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天國 作者:鋼鎖 (連載中)

jafacc 2011-8-2 21:37: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 54460
jafacc 發表於 2011-8-9 20:59
章六十 正義使者

  環境保護的確是人類面臨的最嚴峻問題,無論是在科學世界還是魔法世界中,人類這種生物彷彿都不能與自然界做到和諧共處,要發展,就必須破壞環境,區別只在於程度,相比科學世界,魔法世界還算是好一些,畢竟「魔力」本就是構成世界的要素之一。奈德在地球時就是一個環境保護主義者,去超市都是自帶購物袋郊遊一定把垃圾打包帶走——但在人類與松鼠的戰鬥中,他還是堅決站在人類一邊。

  而且這個老東西根本就是在偷換概念,人類的確是破壞了環境不假,但按照這個說法,貓頭鷹吃松鼠,豈不是也應該被消滅了?而松鼠偶爾也會吃幼蟲與蟻卵,同樣是罪不可赦。

  「我們人類做了什麼,功過如何,以後自然會有定論。」克里斯汀從虛空中召喚出了長劍「影龍」,冷冷地說,「輪不到閣下來諷刺指責,而且據我所知,你們精靈如今居住地原本有很大一部分是屬於獸人,你們闖入了別人的領地將別人的住宅佔為己有,這種行為好像也不光彩吧。自古強權就是真理,區別只在於我們人類承認這一點,而你們精靈並不承認而已。」

  古爾倫似是沒想到自己會被如此犀利地反駁,明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自古強權便是真理,有趣。」他說,「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來看看真理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吧。」

  他法杖一指奈德,「你曾讓我們的勇士遭受重創,那就讓我領教一下你們人類法師的精妙技藝,看看究竟是你們人類還是我們精靈更理解魔法的本質,更貼近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相。」

  豪言壯語說了一大堆現在卻打算單挑?你腦子進水了吧,奈德正要拒絕,伊維斯已經先不屑地哼哼了兩聲,「別以為我們會上當,既然你要主持正義,那就應該有同時和我們三個戰鬥的覺悟。」

  「哎呀。」古爾倫無奈地一攤手,「我還以為你們人類是以不以多欺少為英雄準則呢。」

  「那不是英雄,而是愚笨,你騎士小說讀多了吧。」伊維斯犀利地指出,「而且我們更反對以大欺小。」

  「那就沒辦法了。」古爾倫嘆氣,「不過美麗的女士你搞錯了一點——這裡不是你的主場,而是我的,現在不是你們人多,而是我們人多。」

  他在石尖上輕輕一頓法師杖,數十個身影從岩石後,枝椏上,甚至是看似只是一塊普通草皮的地方現出身來,手持弓箭,箭尖冷冷地對著他們。

  「現在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呢?」精靈法師問。

  奈德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同意和你一對一。」他伸手比了個手勢,攔住了試圖阻止自己的克里斯汀,「但你能讓我的兩位同伴離開麼?」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精靈法師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尊重女士是我們的傳統,只要你留下來,她們就能夠離開,而你只要戰勝了我,同樣可以離開。」

  「我怎麼才能夠相信你。」奈德反問。

  「你不需要相信我。」精靈法師發出了兩聲嘶啞的冷笑,「因為你沒有選擇。」

  「別犯傻。」克里斯汀上前一步與奈德並肩,駁斥他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分開只會給他們個個擊破的機會。」

  「但我們別無選擇。」奈德低聲說,「我剛才偵測過了,這一塊區域已經被禁止了由內向外進行傳送。而且。」他頓了頓,「你沒有發現嗎,他根本就是有意在針對我,所謂尊重女士明顯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如果他真想殺了我,那早就可以動手了,根本不用羅羅嗦嗦地廢話一大堆。」

  「不,我們有選擇。」伊維斯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球,第一眼像是白色的,但仔細一看卻不是,球體透明,裡面充盈著一種奇怪的東西——翻騰閃耀,像是白霧又像是白光。

  奈德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正回憶是在哪裡見過,只見伊維斯將小球往地下一摔。「九!」她大喊,嚇了奈德一跳。四周陡然暗了下來,一道白光從半空中灑下,顯得神秘莫測。精靈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拉緊了弦等待古爾倫下命令發動攻擊,但精靈法師卻是一臉疑惑地原地發愣。「難道是……」他喃喃自語,「不會吧……」

  白光大盛,奈德不由用手擋住眼睛,耳邊只聽疾如暴風雨般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從上……至下?

  勉強睜開眼,只見耀眼白光彎曲搭成了一座通往半空的光橋,一匹神駿之極的駿馬踏著光橋飛馳而下,速度極快只是幾個吐息的功夫便已蹄踏實地,昂首挺胸輕輕打著響鼻,宛如——不,不是宛如,當真就是神兵天降。

  這匹駿馬足足比奈德高出兩個頭,通體黑色,卻不是那種黯淡無光讓人看了後無緣由就心情不好的黑色,而是那種晶瑩剔透彷彿琉璃般的黑色,鬚髯飄揚,馬鬃梳理得整整齊齊,彷彿精心打理過,眼睛大而有神,頭頂上是兩根修長利角——

  兩根修長利角???

  「佈雷斯塔?」奈德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他認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駿馬,而是奧黛麗的那頭話癆獨角——雙角獸,而它自稱是一匹龍馬。

  「請稱呼我為佈雷斯塔警長。」龍馬不屑地斜瞥著奈德,說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台詞,「固定好你們因恐懼而顫抖的大腿,坐下來觀看正義使者的表演吧……咦?你是。」它認出了奈德,「啊哈,九,這裡有熟人。」

  九?奈德抬頭,與佈雷斯塔一共出現的還有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士,身披一套白光耀眼的盔甲,沒帶頭盔坐在馬背上側著頭正在觀察情況,聽見佈雷斯塔叫自己,扭臉一看也是一怔。「哎呀哎呀。」笑容明媚的少女說,「又見面了呢,真是巧啊。」

  等等。奈德覺得腦子裡有點亂,有必要好好整理一下。

  佈雷斯塔奈德是認識的,是奧黛麗的坐騎,這位明媚少女奈德也是認識的。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奈德被奧黛麗作弄與多瑙森打了一架,清醒後奧黛麗讓他賠償自己的「心情損失」,奈德多質疑了兩句,結果奧黛麗便召喚出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狠狠給了自己一鎚。

  佈雷斯塔叫她「九」,這個名字實在是過於古怪,所以奈德記得很清楚——學院狩獵時伊維斯曾將她列入了自己所在小組,但後來沒有出現,克里希說「九」是伊維斯的保鏢,但沒有提及具體特徵,因此在奈德的想像裡,這個古怪名字的主人要麼是一個古板如殭屍的傢伙要麼是個胸大於腦的肌肉男,怎麼也不會想到居然和那個由光凝成的少女是同一人。

  「這次是什麼任務?」九轉過臉去問伊維斯。

  「幹掉這些傢伙。」伊維斯的指令非常簡潔。

  「哦哦,明白。」少女吹了聲口哨,「一群精靈嗎?有意思,好久沒有見到這種優雅的生物了呢。」她的口氣似乎有些感概,「初次見面就要打打殺殺真是讓人遺憾,不過工作就是這樣嘍,彼此諒解就好了。」

  她伸手往肩後一抓,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上去像是從盔甲裡——就抽出了一柄巨大的戰鎚,與盔甲一樣通體透著白光,像是光束投影又像是實質,奈德可以確定這就是當初砸在他胸口的那柄戰鎚,因為他對鎚柄上的那對翅膀圖案影響深刻。

  「自由翼天使?」古爾倫終於回過神來,旋即搖頭,「不對,不是……」

  「準備好了嗎?」叫做九的古怪少女拍拍佈雷斯塔,「準備好了……那就衝鋒吧!」

  果然是衝鋒,佈雷斯塔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雷霆般的嘶吼,落下時一圈明亮的衝擊波轟然迸發,大地都彷彿在顫抖,平地而起的颶風颳的奈德臉頰生痛,手持弓箭的精靈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已經被振飛出去。

  佈雷斯塔四蹄飛揚,搭乘著揮舞戰鎚的少女直衝向了古爾倫,氣勢懾人!

  這一系列變數顯然不在古爾倫預算之內,精靈法師一邊在心裡咒罵著不負責任的情報人員,一邊大喊:「瑞恩,出來幫忙!」

  龍馬轉眼即至,古爾倫雖是站在一塊大石上,但佈雷斯塔體格高大,九揮舞起戰鎚,正好是和古爾倫差不多高。

  戰鎚揮舞,居然是在空中劃出一條流光溢彩的光帶,古爾倫不敢正面抵擋這氣勢驚人的一擊,身形疾退,戰鎚落在大石上並沒有發出預料中的巨響,而是如同氣球破裂似的輕輕波了一聲,然後這塊少說也有五六百斤的大石直接碎成粉末原地崩塌,就像是失去了粘性的沙雕一樣。

  「該死的神力。」古爾倫嘟噥著,作為純種精靈,他天生具有強大的抗魔屬性以及能與羚羊媲美的敏捷,漫長的戰鬥生涯又給他累加了豐富戰鬥經驗,對手無論是法師還是戰士,都有戰而勝之的自信。

  但眼前這個怪物使用的不是法術也不是武術,而是最讓人頭痛的神術,而他又不是牧師,無法借用神力對抗。只能是遠遠躲開,用各種魔法加以攻擊,幸運的是對手似乎只會近戰,而不會使用遠距離攻擊的神術,雖然對魔法近乎免疫,古爾倫的攻擊如泥牛入海,對她一點效果都沒有,但一時半會也傷不到精靈法師。

  問題是,這個只會蠻用神力的傢伙還有三個幫手。

  奈德三人自然不會只顧看戲。剛才佈雷斯塔的那記踩踏不僅是物理衝擊波那麼簡單,畢竟它擁有一半龍族血統,「威懾」加上天然龍威的衝擊下,精靈射手全都陷入了昏迷。奈德與伊維斯都掏出了法師杖,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魔法協助進攻,搞得古爾倫狼狽不堪,克里斯汀則提著長劍慢慢接近戰鬥圈,準備抓住機會給對方致命一擊。

  「真狼狽啊,古爾倫。」一個身影出現在山坡邊緣,踩著一塊微微突出的灰白岩石。

  「別廢話,快下來幫忙。」古爾倫狼狽地躲過九的一記重鎚,卻被奈德激發出的電芒術抓了個正著,兩道防禦法術被瞬間激活,但還是未能完全抵擋住,電芒徑直撞在左肩,將法師長袍切開了一個口子。
jafacc 發表於 2011-8-11 19:43
章六十一 第三套方案

  瑞恩直接便從山坡躍下,跳起時他還雙手空空,飛在空中時一把銀色長劍便已在手中成型,他借勢而下,高舉長劍向背對自己的九劈去。奈德想要提醒已經來不及,但九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還沒回頭就已經揮舞起了戰鎚,一拉韁繩佈雷斯塔前蹄揚起,幾乎是直立了起來,然後原地轉身重重踏落。

  少女看也不看,扭腰揮鎚,正好是撞上了劍刃。

  無形的衝擊波隨著撞擊向外蕩漾,瑞恩就像一片被風颳走的樹葉那樣倒飛了出去,在空中連翻幾個觔斗,輕飄飄地落在了一塊大石上。

  少女微微皺眉。「那是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不是一般的劍。」

  她手中的戰鎚看似實體,實際上是由神力凝結而成,一般兵器還沒真正撞上去,就已經被揮散的絲絲神力所侵蝕湮滅,像剛才那塊巨石一樣變成粉末。

  「這個啊,精靈族的秘術,類似於純元素之類的東西。」瑞恩倒也坦白,「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我是在人類社會中長大的,但也擺脫不掉,所以就只好接受了。」

  「你是聖詠者?」少女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元素凝成實體是聖詠者的血脈限定秘術,其他種類精靈不可能學會。」

  「秘密居然被揭穿了呢。」瑞恩苦笑,「真想不到這裡居然有人知道聖詠者的秘密,看起來我不該來的。」

  「你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留下你的命吧!」佈雷斯塔興奮地大聲叫嚷著向敵人衝了過去,兩人再度戰在一起,與古爾倫不同,瑞恩擅長武技,而他手中的兵器也並不懼怕少女手中的戰鎚,銀光閃爍變幻不定,進攻是長劍,防守時又能變成盾牌,遠距離時化作長鞭,近身戰時還能變成匕首,兩人一時間殺了個難解難分。

  「呼——」古爾倫長吐一口氣,伸手整了整凌亂的頭髮,「野蠻人就應該交給野蠻人對付。」他做出評價,「那麼,現在輪到我們……」

  話音未落,奈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手中放出耀眼光芒,刺穿了他的脖子。但精靈法師並沒有因此倒下,而是變成一個幻象消失在了空氣中。

  「年輕人不要太心急了,至少要等老人家把話說完。」古爾倫好整以暇地出現在了幾米外,瑞恩擋住了最強大的敵人,作為一名戰鬥經驗豐富的精靈法師,收拾三個年輕人還是把握十足的。「剛才的提議依舊有效。」他說,「你留下來,她們就能走。」

  回答的他是一把化作黑色閃電的長劍,一擊落空在堅硬的石面上劃出了一道深痕,隨即欺身而上再度進攻。精靈法師略做閃避,一指女武士:「定!」

  克里斯汀身形略微一頓,攻勢雖然再度落空卻也並未被定身術定住。

  驚異之色在精靈法師眼中一晃而過,嘿嘿冷笑正待繼續施法,卻見十幾枚拳頭大小的火球極其囂張地鋪成一道火網向自己飛來,躲避雖然來不及,但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不放在眼裡,比了一個手勢,一道旋風從腳下升起,旋轉縈繞變成一件透明長袍將自己罩住得嚴嚴實實。

  但讓精靈法師料想不及的是原本覆蓋式攻擊的火球居然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像是被一塊看不見的磁鐵吸引一般同時撞向一處地方。古爾倫連忙放棄了進攻打算,撤銷法術雙手一拍,一塊銀色盾牌浮現身前堪堪抵擋住了衝破防禦的火球連擊,饒是如此他還是悶哼一聲連退了好幾步。還沒來得及喘息,伊維斯倏然逼近,居然是手握匕首,做出了一個標準的刺殺動作。

  「破!」精靈法師威喝,一道銀箭隨著話音陡然成型,彷彿是被他吐出來一般,直射向對方面門。但伊維斯卻不閃不避,來勢不見,銀箭眼看就要射中目標,卻似撞上了什麼東西,嗤一聲消失不見。

  糟糕,怎麼忘了她身上有那東西。古爾倫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將小腹縮了進去,真正的前肚皮貼著後肚皮,匕首雖捅在了法師袍上卻是空空蕩蕩,著不了力。精靈法師後撤一步怪笑一聲正打算讓這個不知天高體後的晚輩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精靈擒拿術,忽覺腹部一涼,劇痛如洪水般傳來。低頭一看發現匕首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根寒冰長矛,將自己刺了個通透。

  「附魔?」精靈法師艱難地吐出了這個詞,伊維斯攻擊得手立即退後,抽出法師杖正準備給他致命一擊,忽見對方渾身光芒四射,令人窒息的威壓撲面而來,只能是放棄打算遠遠退開。光芒散去後精靈法師已經將寒冰長矛從身體裡拔了出來,扔在地上,腹部雖然爛了一個大洞,但卻詭異地沒有鮮血流出,絲絲螢光似乎正修補他的身體。

  「真沒想到居然會被逼到用這一招。」古爾倫感嘆,身形彷彿都高大了幾分。

  「你在磨蹭什麼?」瑞恩大喊,「別廢話了。」這次輪到他著急了,雖然手中武器勉強能與對方對抗,但與完全由神力凝集成的戰鎚相比還是差了一個檔次,短時間還好,時間一長被神力反覆侵蝕已經隱隱有了崩潰跡象。

  古爾倫法師杖斜指天際,遠遠似有雷聲傳來,三顆巨大火球從天而降直向奈德三人砸去,速度極快,遠遠地便以感到熱浪撲面,讓人有些窒息,三人大驚失色正要躲避,精靈法師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大喝,火球驟然一變,化為三個巨大紅色手掌,變換角度向奈德三人抓來,氣勢駭人,避無可避。

  克里斯汀將長劍影龍往地上一插,也不防禦十指交結變換大聲誦唸咒語,巨大手掌轉瞬即至,將他們分別握在掌心,雖看似由火焰鑄成卻並不讓人感覺炙熱,只是牢牢限制住他們,不讓他們移動分毫。

  但克里斯汀還是唸完了咒語。

  黑色長劍突然瞬間變得通徹透明,原本光潔無物的劍身上浮現精美魔法花紋,與其說是雕刻在劍身上,不如說是之前便隱藏在劍體內,耀眼白光讓紅色巨掌黯然失色。就連正在與瑞恩激戰的九都停下了戰鬥,滿臉驚詫地看著這邊。古爾倫更是一臉苦相,看上去幾乎要哭出來。「不。」他喃喃自語,「我向來遵紀守法,按時納稅,你不能這麼對我。」

  光柱衝天而起,一位威武騎士手持長槍出現在光柱中,身周電芒湧動,噼噼啪啪地閃著電火花。

  大叔你終於出來了。奈德心頭一寬,這位大叔的蓋世武功他是見識過的,幹掉死亡騎士都如砍瓜切菜般輕鬆,造型拉風又帥又酷,戰鬥力絕不會比伊維斯召喚出來的九更差。說起來伊維斯與克里斯汀都能在關鍵時刻召喚出如此勁爆的幫手,自己卻是孤家寡人一個連魔寵都沒有,實在是有些寒酸,有機會還得讓托爾金大師幫忙想想辦法,魔寵這東西雖說要自己抓,但別人幫忙也不違規。奈德打死也不信這位大叔與那個古古怪怪的暴力少女是克里斯汀與伊維斯自己降伏的——用什麼降,胸部麼?

  「喂。」瑞恩有些看不下去了,「你的人品也太差了點吧,這架還怎麼打?」

  「我也不知道。」古爾倫直冒冷汗,「哪裡就跑出來這麼多神侍——天國大酬賓麼?」

  話說著騎士已經輕輕鬆鬆就劃開了緊握著克里斯汀的巨掌,策馬前行槍尖一轉,將奈德與伊維斯也解救了出來。

  「秩序!」騎士槍尖一指古爾倫腳下,一道銀色鎖鏈蜿蜒而起,盤旋而上,象條蟒蛇般將古爾倫纏住收縮,砰的一聲將其絞碎,但落在地上卻變成了幾節樹根,幾米外精靈法師身形浮現,臉色蒼白似是受傷不輕。

  「是秩序騎士!」古爾倫大喊,「執行第三套方案!」

  所有人都心中一凜,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後手伏兵,就連騎士也策馬退了兩步,擺開長槍護住克里斯汀三人。只見精靈法師露出一個陰惻笑容,旋風平地而起將他吞噬,一隻蒼鷹從旋風中飛出,頭也不回地向遠處飛去。

  逃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瑞恩,這位酒吧老闆這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幾個起落倉惶向樹林中逃去。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怎麼能輕易放過。伊維斯呼嘯一聲,佈雷斯塔隨即呵呵怪笑。「來了來了。」它看起來已經殺紅了眼,「殺啊殺啊。」

  「我們去追,你回去稟報公爵。」伊維斯對克里斯汀說,「有佈雷斯塔和九在,我們自保沒有問題。」

  「好。」克里斯汀叮囑,「不要勉強,安全第一。」

  轉眼間佈雷斯塔已經衝了過來,速度絲毫不減,九收起戰鎚,俯腰伸手抓住奈德與伊維斯二人輕輕一提,將他們放在馬背上,自己則屈膝躍起,背後光芒暴漲,現出兩對潔白羽翼來,向林內疾飛而去。
jafacc 發表於 2011-8-11 19:44
章六十二 逢林莫入

  奈德曾聽過一句老話叫做逢林莫入,說的是森林裡環境複雜,不清楚情況貿然闖入容易吃虧。作為一個武俠小說愛好者,奈德還是很願意相信前輩們的經驗之談的,進了森林,要麼中埋伏,要麼惹出什麼老怪物來,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事,對一名有志氣有抱負的少俠來說還不如摔下懸崖——懸崖下面一般都有求才若渴的老前輩等著收徒弟,運氣好的話還會把一生功力全都傳給你最後還順便送個女兒,這全方位服務也只有海底撈可以媲美了。

  但很顯然佈雷斯塔與伊維斯都不明白,或者說是不在乎這個道理,也不徵詢下意見直接就將奈德拽上了馬。越過那顆「蒼老之樹」,森林裡樹木茂密,視野並不開闊,瑞恩象猴子那樣在樹枝上彈來跳去,佈雷斯塔速度雖快但跑不了直線,還是越落越遠,幸虧天上還有九高高飛著,不斷指正方向。

  但愈進入森林深處,樹木便愈發高大粗壯,樹冠如華蓋連成一片,連陽光都透不進來,九雖然飛得高看得遠,但畢竟不具備紅外線透視功能,最後還是讓瑞恩給跑掉了。

  伊維斯一臉忿忿不甘,奈德到覺得無所謂,以這個傢伙逃跑的敏捷程度來看,即便追上也很難把他擒下,加上這裡環境如此複雜,免不了一場惡戰,反正外面已經有十幾個昏迷精靈俘虜了,帶回去審問也是一樣。

  九落了下來,說有些累要休息一下,搖身化作一道白光在佈雷斯塔的兩根利角之間隱去。

  「我也要休息!」龍馬抗議,「我是稀有動物,權益更應該得到保障!」

  「好啦好啦,給你發加班費就是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呃……先說好,這一路上要是你羅羅嗦嗦的,那我可就不給了。」

  「沒問題!」佈雷斯塔前蹄一揚,也不知道從哪裡就變出個口罩套在嘴上。

  「這個要求很有必要。」奈德讚揚,他是見識過佈雷斯塔的嘮叨的,這張嘴就像上足了彈簧的鬧鐘一樣嗡嗡嗡個沒完,簡直讓人崩潰。說起來,佈雷斯塔和九都是奧黛麗的——說好聽點是屬下,說不好聽就是隨時聽從召喚的僕人,怎麼會和伊維斯混在了一起。

  「因為她是我父親的私人法師啊。」

  「私人法師?」奈德有些納悶,這個魔女不是擺明了誰都不甩的麼,就差沒把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幾個字刻在臉上,怎麼還會跑去給別人打工?

  伊維斯的回答非常符合邏輯——因為錢。

  奧黛麗是帝國魔法學院直屬研究室的負責人,這個研究室雖然名義上直屬於帝國魔法學院,但財政與人事都是獨立的,運營經費由帝國中央財政廳直接撥付。奧黛麗成為負責人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當時研究室名存實亡,工作人員不到十人,硬件設施極度陳舊,按照奧黛麗的原話來說是連個屁都不可能研究出來。她上任後大刀闊斧推動改革,到處籌集資金挖掘人才,短短三年間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的確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奈德曾去過研究室一次,印象非常深刻,即便是放在地球,也能與一個中等大學的下屬研究所媲美了。

  發展到現在,硬件設施一流,師資力量豐厚,在業界也算是小有名氣,奧黛麗卻面臨著一個巨大難題,那就是缺錢。

  魔法研究就像搞生物基礎研究那樣,是個燒錢的無底洞,更要命的是短期內不可能獲得收益。剛開始時憑藉個人魅力拉來了啟動資金,但投資者也不是傻蛋,又燒錢又看不到收益,當然不肯繼續投下去。中央財政廳雖每年都有撥款,但相比起堪稱恐怖的開銷就是杯水車薪,奧黛麗只能想方設法開源創收,連自己都同時兼好幾份職,其中有一份便是安東尼侯爵的私人法師。

  「如此說來,佈雷斯塔和九……」

  「對,租來的,按次數算錢。」

  奈德有些無語,奧黛麗表面看來強勢霸道,卻也還有如此不為人知的艱辛一面,不知怎麼的奈德就想起了以前在地球看過的女強人創業故事,起早貪黑拖兒帶女,從縫鞋墊賣早點做起,最後錢雖然賺到了但一臉滄桑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她失去的其實比得到得更多……

  好吧,奧黛麗沒有那麼慘,這個魔女一臉的不是滄桑,而是風情,生活精緻顛倒眾生,就算是個女強人也是傾國傾城的女強人無疑。

  說起來也難怪她對錢會如此看重,好幾次逼著自己簽合同,原來也是生活所迫養家餬口的壓力所致……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不能原諒!以後自己有錢了,一定要兇狠地用錢砸死她。不,不是砸死,而應該是利用種種手段斷了她的財路,將研究室逼迫至破產邊緣,然後乘機收購股份,徹底把她打敗,最後只能哭哭啼啼地來哀求自己手下留情,甘願賣身為奴妾侍奉自己……

  靠,這思路怎麼如此接近於多瑙森那個二貨。

  奈德晃了晃腦袋,將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去,重新端正態度,與二貨拉開距離。「怎麼了?」伊維斯當然不知道奈德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突然搖頭晃腦的有些古怪,「有什麼不對麼?」

  「沒有。」奈德岔開話題,「這裡景色倒是不錯。」

  進來的時候一心追人,精神高度緊張根本就沒留意四周,此刻鬆弛下來慢悠悠地往回走,方發現綠草茵茵,溪流潺潺,遠方似乎還有瀑布轟鳴聲傳來,讓人心曠神怡。

  「是啊。」伊維斯也說,「在城市裡呆得久了,連清新空氣是什麼味道都不記得了。」

  然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

  佈雷斯塔身形高大,兩人同乘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畢竟是一男一女,又是在幽靜無人的森林中,多少還是有些尷尬。剛才追擊時馬背顛簸,伊維斯幾乎是被奈德抱在了懷裡卻也不覺得什麼,現在奈德有意將韁繩交到她手裡,遠遠隔開,卻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躲得這麼遠,難道我是刺蝟麼?少女低著頭心裡有些忿忿不平,剛才和克里斯汀那麼親熱的手牽手,要是現在是她在這裡,十有八九會粘著不肯放吧。

  話雖如此,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總歸不是辦法,伊維斯有些後悔剛才不許佈雷斯塔囉嗦了,聽它嘮叨總比當啞巴好。正想找個話題,突聽奈德咦了一聲。

  「那是什麼?」奈德指向左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順著看過去,只見一根手臂大小的枝椏上掛著一朵怪花,色澤金黃,非常顯眼,花開五瓣,每一瓣都有碗口大小,中間的花芯是紫色的,仔細看過去居然又是分為五瓣,除了顏色不對之外簡直就是整朵花原封不動的縮小版。

  奈德只是覺得奇怪,順便打破沉默,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沒打算真要怎麼辦。但伊維斯卻來了興趣,十六七歲,正是對花花草草感興趣的年齡,輕拍佈雷斯塔的臉頰讓它靠近一些,剛走近正想伸手去觸摸,奈德眼尖看見花芯微微聳動,立即伸手一拉韁繩。

  「噗。」

  一股淡黃色輕煙從花芯中噴出,原本是應該噴在伊維斯臉上,但奈德一拉韁繩,佈雷斯塔向旁邊移了兩步,伊維斯正好是躲了過去,到是坐在後面的奈德不及閃避吸進了一點。

  雖只是一點,但奈德立即便是一陣眩暈,連坐都坐不穩,身體一歪險些掉下馬去,幸虧伊維斯回身將他攙住。「抱住我。」伊維斯心知不妙,也來不及後悔,雙腿一夾佈雷斯塔,先離開這裡再說。

  「路邊的野花可是不能亂采呢。」隨著話音,瑞恩出現在正前方的大樹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雖然你是女的,但也不行,以後要記住了。」

  伊維斯懶得跟他廢話,掏出法師杖準備戰鬥,然而九卻沒有出現,正疑惑著,只聽精靈哈哈一笑。「你是在等那個天使朋友吧,不用等了,她不會出現了,至少在這裡不會。」瑞恩說,「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選擇這片森林作為駐地麼?這裡曾是另一顆生命之樹的根部,雖然已經被毀,但依舊蘊含著濃厚的『世界意志』,不要說一名天使了,就算是低等神,也會被壓制的。」

  生命之樹?世界意志?伊維斯聽不大懂對方在說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九暫時無法現身。「是這樣麼?」她低聲問。

  「九說她現在很虛弱,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暫時是不能出來了。」佈雷斯塔打了個響鼻,馬蹄在草地上輕輕刨著,「叫那小子抱緊。」它說,「輪到我們實施第三套方案了。」

  所謂的第三套方案,就是逃跑的意思。佈雷斯塔是頭聰明的雙角獸,一看就看出來現在九被壓制,奈德陷入半昏迷狀態,僅憑自己與伊維斯不是這個精靈的對手。

  佈雷斯塔直起身體一聲長嘶,驚起飛鳥無數,雙蹄重重敲落地面,看不見的衝擊波彷彿波浪一般向四周擴散開去,感受到危險的飛禽拚命揮動翅膀想要飛離,卻直接被那恐怖無可抵禦的威壓震懾的神智不清,翅膀一僵紛紛掉落,瑞恩雖不懼衝擊波,但在龍威面前還是略一失神,恍恍惚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清醒過來時佈雷斯塔已從自己身下衝了過去。
jafacc 發表於 2011-8-12 20:23
章六十三 意外

  顛倒反覆,世事無常,不久前還是佈雷斯塔追,瑞恩逃,現在便已經顛倒了過來。剛才佈雷斯塔速度雖快,但瑞恩巧妙利用障礙物與地形不斷變換前進方向,怎麼追也追不上,現在輪到佈雷斯塔頭前帶路,自然是儘量選擇平坦地形,往樹少的地方跑,瑞恩在樹枝上穿梭跳躍雖佔了直線前進的便宜,但一時半會也追不上。

  一陣狂奔,冷風撲面,加之剛才只是誤吸了一小口,奈德漸漸清醒了過來,只是肢體仍覺疲軟有些乏力。伊維斯身材雖不及克里斯汀勻稱健美,但腰肢纖細肥瘦適中,緊緊抱著感覺甚好,整個人都有一股淡淡清香,後頸髮梢尤為清晰,讓人忍不住便想深吸兩口。

  伊維斯感覺到奈德在身後蠕動,卻不知道他在佔自己的便宜,還以為是顛簸難受。「再忍一忍,馬上就出去了。」正這麼說著,佈雷斯塔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前蹄高高揚起,兩人毫無防備雙雙滾落了下去。

  一枚銀箭無聲無息地插在地上。

  伊維斯就地一滾想要靠近佈雷斯塔,只聽嗡嗡兩聲輕響,又是兩枚銀箭疾飛而至,將她與龍馬隔開。這麼一耽擱,瑞恩已經追了上來,精靈伸手一揮,銀色光芒在他手中彎曲變形,凝成一根長鞭。

  「去!」

  長鞭脫手而出,直向敵人飛去。

  伊維斯法師杖一指,一道火柱衝天而起擋在前進道路上,但詭異的是長鞭居然自動盤旋了起來,仿似有生命般自己轉了個圈躲開火柱,捲成一個半圓捲了過來,繩索一般在伊維斯身上繞了數圈,將她綁得嚴嚴實實。

  「不好意思,這不是魔法。」瑞恩致歉,「所以你沒辦法免疫。」

  他停止了奔跑,彬彬有禮地走近,悠閒的就像是在散步。

  「接下來我們或許可以好好談一談了。」瑞恩一邊說著一邊思忖接下來該怎麼辦——眼前這個局面其實是在計劃之外的,說起計劃,今天的這個計劃大概唯一作用就是證明了壓根就沒必要計劃。

  變數叢生,意外不斷,若不是原本就預留了不少意外生變的空間,外加有運氣幫忙,能保住一條小命就已經是最好結果。正想著,眼前突然一閃,彷彿是平地裡升起了一個太陽,瑞恩雙眼刺痛,雖知不對,但強光耀眼下的第一反應還是閉眼扭頭,然後再想移動身形,但此時已經晚了,背心劇痛傳來,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如此鋒利居然直接刺透了混合精金所制的貼身軟甲。瑞恩深吸一口氣,背部肌肉詭異凹陷然後向外一彈,利刃彷彿是刺上了什麼油膩之物,刃尖一滑在背上拉出了一條長口子,卻並不深。

  瑞恩順勢前僕,但對方顯然是猜到了他會有這一招,口誦咒語一指地面,瑞恩倒下去只覺倒在了一灘泥裡,著不了力不斷深陷。

  化石為泥?

  不過對方這個法術顯然並不高明,化泥程度不深,只一會兒瑞恩雙腳便已踩至實地,正要發力,突覺泥漿變硬凝固,牢牢將自己箍緊,肩部以下都動彈不得。

  「別動,不然砍了你的頭。」奈德一手按住瑞恩天靈蓋,一手繞到頸前用匕首貼住下顎緊壓在喉嚨上,別說話了,吞口水都有導致氣管被切開的危險。

  一切如同電光火石,奈德先是假裝依舊昏迷,待瑞恩靠近後先是激發一個爆閃術,然後瞬移至精靈身後,化石為泥是變幻派系法術,他雖知道如何使用但威力顯然無法與專修變幻派系法師相提並論。不過有位老師曾在上課時說過,世上沒有不好的魔法,只有不好的法師。化泥程度雖然不深,淹不死精靈,但緊接著使用化泥為石卻能將他禁錮住,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便也已經夠了。

  精靈雖也會魔法,但激發法術終歸要配合手勢或咒語,除非他已是達到可以瞬發默發級別的法師大家,否則身體被泥土擠壓,又不能說話,會再多法術也沒用。

  森林裡寂靜無聲,只有遠方瀑布轟鳴聲不斷傳來,不知隱蔽在何處的弓箭手保持沉默。

  「不要玩花樣,解開她。」奈德匕首稍鬆。

  瑞恩乖乖地念出一句咒語,纏繞在伊維斯身上的銀色繩索斷裂成無數節後化作銀光,消散在了空氣中。

  「出來。」奈德抬頭厲喝。

  瑞恩很想聳聳肩說沒用的他是不會出來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身影從不遠處一棵大樹上跳了下來,身形高大,整個人都罩在一件寬鬆灰袍中,風帽扣起,帶著黑色手套,臉上是一個滑稽的小丑面具,如果手裡拿的不是弓箭而是白骨長杖的話,奈德肯定會認為他是一個巫妖。

  「把弓箭放下。」

  小丑聽話地將弓箭遠遠扔開。

  瑞恩示意伊維斯騎上佈雷斯塔,他微微鬆開匕首,「看起來你是個重要人物啊,老闆先生。」

  「我想這是因為性格魅力的緣故。」瑞恩居然還有心思說冷笑話。

  「是嗎,不知道如果你沒有了腦袋,性格魅力還在不在。」

  「我想這樣的話他們會更高興的。」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在我那裡欠的賬還沒結啊。」

  奈德沉默了幾秒鐘,「你真冷靜。」他讚賞,「可以問一下你的冷靜是從哪來的麼?」

  「很簡單。首先,既然你剛才沒殺我,說明你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明白,現在自然也就不會殺我。其次。」他從容不迫地說,「你剛才沒殺我,現在也就殺不了我了。」

  話音未落,奈德只覺一股大力拽著手腕,力道磅礴不可抵禦,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條銀色繩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凝聚成形,不知不覺地纏在了自己手腕上。

  雖只是一條繩索,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無比巨大,不僅將他握著匕首的手生生拉開,甚至是將他整個人都帶飛了出去。

  奈德又驚又怒,手腕一轉,伊維斯的這把匕首異常鋒利,銀繩明顯不是普通實體居然也被輕而易舉的割開,放棄生擒的想法,斜斜一指地面激活剛才便已經準備好的石柱術。

  精靈天生具有魔法抗力,恰好是壓制住了奈德這樣的塑能系法師,塑能魔法直接攻擊有很大概率會被無視,但石柱術這樣的間接魔法卻不同,石柱衝起等於是物理攻擊,他現在身體被固定,被石柱從側面一撞的話重則被撕成兩截,輕則……腦漿塗地吧。

  瑞恩敢於反擊自然也還有後手,只聽他爆喝一聲,居然生生將手臂從泥土裡拔了出來,真是匪夷所思,雙目通紅面部猙獰,肌肉暴起五官都有些變形。

  搞什麼……他不是精靈麼?怎麼還會矮人戰士的狂化?

  但顯然不是,矮人戰士狂化後會喪失理智僅剩與基本的價值判斷,而瑞恩卻還能使用魔法,雙手一拍地面,效仿奈德來了一個化石為泥,堅硬土壤瞬時變成了一個小泥潭,奈德激活的石柱剛剛拔起,眼看正要撞上他的腦袋,也軟趴趴地跨了下去。

  精靈從泥漿中一躍而起,武器也不用了,就這麼赤手空拳地向奈德衝了過來,速度極快,奈德連忙一個瞬移。那邊伊維斯與帶著小丑面具那人也動起了手來,伊維斯一見形勢不對立即動手,一道電芒逼開對方,隨即一個火球將最令法師頭痛的弓箭擊毀,不料那人雖手持弓箭出場,但卻是一個法師,同樣施展起法術與伊維斯交起手來,實力似乎還要高出一些,幸虧伊維斯有佈雷斯塔相助,活動靈活,戰了個平分秋色。

  奈德從馬背上方落了下來,坐在伊維斯身後,法杖一指一面火牆拔地而起擋住瑞恩的去路,佈雷斯塔心領神會扭頭就跑,卻聽身後呼嘯破空聲傳來,扭頭一看瑞恩居然砲彈一樣直接穿過火牆,筆直撞了過來。

  這枚人肉砲彈來勢兇猛,直接便將奈德與伊維斯兩人撞飛了出去,就連佈雷斯塔都踉蹌兩步倒在了地上,瑞恩卻像是沒事人似的一躍而起,健步如飛來到二人面前,舉起砂鍋大的拳頭便是一拳砸下,奈德不及起身只能就地一滾,只聽轟的一聲地面居然被砸出了一個小坑,瑞恩也不拔出拳頭,直接按住地面以臂為軸,憑空翻身一拳又向伊維斯砸去。

  伊維斯想要閃躲,但剛才落地時腳重重崴了一下,一用力便是鑽心的痛。

  「讓開!」

  「不要!」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伊維斯緊咬牙關準備硬挨這雷霆萬鈞的一拳,一個算不上寬厚的脊背卻擋在了她身前。瑞恩拳頭落下重重砸在腹部,奈德頓時便是一口鮮血噴出,連帶著身後的伊維斯一起倒飛數米,落地時伊維斯撞上一塊略微凸起的土地,暈了過去。

  「夠了!」灰袍人阻止瑞恩,剛才正是他喊不要,「這樣就……」話音嘎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原本應該昏死過去的奈德居然又站了起來。

  不僅是站了起來,淡淡卻有如實質的威壓籠罩住了整片草地,灰袍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瑞恩緩緩直起身,渾身關節爆響,佈雷斯塔則偏過頭去,裝模作樣地咀嚼起了樹葉,這神態分明就是在說「不關我事我只是一匹馴良淳樸的好馬而已」。

  奈德冷冷地注視著他們,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如今是陰沉的鐵灰色,抬手拭去嘴角血跡。

  「很好。」他語速很慢,彷彿每說一個字之前都要經過漫長思考,「現在,你們誰先死?」
jafacc 發表於 2011-8-12 20:23
章六十四 弒神者

  你們誰先死?

  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要麼是絕對的上位者,手握壓倒性的權利或力量,自信對方無論多麼勇猛善戰或是機智狡猾,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無論對方耍出什麼花樣玩出什麼手段,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都不值一哂,讓對方選擇死亡的順序,與其說是一種寬容大量的表現,不如說是侮辱與鄙視。

  要麼就是白痴,腦子進了水,自己討打……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奈德似乎是後者,明明被打的口吐鮮血,不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裝死,還硬撐著說什麼大話,必須好好教訓一番讓他明白低調謙遜才是做人的真諦。

  但不是,灰袍人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對手看起來是奈德,但又不像是奈德,準確地說,這個人的軀殼與剛才沒變,但裡面居住著的靈魂彷彿卻完全換了一個。「你們誰先去死」這樣的話在他說來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看起來就像是在描述一個不容駁斥的真理,更重要的是那越來越凝重的凜凜壓迫感,就像是無形大石一樣壓在他心頭,讓他呼吸急促,冷汗已經濕透衣背。

  這絕對不是奈德·坦格尼安,那個他認識的,得到了不少眷顧的七級年輕法師。

  他想起了「那個人」交代過自己的那句話——「千萬不要真正傷及他的性命。」那個人曾這麼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剛才瑞恩出手太重時他還是出言阻止。他原本以為是因為奈德對「那個人」有用,或者是背後有什麼人支持,傷及性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灰袍人知道不是了。

  其實不是「千萬不要傷及他的性命」,而是「千萬不能傷及他的性命」才對吧!

  是因為那傢伙的身體裡住著一個怪物吧!

  灰袍人大致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對手十有八九是被什麼厲害東西附體了,說是附體其實不準確,但這個詞的確是最形象的描述。上次神戰時代為了爭奪信仰原力,便有不少神靈遣下神侍,甚至是派出分身附在凡人身體上,親自參加戰鬥。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位面規則排斥太過強大的力量進入,強行進入的話極易導致位面崩潰,對神祇來說崩潰一個位面倒也沒有什麼,影響不大,但成熟位面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有點像是堆疊的一起大小不一的多米諾骨牌,突然崩潰會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連神祇也無法預知波及面會有多大,只能小心翼翼。

  神戰結束後,神邸附體以凡人形態行走人間的現象大大減少,但神侍,天使附體凡人,直接帶來神諭,推動世界向神祇所期待方向發展卻是屢見不鮮。自由女神受神職限制,很少這麼幹,她的老鄰居,統治大陸另一超級強國雷慕斯的秩序之神卻非常熱衷於這項運動,隔三岔五每隔幾年就要扔下個天使來。

  除了神靈之外,一些居住於下層面的邪魔也能夠附體凡人,理論上來說所有位面的下方都是亡靈深淵,哪怕僅是通過微小如針眼的一個小點連接。但在連接處卻還生存著無數的黑暗位面,居住著大量邪魔,以吞噬從各個位面墜入亡靈深淵的亡靈為生,一些力量強大者甚至不遜色於低等神祇,甚至還有自己的教會與信徒——當然是一些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教組織。

  但無論附體奈德是什麼,善神邪神還是邪魔,顯然都不是好對付的。奇怪的是奈德似乎無法控制這種超強的力量,只能被動地使用——不,也不對,被附體後要麼是力量還未覺醒,此時還是凡人主宰身體,一旦被殺死,附體者也會灰飛煙滅,要麼是力量覺醒與凡人思維融為一體。而奈德此刻,分明就是輪流控制身體。

  不合常理,無法解釋,但現在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無數念頭在灰袍人腦海中閃過,而此時奈德已經有了動作。他身體一閃,在空中劃出一道虛影,雖不及使用空間縮進時那般心動身至,但如此短距離內卻也幾乎沒有區別,瑞恩瞳孔剛因驚恐而放大,便被提住了領子。

  「還給你。」這句話剛剛傳入耳中,他甚至還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小腹便重重挨了一拳,然後眼前一黑,背部似又連挨了好幾棍,最後彷彿撞在了一面牆上,此時翻江倒海般的劇痛才從腹部傳來,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匍匐在地動彈不得,無意識地干嘔不止,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定睛一看自己居然已經飛出了幾十米外,身前樹枝藤蔓散落一地,還有一棵小樹從中斷裂,根部翻起,剛才覺得挨了好幾棍,顯然就是連續撞在了樹上。

  「痛嗎?」奈德雙足發力,話音未落拳頭已至,瑞恩倉惶閃避,雖躲開了這一拳卻被緊跟而至的一腳踹了個結結實實,又是橫飛出去撞斷枝葉無數。

  灰袍人法師低聲誦咒,一雙無形大手托住瑞恩,將他在放地上,隨即一指奈德,巨大火球化作一條火龍向他背後襲去。

  奈德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單手用力一揮,罡風頓起,火龍被捲著偏離了方向,直接撞向地面。

  灰袍人毫不停頓舉手往空中一抓,一把銀色鋼刀倏然出現在手中,眼前明明只是空氣卻毫不猶豫地劈了下去。刀鋒所至,奈德身形出現,退了一步,看上去到像是被這一刀從虛空中劈出來的。

  奈德冷哼一聲,快拳如暴風驟雨,灰袍人無法招架疾退兩步,鋼刀扭曲變型成為一塊盾牌,浮在空中快速移動自行格擋,灰袍人空出手來試圖激活法術,但銀盾只是眨眼工夫便砰然碎裂,眼看一拳已到面門,奈德轉身一閃,躲開飛來的銀色長劍,瑞恩衝了上來拔起長劍刷刷刷連著就是幾劍試圖將奈德逼退,卻未能如願,奈德不退反進,居然在漫天劍光中找到一條通道,貼住瑞恩右肩一頂。

  瑞恩長劍脫手,撞在身後的灰袍人身上一併倒了下去。灰袍人正好唸完最後一個音節,天色陡然一暗,點點銀光從腳下草地飄起,若高高望去會發現正好是構成一個巨大的五芒星圖案,空氣流轉加速,細小電流如歸巢小鳥般從各個方向飛向圖案中心,一道由電光構成的巨大空間門瞬間成形,門內傳來驚天動地的嘶吼,一頭小山般高大的巨獸走了出來,它長著類似犀牛的巨角,渾身佈滿鱗片,呼吸間一張一合,只有一隻眼,四足長滿骨刺,犬牙突出,血盆大口無法合攏,滴滴答答掉下來的卻不是唾液,而是一團一團的電芒,落在草地上頓時化作一縷青煙,只是片刻功夫怪獸下顎所對一片草地便成焦土。

  「風暴雷獸。」奈德低聲叫出了怪獸的名字。

  怪獸巨眼足有臉盆大小,卻沒有瞳孔,只是一條金光豎線不斷閃過,彷彿整個眼球都在不停旋轉。它打量著眼前的小人,現在本該是午休時間,被強行拉起來工作,心情非常不好,只想著盡快搞定然後回到溫暖舒適的鳳眼中去睡一覺。

  它打算用自己最擅長的,也是最具視覺衝擊力的一招解決戰鬥。既然已經被召喚了出來,就應該對得起僱主花的每一塊寶石——我是一個敬業的打手,它想。

  然而,它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它有些疑惑,鼻翼抽動,的確是一股熟悉的氣。它回憶著,分辨著,在自己經歷了數千年的漫長記憶裡檢索。終於,它想起來了,這熟悉的,討厭的,讓它不安的氣息是……

  「弒神者!」

  巨獸咆哮著俯低了身體,本來就短小又長期缺乏鍛鍊幾乎就要不存在的頸部後縮,粗壯巨腿微微彎曲,這是高度戒備的姿態,是隨時準備全力搏擊的姿態,而它的對手只是一個小人,高度還不及它的膝蓋。

  「弒神者。」奈德低低重複,「真懷念啊。」

  下一刻,他已經高高躍起。現在灰袍人與瑞恩知道他們剛才有有多幸運了,那是凝聚著風暴的力量,奈德高高舉起的彷彿不是一個拳頭,而是一個黑洞。他們同時產生了一種錯覺,即自己所處的整個空間都被那隻拳頭吸引拉扯,扭曲變形,象塌陷的沙丘,又像之下有個無底深淵的海面。

  巨獸察覺到了危險,它張開了血盆大口,洶湧的白光在它喉間成型,它顧不得任何保留了,要將全部能量都派上用場,完成這次噴射後它會很餓,但與死亡的威脅相比,飢餓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來不及了,奈德已經揮出了拳頭,擊打在它上顎。雙方的體型差距是如此巨大,以至於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兔子跳起來給了大像一拳。

  但這是蘊含著何其恐怖力量的一拳,巨獸張大的頜部迅速閉合,狂暴的電光從它鼻孔中衝了出來,像是冒著白煙的蒸汽機車,但那是水蒸汽不可比擬的能量,電光閃過之處只剩焦炭,緊接著巨獸渾身鱗片張開至極致,厚重的皮下脂肪聳起落下,彷彿一陣波浪在它體內掠過。

  鱗片脫落,呼嘯著撞向四面八方,那是鋒利的鐮刀,切割開一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物體,血線迸射出來了,就像是一個不幸撞在仙人掌上的水球一樣,指頭粗細的血泉密密麻麻地向外噴射著。而這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呼嘯的鱗片與噴湧的血泉落地之前,巨獸已經飛進了空間門中,電光鑄成的大門化作一道青煙,渺茫空中似乎還傳來了一聲夾雜著憤怒與痛苦的吼叫。
jafacc 發表於 2011-8-14 15:40
章六十五 偽神

  這是可以與神媲美的力量,這是不亞於神罰的一擊。

  傳奇戰士——瑞恩與灰袍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名字。

  在這個神恩眷顧的世界中,最強者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但位面規則排斥過於強大的外部力量,神祇不能以完全形態君臨這一位面,因此大陸上並沒有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強者們各有所長,無論法師還是戰士,達到三十一級後便邁入傳奇級門檻,成為最強者中的一員。相對而言,法師借助魔力,相對重視的是知識的累積與思維的開拓創新,即便是足不出戶,理論上也能夠達到傳奇級別,相對容易,大陸上僅是公開活動的傳奇級法師便有十人之多。

  戰士卻不同,無論是劍士、騎士、箭手還是將身體視為武器的行者,想要不斷升級,唯一途徑便是通過戰鬥磨礪自己,從最初的見習戰士到傳奇戰士,必須經歷無數場戰鬥,在生死之間來回無數次。每場戰鬥都存在風險,哪怕實力看起來差距懸殊,稍有疏忽仍可能送命,高階法師死於最簡單的火球術,神勇無敵的戰士葬身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之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卻又不得不相信的故事時刻都在發生。

  因此,能達到傳奇級別的戰術雖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是鳳毛麟角。在目前,公開活動的傳奇戰士僅有兩人——精靈王廷的總武技長,被尊稱為「不墜恆星」的奧格羅斯,以及雷慕斯帝國皇家騎士團團長,享有「人類第一騎士」之美譽的安東德奧利。羅慕路斯的聖彼得騎士團團長,「風暴騎士」馬爾庫斯也還差了一點,儘管多年前便已是達到了三十級輝煌頂級,但最後這一道關口怎麼也邁不過去。

  但眼前……這頭風暴雷獸雖說養尊處優,缺乏鍛鍊,但畢竟是處於生物鏈最頂端的強悍物種。馬爾庫斯當年因獨自擊敗一頭風暴雷獸而成名,不過灰袍人很清楚,騎士擊敗的只是一頭剛剛成年的三代種而已,而被自己召喚出來的則是高貴的初代種,但魔法女神親手製造,戰鬥力有天壤之別,結果僅僅一拳便被奈德打回了老家……只有傳奇戰士才可能做到。

  若是如此,就更無法解釋了——無論他是神選者還是得到了邪魔的垂青,從而獲得了無窮的力量,這力量都不應該以肉體戰鬥力的形式表現出來,身體固然會得到加強,主要的提升還在於對魔法的操控與理解,或是直接使用神力以及邪魔之力上。要知道神祇與邪魔雖然在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上差距不小,但工作性質卻是相同的,都為領導者,不可能事必躬親,不然累也累死了。肉搏既無美感,又浪費時間與精力,無論上層界還是下層界的統治者都不喜。

  一拳幹掉巨獸,奈德落回地面,轉過身來冷冷看著瑞恩與灰袍人。「你們。」他緩緩走前,似要說些什麼,卻面露驚訝,低頭看了看胸口。「時間就已經到了嗎?」他喃喃自語,隨即抬起頭來,「這次就饒……」

  話還沒說完,他便倒了下去。

  那令空氣都凝固的威壓瞬間散去,在灰袍人眼裡,整塊草地似乎都瞬間一亮,恢復了勃勃生機。他站了起來,與瑞恩對視著,許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巨大的震撼感還壓在他們心上,如果不是眼前這塊彷彿被熔岩洗禮過的草地提醒,真要懷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

  「慶幸死裡逃生的話就不用說了吧。」還是酒吧老闆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灰袍人嘆了口氣,「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對他下殺手麼?」

  「忘了。」瑞恩撓撓頭,「你也知道,狂化期間智力是會下降的。」他頓了頓,指著奈德,「他是真昏過去了麼?剛才他可是騙了我一次。」

  「我不覺得現在他還有騙我們的必要。」

  兩人同時走了過去,按照原計劃完成最後的工作——從伊維斯右手無名指上褪下了一枚戒指。入手很輕,感受不到份量,似是秘銀打造,指圈邊緣並不平整,咋一看似是一條彎曲成圈的荊棘,細看就會發現其實整個指圈是由一行連體書寫的魔法咒語構成的,在句首與句尾交界處是一朵小花,花的中央有一個小黑點,彷彿瑕疵。瑞恩定睛望去,只覺黑點竟在緩緩旋轉扭動,似有奪人心魄的力量,目光投進去,便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灰袍人見狀不對連忙移開戒指,重重在他腦後拍了一記。「你瘋了。」灰袍人訓斥,「這可是亂流之戒,難道你想被它囚禁?」

  「我以為它已經失去神力了。」瑞恩呲牙摸著後腦勺。

  「囚禁你還是綽綽有餘的。」灰袍人小心將戒指收好,又從懷裡掏出一枚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戒指給伊維斯套上,站起身來,發現瑞恩正看著奈德發呆。

  「怎麼了?」

  「沒什麼。」瑞恩說,「我在想現在如果我把他幹掉的話,他還會不會暴起反抗。」

  「很危險。」灰袍人思考了片刻,「而且在我接到的命令裡,沒有幹掉他這一項。」

  「但值得一試。」銀色長劍在瑞恩手中成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留著他是一個禍害,也許我們的計劃就會毀在他手裡,也許不會,但我討厭不確定因素。」

  「你確定要這麼做麼?」

  「是的,在你離開之後。」

  灰袍人抬起頭看著他,小丑細長的眼睛裡透出難以言喻的光。

  「不用這麼看著我。」瑞恩聳聳肩,「哥哥這種東西……不就是用來為弟弟掃清障礙的麼。」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做。」佈雷斯塔打斷了他們,龍馬正懶洋洋地側臥在一棵大樹旁,用蹄子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對兄弟,「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醒來,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這麼做了一定會後悔。」

  「開啟你們的魔法視覺,好好看一看吧。」龍馬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哼哼。

  瑞恩與灰袍人各自加持了一個魔法視覺法術,頓時嚇了一跳,所謂的魔法視覺實際上是一種能量感知力的加強,將各種能量波動以視覺的形式反饋給大腦,有些魔法物品帶有隱蔽與欺騙功能,普通法師很難察覺,開啟魔法視覺則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偵測能力。不過這個法術一般用於探險,戰鬥中魔網時刻都在變化,基本沒用。

  在魔法視覺裡,伊維斯右手無名指被一團柔和的白光所籠罩,那是假的亂流之戒——雖然是假的,但也是一件強力魔法道具,否則太容易被揭穿。灰袍人懷裡也有淡淡的白光洩出,那是真正的亂流之戒,光線明亮卻不刺眼,傳遞著令人安定的力量。

  讓他們吃驚的是奈德居然也被一層白光所籠罩,豐腴濃厚,居然也是神力之象。

  「殘翼之杖?」灰袍人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由雷霆之神雷婭打造的法師杖。「不,不對。」他隨即便否定了這個想法,雷霆之神同時也是掠奪之神,是一位邪神,若是她的神力,應該泛著淡淡紅光才對。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層神力居然將奈德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即便是亂流之戒,也不過是映照一小片區域而已。很顯然這層神力是在有意保護奈德。

  兩人對視,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疑惑……與驚恐。

  這個人身上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好吧,既然是這樣。」瑞恩收起長劍,「也許『那個人』已經有了打算,我就不破壞他的計劃了。」他冷笑,「雖然我從來就不相信他。」

  「除了相信他,我們別無選擇。」灰袍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間。

  「我們早就已經沒有選擇了。」瑞恩喃喃自語。「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他轉過頭,對佈雷斯塔說。

  「沒問題。」龍馬滿不在乎地答應了下來,大口咀嚼著多汁鮮嫩的樹葉。

  瑞恩微微躬身,離開了這片草地。片刻之後,包裹著奈德的白光緩緩從他身上移至草地上,凝結成一位少女。

  九。

  「好了,皆大歡喜,兩邊的任務都順利完成,該收工了。」她兩手分別提起奈德與伊維斯,放到佈雷斯塔背上,她彷彿有些不太開心,臉色平靜不見笑容。

  「怎麼了?」佈雷斯塔雖然是匹龍馬,卻是頭對雌性情緒變化非常敏感的雄性龍馬。

  「沒什麼,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九聳聳肩,「過去的……已經被埋葬的事情。」

  「因為他嗎?」佈雷斯塔轉過頭,看著背上的奈德,「我也感受到了一點點,他身上似乎有神國的痕跡。」

  「偽神。」九冷冷地糾正。

  難得的,佈雷斯塔也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安慰同伴。「算了,都已經過去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它說,「我們只能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只要我們活下去,那個時代就還存在,如果我們消失了,那它也就永永遠遠,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九長吐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我們應該活下去。」她說,「為了逝去的時代。」
jafacc 發表於 2011-8-14 15:40
章六十六 主角模板

  奈德醒來的時候,只覺渾身欲裂。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與人激烈爭論著「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以及「你要到哪裡去?」之類形而上的哲學問題,對方面目模糊,醒來時就已經記不清了——總之不會是亞里士多德,似乎是位黑髮黑眼的年輕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應該是自己認識的人,但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想的腦仁生痛,直至驚醒。

  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魅麗的面孔,雙眸漆黑閃爍,睫毛纖長,看見奈德醒來,嘴角微翹,引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你又欠我一筆嘍。」她說。

  「奧黛麗?」

  奈德吃驚不小,第一反應便是想要坐起來,但念頭甫一生氣,都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覺得無數的劇痛匯成一條線,一枚錐子,直刺自己腦海。

  「哎呀。」他忍不住喊出了聲來,然後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像是被放在烙鐵上灼燒一般,每一寸都在燃燒,彷彿是捏碎了後重新黏合在一起然後被送進瓷窯回爐,不要說坐起來了,即便是活動一下手指都如同被迎面劈了一刀般難以忍受。在地球時有句勵志名言叫做「鳳凰涅磐,浴火重生」,現在奈德是真心覺得鳳凰是一種非常可憐的生物——如果這麼痛,還真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醒了?」聲音中充滿喜悅,立刻便有個腦袋從奧黛麗身邊冒了出來,雙手按在床沿上——一不小心按在了奈德手上。

  如洪水般旁澎湃的劇痛立即席捲而上,將奈德淹沒,他翻了翻白眼,差點又暈了過去。

  「對……對不起。」伊維斯手足無措地道歉,「你在等一會兒,馬丁大主教馬上就到了。」

  「誰在叫我嗎?」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大主教溫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走進來看到被白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奈德,先是一怔,然後撫掌大笑。「你還真是活力旺盛呢。」他感嘆,「簡直就讓我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年你妹!輕你妹!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奈德真想跳起來用法師杖敲對方的腦袋,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活!力!旺!盛!

  但他現在做不到,所以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又要麻煩你了。」

  「咦?」大主教似乎誤會了,「別哭別哭,不要那麼悲觀,你還有救的。」

  奈德徹底無語了,乾脆什麼都不說,瞪著眼看著天花板。幸好大主教雖然有些神神叨叨,但幹起活來還是十分麻利,只片刻功夫,奈德渾身疼痛十成便已去了七成,已經可以下地,只是還不能太過用力,有點像是疲勞過度後的肌肉痠痛。

  「雖然我不是太懂醫學,但看起來你好像是累積了幾百天的疲勞同時爆發。」大主教說,「怎麼搞的?」

  奈德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說,他只記得自己情急之下擋在伊維斯身前挨了瑞恩一拳,然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已經躺在床上,身體像是斷成了幾千幾萬截。問伊維斯,她也時當時就暈了過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佈雷斯塔馱出了森林。奈德當時奄奄一息,進氣多出氣少,更麻煩的是體內魔網瀕臨崩潰,眼前就要掛掉,把伊維斯嚇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佈雷斯塔提醒她可以找奧黛麗幫忙。

  奧黛麗雖是高階法師,但畢竟不是牧師,來得倉促也未帶治療藥水,而且看奈德傷勢如此之重估計灌藥水用處不大,乾脆先幫奈德穩住體內魔網保住這條小命,然後再找來馬丁大主教治療肉體傷勢。

  「你們運氣好,是九救了你們。」奧黛麗說。

  那片森林曾是生命之樹的根部,越靠近核心區域世界意志越濃烈,九受壓制無法現身,後來他們一陣狂奔遠離了核心區域,九也就再次出現,將他們從瑞恩與那個灰袍人手裡救了下來。奧黛麗說,「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生命之樹是什麼東西?」奈德問,「世界意志又是什麼?為什麼九會被壓制?」

  「生命之樹是精靈的叫法,我們人類管它叫做永恆之樹,據說這個位面誕生時,天地間就只有九棵大樹,是萬物之母,生命之源。其中五顆分佈海外,大陸的四顆裡只有兩顆還存活,一顆在精靈古國,為精靈王廷的王座,另一顆在異族大陸,被中央神殿包圍。在精靈族的典籍裡,生命之樹被視為世界化身,所謂的『世界意志』其實就是位面規則的合稱,位面規則究竟有哪些,如何運行,一直被視為終極謎團,一旦被破解被掌握,即便是凡人也可以獲得媲美神靈的力量。」奧黛麗微微一頓,想到這句話多少有些對神不敬。

  馬丁大主教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位面規則中已知的一條,就是會抵制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的,過於強大的力量。」奧黛麗繼續說,「這也是為什麼神無法親身降臨的緣故,九是天使,是神力的結合與體現,雖然力量並不算太強大,但在世界意志濃厚的地方也會受到壓制,所以無法現身,後來你們離開了核心區域,壓制的力量減弱,於是她就又可以出來救你們了。」

  「生命之樹和永恆之樹。」奈德好奇,「怎麼也會死亡的麼?」

  奧黛麗搖搖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無論是生命之樹也好,永恆之樹也罷,終歸是一種生命體,時光流逝,外力損毀,都可能是導致它死亡的原因。再者說來,我們這片大陸上的這顆永恆之樹枯萎崩塌已經數千年之久,不要說探究原因,就連一些基本描述也是從精靈典籍的記載中輾轉得來,只知道數千年的確有這麼一棵樹存在過,但究竟是不是象精靈所說那樣乃生命與力量的象徵,誰也說不清楚。」

  奈德點點頭,正欲再問,有人打斷了他們。「好了好了。」伊維斯端來杯黑乎乎熱騰騰的液體,一看就讓人有些頭皮發麻,「該吃藥了。」

  「怎麼,有人生病了麼?」奈德環顧四周。

  「少裝死。」伊維斯將杯子放在他身前,「這個人就是你。」

  「可以不吃麼?」奈德裝模作樣地轉動著手臂,「我現在好得很。」

  「不行!這是我家的祖傳秘方,專治各種肌肉疼痛,接骨續筋。」

  奈德剛喝了兩口,忍不住將茶杯又放了下來,「你家是買大力丸的麼?」

  「大力丸是什麼東西?」伊維斯滿臉疑惑,「告訴你,很靈的,我老爸年輕時有一次吃飽了沒事幹跑去屠龍,結果被打得比你還慘,棄屍荒野,幸虧被我老媽撿到,她當時只是普通人,不是牧師也不懂法術,就是用這個把他給救回來的。」

  屠龍、平凡少女、再造之恩、執政官……「你老爸好強的主角模板。」奈德點頭。

  「嗯?」

  說起來雖然未曾謀面,但奈德已經對安東尼執政官有了初步印象——大氣強勢的梟雄,這是克里斯汀的描述;有所為有所不為,一旦行動必然就是石破天驚的政敵,這是格利高裡公爵的講法;對愛忠貞,數十年來保持獨身,辛辛苦苦將女兒拉扯大的好丈夫好父親,這是公爵夫人透露的信息;年輕時莽撞大條,有些衝動的熱血青年,這是從剛剛伊維斯的話中得出的結論。

  綜合起來——強勢又細膩,自信又謙遜,野心勃勃又恪守原則,一個目光鷹隼般銳利,面容岩石般堅毅,身材或許並不高大但氣勢迫人的中年人形象在腦海中呼之慾出。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難道他就是自己日後要面對的終極BOSS?

  胡思亂想著將藥喝完,看起來雖然驚悚但其實倒也不難喝,只是微微有些澀而已。祖傳秘方果然是名不虛傳,剛喝完奈德便覺得渾身清涼,四肢百骸都舒服了不少,然後倦意上湧,奧黛麗與馬丁大主教隨即告辭,讓他休息,兩人看起來非常熟絡,一直在討論宗教與神學問題,令奈德吃驚不小。

  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睜開眼看到的是一隻瑩白如玉的手,輕緩穩定地削著梨,梨皮已經很長了,在空中墜成一條線,見奈德醒來,少女只是淡淡一笑。

  「早上好。」克里斯汀說。

  「嗯,早上好。」

  奈德活動活動了頸部,然後一翻身坐了起來,只覺痛意盡去,神清氣爽,無論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好得不能再好。「呃,還真有效。」他說。

  「什麼?」克里斯汀將削好的梨遞給他。

  「伊維斯家的祖傳秘方。」奈德說,「沒想到還真有效果呢。」

  奈德對太古怪又來歷不明的東西向來沒什麼興趣,但伊維斯費心費力為自己熬藥,一片好意,當然不好拒絕,姑且一試沒想到居然還真是療效不凡,實在是意外之喜。克里斯汀撇了他一眼,一指床頭櫃,「有效就好,喝了吧。」

  「不會吧。」奈德這才注意到床頭櫃上擺著一杯黑乎乎的東西,探頭望瞭望,房間裡沒有別人,走廊裡也很安靜。

  「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煎藥,現在回去補覺了。」克里斯汀看似不經意地說,「她似乎很喜歡你呢,奈德。」
jafacc 發表於 2011-8-14 18:28
章六十七 女孩子的沙漏

  奈德差點一口就噴了出來。「什,什麼?」他望著克里斯汀,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聽不明白嗎?」克里斯汀微微翹起了眉毛,「我說她很喜歡你。」

  聽明白了,但是不能理解。這轉折也太誇張了點吧,不久前還斗的不可開交翻天覆地呢,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我替她挨了一拳,搞不好是救了她一命。」奈德說,「她給我煎幾次藥好像是很正常的吧。」

  「的確很正常。」克里斯汀點頭。

  「所以說,這根本就不能代表她喜歡我,她不可能喜歡我的。」

  「哦?」克里斯汀反問,「為什麼呢?」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從認識她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和她對著干——雖說不是有意的,從狩獵到擂台賽,一直都是她的麻煩,私下裡和她鬥嘴,大庭廣眾下讓她出醜,前段時間差點氣哭了她,還不肯道歉。」奈德下了結論,「她喜歡我?根本沒理由嘛!」

  「為什麼我不這麼覺得呢。」克里斯汀說,「你雖然一直都在和她對著干,但卻沒有真正做出什麼讓人不可接受,惡感叢生的事情來,很多時候她也未必是在針對你這個人,而只是針對你的行為,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她一直都記住了你。至於差點被你氣哭,恰恰是說明你在她心裡有一定位置,要不然才懶得和你計較,直接就跟你翻臉了。」

  「但這也不能說明她喜歡我啊,最多只能說明她不是特別討厭我而已。」

  「你把傳送寶石給了她對吧。」

  「對,不過這是因為那天分開跟蹤,為了安全起見,不代表什麼。」

  「現在跟蹤已經結束了,她還給你了嗎?」

  「這個……」

  「所以說你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呢。」克里斯汀說,「對女孩子來說,討厭你和喜歡你就像一個沙漏的兩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顛倒轉過來。如果她對你不聞不問,不關心不在意,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所謂,那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你,而如果她對你的一舉一動特別敏感,無論是出於關心還是別的目的,你都很有機會。」

  奈德笑了,「按你這麼說,追求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對她好,反而是應該天天和她作對嘍——這樣她才會關注你嘛。」

  「大錯特錯。」克里斯汀斷然駁斥,「討厭一個人和關注一個人完全是兩碼事,有蚊子飛來飛去,靠近的時候揮手攆走就是了,條件反射而已,難道你會一直盯著它嗎?」

  「不會。」奈德搖搖頭,「但我還是不覺得她有什麼喜歡我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找的話,有啊。」克里斯汀聳聳肩,「比如說,你救了她。」

  「這叫什麼理由?」奈德覺得有些搞笑,被人救命然後以身相許的故事他在地球是曾看過不少……不過都是在書上或電視裡,而且發生的背景無一不是講究三從四德的封建時代,他可不覺得伊維斯有那麼賢良淑德。

  「理由很充分啊,伊維斯幼年喪母,從小被安東尼侯爵拉扯大,潛意識裡難免崇拜強大有擔待的男性,你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她擋下可能是致命的一擊,她對的你好感昇華也不奇怪啊。」克里斯汀笑著一攤手,「英雄救美,騎士小說裡不都是這麼寫的麼。」

  奈德也笑了,「這麼說來我還救過你呢……」

  話剛出口,他便覺得房間內氣溫急劇下降。見鬼,所謂的禍從口出便是這麼一回事了,口頭上雖說不信,但有人喜歡總歸是好事,一時有些得意忘形,觸及了不該觸及的話題。幸好克里斯汀沒有真與他計較的意思,瞪了他幾眼後便叉開話題,談論起那些被抓回去的精靈射手來。

  「什麼?都是啞巴?」

  「對,都是啞巴。」

  「是中了什麼詛咒麼?」這是個魔法世界,凡有什麼反常之事出現,無論普通人還是法師,都第一時間會想到魔法,但不是。「他們的舌頭都被剪斷。」克里斯汀說,「所以就連教會也沒有辦法。」

  好狠!若是什麼魔法詛咒,可以從法師的角度想辦法,若只是簡單的聲帶受損,可以由牧師治療,但舌頭被整根切斷,就算是教宗親臨也沒有辦法,聖光治療術效果好,見效快,但並不是萬能,神術本身其實並不具有「治療」的功能,基本原理其實是激發受傷者自身的細胞活力,加快分裂速度,修復肌體,續骨生肌沒有問題,但已經沒有了的東西就不可能重新長出來。

  「讀取記憶呢?」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沒這麼簡單。」克里斯汀嘆了口氣,「人人都知道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問題是——不能做。」

  「為什麼不能做?」奈德疑惑,「穆勒他們不是經常這麼幹麼?」

  「那是在戰場上,而這裡是迪克推多。強行讀取他人記憶是違背法律的行為,精靈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人,但也屬於被保護對象,更何況現在還不能確認他們是否有罪,罪行有多嚴重。一旦強行讀取,最後又沒找到什麼確鑿證據將他們定罪,等於是留了個把柄在精靈王廷手裡。」

  「這麼複雜?」奈德皺眉。

  「政治就是這樣了。」克里斯汀說,「穆勒他們在戰場上,即便出錯大不了就毀屍滅跡。而在這裡,人權保護協會的人說你違背人權,司律廳質疑你沒有履行必要的程序,外交廳抗議你這麼做是破壞兩國邦交。就算是執政官也不能一意孤行,做也難,不做也難,事情一直僵持著,只能是拖下去。」

  「虛偽冗餘的官僚系統。」奈德毫不客氣地作出評價,「太沒效率了,如果是我,我就會大力改革,務求直接、高效。」

  「可是這樣一來,權力就很難被權衡與制約了。」克里斯汀說,「別忘了這是一個曾被皇帝與他的龐大家族統治了數千年的國家,奠基者阿基努斯之所以要推動雙執政官制,並建立元老議會加以權衡,就是擔心當親身遭受,反抗並推翻了獨裁的那些人消逝之後,不被警惕,失去制約的權力會再度製造出一個怪獸,將他們用同伴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果實輕易吞食,將他們的付出變成歷史長河中一個轉瞬即逝的笑話。」

  奈德漠然,民主與集權如何共存,民主自由的界限在哪裡?國家集權應該以多少為底線,即便是在政治體制高度發達且多樣化的地球,也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在這方面他給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提議,也沒有自大與愚蠢到認為可以將地球的某種政治體制搬來解決問題——懂不懂暫且不論,即便在地球,適用於這個國家的體制也未必適用於另一個國家,更別要說跨越了位面,連構成社會體系的最基本元素都截然不同了。

  「那片森林呢?有什麼發現麼?」

  克里斯汀搖搖頭。

  喝完藥後,奈德迷迷糊糊又打了個盹,起來時房間裡空無一人,陽光刺眼已是中午時分,身體到是已經完全復原,卻有些四肢乏力——因為餓了。

  昨天晚上渾身劇痛壓根就不能進食,只是喝了點水與營養液,今天早上起來原本打算吃點東西結果和克里斯汀聊天忘了時間,藥力發作後暈暈乎乎只想睡覺,只吃了一個梨而已,肚子餓了實屬正常。

  隔壁客房的門虛掩著,伊維斯昨天大概就是在這裡睡的,起床的時候顯然有些匆忙,被縟都沒有收拾。下到一樓準備去廚房自己順便弄點吃的,還沒下樓梯邊聞到了牛排的香味。

  伊維斯?不,看她的大小姐作風,就算會動手做飯,自己此刻聞到的也應該是燒焦了的糊味吧……

  轉過屏風,正準備與克里斯汀打招呼,卻意外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穆勒,一手刀一手叉正大快朵頤。「中午好啊,奈德。」他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打招呼。

  「怎麼是你?」奈德吃了一驚。

  「好像很不歡迎我的樣子。」穆勒喝了口水,「就算你要罵廚師,至少也應該等吃飽了再說。」

  餐桌前只有穆勒一個人,但卻擺了兩套餐具,奈德也不客氣,立即坐下來開動掃蕩,穆勒是按照兩人份準備的食物,但看奈德狼吞虎嚥的樣子,微微一笑也不跟他爭,讓他吃到夠飽。

  「不錯。」奈德發自內心地讚美,「這應該是我這半年來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飯了。」

  「因為你餓了。」

  「這是一個原因,但並不是全部原因。」中華五千年,別的或許不敢說,但飲食文化絕對是博大精深,這個世界無論社會結構還是生活習慣都接近於歐洲中世紀,在吃這方面的品位在一個中國人看來實在是不敢恭維,不要說色香味俱全了,能達到「順口」就已經算很不錯。當然,奈德也沒什麼好挑剔的,沒穿越到一個茹毛飲血的世界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如果不加入軍隊的話,可以去當廚師。」

  「小時候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廚師,每天都可以做出可口的飯菜,然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前,談天說地,談古論今,一吃就是幾個小時。」穆勒笑了笑,「很幼稚的理想,對吧。」

  「很不錯啊,為什麼後來沒實現?」

  「因為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頓了頓,「人吃飯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不是為了吃飯。」

  「不,錯了。」奈德搖頭,「應該這麼說——人的理想不是活著,而活著是為了理想。」

  穆勒凝視著對方。「好像有道理。」他說。

  「那麼,去追尋你的理想吧,現在還來得及。」穆勒鼓勵他,「你的飯店開張時我一定來捧場。」

  穆勒哈哈大笑。「好了,不說我了。」他收起了笑聲,「我是來通知你的,行動小組解散了。」

  他從旁邊椅子上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奈德,「這是你的工資以及受傷慰問金。」

  奈德接過來掂量了一下,挺沉的,看起來收穫頗豐,但他卻沒有拆開,而是直接放在一旁。「怎麼了?」他問,早上還是一切正常,克里斯汀也沒有任何隱喻或暗示,肯定是在他睡過去的幾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

  「對那些精靈的調查有了一定成果,有證據顯示他們曾與費拉拉家族接觸過。」

  「費拉拉家族?」

  「對,費拉拉家族。」穆勒說,「而費拉拉家族中的保羅·費拉拉子爵,正是格利高裡·諾頓執政官閣下的第一秘書。」
jafacc 發表於 2011-8-16 19:54
章六十八 阿彌陀佛

  儘管那些精靈被切斷了舌頭,不能說話,也不認識字——至少是看起來不認識,受種種限制又不能讀取他們的記憶,但調查依舊在進行。這麼一大批精靈,穿越幾乎半個帝國抵達迪克推多,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有關部門立即製作畫像,發往各個行省,各種隱秘資源都被調動了起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線索。

  恐怖的國家機器完全開動,效果驚人,僅僅是半個晚上的時間,便有數千條信息反饋了過來,真的假的,有用的沒用的,認真調查過的或只是敷衍了事的,在這數千條信息中,有一條第一時間便引起了重視——一位駐守在蒼鷹城的裁決廳探員不久前曾發現保羅·費拉拉子爵的堂兄,西蒙尼·費拉拉子爵與其中一名精靈接觸過,當時這位探員只是在執行日常任務,無意中看到,也不知道對方是一名精靈,所以沒有上報。

  這個發現出人意料,調查組立即提審那名精靈,照例是一無所獲,隨後調查組安排一名探員變幻成西蒙尼·費拉拉子爵的模樣,並在他身上偽造了許多傷痕,造成嚴刑拷打後奄奄一息的假象,後將他與那名精靈單獨關在一起,本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結果沒想到手腳被禁錮的精靈居然瘋狂地撲上去咬探員的脖子,幸虧搶救及時,要不然就因失血過多而犧牲了。

  「滅口?」奈德問。

  「上面也是這麼認為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至少可以確定西蒙尼·費拉拉子爵與這些精靈有過接觸,正準備傳人,卻傳來一個意外消息——就在一個小時前,西蒙尼·費拉拉因在娛樂場所與人爭風吃醋,結果被幾個醉鬼刺死了。

  如此巧合,自然是誰都不信,但查下去卻沒有任何破綻。西蒙尼·費拉拉在蒼鷹城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仗著自己父親,費拉拉家族當代家主菲利普·費拉拉的權勢橫行鄉里,雖談不上強男霸女,但也是當地一害,而那幾個醉鬼的身份居然是軍隊低階騎士。

  每次聖選之年來臨前,羅慕路斯各地駐軍都會進行規模不等的換防,就在兩天前,蒼鷹城換防剛剛結束,這幾個醉鬼還來不及認識子爵大人,加之的確是後者動手在線,結果惹出事端。

  「居然有這麼巧?換防的具體方案是誰決定的?」

  「軍部提出,然後交安東尼侯爵審核批准。」

  這就真是怪了,軍部若隸屬格利高裡分管,那一切就順理成章——得到消息後安排自己在軍隊的心腹找幾個信得過的替死鬼去殺人滅口,斬斷線索,保住費拉拉家族。但現在軍部是由安東尼侯爵分管,抓到政敵的把柄漏洞,不用也就罷了,沒道理去幫對方擦屁股。

  總之西蒙尼·費拉拉這一死,幾大權利中樞現在是疑神疑鬼,互相猜忌,保羅·費拉拉子爵已經被暫停職務,軍部負責具體制定換防計劃的官員也在接受審查,連精靈都移交給了教會「聖誡堂」代為關押,怕再出什麼意外,奈德等人組成的這個行動小組自然也就解散。

  奈德沉默不語,豐富的八點檔肥皂劇觀看經驗告訴他,這種政治鬥爭千萬不能摻和進去,最好是遠遠躲開,躲得越遠越好。他對格利高裡雖有好感,但對方馳騁政壇數十年,自有無數錦囊妙計,不可能需要自己這個小人物的幫助方能渡過難關,而且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場險惡,公爵先生看起來仁慈寬厚,實際上誰知道是不是雙手沾滿鮮血。能坐到這個位置,沒做過虧心事手裡沒幾條因自己而冤死的人命,斷斷不可能——無它,只因環境如此。

  「對了。」穆勒走到門口又想起一件事來,「馬丁大主教讓你傍晚時過去神殿一趟,說有東西要給你。」

  「明白。」

  即便大主教不傳話,奈德也打算去一趟神殿,若不是人家施以援手,只怕自己現在都還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以紅衣主教之尊,親自跑來給自己療傷,實在是夠給面子,仔細想想有些古怪,自己對教會並無好感也無恩惠,但從馬丁大主教到那個莫名其妙的教宗,似乎都對自己另眼相看。紅衣主教中有虛職也有實職,象馬丁大主教這樣統領一個郊區的實職人物,平日裡事務繁忙,可不是那種每天的工作就是對著幾本書翻來覆去研究的「經廷派」人物,卻對自己有求必應,顯然不是能用簡單的「看得順眼」來解釋的,其中必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奧妙。

  不過無論如何,馬丁大主教對自己關愛有加是事實,於情於理都應該上門致謝。下午冥想複習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法術,早早吃過晚飯,來到神殿,得知大主教還在與貴客用餐。奈德想了想乾脆沒有讓輪值牧師立即稟報上去,「大主教什麼時候用餐完畢,你再告訴幫我稟報一聲吧。」

  神殿佔地面積其實並不大,一是因為迪克推多寸土寸金,不可能劃出太大面積贈予教會,第二則是因為主神殿聖萊昂大神殿從未經擴建,還保持著紫荊花王朝時的風貌,而當時自由女神還是一個受打壓的神祇,神殿自然不可能規模太大。教會雖沒有「踰矩」一說,地方行省神殿也確有不少講究寬大恢弘,但同在迪克推多的另外三座神殿還是不好太過張揚。

  神殿主建築是「自由廳」,舉辦活動接受覲見都是在此進行,普通信眾腳步大多止於這座在奈德看來帶些地球古羅馬風格的三層樓建築物。奈德也算是熟人了,信步走去,一路上也無人阻止。一些高階神職人員還恭敬地向他行禮,讓奈德驚詫莫名。自由廳後方是花園廣場,幾座小樓坐落其間,噴泉假山錯落有致,穿過廣場是一小片環形生活區,供神殿守衛以及低級神職人員居住,環形中央則是餐廳以及會議室,馬丁大主教此刻便在餐廳隔間中招待客人,奈德自然不會貿然跑去打攪。

  出來的比較早,此刻夕陽還未完全落下,花園在玫紅色陽光下顯得格外細膩精緻,種植的雖不是什麼奇花異草,大多是一些常見植物,但修剪有致,爭奇鬥豔,反添了親近平和的感覺。奈德隨意慢行,心情不由便舒緩了下來,十幾分鐘走下來,居然發現自己迷路了。細細回想,這才發現雖然花園佔地面積並不大,但岔路繁多,幾乎是每隔十來米便用花壇或是樹木巧妙地隔出岔路口,頗有些九宮八卦的意思,不過這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用飛行術即可,如果距離出口並不是太遠,升上天空看清楚路然後再下來走也行。

  正準備激活法術,突然看見前方一片小樹林中隱隱露出房屋一角。若是普通房屋,也沒什麼好驚奇,但這座房屋簷宇飛出,上面似乎還有瓦片,看上去居然有些中國風,當即便讓奈德吃了一驚。走進樹林,只間一座類似於廟宇的建築聳立眼前,白磚灰瓦,曲頂飛簷,推門進去裡面居然是個幽雅別緻的四合院,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有個寶相莊嚴的大師走出來口誦阿彌陀佛,詢問施主有何貴幹。

  奈德只覺寒毛豎立,彷彿有一盆冰水迎頭澆下,這個世界有沒有佛教他不敢下定論,但至少日落大陸是絕對沒有的,宗教學課程中有一章是專門介紹從古至今的各大神系,奈德雖然學的很不用心,但如果有「釋迦摩尼」、「耶穌」與「默罕默德」這三位大能的名字出現,他絕對不可能忘記。日落大陸四面環海,據說海外無窮遠處還有大陸,上面或許佛教興盛,也這是沒準的事。但一座典型的寺廟出現在迪克推多,而且出現在自由女神神殿內……就像你在麥當勞裡點到了老北京雞肉卷一樣,哪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合邏輯。

  奈德的第一反應是自己中了什麼幻術,又隨即否定,自己雖然只是一名職業法師,若有精於附魔或幻術的高手將自己帶入幻境,的確是無法防備,但問題是自己持有殘翼之杖,雖說它只能算是半神器,但畢竟是雷霆之神雷婭親手鑄造,天生便具有破除幻像迴避預言的功能,而從進入花園到現在,殘翼之杖都沒有什麼異常。再者,這畢竟是在自由女神的神殿之中,嚴格來說算是神國的一部分,若有人使用過於強力的高階法術,必然會驚動女神,甚至是被視為挑釁。

  俗話說得好,事處反常必有妖,理智選擇自然是趁還沒有什麼怪事發生趕緊離開,但冥冥中似乎又有一種力量在引誘奈德,這感覺就像是故鄉在召喚遊子,情侶在召喚愛人,讓人無法抗拒。奈德深吸一口氣,握住法師杖,準備好法術,緩緩穿過天井,進入大廳。

  大廳內光線幽暗,空空蕩蕩,座椅上佈滿塵土,空氣中瀰漫著老木頭與舊棉絮的味道,似是已荒廢多年,角落裡有一座神龕,神像上罩著一塊紅布,奈德伸手扯了下來,居然是一位妙齡少女,白玉雕成,栩栩如生,眼波流轉嘴角含笑,顧盼流連。

  真美,奈德默默讚歎,伸手想要為她拭去灰塵。

  陡然間,他僵立不動,手懸在空中——這房間裡到處是灰,就連神龕也是灰濛蒙的,下意識便認為神像也是罩滿灰塵,但定睛一看卻發現是晶瑩潔白,哪有一絲灰塵?

  奈德瞳孔驟然收縮,只見少女淨白瞳孔中,居然有兩點紫芒亮起。

  「你來了。」有人在他耳邊說。
jafacc 發表於 2011-8-16 19:55
章六十九 以聖之名

  奈德渾身一振,眼前一切如流水般淡化隱去。成綺晚霞映照眼前,幽幽花香傳入鼻中,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大株紅蘿花前,身穿便服的大主教正站在一旁。

  大主教?

  不,不對,剛才那個聲音分明是個女聲,清脆悅耳,暗帶一絲幽怨。自己聽的清清楚楚,決計不可能聽錯……不過明明身在廟宇中,突然便回到了花園裡,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實在無法分辨。

  「剛才是你叫我?」

  「是啊,我看你一直對著這株花發呆,還以為你變成花痴了呢。」

  「……」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大主教哈哈大笑,「調節下氣氛而已,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好耳熟的台詞,難道這個世界也能收到TVB不成?

  玩笑開完,進入正題,大主教這次找奈德來,其實是請他幫忙。

  「請我幫忙?」奈德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閃光點被大主教發現了,隨即便是心裡一沉,不管於公於私,和大主教相比自己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力量勢力都差得太多,這個忙肯定不大好幫。

  「其實只是小事一樁了。」大主教擺擺手打消他的疑慮,「對我們來說有些麻煩,對你來說就只是小事一樁了——你還記得下午奧黛麗所說的生命之樹與世界意志吧。」

  生命之樹與世界意志之說流傳已久,幾乎已經成為了無需證明的公理。但在教會內部,由於涉及到世界本源問題,就如奧黛麗所說的那樣,誰能參透世界意志便能獲得媲美神靈的力量,高層對這兩樣東西態度謹慎,理解方式的不同甚至延伸到了基本教義領域,成為了教會內部幾大派系的根本分歧之一,具體細節大主教無意細述,奈德也沒這個耐心去聽。總之大主教這次找他來,是希望他能去世界意志出現的地方找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具體我也不知道。」大主教說,「可能是一塊石頭,也可能是一朵花,但非常好辨認,因為它身上會持續變幻七彩虹光。」

  「哦?」奈德等大主教繼續說完。

  「關於世界意志,究竟應該將它看成一種力量還是一種規則,教會內部一直存在分歧,但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它是這個世界的抽象化,非物質化,如果我們將這個世界視為一個生命體的話,它就是類似於靈魂的東西。」大主教說,「所有的生命體的第一需求都是生存,對外,它拒絕太過強大的力量進入,對內,一般情況下它不會幹涉世界運轉,但也有例外——它排斥神力。」

  「因為神力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對。神國並不位於這個位面,神力自然也就不帶有這個世界的烙印,一般地區世界意志淡薄,對神力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生命之樹與這個世界同生同源,幾乎可以視為世界意志的具象化,生命之樹具有智慧,能夠分辨善惡,並不會一味排斥神力——事實上精靈王廷就是坐落於生命之樹上,異族大陸的中央神殿據說也是圍繞生命之樹而建。但我們城外的那顆生命之樹已經毀滅,只剩世界意志存在,無論你的力量來自善神惡神還是邪魔,一律壓制、侵蝕然後同化,最後以動物或植物的形象重現,最初階段變幻七彩虹光,一段時間後徹底散去。」

  「九?」

  那個喜歡使用戰鎚的少女居然是一位天使,真是不可思議,當然更神奇的是奧黛麗居然收服了一名天使,而教會對她的行為居然持默許態度——至少馬丁大主教是知道的,而且並不反對。受世界意志壓制,九一度無法現身,但最後還是出來救了他們,雖然已經遠離了核心區域,但難免還是會有外洩神力被吞噬然後轉化,轉化後形成的帶七彩虹光的東西有個專用名詞,叫做「半鍛物」,意指神力正在被世界意志鍛造,虹光消失,鍛造成功,花還是花,石還是石,也就與普通物體無異了。

  不用明說奈德也能猜到半鍛物的珍貴——竊取神力融合神力,凡人封神,是多少有志之士的畢生宿願,而這個東西儼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絕好的觀察體與試驗品。

  「有關半鍛物的存在,是教會至高機密之一,即便是紅衣主教,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大主教說,作為高級神職人員,他當然不能親自去搜尋,可以完全信任的得力助手到是有幾個,但也都是神職人員,又不像九一樣形態特殊,可以將神力「封存」起來,到了那裡只怕會被濃厚的世界意志吞得連骨頭都不剩,想來想去,也只有奈德質樸老實,忠厚純良,能夠托以重任。「你是個好人。」大主教拍著他的肩膀,「我不會看錯的。」

  拜託,這句台詞不是用在這裡的……更不該用在兩個男人之間。話說回來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忠厚純良的?難道你沒發現我腦後長有反骨麼?

  心裡雖然是這麼嘀咕著,但奈德還是答應了下來,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大主教多次幫自己療傷,背後是否有什麼動機暫且不論,就自己來說這個人情是欠得結結實實,這次正好還上點,,以後再有什麼分說自己也多些餘地。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正好是逛到了花園與自由廳交界處,一位白袍牧師上前向大主教匯報工作,奈德藉機告辭。走出沒幾步,大主教又將他叫住了。「瞧我這記性。」他埋怨著自己,「你把那本書帶在身上了,對吧。」

  「那本書?」奈德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有次他來找大主教洽談工作——其實就是療傷,偶遇了一位自稱伊克爾·布蘭德的長者,一番莫名其妙的談話後被送了一本書,對方人雖然有些古怪但書卻還算有點意思,於是放在了次空間袋裡隨身攜帶。

  奈德以為是那位長者終於覺得所托非人,要自己歸還,於是拿了出來遞給大主教,不料他在封面上比劃了幾下,將一點白芒注了進去,又還給了奈德。

  「好了。」大主教說,「世界意志雖說不會傷人,但安全起見,有了聖力就不用怕什麼。」

  「聖力?」

  這個概念奈德在上宗教學課時接觸過,神接受信仰形成神力,而有些凡人儘管沒有封神的念頭,也沒有要與神搶飯吃的打算,但由於德高望重廣受敬仰,多少也會獲得一些信仰,比如說各任教宗,在信眾心中幾乎就是神的化身,雖說從來沒有哪本教典要求信徒信仰教宗,但自發而來也沒辦法阻止,而教眾與神祇之間交流頻繁,多少沾了上一點神性,能夠將信仰凝結為力,但不能稱是神力,只能說是聖力,生成於這個世界,鑄形於這個世界,到的確是不會被世界意志所壓制。

  奈德吃驚的到不是聖力本身,而是馬丁大主教居然有聖力這個事實。大主教寬厚和藹,若說得信徒崇敬膜拜奈德倒也相信,但信仰只是信仰,若沒有神性作為媒介,不可能凝成聖力,若隨隨便便直接就可以將信仰變成聖力,那豈不是徹底亂套?只怕所有的實權紅衣主教都會大搞個人崇拜了。

  「當然不是我的。」大主教解釋,「是克拉蘇陛下托我給你的。」

  「教宗陛下?」奈德有些懵。

  大主教眨了眨眼睛,笑容中帶著促狹的味道,他翻開書,指著那行自上而下一行小字——「埃希奧古·馮·穆勒摘錄於二七一年」說,「埃希奧古·馮·穆勒這個名字你應該沒聽過吧。」

  「沒有。」

  「但他的另外一個名字你肯定聽過——哈德良二世。」

  奈德雖然孤陋寡聞,但這個名字還真是聽過,哈德良是自由女神最初的十三名信徒之一,象徵著恭謙這一美德。教會歷史上曾有兩位教宗以哈德良為自己的聖名,其中哈德良二世在位時間雖然不長,卻因徒步遍歷帝國所有神殿而被稱為「謙卑者」。

  「難道說……」奈德隱隱把握到了一個事實。

  「沒錯。」大主教笑著說,「克拉蘇是現任教宗陛下的聖名,而他的凡名則是伊克爾·布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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