也確實是這樣,奈德放了紅龍一條生路,歌曦婭則給他指出了一條生路。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歌曦婭說,「很遺憾,你的想法已經被猜到了。」

  所謂的猜到了,指的並不是歌曦婭自己,而是指教會。在前往這裡的路上,歌曦婭恰好是碰見了一隊追擊者,並順手將他們指引去了錯誤的方向,但不出意外的話,追擊者很快就會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並重新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歌曦婭預計,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最快明天此時,追擊者便會抵達這個小鎮。

  商隊要明天早上才會重新出發,若奈德他們還是跟著商隊走,很快便會被追上,而以奧黛麗目前的狀態,不但無法戰鬥,逃命都有些困難。若沒有歌曦婭提供的這個情報,麻煩真是不小。不過,為什麼她會「順手」將追擊者引開?

  「因為月影正好也在這裡。」

  「如此說來,我的運氣確實不錯。」

  「的確。」歌曦婭點頭,「所以說,這個方向肯定是行不通的了。你們最好另作打算。」

  「那隊傢伙的實力如何?」

  「還不錯,有幾個棘手的人物,以你們目前的狀態,最好還是避開。」

  「嗯。」奈德暗暗估量著,「謝謝。」

  「不客氣。」歌曦婭話鋒突然一轉,「有興趣去雷慕斯麼?」

  奈德正心不在焉地想著如何應對,突然聽見這個問題,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算是官方邀請麼?」他笑了起來,「還是私人的?」

  「現在只是私人的。」歌曦婭頓了頓,「但你可以將它看成官方的。」

  哦?

  對這位公主的評估,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奈德並非什麼大人物,這一點確鑿無疑,但他卻惹出了一個大麻煩。「弒君」與「叛國」這兩重罪名,將罪犯與定罪者牢牢綁架在了一起,奈德或者是罪大惡極,或者是清白無辜,但在罪名確定後,真相究竟是什麼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成為弒君者與叛國者,是貫徹正義與維護最基本社會秩序所必需除掉的對象,必須割下的毒瘤。

  簡單點說,如果奈德就此消失,羅慕路斯的當權者——無論他們是否知道真相,可以接受他沒有受到懲罰的事實,但如果他公開活動,即便當權者知道他是無辜的,為了維護社會秩序,滿足從下而上的呼聲,都必須採取一切方法將他繩之以法,讓他接受應有的懲罰。

  雷慕斯與羅慕路斯關係本就不佳,磨檫不斷,若被發現收留了奈德,搞不好有可能會引發全面戰爭。如何明智的領導人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歌曦婭卻說奈德可以將這個邀請視為官方的。

  也即是說,歌曦婭相信自己臨時做出的,這個可能會給雷慕斯帶來巨大危險的決定,一定會得到皇帝陛下的認可。

  之前就聽說過作為皇帝唯一的外甥女,歌曦婭非常受寵,但卻沒有想到居然受寵到了這個地步。

  「不,謝謝。」奈德略做考慮,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另外,為什麼要幫助我?」

  奈德停下腳步,凝視著歌曦婭湖水般清澈的雙眼。

  為什麼要幫助我?為什麼邀請我去雷慕斯?

  無論從哪方面,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奈德不認為自己擁有如此出色的個人魅力,出色到能讓歌曦婭不顧雷慕斯的利益為自己冒險。任何行為都應該有一個動機,那麼歌曦婭的動機是什麼?

  收留敵視國家的異見者,這並不稀奇,奈德雖曾只是守夜人裡的一個小頭目,也隱約知道教會保護著不少「無名者」,其實就是來自各個國家的異見份子或是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其中自然也包括來自雷慕斯的。

  但奈德不同,他現在的身份,壓根就不是什麼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完全就是個恐怖分子。沒有背景,沒有身份,沒有支持者,收留保護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麼,為什麼?

  歌曦婭微微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她說,從懷中掏出一塊銀牌,「如果改變主意,去奧古斯都找我。」

  銀牌上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

  奈德看著銀牌,深吸口氣,笑了笑,「看起來很眼熟。」

  一年前剛幫助歌曦婭與奧黛麗逃離亡靈深淵來到這個世界時,為了表示謝意,歌曦婭就將這個銀牌給了奈德,作為日後換取回報的信物。但奈德沒能用上,並在上次隨安東尼參加招待宴會時還給了對方。此刻歌曦婭再一次將它交給奈德,一還一給,一年時間就這麼過去,這一年對歌曦婭來說如何不得而知,對奈德來說卻是曲折不斷,五味陳雜,永生都不會忘記。

  「是啊。」歌曦婭說,「看起來它和你很有緣呢,送給你吧。」

  奈德也不推辭,欣然收下。「對了。」他說,「我知道這有些冒昧,但這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我能問一個問題麼?」

  歌曦婭偏了偏腦袋。「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她露出了一個促狹的微笑,「我一直在想你會忍到什麼時候才問呢?」

  奈德啞然,只能無奈地聳聳肩,「能告訴我你的老師是誰麼?」

  「你見過。」

  「我見過?」奈德吃了一驚。

  「而且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歌曦婭說,「我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我告訴你的?難道是……」

  「對。」歌曦婭打斷了他,「海因諾伊爾克斯、夜之至力。」
jafacc 發表於 2011-10-10 14:42
章一百一十九 栽贓

  歌曦婭這麼一說,到是合情合理。雷慕斯皇室與龍族關係匪淺,甚至有可能有血緣關係,歌曦婭既然可以特意趕來救那頭名叫月影的紅龍,再有個龍族老師也一點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半塊心型傳送寶石為什麼會落在海因諾伊爾克斯手裡,然後他為什麼又傳給了歌曦婭?如果說真是「時光回溯」施法失敗,克里斯汀與多瑙森並未返回一千年前,而是被傳送到了其他地方,然後寶石因為某種原因被這頭星光龍獲得,他也沒理由又將它轉贈給歌曦婭。

  對龍這種生命力漫長,見多識廣的生物來說,這塊寶石根本就算不得什麼珍貴藏品,又殘缺只剩一半,談不上藝術價值。送這麼件既不實用又不美觀的東西給學生,是出於何種考慮呢?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歌曦婭聳聳肩。

  大概五個月前,海因諾伊爾克斯將這半塊寶石交給歌曦婭,但卻並不是當面交給,而是通過中間人。據歌曦婭說,自己已經有足足兩年時間沒見過老師了,中間也沒聯繫過,從第三者手中接到這塊寶石時也有些莫名其妙。

  「會不會其實不是你老師給你的?」

  「不會。」歌曦婭說,「第一,那個人值得信任,不會說謊。第二,寶石上確確實實有老師留下的訊息。」

  「什麼訊息?」

  「老師說這是一份門禁,讓我妥善收藏,以後用得上。」

  「門禁?什麼門禁?」

  「不知道。」

  故弄玄虛的傢伙,最討厭了。

  這頭老龍在搞什麼鬼?多瑙森那件事發生是在半年前,而歌曦婭從他手裡拿到寶石是在五個月前,時間到是對得上,難道說真是施法失敗,誤打誤撞導致克里斯汀還留在這個時空?但門禁又是怎麼回事?托爾金固定在寶石上的傳送法術已經被強行消除,但奈德卻沒發現有新法術被固定,寶石完全是「空」的。

  帶著一連串問號,奈德回到了旅館,奧黛麗正靠在床頭大嚼面包。

  「回來了?」

  「是啊。」

  「去哪了?」

  「見了個朋友。」

  「很漂亮對吧?」奧黛麗喝了口水,瞥了他一眼,「拋下重病在身,臥床不起的姐姐不管,偷偷跑去和漂亮的小姑娘約會,你這個弟弟當的真夠可以的。」

  「……別鬧了。」奈德無心和她瞎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好消息是追擊者被歌曦婭引開,壞消息自然是一天後他們就能重新追上來。

  「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嗎?」奧黛麗蹙眉,「你又不願意去雷慕斯,那麼就只能往無盡森林與異族大陸那邊走了。」

  「你好像不大喜歡這條路?」

  「以前到無所謂,現在有些麻煩。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這條路是最危險的。」

  「哦?為什麼以前無所謂,現在卻有麻煩?」

  「因為有了我啊。」

  ……

  無盡森林又被稱為罪惡森林,裡面居住著大量擁有智慧,崇拜圖騰的怪異生物,是不少邪魔與邪神在這個位面的大本營,也是是羅慕路斯與異族大陸之間的天然屏障。其實異族大陸也是日落大陸的一部分,只不過是被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隔開了而已,之所以稱為「異族大陸」,完全是文明之間的歧視,大量資料都顯示森林這邊的居民與那邊的居民其實並無本質區別,都屬人類,頂多只是因為氣候環境的不同在漫長歷史中引發了進化上的不同取向——但對「人」這個整體概念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穿越無盡森林,抵達異族大陸,自然就是抵達了最安全的避風港。但問題是穿越本身蘊含著巨大風險。無盡森林裡所居住的個體再強大,也不會強過龍,這點毫無疑問。但俗話說的好,跳蚤多了咬死大象。無盡森林浩瀚無邊,一早一晚迷霧重重,磁場混亂,若是碰上雨季,十天半個月看不到天空都有可能,而且據說有些區域還自帶空間枷鎖,有些區域則是無法使用法術的死魔法區。不要說動物,就連裡面的植物都會吃人。想要穿越,首先要找準路,認準方向。其次要在穿越過程中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一絲一毫的麻痺鬆懈都不能有。

  第一個問題到好解決,既然奧黛麗提出這個方案,認為可行,自然是心裡有底。女法師雖然從未去過異族大陸,但卻知道一條相對安全的道路。

  第二個問題就讓人有些頭痛了。今天之前,以奧黛麗與奈德的能力,互相照應,輪流休息,穿越森林雖然必是危險重重,但以奧黛麗估計,成功可能性還是很大。現在奧黛麗傷勢不輕,獨角獸雖然幫她止血癒合傷口,但卻沒辦法給她造血,恢復身體各項機能。奧黛麗估計自己此刻狀態大概只有往日的三成,三天後大概可以恢復到五成,想要完全復原,至少也得半個月時間。

  在沒有完全復原的情況下硬闖,無疑是找死,但這邊時間又不等人。「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麼?」奈德問,「一定要從地面穿越?大致估算好距離,空間傳送不行麼?大不了準備好飛行術後往空中傳,總不至於會摔死。」

  「在別的地方,或許可以,但無盡森林不行。」奧黛麗說,「森林裡到處都是死魔法區與狂魔法區,巨大的力量導致某些空間被強行扭曲,如果你的傳送路線中恰好包含這樣的區域,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明白了。」奈德點點頭,「那麼,先行動起來再說吧。」

  既然已經明確了目標,那事不宜遲,立即動身,先是找到漢斯,胡編了個藉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換了兩匹中毒較輕,已經基本恢復的馬匹後策馬西行,跑出一段路後下馬,用黑布矇住馬眼,屁股上各戳一刀,馬匹吃痛發足狂奔,轉眼間便消失不見。這才又悄悄傳送回了小鎮附近,折向東行。

  東邊最近的城市叫做迪內特,抵達已經是第二天傍晚。法師也是人,需要吃飯洗澡睡覺,趕了一整天的路,晚上露宿野外休息得又不好,兩人都非常疲憊,吃完飯洗完澡便準備上床呼呼大睡。此時突聽窗外馬蹄聲不斷,唿哨聲四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奈德出去打聽,旅店侍者也是一臉茫然,迪內特民風淳樸,治安狀況向來不錯,附近也沒什麼盜賊團,雖不敢說達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境界,也算得上是平和安居。

  奈德回到屋內後不久,侍者便來敲門。「執政官遇刺了。」他說,「是雷慕斯的人幹的。」

  奈德與奧黛麗面面相覷,安東尼遇刺的消息向外公佈是遲早的事,這到在意料之中,但「是雷慕斯的人幹的」,這個說法從何而來?

  侍者再次一臉茫然,只說外面都是這麼傳,軍隊已經開始調動,戰事再啟只是個時間問題。具體雷慕斯的人是怎麼幹的,究竟是哪些人幹的,他也一無所知。

  「可能只是謠傳。」奧黛麗分析,「首先,栽贓給雷慕斯對那些人沒有任何好處,除非他們想要發起一場戰爭,但既然都已經幹掉了安東尼,格利高裡也已經下台,權力穩穩落入了他們手中,發起戰爭又有什麼意義呢?其次,就算他們真栽贓給了雷慕斯,也不應該這麼快就傳入社會最底層民眾的耳朵裡。」

  「有可能。」奈德說,「先休息吧,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奧黛麗便出去打探消息,不久後臉色古怪地回來。「居然是真的。」她說,「他們真栽贓給了雷慕斯。」

  「不會吧。」

  「你看。」

  奧黛麗掏出一份文件,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還蓋著市政府的印章,內容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公佈安東尼被刺的消息,第二部分則是指出刺殺極可能與某個敵對國家有關,相關部門正在進行調查取證,要求各地做好協助工作,排查間諜,監控與與該國家有關聯的人群。

  這個口吻,雖然沒有直接提到雷慕斯,但確確實實已經是將黑鍋扣在了對方頭上。

  「難怪歌曦婭昨天會邀請我去雷慕斯。」奈德恍然大悟。

  「為什麼?」

  「首先,她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視為刺客被秘密追捕,其次,她並不能確定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就是刺殺安東尼的兇手,僅憑這兩點,她便做出邀請我去雷慕斯的決定,解釋不通。」奈德說,「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她知道有人會栽贓給雷慕斯,而無論我是不是真兇,都能證明雷慕斯是清白的。」

  「可是。」奈德納悶,「她怎麼知道的呢?」

  奧黛麗欲言又止。「不管怎麼樣,既然已經對外正式公佈了,短期內就不可能更改。」她說,「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既然已經對外正式公佈,已經將黑鍋扣在了雷慕斯腦袋上,突然改口說搞錯了,兇手另有其人,等於是給了自己個響亮的耳光,落為笑柄。這種事是誰都不會幹的。換言之,追捕行動只能暗中進行,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還必須儘可能地保密,奈德至少不會遭遇公開通緝,當然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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