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天國 作者:鋼鎖 (連載中)

jafacc 2011-8-2 21:37: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 54456
jafacc 發表於 2011-8-17 20:45
章七十 大托普

  暮色蒼茫,樹下已經掛起了燈。托普·胡爾特斯坐在亭子裡,輕鬆愜意地將「王」移動至「鋒角」,觸發一連串反應,對手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托普喜歡下棋,這個良好的習慣從年輕時到一直保持至今,他不是神選者,也不是魔法師,身體的衰老無可避免,卻認為可以通過種種手段保持頭腦的清醒與睿智,事實上他的確做到了,如今他的身體已是風燭殘年,如果不是教宗親自出手,兩年前就應該中風在床,連話都說不清楚,連自己的口水都管不住了,但論及頭腦,他自信不會輸給任何同齡人——哪怕是那些獲蒙神恩者。

  年輕時他有個外號叫做「大托普」,是諾頓家族的格莉絲·諾頓給他取的,當時他們就讀於同一所貴族學校,托普身高馬大,象頭熊一樣結實,格莉絲嬌小可愛狡猾的象隻狐狸,兩人臭味相投與另外幾位貴族名門是最讓老師頭痛的頑劣分子,整天搗亂破壞聚眾鬥毆,每每遇到麻煩,格莉絲總是先扭頭跑到最後,然後大喊:「大托普,上!」

  想到那些場面,托普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微笑。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七十多年時間過去,當年被當成肉盾使喚的「大托普」已經變成了只能依靠輪椅行動的「垂死者」——托普知道外界,尤其是格利高裡與安東尼的派系中,不少人都是用這個充滿惡意的詞稱呼自己。但托普其實並不在乎,對一位已經活了近九十歲,無論親人、敵人還是朋友都所剩無幾,看過了一切的老人來說,這世上能真正讓他在乎的東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他偶爾也會不乏惡意的想,或許這個「垂死者」幾十年後仍在垂死,而你們這些贈予他這個名號的人,則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變成了地下的骸骨。

  這個有些無聊的想法讓托普感覺良好,因為無聊是年輕人的專利,而老人是沒有時間無聊的,老人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每一天都是衝刺賽跑,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裁判便會喊停。這個無聊的想法讓托普感覺自己還有一顆年輕的心,能夠理解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這很重要,因為年輕人在沒有經過時間沉澱世事磨礪之前,永遠不會理解長者的心態與想法。

  托普的對手,對他而言都很年輕。

  「我輸了。」對手長吐一口氣,放棄了頑抗下去的想法。對手是一名蓄著整齊短鬚的中年人,年齡約莫在四十歲左右,黑髮黑眼,面容和身材都很正常,正常的意思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英俊也不醜陋,總之一眼看上去沒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放在人群中馬上就會自動消失——如果他願意將鬍子剃掉的話。

  胡爾特斯大公的得力助手,百人元老議會副議長,馬克·西塞羅伯爵。

  儘管職務上來說是上下級,從年齡上來說西塞羅甚至可以管胡爾特斯大公叫爺爺,但兩人卻是非常好要的棋友,每週六西塞羅侯爵都會固定前來與胡爾特斯大公對弈,然後匯報工作。這幾年大公身體不佳,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會議之外都在家靜養,議會實際上是由西塞羅伯爵住持,雖然與胡爾特斯家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大公卻給予了他最大程度的信任——甚至是甚於兩個兒子。

  今天不是週六,西塞羅出現在這裡當然不會是因為棋癮發作,事實上他之所以這麼快就輸掉了這一局,與心情浮躁不無關係。他心裡充滿疑惑,自然無心在棋局上投入精力,大公擺開棋盤不好拒絕,雖勉強集中精神卻還是心浮氣躁。

  「你太急了。」大公將棋子放進棋盒,一語雙關地說,「越是疑惑,越是焦躁,越要保持耐心。」

  西塞羅沉默不語。

  「你是為了西蒙尼·費拉拉和精靈的事情來的吧。」大公轉入正式話題。

  伯爵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其實這毫無必要,只是這個話題實在過於隱秘,若洩露出去勢必引起政壇動盪。「是的。」他說,「西蒙尼為什麼會和那些精靈攪在一起?他是被誰做掉的?難道他除了為我們服務外還有其他身份?」

  「不。」大公搖頭,「對一位甘願為了我們的事業犧牲生命的奉獻者,你不應該懷疑他的忠誠。」

  「犧牲?」西塞羅大吃了一驚,「是我們在配合精靈的行動?西蒙尼是我們安插的一顆非常有用的棋子,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要犧牲他。」

  「每顆棋子都有自己的價值。有些棋子的價值會在被拿掉的瞬間顯示出,有些棋子則需要等到好幾步後才會以缺席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價值。」大公說,「就像我們下棋一樣,若只能看到眼前的危險,那就永遠不能擺脫危險。」

  「可是西蒙尼是被別人拿掉的。」伯爵說,「是誰?是誰安排了那場鬥毆?格利高裡還是安東尼?」

  大公微笑不語,侯爵立即反應了過來。「難道是我們自己?」他有些吃驚,壓低了聲音,「可是,為什麼?」

  「西蒙尼被人收買了,事情發生後格利高裡肯定能猜到這一點,但他猜不到究竟是我還是安東尼做的。」大公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黑色「王」,「現在西蒙尼死了,對格利高裡來說這就永遠都是個謎,更重要的是他無法洗清保羅·費拉拉的嫌疑,而費拉拉家族失去了一位排名靠前的繼承人,對格利高裡與安東尼勢必都心生猜忌。」

  「這樣一來,安東尼就穩佔上風了。」西塞羅憂心忡忡地說,「雖說格利高裡提名的是康斯坦丁而非保羅,但如果沒有費拉拉家族的協助,即便我們支持他,康斯坦丁也很難贏得大多數議員的青睞——還有,為什麼我們要和精靈合作?」

  格利高裡明年即將卸任,他屬意的繼任者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助手康斯坦丁,安東尼則支持好友海菲特侯爵。兩派相爭中,胡爾特斯大公雖一直沒有表明立場,但西塞路作為大公一系核心成員卻很清楚——出於一貫秉承的平衡原則,大公傾向於支持格利高裡,並非不認同安東尼的政治理念,而是因為後者這幾年來上升勢頭太猛太快,無論在貴族階層還是普通民眾中支持率都非常高,一旦海菲特侯爵贏得聖選,執政權力等於是落入安東尼一人之手,屆時再想制約就只怕會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平衡是胡爾特斯大公屹立政壇五十餘年而不倒的關鍵,兩度出任執政官,近二十多年一直領導議會,無論誰執政,大公都是不偏不倚,不以個人喜惡左右政局,六十六年前爆發的「血色三年」之後再未重演,有很大一部分功勞都要記在這位不貪名也不求利,所作作為一切目的都是為了確保平衡和諧的大公頭上。

  但這一次,大公的做法卻似乎有些偏離軌道,更讓西塞羅疑惑的是自己事前居然毫不知情,大公沒有通知自己更沒有遵循自己的意見,自從十年前進入核心決策圈以來還是頭一次。

  難道自己已經被排除出決策圈了?西塞羅思忖著。大公的二兒子本德·胡爾特斯性格平和,與世無爭,大兒子格策·胡爾特斯則是野心勃勃,自視甚高,與西塞羅素來不和,近年來大公身體狀況不佳,兩人之間矛盾逐漸明朗化。西塞羅雖然精明能幹,但畢竟是外人,大公對他信任有加視為肱股,引得格策嫉妒不服,也是理所當然。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大公若身體無恙,格策也不會有什麼想法,現在身體欠佳確立接班人的問題迫在眉睫,難免引發爭鬥。

  若說西塞羅不想更進一步,那是假話,積極進取追逐奮進是人的天性,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坐到了這個位置,自然就希望能夠做得更好,得到更廣闊的空間來施展抱負,一償所願。但如果大公選擇格策,西塞羅也能夠理解,畢竟血脈相連,能得到這個競爭的機會西塞羅已是對大公感激涕零。西塞羅家族雖有伯爵頭銜,但在馬克的曾祖父這一輩便已開始衰落,連續三代未能在政府部門擔任要職,到了馬克這一輩已是空有貴族身份,昔日關係人脈全都已經凋零散潰,一個偶然機會得到大公賞識,以學者代表身份進入百人元老議會,然後一路提攜,委以重任,現在也算是帝國政壇實權人物。

  見自己的得力助手面露憂色,大公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揮揮手道,「這件事你不知道,格策也不知道,我是讓其他人去辦的。」大公頓了頓,「有些事你們不知道,不插手,只有好處。以後若出了什麼問題,可以儘管推在我頭上,如果我那時候還沒死,自然有我頂著,如果我死了,那麼量他們也不敢把我從棺材裡挖出來。」

  大公擺擺手,阻止西塞羅就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我本打算過兩天找你來的,今天既然你來了,那就正好,有個問題要問你。」大公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抬起頭注視著對方,渾濁的目光突然變得寶石般明亮,「你準備好了麼?」

  西塞羅一愣,「準備什麼?」

  大公微笑。「當然是成為執政官。」他重複,「你準備好了麼?」
jafacc 發表於 2011-8-18 19:19
章七十一 竊賊

  羅慕路斯立國已有三千餘年歷史,最初只是一個小漁村而已,然後逐步發展擴大,成為當時統治大陸的精靈王廷附屬下的一座人類城市。後精靈族退往翠綠山脈以西,將廣袤大陸交由人類統治,頓時戰火連綿,百餘座人類集中居住的城市或獨自立國或結成聯盟,在近千年的戰爭中,經過無數次的吞併、分裂、聯合與統一,逐漸形成了兩大超級強國一南一北分庭抗禮的局面,其中北邊的是血薔薇王朝統治的雷慕斯,南面則是由紫荊花王朝統治的羅慕路斯,這兩個國家的領土加起來大概佔了人類領地的一半。

  血薔薇王朝在雷慕斯統治至今,而紫荊花王朝則在千年前被推翻,羅慕路斯帝國進入共和時代,自從「奠基者」阿基努斯確立雙執政官模式以來,共有第一百九十九位執政官在位於自由廣場的凱旋柱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最後一位是安東尼侯爵。對羅慕路斯公民來說,成為執政官堪稱至高榮譽。現行體制決定了執政官不可能成為皇帝,曾有貪婪奢淫之輩妄圖永佔權利,但毫無例外皆被趕下了台,凱旋柱上的名字雖未被抹去,卻留下了千年罵名。明年又是聖選之年,格利高裡·諾頓已經任滿三屆,不得再次連任,換句話說,帝國將很可能產生第兩百位執政官。

  成為執政官當然是西塞羅的目標,但在他的計劃裡,這起碼是十年以後的事情,屆時自己已離開大公獨立從政,羽翼漸豐,無論經驗閱歷還是資質年齡,各方面都已經成熟,再來競爭執政官。因此聽到公爵的問題後,他完全呆住了。「執政官?」他機械地重複,「您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胡爾特斯大公十指交叉抵住下顎,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既然格利高裡推出了康斯坦丁,安東尼背後支持海菲特,為什麼我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見。」

  「可是……」西塞羅有些語無倫次,「即便要這麼做,格策也要比我更合適,而且……」

  「你的意思是沒準備好了?」大公截斷了他。

  西塞羅深吸一口氣。「不。」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準備好了,如果有幸得到您的支持,我會全力爭取。」

  大公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這位得力助手的能力。勤勉富有才華,心思冷靜慎密,更重要的是謙遜低調,懂分寸知進退,唯一的缺點或許就是有些太過謙遜,缺少一點點捨我其誰的霸氣。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十年來一直在自己身邊從事輔佐工作,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一直都是從輔助者的角度思考問題,自然也就沒機會獨斷專行,就算是塊岩石,十年下來也磨平了。

  還好,不算晚。四十出頭的年紀,正值盛年,而自己也還能再扶他一程——如果克拉蘇在那件事上沒有欺騙自己的話,但願在離開自己後,他還能夠坐得穩,頂住的。

  西塞羅強作鎮定,帶著尚未平復的心情離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公無聲地嘆了口氣,身側空中如湖面般蕩起漣漪,一位衣著普通的中年女子從漣漪中現身。「格策怎麼說?」大公問。

  「還算平靜地接受了您的決定。」她說,「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肯定不會甘心。」

  「換了是我,只怕也不會甘心,他比你大整整十歲,今年已經五十七了,幾十年來一直被我壓著,現在這個死老頭子眼看就要完蛋了,卻將機會送給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大公苦笑,「我是不是對他有些不公平。」

  「對他是的,但從家族角度考慮,只能如此。」中年女子微微停頓,「其實要我來說,真正應該覺得不公的反該是西塞羅。」

  「哦?」大公有些意外,「為什麼這麼說。」

  「他原本是您手裡的一把劍,但現在卻變成了一面盾,一面在您離去後為胡爾特斯家族抵擋明槍暗箭的盾,運氣好的話他或許能夠全身而退,運氣不好的話……」中年女子說,「這幾十年來曲意逢迎,表面必恭必敬實則恨不得將您碎屍萬段的家族,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吧。」

  大公哈哈大笑。

  「恐怕只是個零頭,你太小看你的父親了。」笑容淡去之後,他似有些意興索然,「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努力保持帝國平衡,但事實上,胡爾特斯這個名字的存在便是最大的不平衡。帝國可以容忍一個胡爾特斯,但絕對不會容許新的胡爾特斯接替舊的胡爾特斯。我們已經站在頂峰太久,是該下到半山腰去歇一歇了。」

  夜已經深了。這是一個月色優美的夜晚,清澈皎潔的月光如靜靜的流水,似無聲的樂章,覆蓋著屋簷,階梯與牆角。

  白峰很喜歡這樣的寧靜夜晚,很喜歡這樣的透徹月光,這讓它感覺心情舒適,月光流淌在它四肢上,隱藏在雪白的絨毛間,讓它覺得自己格外的與眾不同。

  白峰是一條北地獵熊犬,經過品種改良去除野性,適應溫熱氣候,同時保留了肌肉強壯勇猛忠誠的特點。「白峰」是公爵夫人為它取的名字,因為它渾身長滿了潔白絨毛,一絲雜色都沒有,肢體勻稱氣質優雅,非常討人喜愛。白峰也對自己充滿自信——比我壯的沒我好看,比我好看的沒我結實。每當看到那些面相兇殘,純粹就是一堆肌肉結合體的獵犬近親,白峰總是輕蔑地一扭頭,從鼻子裡發出不屑的哼聲,從審美觀角度表達自己的鄙視。

  而當遇到那些在貴婦人懷裡瑟瑟發抖精緻的如同毛絨玩具的小傢伙時,它從來不吝於展露自己鋒利的牙齒與應用上了胸腔共鳴技術的洪亮吼叫。

  這傢伙,聰明著呢。

  這是公爵夫人對白峰的評價,它以此為榮。事實上,這條會賣萌的改良款獵熊犬非常喜歡自己的家,喜歡寵愛自己的公爵與公爵夫人,喜歡沒事就給自己洗澡梳理毛髮的克里斯汀,至於那個渾身肌肉看起來比自己更像頭獵犬的諾切利諾,白峰出於對六塊腹肌的嫉妒談不上喜歡,但也並不討厭,這主要是因為他會偷偷給自己啤酒喝,得到了不少加分。

  這幾天白峰一直都與大塊頭混在一起,吃肉喝酒,玩得不亦樂乎,但安靜下來的時候,它心裡總是會泛起淡淡的憂傷。因為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公爵與公爵夫人了,克里斯汀每天也是一大早就出門,很晚才回家睡覺,白峰是一條愛乾淨的獵熊犬,它覺得自己已經很髒了,引以為傲的長絨毛也已經彎曲打結,急需整理——但你不可能指望一個只會吃肉喝酒的糙漢注意到這一點,白峰也沒有讓男人為自己洗澡的習慣。

  可是克里斯汀壓根就沒心思理它,所以它只能趴在月光下,慢條斯理地幻想這皎皎流光能像水一樣衝去污垢,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剛洗完的床單一樣既乾淨又整潔,洋溢著陽光的香味。

  白峰緩緩地打了個呵欠,作為一條生活安逸的獵犬,它的睡眠質量非常優質,它垂下眼瞼,突然又睜開。一絲熱意在它身體裡跳動,時隱時現,這是在每年都有九個月處於寒冬的北地生存的先祖們留給他的寶貴遺產,在那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僅有強壯的身體是無法存活的,你必須比競爭者先一步感受到獵物的存在,比同伴先一步察覺到危險在靠近。

  四周很安靜,看似沒有任何異常,但它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空氣中彷彿有根隱形的鋼絲在無聲撥動。它無聲地站了起來,腦袋幾乎碰到天窗,離開了能夠享受月光的頂層閣樓,悄無聲息地追隨第六感,它穿越長長的走廊,克里斯汀的房間裡沒有一絲聲息,諾切利諾則用響亮的鼾聲宣告自己的存在。

  走向樓梯,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客廳裡亮著柔和的白光,白峰定住了腳步,出現在它眼前的是一頭奇怪的動物。它看起來像馬,但身體確是晶瑩透徹的銀白色,鬃毛飄揚,深藍色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深邃,額頭上是一根近乎透明的長角。它正站在花櫃前,轉頭看著白峰,眼神高傲,如同王座上的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覲見的臣子。

  白峰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它想亮出鋒利的牙齒恐嚇這個不速之客,但對方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無形的精神衝擊波掃蕩了白峰狹小的可憐的精神世界,它努力想要站穩,但僅僅堅持了幾秒失去了抵抗的力量,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下顎緊貼地面,以示臣服。

  獨角獸滿意地將視線移開,重新注視著擺放在花櫃中央造型古樸的暗黃色天平,它目不轉睛地看著,片刻之後空氣中似有波紋聳動,在白峰眼中,天平先是變得有些模糊,隨後就像下蛋一樣變成了並排而放的兩個。獨角獸上前一步,將其中一個咬在嘴裡,斜瞥了白峰一眼,優美地退後了兩步,消失在了空氣中。

  濃重的睡意就像一堵倒塌的危牆,將白峰砸暈了過去。
jafacc 發表於 2011-8-19 19:34
章七十二 小丑的身份

  奈德揉著眼睛推開門,向洗手間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伊維斯給的怪藥的副作用,昨天晚上從神殿回來後早早就睡了,一夜無夢,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但卻還是覺得很困,呵欠連天,上下眼皮連成一塊睜都睜不開。

  以後還是和稀奇古怪的東西保持距離好了。

  走到洗手間門前,迷迷糊糊地正要推門,突然聽到裡面有動靜,門被拉開了。「早上好啊,奈德。」伊維斯含著牙刷,一嘴牙膏泡,笑眯眯地說。

  「早上好。」奈德下意識回答,然後才發現不對,「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樓下的洗手間雖然大,但下水道有些點堵。」伊維斯咕嚕咕嚕地漱口,「馬上就好,你再忍忍。」

  「呃,好……不對……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一大早就出現在這裡?」

  「因為昨天晚上我是在這裡睡的啊。」伊維斯理直氣壯地回答,「老爸也暫時搬到辦公廳去了,我不想跟著去,那裡的裝修不合我的胃口,家裡又冷冷清清的沒人氣,反正這裡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想來你也很無聊吧,兩個人還可以下下棋什麼的。」

  我才不無聊呢……

  「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況嘍。」伊維斯抓過毛巾擦了把臉,這時奈德才發現毛巾桿上掛滿了花花綠綠大小不一花紋不同的毛巾,梳洗台上堆滿了瓶瓶罐罐,就連提供淨水的水元素法陣都煥然一新,顯然是被加固加大過。

  看這個架勢,明顯是準備在這裡長住吧。奈德心裡嘀咕著,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不是他的房子,伊維斯好歹也是美女一枚,只要她不鬧騰自己,就算把整個家都搬過來也不關他的事。洗完臉刷完牙,出人意料的是伊維斯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熱牛奶加面包的搭配雖然簡單,但大小姐會這麼做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

  「為什麼不會?」伊維斯瞪大了眼睛,「我父親經常不在家,從小我就要自己照顧自己。」

  「是麼?」奈德有些尷尬地咬了口面包,含含糊糊地說,「還以為你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呢。」

  「切。」伊維斯很不屑,「做個早餐算什麼,中午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不是我自吹,絕對不會比外面的那些大廚差。」

  於是奈德中午吃到了美味牛排。

  美味的確美味,但這口味這風格怎麼都覺得有些熟悉。「怎麼跟穆勒做出來的一個味道?」

  果然沒猜錯,伊維斯就是穆勒教出來的徒弟。安東尼侯爵雖然是一位偉大的父親兼政治家,但在烹飪這方面卻沒有什麼天賦。伊維斯的母親與穆勒的姑姑曾是很要好的同學,所以伊維斯很小就與穆勒認識。安東尼侯爵並非出自豪門世家,現在雖身居高位,但年輕時只是一名普通法師,不像那些貴族子弟一樣習慣被人服侍,加之工作原因需要東奔西跑,乾脆將伊維斯帶在身邊,也沒有請傭人。

  留在迪克推多時,穆勒經常會跑來找伊維斯玩,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放棄自己的大廚夢,正好是藉機實踐。「那個時候大公已經是前執政官和第一公民,家人雖然不反對他有些特別的愛好,但也不會讓他真的跑去和菜刀鍋鏟打交道,其他的朋友也都是些從來就不下廚房的純種貴族。」伊維斯說,「所以我這個不那麼血統高貴的朋友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絕好的實驗品——那個時候他還發誓以後要發明一道超級好吃,老少皆宜的菜餚,然後以我的名字來命名呢。」

  「哦?」奈德饒有興趣地說,「比如說——伊維斯紅燒豬蹄?」

  「去死!」

  奈德聳聳肩。「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說,「他履行諾言的可能性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吧。」

  「是啊。」伊維斯點點頭,「小時候開開玩笑而已,不會當真啦。他怎麼可能真去當一名廚師。如果是在紫荊花王朝時代,到還有可能,那時候貴族封邑,只要管好自己的采邑至少生活無憂,其餘時間去當個廚師也不算離奇——據說那時候還有位大公兼職當木匠呢。」

  「那位大公姓朱麼?」

  「朱?當然不是。這是什麼怪名字?」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說起紫荊花王朝,奈德想起了一件事,「聽說你父親手裡有當年紫荊花王朝的一件密器?」

  「亂流之戒。」伊維斯舉起右手,向奈德豎起無名指。

  「你能不能換個姿勢……」

  「為什麼叫做亂流之戒?」由於伊維斯沒有取下來的意思,奈德不好拉著人家的手多看。伊維斯很快就將手縮了回去。「不是不給你看,是不能多看。」她解釋,「只要有人一直盯著它看,戒指就會被激活,自動將對方囚禁在時空亂流中,據說當年製造它的神靈還未隕落時,它直接調用神力甚至是能夠囚禁神,現在雖然製造者已經隕落,但囚禁普通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你父親把它給你了?」

  「畢竟曾經是神器,能夠自動抵禦一定的魔法攻擊。對我父親來說用處不算太大,對我來說還是很有用的,現在局勢複雜,以防萬一嘛。如果他早點給我的話,哼哼。」伊維斯翹起了嘴巴,「冠軍就是我的了。」

  「擂台賽不能使用道具。」奈德提醒她,「就算給了你,也不能用。而且就算你淘汰了我。」他看著伊維斯的眼睛,有意放緩了語速,「也未必是多利狄休西的對手。」

  伊維斯一怔,「你也覺得……」

  奈德緩緩點頭。

  「那個小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與瑞恩交手時出現了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神秘人。又不是參加化妝舞會,在戰鬥中仍要戴著面具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擔心對方會將自己的身份洩露出去,第二則則是擔心自己會被他們認出來。這是一個魔法世界,從保密的角度來說戴面具的安全度其實並不高,不少探測魔法都具備一定的透視功能,無論法術偽裝還是使用魔法藥水都是更好的選擇。他戴著面具跳出來說明缺少準備,之前並沒打算現身,如此推斷他應該並不是時刻都高度警惕擔心洩露身份,而是遇到奈德與伊維斯才有了被認出來的危險,匆忙之下戴上面具。

  所以這個小丑應該是個熟人,奈德與伊維斯里至少有一個人認識他。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他們懷疑到多利狄休西,讓他們動疑心的是那個小丑手持弓箭出場,結果卻是個法師,明顯是有意掩飾。此外在那場戰鬥中,瑞恩曾用一條銀色長鞭將伊維斯困住,那條長鞭不僅能夠變換形狀,而且還能在空中自行移動,變換方向,非常古怪,根本就是一條能飛的長蛇。最後瑞恩說這不是魔法,所以伊維斯的亂流之戒無法免疫。

  究竟是不是魔法暫且不論,但伊維斯和奈德都曾經見過類似的攻擊手段——在擂台賽決賽中,多利狄休西曾搞出了一條細長銀龍,看上去像是元素能量結合體,但在被激發之後卻能夠不斷修正進攻軌跡,自動躲避障礙,無視各種元素防禦,最後一頭撞在奈德屁股上將他撞上了天。無論顏色,形態還是效果,都與瑞恩的那條銀色長鞭別無二致。

  若說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上午去了趟學院。」奈德說。多利狄休西和他一樣是住校生,兩人居住的宿舍雖然相隔有些距離,但散步時也偶爾能夠遇到。雖有疑心,但奈德也不敢確定,畢竟沒有直接證據,今天一早回到學院,宿舍樓裡空空蕩蕩,先是使用探測魔法確定對方不在裡面,然後估算好距離直接空間縮進穿門而入,由於擔心會激活什麼防禦法術,也不敢到處移動,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各項事物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擺放有序,看起來是有段時間沒人住過了,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出來後瑞恩找到克里希打聽了一下,發現多利狄休西的確是個怪人,在學院裡幾乎沒有什麼朋友,不喜歡說話,課餘時間很少在學院裡出現,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出名完全是因為去年狩獵時「誤殺」了一位競爭對手,並因此被強制留級。

  「好像你和他比較熟?」奈德問,今年狩獵時多利狄休西加入了伊維斯的小組,按理來說兩人應該關係不淺。

  伊維斯卻搖了搖頭。「我和他其實不熟。」她說,「那次他其實是被我雇來的。」

  「被雇來的?」

  「通過奧黛麗。」伊維斯說,這次狩獵的獎品是賢者之石,雖然她對政治鬥爭沒啥興趣,但也知道這件獎品對父親贏得胡爾特斯大公的支持很有幫助,於是找到奧黛麗幫忙,找來了多利狄休西這個強力外援,但未曾想先是半路殺出克里斯汀,後是被第二頭魔狼伏擊,最終功虧一簣。

  「怎麼又是奧黛麗?」奈德嘀咕,「難道她還有個超級經紀人的身份?多利狄休西也是她的手下?」

  「不。」伊維斯猶豫了一下,「奧黛麗是卡納萊斯院長的妹妹,卡納萊斯院長則是多利狄休西的老師——這是個秘密。」
jafacc 發表於 2011-8-23 19:44
章七十三 偏執狂

  卡納萊斯是魔法學院院長,同時也是首席教授兼能量與物質轉換課題帶頭人,見到天賦過人又虛心好學的年輕人,起了收徒之心實屬正常。不過之前從沒聽說過多利狄休西是院長大人的高足,無論官方渠道還是八卦新聞,這就有些不正常了。卡納萊斯院長又不是巫妖或死靈法師這類不被正常世界接受的存在,收個徒弟還要遮遮掩掩如此保密,著實有些詭異。

  「這是因為多利狄休西的身份特殊。」伊維斯說。

  羅慕路斯與雷慕斯是日落大陸的兩大強國,而除了這兩頭巨無霸之外,還零散分佈著大大小小近二十個國家,其中有個國家名叫多爾聯邦,國土面積雖然不大,但魔法普及率卻非常高,統治國家的是一個叫做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的組織,從經濟角度來說國力不算強盛,但由於法師數量多,出類拔萃的尖端人才不斷湧現的緣故,戰鬥力相當強悍,這幾十年來幾乎算得上是大陸第三強國——當然與羅慕路斯以及雷慕斯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與尊崇秩序之神的雷慕斯以及信仰自由女神的羅慕路斯不同,多爾聯邦沒有國教,大概有三分之一民眾信奉魔法女神,認為是魔法女神賜予了自己最大的幸福與智慧——魔法。其餘三分之二則是無信者,認為魔法女神與魔法並不是創造與被創造的關係,而是正好相反——並不是先有魔法女神,然後女神發明魔法,而是先有了魔法,然後魔法女神再從魔法中凝結,成型,誕生。

  這兩派之間的認知差異實在是太過巨大,壓根就沒有辦法調和,也沒有辦法用清晰的事實,明顯的道理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看法,類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爭到最後就從魔法層面上升到了哲學層面,從對魔法起源的探討上升到了人與神的價值爭辯,從動口變成了動手。十六年前。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發生了一次大規模清洗,三名信仰魔法女神的高階法師死於非命,其中便包括多利狄休西的父親。

  老多利狄休西雖然是個狂信徒,但愛好旅遊交友廣泛,與卡納萊斯院長私交不錯,臨死前將多利狄休西託付給了對方。但從邦交角度考慮,卡納萊斯雖不是正式公務員,卻是影響力廣泛的帝國知名人士,公開收養多利狄休西勢必引發外交糾紛,甚至是直接影響兩國關係。加之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為老多利狄休西等三人編織的罪名無懈可擊,並拿出了確鑿證據,就連卡納萊斯也不好多說。

  「什麼罪名?」

  「被精靈王廷收買,出售絕密技術。」

  這個罪名……

  在當時,包括卡納萊斯在內的幾乎所有帝國高階法師,都認為這只是聯席會議的一次精心設計的完美栽贓陷害,人證物證齊全讓人不得不信,卻又無法相信——羅慕路斯以及雷慕斯與精靈王廷之間關係算不上和睦,也不至於敵對,但多爾聯邦與精靈王廷則是不折不扣的死敵,仇恨根源要追溯到精靈王廷統治整個日落大陸的時期,當時多爾聯邦還只是十一個小鎮組成的聯盟,民風彪悍不服管制,屢遭清洗。最慘時人口不足巔峰時期三分之一,卻仍前仆後繼,最終憑藉這種大無畏精神贏得了魔法女神的青睞,降下神使傳授魔法指導反抗,成為了點燃精靈大撤退時代的第一顆火種。

  在多爾聯邦,被精靈王廷收買肯定是確鑿無疑的死罪,沒有半點商量可講。問題在於老多利狄休西是魔法女神的忠實信徒,而魔法女神與精靈諸神又是死對頭,他比無信者更仇恨精靈,而且至死都沒有被魔法女神剝奪使用神術的權利,這說明至少女神並不認為他是背叛者。

  只是現在看來,最高魔法師聯席會議卻也並非是在說謊,對老多利狄休西的指控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確的。如今多利狄休西又和精靈搞在了一起,也算是子承父業。

  不過這麼隱秘的歷史,伊維斯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我父親的文件管理密碼。」少女吐了吐舌頭,「不過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當然是繼續調查多利狄休西,不過現在他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你能通過你父親的系統找到他麼?」奈德問。

  「當然不能,城防是由格利高裡閣下負責。」

  「這就有點麻煩了。」奈德思忖片刻,「看來我們得去找個人碰碰運氣了。」

  「誰?」

  「梅涅斯。」

  梅涅斯是占星師格倫·夏爾的生活秘書,由於無法通過收徒測試遲遲無法升級為學生,但無名有實,實際上格倫就是將她當作學生看待與教育。占星隸屬精神派系魔法中的語言魔法,換言之格倫其實就是一名預言師,只不過擅長占星而已,其餘預言手段當然也有涉獵。梅涅斯作為大師的親傳弟子,想來找個人應該不成問題吧。

  「找人從理論上來說問題不大,在這裡我還可以借助幾件強力道具。」梅涅斯瞭解了他們的需求後說,「但我沒見過他,他有什麼特徵麼?」

  「個子有些高但不算太高,黑髮黑眼,鼻樑高挺,尖下巴……」奈德邊想邊說,然後發現多利狄休西這個人的確是沒啥特徵,除了性格有些孤僻,眼神有些陰冷之外,但按照這兩條套下去,只怕僅是迪克推多就能找出幾十萬人來。

  「這樣啊,那就有些麻煩了。」梅涅斯推了推金邊眼鏡,有些抱歉地說,「最精準的辦法當然是通過靈魂之火來定位,但我都沒見過他,其次如果對方是法師的話,還可以通過每個法師都特有的魔力波動頻率來尋找,最後才是通過外型,但如果外型都沒有具體特點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魔力波動麼……」伊維斯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水晶球,「這個探測魔法球他曾使用過,裡面應該還有一點點殘餘魔力,不知道夠不夠。」

  梅涅斯接過水晶球雙手按住。「我只能感受到最近幾次的魔力灌注。」片刻後她睜開眼睛,「有兩個不同魔力。」

  「其中一個是我的。」伊維斯說。

  梅涅斯取出一面鏡子,將水晶球擺放在一旁,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誦唸咒語。片刻之後一束光線從鏡面中射出,展開,模模糊糊的畫面似是從高處俯瞰而下,中央是兩個人,正對著「鏡頭」的面孔正是多利狄休西,周圍岩石裸露,身邊山澗流淌,似是一處山谷。

  畫面一閃即逝,但奈德與伊維斯還是認出了這個地方——昨天發生戰鬥的那處森林。

  「怎麼了?」多利狄休西問,對方突然皺起了眉頭。

  「有人在監視我們。」

  「監視?」多利狄休西有些吃驚,這處見面地點是對面那個人選定的,山林廣袤,如果說有人恰好監視到此處,未免太過巧合——難道有人發現了什麼?

  「不,不是監視。」對方擺擺手,「應該是預言魔法,密器有了反應,如果是針對我的話,那麼應該會直接被迴避掉,是針對你的,最近你與什麼可疑的人與事接觸過?」

  多利狄休西想了想。「奈德與伊維斯。」他說,「如果有人懷疑我,那麼很可能是他們。真麻煩,又不能干掉他們。」

  「算了,不要緊。他們只是懷疑而已。時間就快到了,他們改變不了什麼,如果不知死活地闖進來,那麼我就替你幹掉他們好了。」對方微笑,「就算臨走前送給你的禮物。」

  「只要你能履行諾言,這個禮物送不送都無所謂。」

  「放心好了,就算你信不過我,總該相信我以家族名義起的誓。」對方聳聳肩,「我連家族的榮譽都壓上了,幾千年的老古董,沒什麼比這個更值錢了。」

  多利狄休西沉默不語,對有些人來說,家族的榮譽以及先祖的光耀就像隨時都可以拿來送人的侍女,但對眼前這個人來說卻是責任與使命。想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計劃並付諸實施,這樣的人毫無疑問是偏執狂了吧,多利狄休西想自己多少也算是一個偏執狂,但他相比簡直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偏執狂與偏執狂打交道,好處就是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底線在哪裡,多利狄休西的底線在於復仇,眼前這個人的底線則在於——「幾千年的老古董」。

  多利狄休西從口袋裡掏出戒指,扔了過去,彷彿有只看不見的手掌托著將它送到對方眼前。

  「好久不見了。」他的語氣有些滄桑,眼神剎那間有些陰鬱,與俊朗的花花公子造型截然不符。

  「對了,老師讓我提醒你。」多利狄休西說,「雖然神靈已經隕落,但他們畢竟還是神器,殘留神性引起共鳴,或許會引起一些勢力的注意。」

  「明白。」對方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懶洋洋神態,「只要結界發動,一切便成定局,而在此之前,還要麻煩院長先生多盯著神殿那邊了。」

  「我會的。」卡納萊斯的身影自虛空中呈現,並非實體,而是一個投影,院長向對方點頭致意,「它什麼時候到?你打算在什麼時候啟動法陣?」

  「我已經和它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法陣啟動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嗎?」卡納萊斯想了想,「只要不是克拉蘇親自出手,我可以保證你一個小時的時間。」

  「多謝。」

  「不客氣。」卡納萊斯微微頷首,「祝你成功。」

  「是祝我們成功。」他糾正。

  卡納萊斯哈哈一笑,縷縷消失就如一團被吹散的煙霧。
jafacc 發表於 2011-8-23 19:45
章七十四 血祭

  神聖權利中樞,聖萊昂大神殿。

  午飯過後下了一場陣雨,天色此刻仍有些陰沉,涼風拂面吹的樹葉嘩嘩作響,透明的水珠在青色石板上滾動。克拉蘇撒著玉米粒,喉間發出「咕咕」聲,白色鴿子悠閒自在地啄食著,享受這個美妙的午後。

  「陛下。」有人推開陽台小門,「胡爾特斯大公已經到了,正在會客室等您。」

  克拉蘇擺擺手,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他並沒有立刻前往會客室,而是耐心地將小碗中的玉米粒撒完,然後輕輕一拍手,十來羽信鴿彷彿得到了什麼信號,整齊地撲騰著翅膀衝天而起。教宗目送它們的身影消失在天際,這才抓過毛巾擦了擦手,離開陽台,穿過陽光走廊,來到會客室。

  會客室裡有四個人,胡爾特斯大公靠在輪椅上,用手掌支撐著下巴,雙目閉合似乎是在打盹,臉色白皙的有些不自然,神態溫雅嘴角時刻都帶著一絲笑容的中年人坐在側面雙人沙發上,克里斯汀與一位中年婦人分別站在他們身後,在這個房間裡,她們還沒有坐下來的資格。

  克拉蘇教宗踏入會議室的一瞬,胡爾特斯大公睜開了眼睛,兩人用目光致意。「你好啊,龐培。」教宗將目光轉向那位臉色蒼白的中年人——龐培·維維亞諾,帝國侯爵,信仰與自由裁決廳現任總裁決長。

  龐培立即站了起來,恭敬行禮。

  中年婦女與克里斯汀也依聖律行聖禮。教宗在主位坐下,端起精緻宛如工藝品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怎麼樣?」教宗放下茶杯,第一句話居然是對克里斯汀說的。

  「如您所說,忒彌斯之秤不知在何時被調包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教會突然與執政官辦公廳取得了聯繫,請求兩位執政官檢查所保管的密器狀態是否正常,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忒彌斯之秤看起來還原封不動好好的擺放在遠處,無論外部造型質感還是內部外溢的淡淡魔法波動,都毫無破綻,就連克里斯汀也看不出異常。

  但迷鎖卻不在運轉了。

  迷鎖一旦建立,只要核心還在,便可像永動機一樣不停運轉,此刻未遭外界攻擊卻突然罷工,只可能是核心出了問題。仿製魔法物品比憑空製造難度高數倍,這個世界不存在什麼流水線與電腦控制,即便是同一位製造者,也不可能製造出完全相同的兩件魔法物品,當然「相同」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即便有探測魔法輔助,最終判斷的也是人的眼與手,細節上的微小差異客觀存在,但從主觀上來說,只要不會被察覺,那便是不存在。

  如果不是以忒彌斯之秤為核心建立了迷鎖的話,恐怕還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迷鎖運轉依靠的是忒彌斯之秤上殘留的一絲神性,偽造者製造出了神力的氣息,但卻不可能真正創造出一絲神力,除非他自身也是神明。不過話說回來,能夠偽造出神力氣息,也已算得上是驚世駭俗,在造假這個行業裡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斯基拉奇家族方面沒有回饋信息,安東尼侯爵將亂流之戒交給了女兒伊維斯防身,現在還沒能聯繫上。不過想來另外兩件密器也都已經失蹤。兩個小時前,神殿在迪克推多附近監測到了一絲明顯的神力波動,在這個神祇多如牛毛的世界,到不是什麼稀罕事,聖者降臨,神祇與信徒溝通並賜福,都會有類似效果。自由女神並不排斥自己的教國範圍內有其他信仰的存在,只要他們信仰的是善神。

  那絲神力波動雖然有些陌生,但卻可以肯定是善神無疑,按照相關規定只需記錄在冊即可。但不久後女神卻降下神諭,指出這絲神力非常危險,必須以最快速度予以剷除。

  問題是,那絲神力僅僅是出現了短短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神器大多具有自動迴避預言魔法的本能,神力就更是如此,即便是教宗也無法查明如今所在的具體方位。

  女神在神諭中指出這絲神力波動來自已經隕落的遠古神明忒彌斯,這位神明曾執掌律法與正義,是紫荊花王朝的三大守護神之一。之所以被降格稱為「守護神」,是因為紫荊花王朝是標準的君主獨裁製,皇室不可能允許統治範圍內出現高於自己的存在,即便是神明。另外一方面,皇室也的確有這麼狂妄的資本,民間傳說中紫荊花一脈源自精靈與龍的混血,異於常人,純血種個個都是天生的魔法師,魔法元素親和力超強,甚至是發展出了一套即不同於龍語魔法,也不同於精靈魔法的奇特魔法系統,威力巨大只有純正的皇室血脈才能夠學習與使用,被稱為血脈限定。

  除了忒彌斯之外,還有兩位遠古神明被紫荊花王朝封為守護神,不過與忒彌斯一樣,都在千年前紫荊花王朝被推翻前不久隕落。不少歷史學家與宗教學專家都認為這三位神祇的隕落與紫荊花王朝的覆滅之間存在必然聯繫,互為因果,但事實究竟如何,恐怕只有當事人與當事神才說得清了。

  「其實這三位神明同為一體。」教宗說,「忒彌斯、帕拉西奧斯與席爾,原本是都被稱為忒彌斯。」

  帕拉西奧斯與希爾即是另外兩位守護神了,相比忒彌斯,這兩位神祇知名度偏低,史料記載中很少出現他們的名字,有關那個時代的奠基談及時紫荊花王朝三守護神時十有八九都只提到忒彌斯,多少讓人覺得有些詭異,雖說當時他們的地位不可能如現在自由女神之與羅慕路斯那麼崇高,但畢竟也是堂堂正正的神祇,擁有自己的神殿接受信徒信仰,怎麼會連名字都含糊其詞。

  「這是因為他們其實是從忒彌斯身體中分裂出來的。」教宗解釋,「所以在當時,人們說忒彌斯,其實就是同時指這三位神靈。」

  最早時,紫荊花王朝的守護神祇是忒彌斯,當時這位神祇除了執掌律法與公正之外,還是時間與空間的守護者,同時掌握「律法」、「時間」與「空間」三大神職,是數一數二的高階神祇,業務範圍廣闊工作繁忙,但或許是過於繁忙,在紫荊花王朝中後期的某一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度銷聲匿跡長達數十年,重新出現時已經化身為三位神祇,忒彌斯執掌律法與公正,帕拉西奧斯執掌時間,希爾執掌空間,但詭異的是這三位神祇長得一模一樣,區別只在於手中拿著的是天平,沙漏還是長尺,而且從不同時出現,大家都搞不清楚忒彌斯究竟是克隆了兩個自己,還是精神徹底分裂,變成了一個多神格的怪物。

  紫荊花王朝三密器忒彌斯之秤、亂流之戒以及永恆聖章分別對應律法,空間與時間,這三大神職還掌握在守護神手裡時,三密器確實有通天徹地之能,不過現在守護神已經隕落,如今律法神職已經有了新的繼承者,時間與空間兩大神職則下落不明。三密器已是徒有其名,格利高裡用忒彌斯之秤來當迷鎖核心已算是廢物利用,安東尼乾脆就將亂流之戒給了伊維斯,就當是一枚高級法術豁免戒指來用。

  什麼人會打三密器的主意?偷到手又不能用,還要惹惱整個羅慕路斯,未免太不划算。

  「女神擔心的是——只怕對方能用。」

  眾人皆是一愣。能用?怎麼用?紫荊花王朝被推翻已有近千年,斯基拉奇家族保管的永恆聖章暫且不論,另外兩件密器已經換了幾百位主人,細心研究想要重現神器威力的法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有幾位執政官自己就是輝煌級法師,結果努力通通以失敗告終,這個課題在最近一兩百年已算是蓋棺定論——必須有足夠神力推動,密器方能重新運轉。

  「難道,那絲波動神力能夠重啟密器?」胡爾特斯大公緩緩地問。

  「恐怕不能。」回答的是龐培,「裁決廳對三件密器都進行過仔細研究,即便是相對啟動最難度最低的忒彌斯之秤,所需神力也是今天下午出現的那絲神力的三倍。事實上,我們更傾向於認為那絲神力波動是由於三密器重聚後各自所殘餘神力激盪所造成,三百多年前曾有過一次類似記載。」

  「的確如此。」教宗說,「我們之前一直認為只要忒彌斯不復活,那麼三密器就不可能重啟,但這次的神諭卻指出還有一種方法可以重新激活密器——雖然條件很苛刻,但卻是可以做到的。」

  「什麼條件?」

  「血祭。」教宗說。

  此言一出,就連站在胡爾特斯大公身後那位臉上始終毫無表情就像帶著人皮面具的中年婦人都皺起了眉頭,羅慕路斯重視人權,諸如血祭,靈魂祭奠之類反社會反人類的邪惡活動一直都是重點打擊對象,如果忒彌斯是一位如此殘忍的神祇,那也難怪會隕落。

  不過如果只是如此簡單,沒理由過去近千年中三密器會一直沉寂,法師界的瘋子同樣不少,血祭雖然殘忍高風險,一旦被發現便會被人人得而誅之,但肯定有人試驗過。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這不是普通的血祭。」教宗進一步說明,「用來祭祀的,必須是神之血。」
jafacc 發表於 2011-8-23 19:45
章七十五 抵達

  讓三密器重新啟動有兩個辦法。第一是讓忒彌斯復活,神器有了神力來源,就像是熱水器換了電池,不過讓一位神明復活,難度簡直就是開天闢地級的,不要說凡人,即便是高等神也做不到,歷史上倒也是有類似記載,但無一不是種種機緣巧合,大量偶然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第二則是用神之血進行血祭,配合紫荊花王朝皇室的某種血脈限定法術,便可以以次充好,重新激活密器,有沒有科學依據不得而自知,但既然神諭如此,肯定不會有假。考慮相對難度,抽點神血當然要比復活神靈低得多,從古至今,被凡人所殺的倒霉神靈雖算不上是多如牛毛,十幾個也還是有的。但從絕對難度方面來說,兩者之間的差別大概就和開車上太陽與上月亮差不多。

  無論如何,該去哪裡找神血是對方的問題。現在本方的問題不是如何開始,而是如何善後,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往最好的方面努力。最壞的打算當然就是對方找到了足夠多的神血進行血祭,重新激活密器——然後呢?

  教宗也沒有答案,神諭裡沒有做出明確說明,只是警告稱極度危險。想來也是,功能類似於阿拉丁神燈的忒彌斯之秤也就罷了,亂流之戒與永恆聖章分別對應空間與時間,聽起來就是核武器級別。

  「血祭從開始到結束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教宗正說著,突然神情一頓,虛空中一陣波蕩傳來,陰陰冷冷,似有聽不見的聲音在耳邊厲聲嘶號,直接印入腦海,隨即一點紅光在無邊黑暗中亮起,他瞬間知道了血祭的位置。

  「這是……」龐培也是一凜,同樣有了感應,大公身後的婦人卻只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心神不寧,毫無緣由轉瞬即逝,若不是眼見教宗與龐培都有了反應,只怕會忽略過去。克里斯汀則毫無反應,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血祭開始了。」教宗沉聲說道,「永恆之樹。」

  「馬爾庫斯大騎士長正好去了那片森林,我馬上聯繫他。」龐培起身,看了看胡爾特斯大公,「還有穆勒。」

  「奈德與伊維斯也去了那裡。」克里斯汀說,「來神殿之前我還與他們見過一面,當時在路上,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龐培與克里斯汀急匆匆地離開,分別去向兩位執政官稟報。胡爾特斯大公則留了下來,細細品味著紅茶。「不錯,就是茶葉摘的有些早了,再等兩天會更香醇。」大公得出結論。

  「我也想再等兩天,但有些人等不及了。」教宗微笑,「不過這樣也好,留點漏洞,多些磨難,年輕人才能得到鍛鍊,利劍必先淬火。」

  「女神與我們同在。」大公放下茶杯,輕輕地說,身後婦人躬身告辭,推著大公離開了會客室。教宗望著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女神與我們同在。」許久後他才回答。

  城外森林,奈德與伊維斯一前一後地走著,奈德手裡拿著一根細長樹枝,扒拉著草叢,伊維斯打著小陽傘還要躲在奈德的影子裡。「我是女孩子嘛!」她理直氣壯地說,「曬黑了難道你賠我?」

  「怕曬的話,待在家裡不就好了?」

  「然後你一個人去找多利狄休西?」伊維斯哼了一聲,「沒有我幫忙的話,恐怕你只會被大卸八塊。」

  「可你現在也沒幫上什麼忙啊。」奈德很想這麼說,最後還是忍住了。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而且誠如伊維斯所言,雖然自己在擂台賽中擊敗了多利狄休西,但現在想來疑點甚多,對方很可能沒有盡全力,如果實打實地趕上一場,自己真未必是對手,更別說他還有瑞恩以及那個名叫古爾倫的精靈法師作為幫手。雖然奈德這次有所準備,自信即便是最糟糕的事情發生,逃命也沒有問題,但多了伊維斯的幫助,勝算終歸大了幾分。

  馬丁大主教說的輕鬆,說什麼半鍛物非常好找,舉目望去變幻七彩虹光的東西便是,但這處森林如此之大,雜草叢生,找起來哪有那麼容易。一路走來,都是奈德一人在找,伊維斯打著陽傘悠哉悠哉,不時指東指西啊呀幾句,說是看到了什麼一閃一閃的東西,奈德興高采烈地按照她的指點一陣折騰還是一無所獲,這麼反覆幾次,看多了她嘴角的促狹笑容,奈德乾脆不再理她,任她大呼小叫,只當什麼都沒聽見。

  「沒意思。」伊維斯嘟起了嘴,「你不是法師麼,施展個法術把太陽給變沒了吧。」

  奈德哭笑不得。這個世界的天文構造是基於什麼原理與定律不得而知,但同樣有太陽與月亮,要把太陽變沒,等於是改變整個世界的構造,即便是最強大的神祇也力所不逮。「這種小事,不用我出手。」奈德一本正經地說,「我教你一個法術,你自己幹吧。」

  「哦?」伊維斯來了興趣,「什麼?」

  「先深呼吸。」

  伊維斯依言深呼吸了兩口。

  「然後閉上眼。」

  伊維斯閉上了眼。

  「你看,太陽沒了。」

  「去死!」伊維斯揮舞起粉拳正要毆打騙子,卻見四周迅速暗了下去,抬起頭發現不知從哪裡飄來一塊巨大烏云——不,不是飄來,簡直就是漲潮一樣湧了過來,速度飛快,轉眼間便將整塊天空都蓋得嚴嚴實實,烏云蔽日後邊是陰風四起,樹葉草枝嘩啦作響。

  「現在你知道我不是在騙你了吧。」奈德聳聳肩。話雖然輕鬆,實際上卻提高了警惕,扔掉樹枝抽出了殘翼之杖,注意著四周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正所謂天有異相必生妖孽,雖說夏季午後常有雷雨,但烏云速度聚集如此之快顯然不是什麼自然現象,肯定是有人在搗鬼。

  怕到談不上,來到這個世界後稀奇古怪,怪力亂神之事奈德已經見得多了,見怪不怪,已經完全將地球人的觀點與視野扭轉了過來——如果這個世界的人穿越到地球,看見馬路上飛馳著如此多四個輪子,速度驚人還冒著黑煙的鋼鐵怪物,定會嚇得不輕,如臨大敵。人都是這樣,潛意識裡便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恐懼,無論科學家還是法師皆是如此,法師難免認為所有的汽車都是充滿惡意對自己心懷不軌的敵人,同理,地球人看到難以理解的魔法現象,總是第一時間認為是在針對自己,而事實上很可能和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

  正想著,突然聽見伊維斯叫自己,「怎麼了?」

  「什麼?」伊維斯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你叫我嗎?」

  「沒有啊。」

  奈德一驚,卻又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臨行前把傳送寶石從伊維斯那裡要了回來然後給了克里斯汀,這樣如果打不過的話還能通過寶石傳送溜走。伊維斯雖知正事要緊,但還是一臉不情願,小嘴撅了半天,奈德就當沒看見。

  正是克里斯汀。「你們在生命之樹附近麼?」她問。

  「快到了。」

  「那好。」話音剛落,只見寶石亮起,湖面般微微蕩漾的空間門打開,克里斯汀走了出來。

  「你怎麼……」奈德有些吃驚地上下打量著她。剛才見面時她還是襯衣長褲的英挺打扮,現在已經換成了一身軟甲,手握長劍,還戴著頭盔。

  「說來話長。」克里斯汀儘量簡潔地說明情況。奈德已經習慣了意外與精神衝擊,對密器復活以及神血祭祀雖然有些吃驚,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到是伊維斯被嚇了一大跳。「我的戒指被掉包了?」她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吧。」

  鑑別方法非常簡單,亂流之戒與「空間」神職相對應,在忒彌斯——或者說是空間之神希爾還健在時,甚至可以將神靈囚禁在它憑空製造的空間之內。現在神祇雖已隕落,但殘留神性將普通法師拉入隨機創造的半空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如果我有什麼不對,立即把我的手移開。」伊維斯交代,然後凝視著戒指,片刻之後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被掉包了。儘管戒指無論外觀還是質感都與真貨別無二致,但卻缺少了最重要的功能。

  被調包了?什麼時候?從父親將這枚戒指交給自己到現在,也沒多少天時間,自己也一直都沒有將戒指取下。怎麼會被掉包?難道是那天陷入昏迷時?但九和佈雷斯塔不是及時將自己與奈德救了出來麼?他們也沒有提及戒指的事情。

  奈德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問,「其他人呢?連女神都覺得是高風險,不會就我們幾個人解決吧。」

  「馬爾庫斯大騎士和穆勒已經在這裡了,教會方面的人手馬上就會到達。」正說著,大地突然一陣巨震——準確地說不是大地巨震,而是整個空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們彷彿是被裝在一個玻璃瓶中一樣,猛烈晃動。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jafacc 發表於 2011-8-25 19:28
章七十六 卡納萊斯的理想

  一道銀色空間門從虛空閃現,馬丁大主教跨步走了出來。

  這是一處位於山道的廢棄隘口,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站在山坡上望下去能看到那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此刻森林上方烏云密佈,雖未電閃雷鳴但卻籠罩著冥冥迷霧,眼看暴雨將至。但在馬丁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冥冥迷霧將整片森林與外界都隔絕開來,仿似巨大紗帳,但又上下左右翻滾,遠遠看去如龍捲風一般。即便用上真知之眼,大主教也看不清迷霧之內的情景。不僅是看不見,一切感知手段都無法生效,只覺這片迷霧似是在拚命掙脫什麼。

  空間割裂?

  這種傳說中的禁忌魔法即便是馬丁大主教也只曾聽聞未曾眼見,將如此一大塊空間硬生生的「撕裂」下來,已是近乎神明的手段。大主教心裡陡然一驚,想到了對應「空間」神職的亂流之戒。莫非對方已經激活神器?思念及此,當下不再猶豫,估算好大概距離,正要再拉開一扇空間門,心頭警兆突升,一步橫跨出去,只見一塊陰影無聲無息地覆蓋在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厚重石板瞬間便被腐蝕見底。

  「中午好。」一個身影站立在身後不遠處的牆垛上,身穿普通的灰色法師袍,黑色短髮整整齊齊,眸子黑亮有神,雙手很自然地插在口袋裡,向他點頭致意。「這是準備去哪呢?」卡納萊斯直接說明了來意,「」如果是往後的話,請自便,如果是往前,那我就只能說聲抱歉了,此路不通。」

  「哦?」馬丁大主教微微皺眉,「魔法學院什麼時候升級負責帝國防務了。」

  「這到沒有。」卡納萊斯微笑,「只不過是有幾個學生在前面實驗一種新型魔法而已,還不太成熟,正值關鍵時刻不能被打攪,我這個院長就只好承擔起護衛職責了。」

  實驗一種新型魔法……

  馬丁大主教無語,雖然還不能太確定,但他起碼有八分把握肯定那團籠罩森林的迷霧是傳說中「空間割裂」法術的外在具象。這種逆天級的魔法若是幾個普通學生能夠開發研究出來,羅慕路斯早就統一整片大陸,說不準都能稱霸整個位面了。

  「不好意思,我必須過去一趟。」大主教說,「女神降下神諭,不敢違命。」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手裡有執政官的授權文件,我還只有讓路。至於什麼神諭……」卡納萊斯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你不是不知道,我對神神怪怪的東西向來沒有什麼好感。

  馬丁大主教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授權文件嗎?」他一邊嘟噥一邊伸手在懷裡亂掏,「還好走之前要了一份——放哪裡去了?」

  這次輪到卡納萊斯無語,所謂有執政官的授權文件就放行,根本就是他為了表明自己「對神祇不感冒」的立場隨口胡說,不要說授權文件了,就算現在格利高裡與安東尼都站在這裡,他也不可能放行。早就聽說過這位剛被提拔不久的年輕大主教——相對於其他大主教來說馬丁的確很年輕——思維怪異,特立獨行,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怪異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知道是故意裝傻充愣還是腦子真的有些不靈光。

  馬丁大主教還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找到了找到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就差沒有掏出手絹來擦汗,雙手一擺,紙張平平穩穩地向卡納萊斯飛去,「麻煩你看一下,大家求同存異,以和為貴,和諧是一切之本嘛。」

  卡納萊斯哭笑不得,只能是伸手去接,隨便找個藉口再翻臉。卻從對方盛意拳拳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不對,然後便見那張皺巴巴的紙忽地一捲,放射出耀眼光芒來,彷彿是憑空升起了一個太陽。卡納萊斯猝不及防,被閃了個正著,心下暗罵對方卑鄙無恥,身為大主教居然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

  到了卡納萊斯這種級數,戰鬥經驗人生經歷真可謂是豐厚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想要面對面對他耍什麼花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莫說是現在這種隨時都準備動手的狀態,即便平時,他身上隨時也預備著好幾種防禦魔法,一被攻擊自動激活。但馬丁委實是詭計多端,並不直接攻擊,而是搞了這麼一出,任誰都會中招——的確是有視力暗化這個法術,但誰會沒事預備這個?還不如直接在鼻樑上架一副墨鏡來的方便。

  失去視覺只是短短一兩秒鐘的事,轉眼之間卡納萊斯便已經激活相關法術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了強光,但高手對決,一兩秒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數十道攻擊魔法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代表著各種不同防禦魔法的光環相繼亮起而後散去,最終一束光箭率先插入卡納萊斯胸口,隨即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卡納萊斯定格在了想要低頭去看的姿態,彷彿是被光凝固了一般。

  一擊得手,馬丁更不遲疑,一揮手兩隻銀色巨掌從虛空中拍下,重重按在對方頭頂,只聽砰的一聲,卡納萊斯整個人化成銀屑,灑落一地。

  馬丁上前兩步,似是要檢查對方死透了沒有,腳步剛剛邁出,右手突然一指,一道翠綠色光線刺向後方,臉色蒼白的卡納萊斯被逼了出來,現出身形,腳下黑炎升騰,擋下了這一擊,同時雙手一拍,以他為圓心的二十平方米圓形區域內同時衝起黑炎。

  一道旋風平地而起,將馬丁捲了起來,剛剛上升,上方悄無聲息地裂開一個黑洞,一頭長相醜陋兇殘的地獄三頭犬躍了出來,一個頭噴火,一個頭噴強酸,中間一個頭則噴出稠密黑霧。大主教不慌不忙雙手一劃,一面透明盾牌抵禦住攻擊,隨即一指三頭犬,「定!」目標立刻變得渾身僵硬,直墜了下去。

  卡納萊斯同樣是遙遙一指三頭犬,卻不是解除定身術,轟的一聲,三頭犬像是被綁了數十斤炸藥一樣被炸的粉碎,骨渣與肉片都帶著黑色邪炎。猝不及防之下,馬丁被炸了一身,落地時紅色長袍已是稀稀落落破的不成樣子。臉上手上都是可怖傷口,皮膚被腐蝕,露出猩紅血肉,卻未發出慘叫,臉上神情自若,淡淡的白色火焰翻騰,修復著傷口。

  兩人遠遠拉開了距離,剛才這一輪交鋒可以說是不分高下,馬丁雖是大主教但神職人員並非以戰鬥力論高低,佔了偷襲便宜才與對方戰了個平手。可見這位院長的確實力非凡,使用魔法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早就聽聞馬丁大主教反應敏捷機智過人。」卡納萊斯讚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伎倆而已。」馬丁很是謙虛,「怎能與院長閣下相提並論,崇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哪怕心裡在想——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怎麼混成大主教的?女神難道瞎眼了嗎?」

  卡納萊斯哈哈大笑。「有趣,我最喜歡有趣的人了。坦白的說,你不是我的對手。」他坦蕩蕩地說來,沒有一絲抬高自己的意思,「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不希望今天又少一個。」

  「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馬丁承認,「不過今天我肯定不會死在這裡。」

  「為什麼?」

  「因為我。」溫文爾雅的聲音,溫文爾雅的人,身穿整齊貴族套裝,領口與袖口都塞著潔白花邊的中年人出現在卡納萊斯身後,他抬了抬金邊眼鏡向對方質疑,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盛大晚宴,但卡納萊斯看到他卻像是看到了一條蛇。

  龐培·維維亞諾,帝國信仰與自由裁決廳總裁決長。

  「哎呀,不是說好了我拖住他,你去增援的麼?」馬丁抱怨。

  「相比較而言,我對幹掉他比較感興趣。」龐培溫文爾雅地向卡納萊斯道歉,「很抱歉用了幹掉這個詞,不過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向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卡納萊斯冷哼了一聲。「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反問,「那裡面的東西可能會毀掉整個帝國,你難道不擔心?」

  「是的,我一點都不擔心。」龐培微笑,其實他根本不用說,他那輕鬆自如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非但不擔心,甚至可以用興趣十足來形容。

  「哦,為什麼?」卡納萊斯有些好奇。

  「因為這件事與你有關。」龐培解釋,「如果那裡面的東西會毀掉整個帝國的話,只怕你還會沖在我前面——想要統治它的人怎麼能夠坐視它被毀掉?」

  「看起來你很瞭解我。」

  「應該的,在我的辦公室裡,有關你的資料是最厚的——甚至超過了雷慕斯的教皇閣下。」龐培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感到非常榮幸。」

  卡納萊斯沉默了片刻。「有件事你搞錯了。」他說,「我並不想統治這個國家,我只是想把它從你們這些神奴手下解救出來。」各種法術光芒接連在他身周閃現綻放,「在沒有實現這個理想之前,我是絕不會被你們幹掉的。」
jafacc 發表於 2011-8-26 19:23
章七十七 永遠的利益

  「將帝國從神奴手中解救出來?」奈德沉默了一會兒,「厲害,有魄力。」他發自內心地讚歎,「教會居然也能忍他到現在?」

  「信仰自由。」克里斯汀解釋,「教會唯一公開打擊的只是邪神與邪魔的信徒,尊重——至少在表面上尊重無信者的自由,卡納萊斯是一個標準的無信者,在某些時候甚至可以被視為合作者。他針對的不是女神,而是整個神系,是所有的神祇,而且雖然態度鮮明卻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嚴重損害女神與教會利益的事情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做了但沒有被發現,總之教會沒有他的把柄,也就不好動他。畢竟在整個大陸範圍內他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沒有充足理由便倉促下手,對女神的教義與威信是不小損害。」

  「你剛才說在某些時候他會被教會視為合作者?」

  「對啊,打擊邪惡勢力的時候,魔法學院可是急先鋒呢。」克里斯汀揮劍斬落一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藤蔓,「尤其是她妹妹奧黛麗,只要有惡可除,幾乎每次都會出現。」

  不對,不是只要有惡可除,而是只要有利可圖。奈德想自己大概知道奧黛麗辦公室裡的那些「私人收藏」是從哪裡來的了,「每次打掃戰場的工作都是她負責對吧?」

  「你怎麼知道?」

  果然……名義上是打掃戰場,實際上則是收集「資料」,難怪她的收藏品十之八九都是一些陰滲滲,悽慘慘的東西,哪怕是只一個零件都從裡到外冒著邪氣。

  「這一次卡納萊斯公然與精靈合作,應該算是證據確鑿了吧。」

  「難說。帝國不是多爾聯邦,公開向精靈王廷宣戰,至少在目前還是和平共處的好鄰居,每年還會派使節互訪,在魔法層面與精靈合作探討研究,解決一些技術性難題完全說得過去,而且以卡納萊斯的謹慎性格,肯定不會親自參與到核心事務中,事情即便敗露,脫身也不難。此外。」克里斯汀壓低聲音,「不少政治勢力暗中支持他,雖未必贊同他的觀點,卻試圖利用他權衡制約教會。」

  「呃。」這到是理所當然,神權與政權的相互制約與平衡即便在地球上也是個難題,要麼是政教合一,神權領導政權,要麼是神權被閹割修改,以符合政權統治的要求。與地球不同,這裡的教會背後可是站著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的神祇,政權受打壓抵制幾乎是必然的,羅慕路斯還算好,自由女神的教義便是平等與自由,平時對政權幾乎不干涉。而在雷慕斯,秩序之神強調秩序與規則,而被視為秩序之首,規則之本的必然就是神祇老人家他自己,這位老大的凡間代言人被稱為教皇,與皇帝陛下平起平坐,在奧古斯都的主神殿內,皇帝甚至要向教皇行禮。

  自由愈發自由,順從愈發順從。在雷慕斯,教會的超然地位被視為理所當然,沒有誰會去懷疑質問什麼,皇室也早已接受現實。而在羅慕路斯,質疑教會存在合理性的聲音卻一直存在,其中包括卡納萊斯這樣的認為生命平等神人無差,神祇留在神國吃飯打炮愛幹嗎幹嗎,就不要把手伸到人類世界來了的激進派,也包括認為「存在即合理」的溫和派,承認神祇與教會存在的合理性,但認為教會應該化整為零進行宗教改革,保留基層組織即可,在奈德看來就曾和發生在地球的一段故事差不多——工人下崗單位改制,將壟斷型事業單位改成私人企業……不,是直接改成非盈利型民間機構。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真理。

  說起來這兩兄妹真是絕配,一個是魔法狂人,放在地球上是那種獻身於科學事業僅憑方便麵與衛生巾就能在實驗室裡泡一個月,以精子活力與質量為標準挑選伴侶的瘋子科學家。一個是格瓦拉式革命者,扔在冷戰年代要麼端著衝鋒槍出沒於南美洲的熱帶雨林,要麼在非洲的大草原上駕駛著軍用吉普狂奔。

  大地又是一陣巨震,三人已經習慣了,立即停下腳步蹲下扶住地面,等待片刻之後震動停歇再前行。每次震動大概維持一分鐘,三分鐘左右出現一次,很有規律,但這一次卻有些特別,足足持續了有將近三分鐘,最後不是漸漸定住,而是猛地一抖然後停止,就像是有人踩了一腳急剎車。奈德直起身,覺得有些不對,但卻說不出哪裡不對,詢問克里斯汀與伊維斯,她們都不覺得有什麼異常。走出一段路之後才想起來——他無法感應到奧黛麗與歌曦婭了。

  離開亡靈深淵時,拜拉席恩將奧黛麗與歌曦婭的靈魂之火撕下非常微小的一點烙印在奈德靈魂之上,用以感應對方的位置,雖不算精確,但所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想要感應時自然就會浮現出來。但就在剛才那麼一振後,感應消失了。

  奧黛麗與歌曦婭死了?顯然不可能,兩人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相隔數十萬公里,各個都是超級能打不說,就算遭遇意外,也不可能如此巧合,同時暴斃。應該是有什麼東西阻礙了自己。

  心念一動,手指微挑,一點光芒在手心中亮起,飛逝而去,不一會兒便反饋回來信息。奈德臉上大變。「這片森林被切割開了。」他醞釀更準確的用詞,「雖然還在原地,但卻獨立了出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恐怕也進不來。」

  克里斯汀與伊維斯也是一驚。「什麼意思?」伊維斯說,「結界?」

  「不大像。」奈德左手一揮,一副圖像出現在空中,畫面裡灰濛蒙的一片,不斷流逝。「這是流星之眼傳回的圖像,早就應該飛出森林覆蓋範圍,但幾分鐘前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流星之眼是一種探測魔法,附帶即時攝像功能,能夠將探測到的畫面傳送給施法者,缺點是不能拐彎,速度一旦設定就不能更改,優點是由於並非實體的緣故,能夠穿越絕大部分障礙物甚至是防禦法術,至少就奈德這個層次而言,流星之眼無法穿越的東西,他百分之百是無法穿越的。

  事實的確如此,此刻整片森林都被濃霧所籠罩,無論是想進來還是出去,最終都會進入一片迷濛蒙的空間,彷彿永無盡頭,無法分清前後左右,甚至連上下都無法分辨,整個人都被濃霧所包圍,不但看不見地面,甚至都踩不到摸不到,整個人行走在虛空中,似在下墜又似在上升。

  難道亂流之戒已經復甦了?

  很容易就得出這個結論,亂流之戒對應「空間」神職,將一處空間與外界隔絕開正是它的能力範圍。可是教宗陛下明明說過密器復甦需要一定過程,血祭越是高級程序越複雜繁瑣,至少也需要一個小時,而現在距離自己離開神殿,只過去了不到十五分鐘。「不管它。」克里斯汀做了決定,「反正我們暫時也不用出去,找到血祭法陣再說。」她頓了頓,「將空間隔絕開說明對方的底氣並不是很足,也在害怕,若真是十拿九穩,就不必偷偷摸摸。」

  三人繼續前行,這片森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奈德與伊維斯都是法師,雖不能說過目不忘,但記憶力久經鍛鍊,比常人高出數倍,清楚記得多利狄休西出現的那處山澗就在不遠處。幾分鐘後順利到達,伊維斯正要掏出水晶球回溯歷史,只聽呼嘯聲由遠至近飛速傳來,遠處先是出現了一個黑點,高速飛來,竟是一個人,如同隕石一般重重地砸在山澗內,濺起大片水花。

  這麼慘?大概渾身上下沒一根完整地骨頭了吧。

  奈德正想著,卻聽撲通一聲,那個人居然生龍活虎地衝出水面,雖然狼狽,但豪俠之氣絲毫不減,手持重劍簡直就已經不能被稱為劍,劍身廣闊幾乎能當盾牌用,長度超過兩米,而那個人居然就這麼一手提著,輕而易舉,獨目打量了他們一眼。

  「很好。」馬爾庫斯大騎士長點頭,「跟我來。」

  隘口之上,激戰正酣。

  龐培居然是一名刺客,佩劍細長鋒利,步伐詭異,身形時隱時現,令卡納萊斯吃驚不小。之前雖沒有與龐培「打」過交道,但卻聽很多人說過這位總裁決長施法技藝了得,是位罕見的魔法天才。在之前的「備戰」中,卡納萊斯也都是將對方當作一名法師看待,分析與準備。不曾想今天一動手,對方卻抽出長劍,劍光如雨。的確是魔法天才沒錯,但同時也是位格鬥天才,將隱身,瞬移,虛像,分身,心靈震懾等魔法技能與劍術完美結合,成為了一名完美「刺客」。

  讚美的話以後再說,情報收集不到位的經驗也要等到以後再總結。馬丁大主教走得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路子,詭計多端戰術多變,即便是一對一,卡納萊斯雖能穩操勝券,但想要在自身不受傷的情況下擊敗對方也不是太容易,現在又多了一個戰鬥力與狡猾程度都在馬丁之上的龐培,一些殺手鐧又不能在這裡使用,時間一長卡納萊斯已漸漸落在下風,心中難免有些煩躁,暗暗計算著時間。

  平地忽地一震,三人都停了下來,望著遠方迷霧。

  「居然還有後手。」卡納萊斯心想,那個人顯然沒有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連盟友也不說實話,不過這樣也好。「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卡納萊斯微笑,「看起來這場架是打不下去了。」

  龐培微微嘆氣,輕輕一抖長劍就像捲尺一般縮攏成團。「看起來是這樣的。」他說,「能告訴我們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麼?」

  「時機一到,自然就會知曉,不過我可以提示一下。」一道旋風平地颳起吞沒了卡納萊斯的身影,「想要改正錯誤,就必須先找到題目。」他說,隨風散去。
jafacc 發表於 2011-8-27 18:56
章七十八 小角色

  剛才聽到馬爾庫斯大騎士長的名字時,奈德安心不少,「風暴騎士」毫無疑問是帝國最強大戰力之一,雖然排進前五恐怕有些困難,但肯定在前十名之列。但此時一見,卻讓人心裡直打鼓。雖不知對手是什麼人,但能像打棒球一樣將大騎士長擊出外野,完成一記漂亮的全壘打,肯定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傢伙。

  跟你去——跟你去送死麼?

  心裡雖這麼嘀咕著,但奈德還是全力跟上大騎士長的腳步,事已至此,打退堂鼓肯定是不可能了。既然已經上了船,自然就要努力保證船不沉,這點覺悟奈德還是有的。馬爾庫斯健步如飛,每一起落便是數十米距離,轉眼便已遠去,奈德嘟噥了一聲,伸手抓住伊維斯與克里斯汀,估算好距離,連續兩個空間縮進,來到了戰場之上,定睛一看,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前整塊森林都被削平,露出了大約有一平方公里的平地,平整如鏡,黃色泥土上刻著淺淺的軌道,不知名的淡紅色液體流淌其間,此刻他們正站在一處平緩山坡上,從上往下望去黃色與紅色構成的圖案像極了一顆巨大心臟,紅色液體有規律地緩緩嚮往擴張,然後再退去一線,看上去儼然就是心臟在搏動。

  心臟的中央,是一個直徑近百米的大洞,深不見底,圖案一直延伸了下去,彷彿攀在山壁上的藤蔓,目光所及處漆黑一片,又有白色煙霧騰騰升起,洞口邊穆勒正與那個名叫瑞恩的精靈老闆對峙,卻不見馬爾庫斯的蹤影,想必是已經下去了。見奈德三人走近,瑞恩退了一步。「居然又放人進來了,人類真不可靠。」他一邊抱怨一邊與兩位美女打招呼,「中午好兩位女士,準備喝點什麼?」

  「你的血。」克里斯汀的回答簡潔明了,單手持劍快速逼近。

  「這可有點麻煩了。我的血一點都不好喝,我可以保證。」瑞恩高高舉起雙手,「等等,先別急著動手。」他說,「我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精靈沖包抄到自己左側的伊維斯眨了眨眼,「你們可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哦。」

  「十秒鐘。」克里斯汀停下腳步,「你有十秒鐘時間。」

  四人已將瑞恩合圍,這位精靈老闆顯然是懂事非知進退的高情商人士。「核心,時光回溯,四十分鐘。」他飛快地說。

  克里斯汀與穆勒對視了一眼,垂下劍尖。「詳細點。」她說。

  「我能得到什麼獎賞?」

  「活著離開就是最好的獎賞。」

  瑞恩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三密器的事情想來你們已經知道了。」他說,「那麼我就說些你們不知道的吧——你們現在所見的法陣是為復甦永恆聖章準備的,還沒有完全啟動,大概需要四十分鐘左右——呃,這樣是沒有用的。」

  奈德嘗試著釋放了一個火球術,試圖破壞那些構成詭異花紋的淺溝。結果就像瑞恩所說的那樣,一點用都沒有,一層淡淡的紅光抵禦住了火球的衝擊。「這是一個奇特法陣,不破壞核心的話,就連大騎士長都無可奈何。」穆勒低聲說。

  「沒錯,想要毀掉它,阻止永恆聖章復甦,唯一的辦法就是破壞核心。」瑞恩說,「如你們所見,核心就在下面。不過如果沒有我的指點的話,你們大概需要四天的時間才能找到它。」

  「是麼?」克里斯汀用詢問的眼光看著穆勒。

  「我們抵達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還有一頭風暴雷獸。」穆勒低聲說,「大騎士長在下面與風暴雷獸戰鬥,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穆勒與馬爾庫斯抵達時,法陣已經開始運轉了,當時軌道內的淺紅色液體才剛剛離開洞口,此刻已經漲滿了大概露在地表圖案的三分之一。瑞恩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張躺椅,悠然自得地躺著看書,身邊躺著一隻……風暴雷獸。那霸氣外露的身形,那咄咄逼人的儀態,無一不在宣告著自己至強至威的力量。

  但卻以四腳趴開的姿勢躺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鼻樑有些歪且高高腫起,似是剛與後街的野貓打了一架。無精打采地睜開眼睛看了兩位不速之客一眼,張嘴打了個呵欠。

  然後便是激戰。

  馬爾庫斯年輕時因獨自擊敗一頭風暴雷獸而成名,不過即便是風暴雷獸也分三六九等,有高低貴賤之分,眼前這頭顯然比他當年擊敗的那頭要上等許多,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不過馬爾庫斯也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年輕騎士,加之這頭風暴雷獸似乎有傷在身,到是鬥了個不相上下,穆勒與瑞恩根本就插不上手。剛才馬爾庫斯一劍將風暴雷獸劈落洞底,他自己則被對方一尾掃飛了出去,正好是落在了奈德等人身前。

  「以精靈諸神的名義發誓,若我說了假話,靈魂將被放在矮人的錘子之下永受鍛鍊之苦。」瑞恩趁熱打鐵,「這裡便是生命之樹原先生長之處,枯死之後樹幹崩潰瓦解,根部因大地密封的緣故卻並未消亡,這次他們利用法陣將根部能量全部抽取用於血祭,形體潰散,留下了地底宛如迷宮的複雜通道。核心被安置在生命之樹尚是『種子』形態時所開拓的空間,有很多條路通往那裡,我只知道其中一條——最近的那條。」

  「你們究竟要做什麼?」伊維斯忍不住問。

  「時光回溯,一個很無聊的法術——或者說是神術。」瑞恩輕描淡寫地說,「有人想要回到過去,改變歷史,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儘管剛才聽到時光回溯這個名詞時,多少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此刻真聽到了答案,奈德還是被震到了。回到過去改變歷史這樣的事情在電影小說裡發生,還不覺得什麼,此刻在現實裡發生,還真是讓人既震驚又驚恐,還有一絲嫉妒……

  「是去殺薩拉·康納,還是約翰·康納?」

  「什麼薩拉約翰。」瑞恩一頭霧水,「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不知道就好。」奈德轉移話題,「那他是想改變哪段歷史?」

  瑞恩笑了。「當然是回到千年前那個改朝換代的時代,除了權利與女人,你們人類還能有其他追求麼?」他下了結論,「真是一個可悲的種族。」

  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到不是因為被這個思維怪異的精靈揶揄所至,而是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無論穆勒還是克里斯汀,之前都接到了「事態嚴重」的通知,但卻沒有想到居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都是從常規角度去思考問題,或是以為對方會搞出什麼毀天滅地的禁忌魔法來對迪克推多進行攻擊,或是以為對方要召喚出什麼傳說中的邪惡生物——甚至是直接將某個邪魔拉入這個位面。

  現在才知道思路完全錯誤,對方根本就沒想過要毀滅什麼,而是志存高遠,想要改變整個世界。通過永恆聖章使用時光回溯,回到過去,回到千年前紫荊花王朝末期,只是萬里長征走出了第一步而已,接下來還要在那個完全陌生的時代繼續戰鬥,贏得勝利,實現目標。坦白地說,想要在那個亂世稱雄,難度恐怕比激活密器回到過去還要大,但一旦成功,後果便是不堪設想——甚至是不用成功,他隨便在過去做點什麼,都會對現世造成巨大影響。

  奈德到是沒什麼好擔心,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無論過去怎麼改變,都不會影響他此刻的存在。

  「時光回溯是紫荊花王朝皇室的血脈限定魔法。」克里斯汀皺眉,「皇室已經覆滅千年,即便有後人活到現在,血統也已經無比稀釋,哪裡又跑出來可以使用這個魔法的純種怪物?」

  「這我就不知道了。」瑞恩一攤手,「我只知道大概的計劃,核心的方位以及所剩的時間——還有三十六分鐘。」

  「告訴我們方位。」穆勒說。

  「我有一個請求。」瑞恩收斂起了嘴角那絲漫不經心的微笑,聲音也變得沉重。

  「說。」

  「放過一個人,他在下面等你們,不出意外的話還會與你們進行戰鬥,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你們的對手。」瑞恩說,「不要殺他,這是我的唯一請求。」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克里斯汀問。

  「你們見到他時自然就會知道。」

  「好。」克里斯汀答應了下來,「只要我們的生命不受威脅,只要我們能夠做到,他就不會死。」

  謹慎的女劍士加上了兩個條件,第一個也就罷了,第二個則是浮動空間廣闊——「能夠做到」本就是主觀因素,能夠還是不能夠完全由自己說了算,等於是一條霸王條款,和「最終解釋權屬XXX」沒什麼區別。瑞恩注視著對方,似想反駁,但最終還是屈服,說出了通往核心的道路。

  注視著深沉的黑暗,那彷彿無底的深淵,瑞恩無聲地嘆了口氣。「原諒我,活下去比一切都重要,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喃喃自語,「祝你好運,弟弟。」
jafacc 發表於 2011-8-30 20:23
章七十九 半鍛物

  從外面看洞內黑漆漆的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真正下到裡面卻又不同。四周亮著灰濛蒙的光,像是在眼睛上蒙了一塊紗布,遠處雖然看不真切,但近處模模糊糊還是能分辨地勢高低平緩。此刻他們行走在一條狹小的通道里。「下去以後注意左側第六個洞口。」瑞恩是這麼說的,踏上實地前他們已經向下飛行了近五分種,四周寂靜無聲,洞壁上淡紅色的液體居然就這麼直立著流淌在淺淺的軌道里,說不出的詭異。

  伊維斯仍不住向下釋放了一個探測魔法,結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彷彿這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是位面的縫隙,通往讓人空虛寂寞冷的虛空。

  不知為什麼,越是向下,奈德越是心驚肉跳,那感覺就像是沒有複習的學生走上考場,不被祝福的男朋友上門去見家長。

  幸好,在莫名驚慌失去控制之前,第六個洞口出現了,非常容易辨認,大量淡紅色軌道聚合在洞口周圍。踏上實地的一瞬,奈德聽見伊維斯也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下面好像有什麼怪物似的。」伊維斯說,「而我們就在它嘴裡,只要一吸氣就能把我們吸進胃裡去。」

  「應該是心理作用。」奈德試圖解釋,「在黑暗幽閉的環境中呆久了,難免會出現幻覺,而且我們又在不停下墜。」

  「不,不是。」穆勒說,「我也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邪惡氣息。」

  「呃……」

  穆勒是聖武士,又在一線戰鬥多年,對邪惡氣息對非常敏感,肯定不會將實際危險與心理作用混淆,他既然這麼說,那下面的確就是有什麼不知名的危險存在。按照瑞恩的說法,這個洞其實就是生命之樹的根部被抽取能量後潰散化作無形後產生的。居然有數百平方米廣闊,實在是匪夷所思,向下也不知道究竟延伸到多深。這個位面構造奇特,不是簡單的球體但也並非平面體,地底深處究竟是什麼有什麼,邊界之外又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不過生命之樹理應不是什麼邪惡之物,根穴裡有邪惡之物存在有些讓人難以理解——或許是被它鎮住的?現在被挖空,便再也壓制不住。

  但話又說回來了,生命之樹據說乃是與這個位面同時誕生的生命體,生枝開花,孕育萬物,是萬物之母級別的存在,即便這個說法中有誇大因素,僅看它根部的規模也能看出生命力之旺盛。需要用它去鎮壓的邪惡,毫無疑問不會是什麼小奸小惡,必然是驚天地泣鬼神,給他一個支點就能撬起整個世界的超級反角。

  這種東西還是躲遠一點好,自己不是什麼超級英雄,也沒有雪佛蘭轎車的幫忙,只是一個剛入門的小法師而已,主角光環經過這麼久的測試基本可以確定並不存在,不斷受虐,身不由己,這麼廢的主角顯然是要不得的,無論讀者還是觀眾都不會感興趣,所以——拯救世界的事情就讓別人去做吧。

  胡思亂想著,七拐八拐,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狹長通道,轉過彎,眼前忽地一亮,來到了一處大廳之中。

  其實也就是一個巨大洞穴,洞壁上嵌滿了照明水晶,由於空間廣闊,說不上將洞穴照的如同白晝,卻也亮亮堂堂,比起剛才摸黑一般已是好得多了。

  「真奢侈。」奈德嘟噥,明明就是一個臨時工程,違章建築,居然搞得如此富麗堂皇,是知道自己不能把錢帶回到過去,乾脆此刻全部花了麼?那還不如捐給帝國慈善基金會,雖然要收點管理費,但大部分還是能送到生活窘迫的窮苦百姓手裡的。

  但下一刻,奈德便發現了不對,這並不是什麼照明水晶,光源不斷變幻色彩,閃耀七彩虹光。

  「好漂亮。」伊維斯輕呼,「這就是……」

  「半鍛物。」

  生命之樹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為世界意志的具象化,所謂世界意志,其實即是多種位面規則的結合,其中一種規則便是排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過於強大的力量,類似於白細胞吞噬細菌。外來力量被世界意志壓制,侵蝕,同化,最後從能量轉化為實體,轉化過程中變幻七彩虹光,被稱為半鍛物,虹光散去即代表轉化徹底完成。

  奈德之前也沒有見過半鍛物,但根據大主教的描述,這便是半鍛物無疑——只是也太多了些吧。不是說只是一塊小石頭麼?怎麼變成了滿天星辰一般。

  輕輕觸碰,質感和石頭差不多,真就是塊會發光的石頭。奈德試圖取下一塊,卻發現居然與洞壁連成一體,毫無縫隙,怎麼都撬不下來,看起來得借把劍來用用才行。

  這事到不急,解決完了問題後有大把的時間,別說取一塊,全部都撬下來都行。而如果問題沒有解決,那麼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被解決了,現在就算全部撬下來也沒用,只能算是遺物——呃,自己無親無故,只有托爾金算是半個老師,早知道就立一份遺囑,將自己的遺物全部贈予矮人大師。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可以確定,此處已經距離核心很近了,瑞恩說核心被放置在世界之樹最初只是種子形態時所處的空間內,而這個地方凝結了如此之多的半鍛物……等等。

  奈德想起有什麼不對了。

  不是所有的力量都會被世界意識侵蝕然後變成半鍛物的,必須是來自這個位面之外的,而且是過於強大的力量,象奈德這樣既安全有無害的外來者,世界意志連理都懶的理,直接無視。

  換言之,這個空間內肯定曾有什麼強大的外來力量出現過,才會凝結出如此之多的半鍛物。

  神血祭祀!

  正待提醒大家小心,穆勒突然一劍向奈德身邊的石壁劈了下了下去。

  什麼情況?心有靈犀麼?就算是,也不該是和你啊,我的取向很正常的。

  穆勒這一劍非常突然,將奈德與伊維斯嚇了一大跳,克里斯汀卻也同時一劍劈出,卻並非劈向石壁,而是奈德正前方。

  只聽一聲悶哼,精靈法師古爾倫現出了身形,藉著石壁陰影,他隱蔽身形悄悄接近,試圖偷襲,不料反被穆勒與克里斯汀聯手砍了個正著,雖避開了穆勒的第一劍,卻被克里斯汀幾乎同時揮出的第二劍封死了退路,無奈之下只能是用法師杖去擋。卻不知道對方長劍是何種質地,居然鋒利如斯,直接便將法師杖切成了兩半,切在肩膀上,被一副銀色肩甲擋住。

  克里斯汀只覺彷彿砍在了一灘爛泥之上,著不了力——影龍的鑄造者是被稱為「神鑄」的墨斯達克,當今僅存的三位「淬火級」矮人鍛造大師之一,鋒利無比,別說彷彿是一灘爛泥,就真是一灘爛泥,也能夠切開。

  古爾倫肩膀一卸一滑,居然從劍刃之下抽身而出,抬手就是幾道電光射出同時飛速後退。奈德這才反應了過來,誦唸咒語一排石柱悄無聲息地在精靈身後拱起,擋住他的退路。穆勒快步追擊劍芒如電,同時身周光環浮現,這是伊維斯為他抵禦下對方攻擊。

  古爾倫退勢不減,眼看避無可避,只聽嗡嗡兩聲,兩道銀光從高處射下,穆勒回劍盤旋,將箭矢擊落。古爾倫撞在石柱上,身形微微一頓,只聽一聲巨響,居然是直接將石柱撞斷開來。

  強悍的有些過頭了吧,莫說是一名法師,即便是馬爾庫斯這樣的超級戰士,人肉坦克,也未必能撞斷石柱——即便力量有那麼大,但身體終歸還是肉做的啊。

  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精靈法師手中虹光變幻,居然是握著一塊半鍛物,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居然將能量激發了出來,炸斷石柱。

  石壁的突起上,站著一個身穿灰袍的人,依舊是帶著白色的小丑面具,猩紅眼睛狹長,嘴角上翹,詭異笑容令人不寒而慄,手中持弓,剛才正是他及時出手為古爾倫解了一難。

  大家已算是熟人,沒什麼好說的,直接開打便是。古爾倫與灰袍小丑實力不弱,既是法師,也具備一定的近身戰鬥能力,而且手中都是銀光閃爍,不斷變換形狀,進攻時或劍或槍,防守時則變成盾牌。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奈德這邊穆勒戰鬥力最強,克里斯汀次之,他們近身纏鬥,奈德與伊維斯則遠遠避開使用魔法遠程支援,片刻工夫便已控制住了局勢,將對方打的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精靈法師見勢不妙,抓住一個機會遠遠推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向對方擲去。

  自從發現對方能夠使用半鍛物進行攻擊之後,奈德一直死死盯住他,見他伸手入懷中便知不對,立即激發早就準備好的空間縮進,擋在克里斯汀與穆勒身前。

  古爾倫掏出半鍛物時,奈德已經加入了戰團,而且是擋在中間,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精靈法師還是將經過特殊處理的那塊半鍛物扔了出去。

  你是自己要找死,怪不得我,他暗想。雖不知道這個鬼東西是什麼來頭,但按照那個人教的辦法,確能激發出巨大能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對方也就是九級法師,還使用初級能量防護,挨上這一擊不死也要少半條命。

  古爾倫念出一句短咒語,已經飛至奈德眼前的半鍛物忽地一暗,七彩虹光同時熄滅,然後光芒大作,彷彿平地裡升起了一個太陽。

  但預想中的爆炸聲卻沒有傳來。

  光芒散去,奈德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手中高舉一根怪異法杖,杖首被雕刻成天使形狀,卻被斬去雙翼,杖身被一層光芒籠罩,但只是一瞬間,便恢復了紫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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