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90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1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掉包

   
    夜,微涼。

    一輛藍呢馬車穿過熙攘的街道,在一處老宅前停了下來,老宅前籠燈高掛,亮如白晝。

    馬車方在大門前停下,朱門便應聲而開,隨著一聲鞭響,馬車疾馳而入。

    「王伯,人在哪裡?快帶我。」停在院內的車上跳下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身著藍綢長袍,籠燈下雙眼炯炯有神。

    管家一愣,老爺竟然都知道了?「老爺說的是?」老管家還是不確定老爺說的是誰,畢竟事態較大,還是問清楚好。

    「沒事,我都知道了。」中年男子略點了點頭,一臉沉靜。

    「在大後院的耳房,隱蔽的很好,老爺隨我來。」老管家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從門丁手中接過籠燈,走在前面帶路。

    見老管家領著老爺向院內走去,眾家丁便關了門,安置了馬車,留了幾個門丁守夜,也就散開了。

    只是遠遠望去,燈火搖曳的曲折小路上兩道斜斜的背影,在夜風中一顫一顫的,給這靜寂的宅院平添一股淒然。

    唐雲靜靜的坐在床上,將木門和窗戶緊緊關閉,又用竹籤挑了挑燈芯,屋中瞬間亮堂起來。

    唐雲略帶遲疑,緩緩將手中的書卷湊近跳動的花苗,怎麼會這樣?唐雲渾身一顫,發了瘋似的翻著書頁,一時之間屋中「嘩嘩」聲大起,怎

麼全然沒有一個字?

    唐雲頹然坐倒,書卷應聲掉在地上,唐雲彷彿呆傻了般,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一個字都沒有?」

    書卷靜靜的躺在腳邊,露出來的書頁微泛著紅光,邊角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磨損和卷邊。

    唐雲知道這是羊皮製成的書卷,就算再放上一百年也無大礙,但是?唐雲彎下腰,又撿起腳下這本看似古老的書卷。本來應該是字跡模糊,

古樸殘破的樣子啊,因為父親說過這本書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

    但這書卷只是稍微有些磨損,更重要的是上面一字也無,唐雲將沉重的書卷湊近鼻子,都過兩百年了,竟然還能聞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膻臭

味。

    怎麼可能?難道是贗品,或者說被人掉包了。唐雲額角漸漸沁出汗珠,忽覺週身陰寒不堪。

    自從倪西淚奔而走後,唐雲便一直呆在這小木屋中,其間丫鬟小玉送過兩次飯,但也沒有說什麼,放下籃子便匆匆離開了。

    但唐雲從小玉嘴裡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裡真的是倪公府,因為小玉也識得那個紫牌。

    對於倪西反常的情緒,冷靜下來的唐雲依稀也猜到幾分,但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倪西要向自己隱瞞這裡是倪公府。

    百無聊賴之際,唐雲突然想起了放在褡褳中,那本害的陳伯丟了命,寇叔下落不明,牽扯天下民生的古書《山海經》。當日父親將此書交給

自己,卻並沒有讓自己看,而只是告訴自己藏《山海經》的暗閣,再然後就是驚險的逃亡,其間一直沒有機會翻開書卷看看。

    但令唐雲感到意外的是,當唐雲真正打開褡褳,翻開書卷的時候,竟然會是這種情狀。背脊的刺痛已經感覺不到了,唐雲雙手緊緊抓著書卷

,陷入了沉思。

    ——

    「書中總綱上說此書所描述的皆是南冥之極,也就是極南之洲上的生物。若此事當真,那麼在我們八域之洲的極南也有一塊大洲。」

    「《山海經》乃古之奇書,書中怪物千象萬種,異能者甚多,我們遇到的只是些宵小而已,與之火並,勝負確實難預料——」

    ——

    當日湖心閣中父親的話依然迴繞在耳邊,父親能這樣說,那麼父親一定看過此書,竟然看過此書,那此書中又怎會是一字也無呢?

    那看似古舊的書卷,卻散發出膻臭味,難道真的被人掉包了,唐雲稍微有點血色的臉龐變得煞白,冷汗不斷流出,如果這一切都是陷阱?唐

雲雙手抱著腦袋,不敢再想下去。

    這本書除了在濟世堂的時候讓范寬兒替自己拿過一會,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衣服。直到,直到遇見倪西,自己昏迷這幾日,雖然記不起

許多細節,但唐雲知道一直都是倪西在照顧自己,那麼褡褳定也只有倪西動過——

    想到這裡,心中忽的一痛,唐雲忙搖了搖頭,又想道,會不會是在遇到倪西之前被其他人掉了包?唐雲知道自己在百花路至少昏迷了兩個時

辰。

    不會的,追殺自己的除了天命教徒就是禁軍衛,他們可都是殺人越貨的角色,能奪書又怎麼會放了我?

    如果是掉包,至少提前便要準備一本贗品,但這是需要時間的,除了——除了倪西還有誰有這麼好的條件呢?

    看樣子倪西不是天命教的人,更不是禁軍衛的人,為什麼要救我,又要搶了我的書?倪西,小玉,還有這座大宅,究竟是我的臆想,還真是

一個陷阱?想起倪西梨花帶雨的模樣,唐雲怎麼也不會把「心機深沉」四字聯繫到她的身上,若是一切都在演戲,那麼為什麼自己如此心痛?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無解。僅憑自己的胡思亂想是不行的,但唐雲至少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倪西在對自己說謊,而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倪

公府,

    想到這裡,唐雲驀地站了起來,一股壓迫感從心底升起,令唐雲頭皮發炸,幾乎喘不過氣來,唐雲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後背起褡褳,奪門而

出。

    方走出幾步,忽的停了下來,蹲在地上忙揭開褡褳,果然如此,自己褡褳中一共有兩本書,那掉包之人竟然只拿《山海經》而對另一本《催

眠術》視而不見,想必對這其中的秘辛瞭如指掌。可恨,竟然被人神鬼不知的掉了包,再也不能受她的魅惑了。

    唐雲重新收拾好,心中既感到恐懼又感到悲痛。恐懼的是這幾日自己一直生活在別人設計好的陷阱中,悲傷的是自己竟然喜歡上了設計陷阱

的人,那麼倪西口中的倪老爺也是假的了。可惡!

    藉著清淡的月光,唐雲向小木屋後的碎石小路走去,沒走幾步,前面火光一閃,遭了,有人?唐雲貓著腰,迅速的躲進小路左側的那片竹林

中。

    燈火漸漸亮了起來,腳步聲也「踏踏」作響,一位老者提著燈籠,微弓著腰走在前面照路。燈火掩映下,老者的臉被照的一片慘白,猶如殭

屍一般,還掛著怪異的笑容。

    在老者身後的是一位身形偏胖的鬼影,鬼影的面容雖然看不真切,但一雙眼睛卻螢光閃閃。

    唐雲摒著氣息,雙眼圓睜,緊張的盯著兩人從身邊擦過,多虧自己驚覺,不然定會被這群惡鬼逮住。

    為什麼總也逃不離惡魔的鬼爪?如今這座大宅定是戒備森嚴,就算自己躲過了這二人,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想起那夜被追殺的遭遇,唐雲不

禁打了個冷戰……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1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二十四章 遭伏

   
    背脊又開始隱痛起來,似乎有一股**的毒氣不斷的在皮膚下翻騰,而那痛入骨髓的尖利,彷彿千萬根針的刺扎。

    唐雲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身前的青竹,咬牙忍受。

    汗水浸透了衣衫,迷濛了雙眼,但,一定要忍住,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音,因為身邊到處都是飄動的鬼火,只要被發現,一切都完了。

    果然沒錯,那兩個人去小屋沒有看見我,便見整個大宅的家丁盡數喚了出來,提著籠燈,四處搜尋起自己來。

    但,好痛苦啊,我快忍不住了,唐雲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任血珠順著下巴滴落到衣衫上,胸腹中似乎快要爆炸了般,好難受。喉嚨也彷彿

燃燒起來一樣。「吱吱」青竹被雙手的指甲刮出尖利的聲響。再忍忍,唐雲昏沉的頭腦慢慢低垂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雲被一陣冷風吹醒,唐雲一驚,翻身坐到在地,雙腿早已跪的沒了知覺,雙手也是血肉模糊。

    沒想到自己竟然跪著昏倒了,還好沒有被發現,唐雲小心的望向四周,驚奇的發現鬼火已經不見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躲在竹林中。

    雙手的指甲被堅韌的竹片刮裂,嘴唇也被自己的牙齒咬破,如今背脊的疼痛已經淡去,雙手和嘴唇卻火辣辣的疼。

    唐雲吐了一口血水,扶著青竹站了起來,將褡褳檢查一遍,然後掛在肩上,蹣跚向竹林外走去。

    望了望夜空的彎月,應該子時了吧,才走了兩步,便茫然的停了下來,要往哪裡去呢?看樣子是走不出去了,門丁定然把守各處要道。

    不知不覺,唐雲又繞回小木屋前,見木屋門前的腳步雜亂,門廳洞開,連床板也翻了起來,屋子裡堆放的乾草也散落滿地,一片狼藉。

    唐雲坐在門前的石凳上,看著這一切,嘴角冷笑不止,真是煞費苦心啊,就為了找到我,竟然知道這樣瞞不住我,那當初就應該將我殺了啊



    笑著笑著,便流出了眼淚,為什麼這個世界突然變得如此陰暗,所有的美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身前的倒影隨風搖曳,唐雲驀地佔了起來,轉身望去,那是?遠處高高伸出院牆的石榴樹枝,令唐雲雙眼一亮。

    竟然逃不出去,就翻出去。要是等到天色大亮,自己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唐雲將褡褳藏到衣內並在腰間打了個結,然後從木屋中取出一條指頭粗的麻繩,在繩頭打了個活圈,便向石榴樹摸去。

    唐雲一生從來沒有爬過樹,甚至連長於三尺的鐵器都沒有摸過,卻要如何攀樹呢?

    對於這個問題唐雲心中已有計較,將手中的繩子拋到那突出來的樹枝上,然後一邊抓著繩子一邊蹬著牆,等到了牆頭,再將繩子拴在腰間往

下溜,也許這樣能出去也說不定。

    想好了對策,唐雲掄起臂膀,大概瞄了方位,便將繩子拋了上去。以唐雲的身手,少說也要試上十來次也許能套住枝頭。

    沒想到唐雲等了半天也不見繩子掉下來,又加上夜黑風高,也甚看不清楚。唐雲心中一喜,忙將繩子抄到手中,使了勁的往下拉,想試試牢

不牢靠。

    只聽牆頭一聲慘叫,唐雲知覺臉上刮過一股罡風,接著「咚」的一聲,像似什麼東西從牆頭落了下來。

    唐雲臉色一變,也沒敢靠近細看,慌不跌的棄了手中繩索,向後退開,雙眼圓睜,靜靜盯著那一團趴在地上的黑影。

    只見黑影動了一下,一陣罵娘只剩傳來。

    莫不是套著飛賊了吧,想到飛賊,唐雲更是心中驚怕。

    正待唐雲不知所措的時候,牆頭一晃,順著石榴石又落下三道黑影,其中一人將手中火折子吹亮,然後向那趴著的黑影走去。

    「老四,沒事吧。」黑影用火折子照了照趴在地上的同夥,那傢伙一邊罵著一遍將套在脖子上的繩索取下,惡狠狠的想唐雲走來。

    「呦,死到臨頭還要害人。」其餘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將唐雲圍了起來。

    唐雲心中驚懼無以復加,雙腿不住的打顫,難道真的遇到飛賊了?只見將唐雲圍起來的這四人都蒙著黑面,穿一身夜行衣,腰間寒光閃閃,

怕是殺人的武器吧。

    「你,你們是誰?為何半夜翻牆?」面對黑暗勢力,唐雲還是顫聲質問道。

    「我們翻牆還不是為了你啊?你以為躲在我的西西家就安然無事了,就沒人發現了。」站在唐雲身前的黑影凶狠道:「今天非得叫你知道爺

的厲害,竟然敢引誘我的西西,找死。」

    「老二,別跟他囉嗦,掄起來再說。」唐雲身後的黑影不耐煩道。

    如今唐雲被這四人圍在中間,雖然天色黑沉,看不真切,但四周傳來的危險令唐雲渾身發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你,你們要幹什麼?」唐雲牙關打架,知道這次是大禍臨頭了。

    「干你娘啊,給老子狠狠揍。」唐雲身前的黑影十分激動,說著就撲了過來。

    「老二,你別過去了,站在這把風。」身前的黑影身形一滯,停了下來,應了一聲,沒有再動,但唐雲彷彿感覺到那雙陰狠的眼睛正死死的

釘在自己的身上。

    其餘三道黑影身法快絕,配合默契,唐雲還沒反應過來便覺胸口一痛,險些背過氣去。

    踉蹌退了兩步,又覺腦後一痛,登時身體斜飛了出去,唐雲趴在地上,口中「哇」的吐出一灘血水,腦袋更覺沉重。

    臉側的厲風刮來,唐雲知道又是一腳要踢來了。唐雲本能的將臉挪開,卻不料撐在地上的左手被一隻腳狠狠踩住。

    這一踩,十指連心更是痛的唐雲冷汗直流,「哇」的一聲便慘叫起來。

    「操你娘的,還敢躲。」身後沒踢中的那一腳又旋了回來,狠狠一腳踩在唐雲臉上,唐雲腦袋猶如皮球般狠狠撞到地上,然後又彈了起來。

    踩住唐雲手掌的黑影迅速將一團事物塞進唐雲滿是血水的嘴中,唐雲慘烈的嚎叫戛然而止。

    「老三,去把會風,把老二叫過來出出氣。」踩在唐雲腳上的黑影冷聲道。

    站在一邊的黑影狠狠在唐雲脊背上抽了一腳,然後向遠處走去。

    這一腳不踢還好,唐雲瞬間便從地上跳了起來,背脊的傷口本就腫脹難耐,這一腳準確的踢中要害,唐雲口中嗚嗚的低鳴著,一把將擋在身

前的黑影推開,向小碎路跑去。

    跑了沒兩步,只覺脖子一緊,唐雲硬生生的被人提著衣領拽了回來,此時的唐雲幾乎處於無意識狀態,方纔的逃跑也不過是疼痛刺激了逃跑

本能,此時身體疼痛不說,體力也漸漸不支,只能被人向拖麻袋一般拖了回來。

    「小崽子,還想跑。」自稱老大的黑影一把將唐雲拽了回來,然後往一側的竹林拖去。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倪家半夜會突然出現這四個蒙面人,而且還對唐雲大打出手?

    這一切都要從劉安世說起,劉安世前幾日被收為天命教外門弟子,本想找倪西炫耀炫耀,誰知被拒之門外,再然後就撞見了二人在後院約會

。所以劉安世便找來自己的師兄弟,準備將唐雲暴揍一頓。

    沒錯,那蒙面人中被稱為老二的就是劉安世,劉安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師兄弟眼前被揍的人就是全城通緝的唐雲,雖然大家都在一座城中,

但對性格孤僻的唐雲來說也沒有什麼印象,如今夜色深沉,漆黑如墨,一時沒人識得出。

    而這正合了劉安世的心意,沒人知道眼前的人是唐雲,就沒有人貪戀那一千兩白銀。

    劉安世之所以如此心急要前來做掉唐雲,是怕今日中午與自己一道前來的那幾個僕從貪戀錢財,私自揭榜,禍害倪家。地痞就是地痞,他們

總是人前一套,人後另一套。同樣身為地痞的劉安世可是深知這一點的。

    「老二,這傢伙昏死過去了,我們走吧。」老大狠狠照唐雲面門踢了一腳,見唐雲沒有反應,嘿嘿笑道。

    「我說過了,要將這傢伙揍死然後活埋了。」劉安世走到近前,將火折子朝唐雲臉上照了照,見唐雲滿臉血污,一張俊臉早已腫脹的不成樣

子,髮絲凌亂不堪,只有微弱的鼻息還能感到這不是一個死人,也就一口氣吊著了。劉安世站了起來,繼續道:「就算扔在這裡,也活不成了

,還不如埋了算了,省得麻煩。」

    「無所謂了,反正人不知鬼不覺,老二,這小子調戲你媳婦,咱們哥幾個可是給你出氣了。」黑影揮了揮手,身後兩人便開始尋了片平整的

土地挖起坑來。

    「那是,那是,以後哥幾個的花銷咱全包了,以後咱們就樂逍遙,呵呵。」劉安世敷衍道。

    哼,沒有人可以和我搶倪西,就算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反正他已經是個通緝犯了,我這樣做也是為民除害。如果這小子一直呆在倪家,包

不准哪天便會被禁軍衛發現了,再說天命教也放出耳目帶出搜尋,若是知道唐雲躲在這裡,那倪家一定凶多吉少。老天爺不要怪罪我啊,我這是為民除害。

    「這片竹林好啊,土面潮濕,竹味濃郁,埋個死人也不會有人發現的。」竹林深處溪水潺潺,如此寂寥的夜竟然傳來人聲。

    「不好有人,哥幾個小心。」老大急忙拉起了在身前努力挖坑的二人,對身旁的劉安世,小聲道:「剛才有人說話,你聽到到了嗎?」

    劉安世沒有說話,因為身後突然散發出一股猶如山嶽一般的氣勢,已經回答了他。那令人心中生悸的殺氣……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1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峰回

   
    「為人處世,不能太絕,何必非要取人性命才肯罷休。」劉安世身後那隱在殺氣中的神秘客道。

    雖然劉安世背對著神秘客,但對面的師兄弟三人卻是看了個真切,清冷的月光正好灑在神秘客身上,竟然這般魁梧,三人瞧得張口結舌。

    神秘客披著一件連帽披風,將臉面遮在黑影中,魁梧的身材足高出劉安世兩個腦袋。

    猶如魔鬼一般的身影直震懾的三人渾身發抖,皆釘在當場,連逃跑的勇氣也沒有。而劉安世更是呼吸困難,渾身抖若篩糠,竟然能散發出如

此可怖的殺意。

    神秘客見四人被自己嚇得不敢動彈,便向不遠處昏迷在地上的唐雲走去,神秘客步履沉重緩慢,每走一步身體都會發出「吱吱」的聲響,像

骨頭摩擦的聲音,而踩在腳下的竹屑更是被踩得爆裂。

    難道真是魔鬼?人的身體怎麼能發出如此瘆人的聲響呢,四人渾身僵硬,眼睛呆望著神秘客留下的深陷在泥地中的鞋印,大氣也不敢出。

    「本來是準備殺了你們的,但這裡並不是殺人的好地方,所以能滾便滾吧。」神秘客將唐雲抱在懷中,探了探唐雲的鼻息,似乎鬆了口氣般,對嚇傻的四人道。

    「怎麼?難道非要我送你們一程。」神秘客稍稍收斂的殺氣又散發了出來。

    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四人登時回過神來,爬滾著向後院高牆衝去。

    直到四人消失後,神秘客才向竹林深處走去,邊走邊道:「老常,快看看,唐雲氣息很弱。」

    「小寇,那幾個人是什麼來路,怎麼放他們走了?」竹林深處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原來竹林中還隱有一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過後,一道黑影便從密林深處閃現出來。

    來人也是一身連帽披風,罩著頭臉看不清相貌,比起神秘客的魁梧只能算作矮小身材,聽聲音像是個老者。老者忙走到近前,藉著月亮的微

光,在唐雲身上上下摸索起來,過了一會,長出一口氣,對神秘客道:「沒什麼大礙,都是些皮外傷,只是背後的傷口開裂,血流不止,要立

刻開刀放出淤血。」

    「這就好,倪震亨今晚應該回來了,我們過去。」神秘客音調深沉,似乎十分生氣。

    「小寇啊,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待會不可莽撞啊。」老者在唐雲脊背處的一道穴位上紮了一針,便隨著神秘客向前院走去。

    「那為什麼是唐雲一個人在這裡,還被那些地痞毆打,險些被活埋?」神秘客悶哼一聲,冷冷道:「如今三侯倒台了,他們倪家就翻臉不認

人了。」

    神秘老人輕咳一聲,道:「不可胡說,倒是那四個小鬼是什麼人,為何要毆打唐雲?」

    「是天命教徒。」

    「什麼?」神秘老人吃驚不已,忙道:「那你還放他們走,你也糊塗了嗎?」

    「是外門弟子,不打緊,應該是結的私怨。不然整個天命教都行動起來了,怎麼會派那幾個小鬼。」

    「你確定?」

    「鬼神不懼的神醫最近怎麼總是疑神疑鬼的,那四個小鬼腰間都掛有太極銅鑒,是黑白兩色的。」

    「不管這些了,反正馬上就出城了,無所謂了,倒是你的雙腿怎麼樣?」神秘老人擔心的問道。

    如今每走一步,神秘客身上都會發出「吱吱」的聲響,令人心中生悸。

    「沒大礙了,祝大師說要等一段時間的磨合後,就不疼了。」神秘客搖了搖頭,繼續向前邁出沉重的腳步。

    這二人究竟是誰呢?若此時唐雲清醒過來定會激動地大哭起來。

    沒錯,那神秘客正是為救唐雲而下落不明的寇宗,而那老者不是濟世堂的常定軍又是誰?

    先說寇宗,唐侯之變那夜,為了救唐雲,寇宗不得不硬戰天命教八大高手之一的道隱,雖然最後將道隱重創,但寇宗也是身中數箭,尤其的

是橫貫膝蓋的那兩箭更是廢了寇宗一雙腿。

    當時寇宗帶著一身傷痛,昏昏迷迷的消失在小巷中,所幸被趕來接應的陶安救走,為了躲避追兵,二人連日來一直躲在民房中,沒有現身。

    而常定軍自那夜過後,因為受到曹夢忠的委託便關閉了濟世堂,尋了處僻靜的山澗,研製起香木的解藥。等研製出來後,常定軍便向進城尋

唐雲,畢竟唐雲受傷不輕,常定軍一直惦記在心中。

    而這一切都是三日之前的事了。

    「如今害的你也上了通緝榜,你以後有何打算?」寇宗抱著昏睡的唐雲,問道。常定軍為了研製香木,關閉了濟世堂,令禁軍衛產生懷疑,

這才被畫上了通緝榜。

    「等治好了唐雲,我就去薊北,那裡應該會需要我吧。」常定軍淡然道:「作為一名醫生,便要周遊天下,濟世萬民。小小的濟世堂何足道

哉。」

    「這學醫的和從軍的就是不一樣,光這份胸襟就比咱寬廣。」寇宗打趣道。

    「祝大師說,出城後去東北的孤首山,大家都在那裡了,一切小心啊。」

    「這次多虧了祝大師,不然三侯就真的完了。」寇宗沒有再說下去,默默地跟在常定軍身後向前走去。

    這二人走的很快,像似對這倪府極為熟悉,不一會便從偏院拐了出來,這倪府宅院也算廣闊,少說也是五進大院,這一路上關鍵的路口也都

有籠燈照著,但卻不見一人。

    寇宗三人快步來到大前院,只見各處屋簷籠燈高掛,將偌大的庭院照的猶如白晝,直到這裡才稀稀落落的站了十七八個家丁。

    守夜的家丁略一分神,便從偏院走出兩道黑影,一名身材魁梧的黑影懷中卻還抱著一個。

    年輕的家丁猛的一驚,便呼喊起來,只見眾家丁抄起放在牆根的齊眉棍,向寇宗二人圍了過來,其中還有兩人飛快的向堂中跑去,似乎是去

通知老爺了。

    寇宗不言不語,繼續朝堂口走去,對漸漸圍過來的眾家丁連瞧都不瞧,常定軍也是低頭垂目,跟在寇宗身側。

    帶頭的那個年輕家丁見著罩著頭臉,顯得神秘莫測,一時也不敢衝將上去,但隱隱感受到的殺氣卻是家丁亂了方寸,提聲喝道:「快停下,

再往前闖,便要吃棒子了。」

    見這神秘人根本不理會自己,年輕的家丁忽的惱羞成怒,吆喝一聲,眾人掄起棒子便衝了上去。

    「都給我住手,是自己人,倪丁,去把散在府外的人收回來,早早滅了燈,大伙去休息吧。」關鍵時候,堂口忽的衝出三人,宅院的主人及

時制止了這場不必要的武鬥,也是必輸無贏的武鬥。

    「好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大伙去睡吧。」身後的管家走到眾家丁身前,揮手示意。

    「雲,怎麼會這樣?是誰傷了他?」倪西從父親身後衝了出來,見唐雲竟然變成這般,頓時哭了出來。

    帶頭的家丁愣了愣,急忙收了齊眉棍,點了幾個人便匆匆從側門閃出前院……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2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二十六章 路轉

   
    「幾個小時前接到一封密函,說唐雲正在我府上療養,又說今夜有人拜訪,要我回府。

    我一回府便隨著王伯匆匆向偏院趕去,沒想到在木屋中卻沒有發現唐雲的身影,於是我便集眾家丁之力從後府開始搜尋起來,但還是一點消

息都沒有,我也不知為什麼會不見了,便又派家丁去府外的幾條街道搜尋,正在等待消息,卻家你們從偏院走了出來。」

    滿屋的燈火熄滅了,聚集的眾人也都散開,夜漸歸平靜,只有前院堂口還亮著一處微光。

    寇宗聽倪震亨說完,不由思索了起來:「那幫地痞和我們進來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但這之前你們已經發現唐雲不見了。」

    「所以唐雲並沒有離開倪府,而是躲起來了,可是為什麼要躲著我們呢?」倪震亨端坐在背椅上,微胖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的抖動。

    「難道說唐雲知曉那幫地痞今夜要來揍他,所以提前躲了起來。」

    「不對,按理說他當時就躲在竹林中,自然知道我們正在找他,如果是為了躲避那幾個地痞,應該跑出來向我們求救才對。」倪震亨搖了搖

頭,思索道:「我想了好幾邊,我覺得唐雲是在躲避我們,至於那幾個地痞應該只是插曲而已,可以不考慮在內。」

    「何以見得?」寇宗冷聲道。

    「方纔你說過,聽到有人說『老二,這小子調戲你媳婦,咱們哥幾個可是給你出氣了』這樣的話,所以我斷定這老二應該是劉安世那混小子

沒錯。」倪震亨捋著唇上短齜,分析道。

    「劉安世是什麼人?」

    「這『武商』四家,其中就有一個劉家。」

    「原來是劉誓熊子嗣,竟然也成了天命教外門弟子。」寇宗不解道:「這劉安世卻為何要欺負唐雲呢?」

    「這幾日,我一直在會館忙籌資的事,所以唐雲一直由倪西在照看,可能是劉安世撞見了他們在一起,所以心中嫉恨,便做出此事。劉安世

卻是喜歡我家倪西。」

    「若是這樣,那這件事倒也真的可以不用去考慮,唐雲之前都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躲避你們?這個還真不好猜,等唐雲醒來疑問便知。」

寇宗一擺手,小聲道:「你要怎麼將唐雲運出城去?」

    倪震亨一愣,奇怪道:「怎麼你與老常不出去嗎?」

    「我們自有辦法,就不勞煩你操心了,只是唐雲如今是帶病之身,而我們也都被通緝,在一起目標更大,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寇宗搖了

搖頭道。

    「原來如此,若只是唐雲一人,那麼自然沒有問題,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倪震亨臉上一鬆,笑道。

    「等老常做完手術,我們就要離開了,最遲明天將唐雲送出城外,沒問題嗎?」

    「應該沒有問題。」倪震亨站了起來,向內室望了望。

    自寇宗見到倪震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天色已經灰白。常定軍準備好醫具藥品,便將唐雲安置在內室,開始做手術,而倪西堅持要守在唐

雲身邊,所以給常定軍打下手。

    老管家一直守在外堂,避免任何人靠近內庭。

    寇宗也跟著站了起來,天快亮了,老常頭再不出來,就走不了了。寇宗繞著內庭多起不來,長袍之下又響起了一陣詭異的「吱吱」聲。

    倪震亨聽的滿腹疑惑,但如今也管不了那許多了。府上聚集了三個帝都『重犯』,這要是被那些耳目知道,整個倪府就完了,也許比天工府

還要慘,其實他更想寇宗他們離開。

    正待二人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只見常定軍擦拭著帶血的雙手,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倪震亨急忙迎了上去,關切問道:「唐雲怎麼樣了?」

    常定軍尋了一處坐了下來,然後端起管家遞過來的熱茶,抿了一口才道:「沒事啦,現在只需好好調養就行了,一個月後就能完全康復,在

幾個小時就能轉醒過來。」

    「將那密函拿給老常瞧瞧,老常識得祝大師的筆跡。」寇宗從遠處繞了回來,對倪震亨道。

    倪震亨忙從衣衫的暗袋中取出密函,遞給常定軍。常定軍結果一瞧,忙站了起來,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寇宗,喃喃道:「果然是祝大師,沒

想到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祝大師。」

    祝大師知道寇宗躲在民房裡,也知道我躲在僻靜的山澗中,然後引我到寇宗那裡,將祝大師遺留下來的腿具給寇宗裝上,原來他也知道唐雲

躲在倪府中。

    常大夫一邊默想一邊將手中的密函放到燈台的火焰上燒成了灰燼。

    常定軍暗歎口氣,緩緩站了起來,見天色灰白,忙對倪震亨拱了拱手,道:「竟然小寇把事情都說清楚了,那麼我們也要告辭了,一定要小

心啊。」

    倪震亨望著兩人的背影,悄悄擦了把額角的冷汗,可算是走了兩個,今天早晨便把這剩下的一個運出城去,來他一個暗度陳倉。

    「王伯,我出去一會,好好照顧唐雲,小心收拾一下,等我消息。」倪震亨整了整微皺的藍綢長袍,急匆匆便朝府外走去。

    「小姐休息會吧,這都忙碌了一夜了。」老管家進了內室,見倪西坐在床邊,低聲抽泣,歎了口氣,勸道。

    「陳伯,我沒事,竟讓我在這裡坐一會吧。倒是您快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照看著,沒事的。」倪西將洗乾淨的手帕從銅盆中撈起,然後擰乾

,輕輕地擦拭著唐雲冒著冷汗的額角。

    老管家搖了搖頭,默默退了出去,就讓他們相處一會,也許再過幾個時辰,就再也見不著了。

    「雲,你聽得到嗎?你的背疾被醫好了,只要調養一個月就能恢復如初。哎,你早先急著要離開這裡,昨晚又躲避著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知道人家會擔心你嗎?」

    唐雲聽不到,依然在昏睡,但正因為唐雲聽不到,所以倪西繼續喃喃道:「父親在外面的談話我都聽到了,原來你是被劉安世那傢伙給欺負

了,哼,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那個傢伙,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倪西神色黯然,「也許,也許再過幾個時辰你就離開這裡了,離開荊江城了。」

    「你,你不用這樣假惺惺,你偷了我的書,然後又假裝討好我,還謊稱自己是倪家小姐,又說這裡是倪府,反正被你們逮住了,你們想怎麼

隨你們,最好給我一個痛快的,不需要這樣虛偽的流淚。」唐雲一把拂開了倪西的手臂,整個身子因為激動而劇烈的抖動起來。唐雲的身體太

虛弱了,剛才的一拂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唐雲閉著眼睛,艱難的喘息著,但微皺的雙眉之間卻透出強烈的厭惡。

    「你,你,你——」倪西震驚的無以復加,一連說了三個『你』卻始終說不下去,倪西猛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這樣莫名其妙

的話是從唐雲口中說出來的,竟然是從自己喜歡的人口中說出來的。

    「你——混蛋。」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2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消解

   
    「我叫倪西,我父親叫倪震亨,我們倪家是『武商』四家之首。那道紫牌是我們倪家的商牌,持牌者可以隨意調動任意分號的人力和物力。



    這間內室本是倪震亨的小憩之所,為了使唐雲相信這裡是倪府,倪西當著唐雲的面將牆上的暗閣打開,然後從裡面取出了兩塊紫牌,與當日

曹夢忠給唐雲的一摸一樣。

    唐雲看著倪西手中的紫牌,默不作聲,但閃動的雙眼卻驚疑不定。

    「若你還是不信,那麼就隨我去前門一瞧,那府門上高懸的『倪公府』三字卻做不了假吧,我父親方才出去了,待會他回來你——你就可以

出城了,也不用這樣疑神疑鬼了。」

    倪西說完,也不離開,只是靜靜的立在唐雲不遠處,擦拭著淚水。她想不明白,唐雲怎麼會如此多疑,竟然總是在懷疑自己。

    唐雲陷入了痛苦當中,倪西的話猶如棍棒一般,將自己敲醒。如果倪西說的是真的,那麼《山海經》怎麼會被人掉了包,難道她還在演戲?

唐雲看看床上的紫牌,又偷眼望望站在不遠處的倪西,難道說是我自己想錯了?

    唐雲不知所措起來,頭腦一片模糊,默默地坐在床上,《山海經》上一字也無卻是真的,如果不是倪西動的手腳,又會是誰呢?背脊傳來的

陣痛打斷了唐雲默想,唐雲這才發現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唐雲揭開內衫,只見胸腹之間已經纏滿了紗布,唐雲臉上神情微變,又環手摸了摸後

背,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的背疾——謝謝你。」唐雲小聲道。方才對人家姑娘那麼無禮,真是衝動啊。當倪西拿出紫牌的時候,唐雲其實已經確信這裡就是倪府

了,還有倪西的神情就算再好的戲子也演不來的,那是發自內心的失望,委屈,震驚,憤怒——

    那麼就只有一件事不可理解了,《山海經》怎麼會被人掉包呢?

    此時室內的氣氛陷入了尷尬,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在地上,默默地對持了,誰也不想動,誰也不想說話。

    《山海經》就算被人掉了包,也不會是倪西做的手腳,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到底被誰掉了包,我以後一定會查出來的。

    尷尬的氣氛可以令人崩潰,唐雲心中更是後悔不迭,是自己傷了倪西的心,唐雲越想越悔恨,心中大罵自己衝動糊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了,唐雲忽的靈機一動,左手悄悄地藏到背後,然後用手觸動著剛剛包紮好的傷口。

    「啊,好痛——」這不是在演戲,這是真的很痛,唐雲登時冒出一層冷汗,整個身體翻了起來。沒想到竟然這麼痛,早知道就裝痛算了,唐

雲心中默念,將痛楚用更誇張的動作表現出來,希望能引起倪西的同情心,以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雲,怎麼還會痛嗎?常大夫不是說以後都不會再痛了嗎?」倪西急忙跑了過來,翻看起唐雲背脊的傷口,只見一道血絲從紗布中滲出,「

應該是傷口裂開了,不打緊,你不要再動了。」

    「你剛才說什麼?常大夫來過了,我的背疾是常大夫治好的。」唐雲震驚無比,忙坐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傷痛了,抓住倪西的玉臂,急道



    「當時劉安世正在打你,是寇叔和常大夫救了你。」倪西如實說道。反正寇宗和常定軍都沒有事,說出來倒也可以使唐雲不用那麼擔心。

    「寇叔,寇叔也沒事真是太好了,」唐雲喜極而泣,卻不想哭出來,因為已經哭得夠多了,唐雲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道:「那他們人

呢,和你父親出去了嗎?」

    「沒有,他們治好你的病就離開了,說是在城外等你。」倪西見唐雲終於恢復了正常,對自己也不再那般厭惡,便有心化解唐雲的心結,倪

西溫柔的看著唐雲的眼睛,問道:「雲,告訴我為什麼那樣對我?」

    此時唐雲已經完全相信了倪西的話,因為唐雲還問了寇宗和常定軍的相貌,而倪西想也不想描述的都很吻合。

    「對不起,倪西,我不是故意的。」還是那雙水潤的眼睛,不含一絲雜質,清純爽朗。開始唐雲還不適應與倪西對視,漸漸的被倪西眼睛中

投出來的純真所感染,兩雙眼睛終於毫無保留的融化在一處,「對不起,西兒,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是我冤枉你了。」

    是啊,為了天下民生,變的謹小慎微,變的疑神疑鬼,那本書至關重要,是陳伯拿命換來的,我不能不小心啊,請原諒我吧,害你如此難過

,唐雲不停的在心底說著。

    「不用說了,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一切了。」倪西微微閉上了眼,美麗的臉龐泛起紅暈。

    靠近,在靠近,那襲入鼻中的體香,那嬌嫩白皙的臉龐,在下面是精緻、櫻紅、飽滿、巧小的嘴唇。

    在狂亂的心跳聲中,兩人終於獻出了彼此的初吻。

    三月二十六,荊江城,天微亮。

    直通東西的十三里大道上,一隊馬車排成一字向大東門浩浩湯湯馳去。天雖然微亮,但寬敞的大道兩側已經擠滿了觀望的百姓。

    馬車共有二十輛之多,皆蓬以黑布,鼓鼓囊囊也不知裝的什麼物什,總之將黑布高高撐起。馬車兩側更有兩排護車隊緊緊隨行,每人手中都

擎著高翹的旗幟。

    從前向後依次瞧去,竟然都是紅底黑字,大篆書寫。最前邊寫著「御賜武商」,接下來就是「荊江會館」,其他的旗幟上面皆是各家的名號

,最多的就是「倪、劉、錢、趙」四字。

    沒錯,這支車隊正是荊江會館派去援助薊北的物資車隊,等出了城便盡數轉到大船上,然後通過水路運往薊北。

    「看著天氣確實要下雨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烏雲?」王老虎雙手攏在油黑的袖子裡,望了望天。

    「呦,王老虎包子都賣到這裡來了,是啊,天要下雨,我們的生意可就泡湯了,看完車隊,不如哥幾個收拾了擔子,找個地兒喝兩盅。」餃

子王也跟著嚷嚷道。

    「行啊,這車隊可是夠排場的,這一次就募捐一百萬兩銀子啊,還不算早先的六萬石大米,這武商就是富裕。」王老虎砸吧砸吧嘴,無不喟

歎道。

    「這也足以說明這次的地震有多麼大,聽說北嶺都被震開了一道口子。」餃子王揉了揉臉,急道:「落雨了,王老虎,走走,喝兩盅。別磨

嘰在這裡了。」

    「得,這就走。」兩人收拾了扁擔,漸漸消失在人潮中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2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城

   
    雨不大,像一道用無數細線編織好的白幕從天而降,而江邊悄悄飄來的霧氣更是給荊江城籠上了一層彌蒙,百姓也都漸漸散開了,荊江城的

早晨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和噪雜,儘管天空飄著小雨。

    唐侯之變過後,荊江城的各處關卡都加派了人手,城衛將大東門防守的十分嚴密,這麼大的車隊更是令禁軍衛緊張起來。

    儘管這是一支以募捐之名而組成的車隊,飄揚的旗幟上那「御賜武商」四字更是過關的通行證,但該走的形勢還是要走。

    高大的拒馬擋在了城門前,迫使整支車隊停了下來,一支全副武裝的黑甲軍整齊劃一的跑了過來,而城牆的垛口、角樓上的弓弩手更是將箭

矢鎖定了所有車輛上的人。

    「該死的,昨晚不是給季校尉都上貨了嗎,怎麼還這般嚴查,不是說走走形式嗎?」老管家小聲對坐在車中的人道。

    「季和為人狡詐不可信,那麼就按早先商量好做吧,我們下車。」倪震亨回道。

    倪震亨作為武商之首,又是荊江會館的會長,這押車送行本是份內之事,但古往今來,商人是最賤的職業,便連這些丘八也是瞧不起商人,

雖然倪震亨是帶品銜的御商,還是被守城的官兵戲弄了。

    倪震亨跳下馬車,老管家忙將傘撐開,護在老爺的頭頂。

    「季校尉昨晚睡得可好,這天氣不好,江面浪大,誤了時辰總是不好的,這通關文書可是皇上硃筆親批的啊。」倪震亨這會長不是白當的,

軟硬都給他過一遍,不怕他不鬆手。

    「這青磚大牆上那榜可還好好掛著,總要抄抄畫像,不然怎麼對得起聖上的托付。」季和小眼一轉,也笑著和起了稀泥。

    「要不這樣,查過了一輛過一輛,這樣上船也快,不至於誤了時辰,怎麼樣?」倪震亨強壓著怒氣,依然笑臉相對,見季和瞇著小眼,沒有

反應,接著道:「咱也知道,這當差的不容易,都是給皇上辦事,總不能讓人說笑話不是,以後需要幫襯的地方多的去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由得季和不讓步,季和也無非是想多撈些錢財,見這大財主如此說話,正合了季和的意,「咱這也不是奉行公務嘛,

都不容易啊,咱可不敢誤了募捐的吉時。」季和斜眼一瞧,整個車隊也抄的差不多了,便揮了揮手,收了兵衛,放了拒馬。

    稍微整頓了一番,車隊才匆匆馳出了荊江城。

    「真險,已經抄到第十九輛了。這季和真不是東西,貪得無厭。」老管家咒罵道。

    「只要他有弱點就不難對付,沒事就好,先去漢江渡口,然後換車送唐雲去孤首山。」倪震亨也不禁擦了把冷汗,方才卻是驚險,那最後一

輛馬車上藏得正是虛弱的唐雲。

    「怎麼不是他們來接應唐公子,卻是出什麼事了嗎?」老管家一愣,不明所以。老管家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寇宗和常定軍了。

    「出發的時候接到密信,他們不能前來接應了,但是會在暗中保護唐雲,只叫我們派輛馬車就好。」

    孤首山在帝都和遼牧州之間,屬於北嶺一脈,那裡山林密佈,地勢險要,其間又有無數礦脈穿插,更有裸露的岩床橫貫整個孤首山。

    所以孤首山人跡罕至,便連草木也很稀疏,漫天被地的裸巖更是荒蕪的代名詞。

    七大牧州環衛帝都,各牧州之間皆有數條寬廣馳道相連,當日劉雲清去閩牧州走的是「閩越道」,從帝都直通遼牧州的管道是「遼岳道」。

孤首山就在「遼岳道」中途,離馳道五百里處。

    若是快馬加鞭,只需五日便可帝都趕到孤首山,但唐雲此時的身份卻不適合走馳道,因為唐雲的畫像早已張貼到各處要道,連馳道第一個關

卡都過不了,卻還走什麼管道。

    所以倪震亨為唐雲安排的路線是橫越「遼岳道」,然後朝北行,翻北嶺,然後去孤首山。

    天色陰沉,綿雨霏霏。

    一輛黑蓬馬車疾馳在塵土不揚的泥路上,馬車身後是愈來愈遠的滔滔漢水,遠遠望去猶如一天連接天地的白練。

    唐雲揭開簾子,望著漸漸變成一條細線的漢水,心中滋味可想而知,這是自己生活了二十載的家鄉啊,就這樣輕悄悄的,甚至有些黯然的離

開,是啊,我是離開了,可父親卻還在幽深冰冷的牢獄裡。

    綿雨猶如溫柔的手掌輕輕拂開滑落下來的淚滴,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父親。

    遙望四周,四野開闊如鏡,唐雲知道,左邊朦朧的巨大陰影是讓自己心碎的荊江城,陳伯,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右邊掩映在濃密樹林中的

是一條筆直的黑帶,那就是「遼岳道」的入口。黑帶下方應該就是自己經常會去玩耍的卻月城,還有每年春天都回去踏青的東紫湖。

    是啊,就是在那裡第一次的倪西,再見了,倪西。

    唐雲放下簾子,虛弱的身子是不能夠長時間逗留在風雨中的,一陣晃動打斷了唐雲清苦的悲思。

    唐雲嚇了一跳,怎麼停下了,難道有被發現了嗎?

    正待唐雲驚疑之即,只見車首有人喊道:「小姐,小玉,你,你們怎麼來了?」然後又是一晃,只聽車伕跳下馬車跑了出去。

    「小姐?」唐雲心中一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倪西來了?

    唐雲慢慢揭開簾子,然後蹣跚的爬下馬車,朦朧的雨中,那站在自己身前的佳人令唐雲心碎。

    年輕的車伕,正是倪府的頗為俊朗的門丁,他的名字叫倪丁,是老爺賜的姓名。倪丁興奮的跑到站在遠處的小玉身前,抓耳撓腮,不住的傻

笑,「小玉是來看我的嗎?我把唐公子送到孤首山,便會趕回來的,不用擔心。」

    小玉吐了吐舌頭,輕啐了一口臉厚的青年,佯作生氣道:「誰擔心你啊,我是陪小姐來的,怕小姐有事。」

    「噢,不用擔心了,我可是從小就開始練武的啊,山裡的虎豹也奈何不了我。」倪丁的臉皮確實夠厚。

    本來小玉還想奚落兩句,突然聽到虎豹,登時睜大了靈動的雙眼,訝然道:「你們要翻山嗎,如果真遇到虎豹怎麼辦?太危險了。你,你要

小心啊。」說道最後,小玉聲如蚊吶,鍵不可聞。臉一定紅透耳根了。

    倪丁見小玉忽的不勝嬌羞,心魂被攝,喃喃道:「小玉,你,你真美。」

    如此露骨的表白,聽的小玉突然不知所措起來,小玉輕哼一聲,「美你個頭,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將手中的包裹一把塞到呆傻的倪丁手中

,然後害羞的跑開了,而倪丁卻真如呆傻般望著小玉的背影傻笑。

    「我,我——」唐雲看著眼前低頭不語的佳人,竟一時無語。

    「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唐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佳人還是默聲不語。

    「從這裡去孤首山很安全的,不用擔心。」

    唐雲心急如焚,卻始終抓不住重點,微涼的濕風吹拂在臉上,唐雲竟然出了一身熱汗。

    「西兒,和我一起走吧。」唐雲長出口氣,原來自己惆悵的,放不下的卻是這份朦朧的情絲。

    倪西柔弱的身子忽的一顫,雙肩開始劇烈的聳動起來,「好想一直陪在你身邊——」

    倪西抬起頭,淚眼模糊,卻強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你一定要等我,這是我們的信物。」唐雲心中悲痛,自己又何嘗不想一直陪在倪西身邊,可如今的自己能帶給她什麼呢,難道要她陪著自

己一起東躲西藏嗎?

    「這是?」倪西雙手捧著手心中的竹蜻蜓,吃驚的看著唐雲。

    「這是我們的信物,若是想我了,就把它飛到空中,我一定會看見的。」唐雲柔聲道,雙手輕輕托起倪西的冰冷的手背。

    倪西無聲的點了點頭,要說什麼呢?想了千百遍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告誡在無數次不可以哭,卻還是落下淚來。終於要走了嗎?真想

陪他一起離開這裡。

    「我會在這裡等你,等你回來。」壓抑在心中的悲傷再也忍不住了,那麼就哭出來吧,反正下著雨,也沒人知道臉上的淚。

    「那麼伸出你的左臂。」倪西認真的對唐雲道。

    依稀還有刮傷的手臂被倪西輕輕捧到唇邊,然後是,用力的咬下去,狠狠地咬下去。

    「這是我給你的信物,你一定要保管好了,等你回來,我要查看的。」

    倪西捂著櫻唇,轉身便跑,不能在呆在這裡了,不能在看著他了,不然我會真的捨不得的,「你說過會來找我,一定要回來啊。」

    疼嗎?很疼,心真的很疼,手臂上一圈小巧的壓印,慢慢滲出血珠,然後被雨絲打濕,稀釋,然後消失。

    馬車「得得」,佳人已經遠去,一切猶如夢幻,唐雲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爬上了馬車。

    「唐公子,做好了,我們出發。」

    「走吧。」

    至此,便算徹底離開了,好輕,雨好輕盈啊,好像睡一覺……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2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二十九章 潛能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唐雲睡著了,連眼角的淚痕也沒擦拭。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馬車一晃,唐雲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我睡了多久了?這是哪裡?

    「唐公子,馬車只能馳到這裡了,我們要翻山了。」黑簾被坐在車首的倪丁挑開,然後將唐雲扶下了馬車。

    好刺眼的陽光啊,唐雲趕緊閉上被刺酸的雙眼,用手擋住頭頂強烈的陽光。

    「唐公子,你先在這坐會,我去收拾收拾家什。」倪丁將唐雲扶到一處大岩石上坐下,然後將裝滿清水的羊皮袋遞給唐雲,轉身向馬車走去



    「如今已是三月二十七,還記得昨天的早晨的綿雨嗎?」倪丁一邊收拾行囊,一邊對唐雲道:「你身子骨比較虛,淋了雨,便睡著了。」

    「我整整睡了一天?」唐雲用清水漱了口,這才抓住羊皮袋猛灌了幾口。方做了手術,有一直提心吊膽出了城,這對身體虛弱的唐雲來說,

自然感到異常疲憊,這一睡竟然整整睡了一天。

    「可不是,如今天氣大晴,我們趁著光趕山路,才不會覺得陰寒。」倪丁從車上跳了下來,左肩多了一個土黃色的褡褳,裡面鼓鼓囊囊的,

定是裝了不少吃食。右肩掛著一張獵弓,腰間懸著箭壺,插著腰刀。

    看到倪丁這身武裝,唐雲不禁一愣,「怎麼前面很危險嗎?」

    「也沒什麼,北嶺這地界就是虎豹多,我去年隨老爺過來狩獵,還射殺了兩頭吊睛大蟲。」倪丁將兩頭駿馬的馬具揭開,放走了一匹,只留

下一匹黃宗馬,然後又從車中拖出一個大行囊掛在馬背上。

    「北嶺不是在薊北嗎,這才走了一天就到了北嶺地界?」唐雲不解道。

    「公子有所不知啊,我可是常來這裡狩獵,對北嶺比較熟悉,所以老爺才會放心讓我帶你。」倪丁牽著馬韁,自信的拍了拍腰間的箭壺,接

著道:「這北嶺東西延綿近萬里,山勢雄偉,其間高峰幽谷多如牛毛,南北平均也有近千里。這裡雖然稱為北嶺,其實連北嶺的邊還沒摸著呢

。」

    倪丁自顧道:「所幸我們只是去北嶺外圍的孤首山,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怎麼,這北嶺裡邊很危險嗎?」唐雲站了起來,接過倪丁遞過來的姜餅。

    「是啊,先不說裡面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洪荒猛獸,就說那分佈在北嶺中大大小小的活火山,也讓人望之卻步。再說最近薊北地動,連北嶺也

受到牽連,恐怕會引起火山爆發也說不定。」倪丁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的鐵刀,對著唐雲強擠出一絲微笑。

    「火山爆發我也略有耳聞,聽說非常可怕,遮天蔽日的黑塵,忽冷忽熱,便似煉獄一般。」唐雲吃著姜餅,恍然道:「難怪自從光明朝將北

元趕回漠北後,北元一直蟄伏不動,原來是怕著延綿萬里的北嶺啊。」

    「沒錯,光明王卻是雄才大略,保我八域之州這麼多年的太平。」說道光明朝,倪丁不禁神往起來,想那萬馬奔騰,硝煙瀰漫的英雄年代,

定是讓人熱血為之沸騰吧。

    唐雲不禁好奇的打量起倪丁來,作為一個門丁有一身好武藝不說,對這些典論竟也略知一二。

    這倪丁應該與自己一般大小吧,長的很瘦,但卻比自己要高,應該有八尺了吧。蓬亂的頭髮用黑色髮帶繫在腦後,淡淡的眉毛下,是一雙黑

亮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上長出淡黃色的絨毛,裸露在外的皮膚很黃,給唐雲的整體感覺倒也頗為俊朗。

    「好了,我們出發吧,希望可以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到漁陽縣。」倪丁站了起來,牽著馬走進了山林。

    「怎麼這裡還有縣城?」唐雲不記得這裡還有什麼住人的村落。

    「漁陽縣是最偏遠的一處縣城,我們晚上要暫住一宿,過了漁陽縣就是大山嶺了。」倪丁的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

    說起走山路,唐雲雖然沒有經驗,但也走過幾回,記憶最深的一次是被廉伯父硬拉著去吳牧州的莫干山,當時便從三尺高的蓬草叢中跳出一

隻大角蟒,足有兩丈之長,小樹一般粗細。

    「不會吧,吳牧州竟也有如此之大的蟒蛇,然後呢?」倪丁轉首看著唐雲,急問道。

    「當時大家都在山腰的亭子中觀賞瀑布,廉伯父提著獵弓,準備給我獵一隻兔子,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如此凶獸。」唐雲雙眼警惕的盯著四周

繁密的蓬草,小聲道:「角蟒看到我們後,便夾帶著一股強勁的腥風向我撲來,我登時就嚇傻了。」

    「再然後呢?」

    「再然後角蟒一聲慘叫就飛也似的消失了,而我已經嚇得背過了氣,只有出氣沒有進氣,還是寇叔用冰水將我激活的。」唐雲呼吸漸漸急促

,似乎陷入了當時可怕的情景。

    「那,那角蟒沒傷人怎麼就跑了?」倪丁聽的一愣,這角蟒可是最具凶名的野獸之一,怎麼就跑了。

    「事後我才知曉,當時廉伯父見情勢危急,已經來不及求救了,在幾息只見連射九箭,支支命中角蟒的面門,最後將那凶獸嚇跑了。」唐雲

心有餘悸道。

    「那角蟒的速度何其快絕,週身又夾帶著罡風,幾息之間便射出九箭,還要支支命中要害,這箭術確是出神入化啊。」倪丁陷入了沉思,過

了半響才道:「也許我哥哥也能做到這種程度。」

    「什麼?」唐雲好奇問道。

    倪丁乾笑兩聲,搖了搖頭,示意唐雲繼續說下去。

    「事後我父親也做了分析說,凡人就算箭術再好也不可能達到如此的速度、力度和準度。只能說廉伯父在危機時刻是超常發揮,父親說這是

人的潛能。當時廉伯父聽了還不服氣強辯道,什麼潛能,因為我是后羿轉世,所有能夠辦到,你們有誰能啊,這分明就是嫉妒。」說道這裡,

唐雲不禁笑了起來,眼前又浮現出了廉伯父怒目圓睜的樣子。

    唐雲接著道:「然後我父親問廉伯父,你的身體現在累不累?廉伯父氣呼呼說,廢話,不累你試試連射九支箭,每次三珠。我父親搖了搖頭

笑道,我看著潛能雖然令你后羿附身,但我猜測以後三個月裡,你是動不了弓了。當時廉伯父還大罵,放屁,有本事你也附身啊,分明就是嫉

妒。」

    「然後果真如唐侯所言,廉侯三個月都沒有力氣拉弓射箭?」倪丁若有所思道。

    唐雲笑著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向繁密的樹林中走去,陽光已經完全被濃密的枝葉遮蔽住了,四週一片靜謐,耳邊是「絲絲」的山風,眼前是

莽莽青綠。

    「其實我哥為了救我也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倪丁牽著馬韁,認真的說……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2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三十章 箭魔

   
    倪丁本名叫朱七耳,排行老二,家中還有一個大他三歲的哥哥,叫朱六耳。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名字呢,因為在倪丁之前一共有六位哥哥

,只不過除了朱六耳,其餘的全部夭折。朱七耳出生在一獵戶之家,父親打獵,母親編鞋,雖然過得清苦,但也能維繫下去。

    可好景不長,在朱七耳十七歲的時候,一次父親上山打獵,不小心將王財主家的青驄馬射死了,大財主王胖子仗勢勒索,說自己這青驄馬可

是百金購來的,這好料也餵了一年了,說死就死了,怎麼也賠個本錢吧。

    朱父家中本就過得清苦,沒想到這王胖子竟然趁勢勒索,自然不依,於是王胖子便將朱父告到了衙門,縣太爺得了王胖子的好處,便將朱父

打了個半死扔進地牢,有強行逼迫朱父簽了下兩個兒子入王府終身為奴的賣身契。

    抓人的那一日,朱母三人絕望的躲在木屋中,當得到朱父病死在獄中的消息後,朱母令兩個兒子逃進山林,永遠不要再回來,看著孩子離去

的背影,朱母悲痛的自殺了。

    但王胖子帶著家丁和衙役卻將山口盡數封鎖,連夜派人山,非要將這朱氏兄弟抓住不可。

    大哥將朱六耳藏在一處隱秘的山洞中,然後背著父親的獵弓,便獨自出去了,看著大哥決絕的背影,朱六耳自然知道大哥是去幹什麼了。

    朱六耳膽戰心驚的在山洞住了一宿,天剛放亮,便偷偷一人向早先兄弟兩人商量好的地點匯合。

    大哥是在朱六耳之前到的,那滿身的血跡和傷痕是朱六耳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大哥說已經替父母報了仇,如今自己身背殺債,已經回不了頭

了。大哥將所有的銀兩都給了朱六耳,然後默默的離開了。

    朱六耳孤苦伶仃又初涉市井,遭人唾棄毆打,被人坑蒙拐騙,很快便成了一名乞兒,沿街行乞。

    再然後大家都知道了,倪震亨收留了朱六耳,填為家丁,賜名倪丁。

    「四年來,我始終沒有再見過大哥一面,沒有一點消息。」倪丁傻笑道,心中的悲苦,留給自己好了,「我一定會找到大哥的,我知道他很

強的。」

    倪丁見唐雲默不作聲,接著道:「事後我才知道大哥所謂的報了仇是什麼意思?」

    唐雲果然被吊起了胃口,忙道:「什麼意思?」

    「王胖子一家共九十八口人,縣太爺一家三十六口人,再加上那些上山抓捕我們的家丁衙役共二百零一人,所有的人都被我哥一夜之間用箭

射死,每個人都是眉心中箭,絕無例外,這些數據當時都貼在城牆上的通緝榜單中,從那時起,我哥就被百姓稱為箭魔。」倪丁苦笑道,默默

的在心中歎了口氣。

    「大哥是名副其實的箭魔,為民除害的箭魔,看這般情況大哥的潛能卻比后羿附身的廉伯父潛能還大,一夜之間殺了那麼多人,竟然還有體

力趕著去見你——」唐雲沒有再說下去,再說只怕箭魔的稱號就要變為怪物了。

    「當你說到廉侯的時候,我禁不住就想起了大哥,大哥這些年過的一定很苦吧,既要躲避官府的捉拿,又要賺錢餬口,真的很想大哥啊。」

倪丁笑著流出了淚,默默的向前走去。

    沒過多久,倪丁便擦乾了眼淚,真正的面帶笑容對唐雲道:「再過一年,等我報了老爺的救命之恩後,我便離開這裡去找大哥,所以呢,我

們一定會見面的。」

    倪丁的樂觀深深的打動了唐雲,想起如今的自己,比起倪丁的遭遇不知要好了多少倍,這麼點打擊便幾近崩潰。唐雲的嘴角開始上彎,終於

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笑容可是「能迷倒一堆少男少女的笑容」啊,當然如此「不知廉恥」的話,自然是出自廉如海之口。

    「謝謝,倪丁。」唐雲站在倪丁面前,伸出了右手。

    倪丁停了下來,微微一愣,搔了搔頭,「等到了孤首山再謝我也不遲啊,雖然這是老爺下的任務,但怎麼也要撈一壺燒刀子喝吧,這可是遼

牧州有名的烈酒啊。」

    兩人爽朗的大笑起來,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倪丁以後定是一位頂天立地的漢子!唐雲心中默道,「若是叫著兄弟二人恢復了本姓,定會創出一番大事業的。」唐雲知道天下將亂,妖

獸將襲,能在亂世暴風來臨之前遇到倪丁,唐雲覺得很開心,至少對人類唐雲看到了希望,因為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二人順著山勢一路北行,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了,金烏西斜,山中的氣溫漸漸陰冷下來,翻過了第一座山頭,豁然開朗,眼前出現

了一道大溝壑,猶如被巨斧劈鑿一般,硬生生將山體撕開一道大裂口,橫阻在二人身前。

    溝壑中植被繁密異常,愈往谷底愈顯幽暗陰森,不是還傳來兩聲詭異的鳴叫,令人望而卻步。

    「這谷底不知暗藏多少危險,沒有人能活著從谷底走出來。」倪丁搖了搖頭,喟歎道:「我們順著大裂谷向東行,在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漁

陽縣。」

    「漁陽縣在大裂谷的谷口嗎?」唐雲好奇問道。

    「嗯,沒錯,其實漁陽縣也不是很偏遠,行商都會去漁陽縣用鹽茶換毛皮,所以漁陽縣的人很少出來走動,比較封閉。」倪丁在大行商家做

門丁,對外面的消息到還靈通,「聽說五年前縣中還出了被征辟的秀才,但不知怎麼沒有去做官,一直住在漁陽縣中過去了隱居生活。」

    帝朝制每年都會從各州進行察舉和征辟,也就是任命各州有才學有名望的學士聘任官職。此制乃利民之舉,百姓都很擁護,可是如今的察舉

征闢作假甚多,欺上瞞下,徇私舞弊。不提也罷。

    倪丁自然知道唐雲在想什麼,笑道:「這秀才可是真才實學,在漁陽縣的聲望極好。」

    「那到了縣城卻要拜見一下這位田園秀才了,呵呵。」

    二人沿著大裂谷一路東行,又走了半個時辰,山路十分崎嶇,架下猶如犬齒一般的碎石山路,走的二人苦不堪言,便連那匹負重的黃宗馬也

沒有早先入山時那股精神勁了。

    一側是絕壁深淵,一側是繁密山林,二人夾在中間卻是小心翼翼,正走間右側的山林中突然「沙沙」作響,無精打采的黃宗馬突然人立而起

,嘶鳴不止,像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若不是倪丁馬韁抓的緊,只怕早被甩出山谷了。

    倪丁緊緊抓著馬韁,一骨碌從地上翻起身來,然後放了馬韁,拍了拍馬臀,脫了束縛的黃宗馬沿著碎石道一路向東奔去。

    倪丁趕忙將呆站在身旁的唐雲拉到一處突出的巖角後面,兩人悄悄的躲了起來。

    「剛才怎麼了?」唐雲幹著嗓子,細聲問道。

    「不是從谷底跑出來的巨蟒,就是山林裡的大蟲,不要害怕,靜靜躲在這裡觀察一會。」倪丁將腰刀慢慢抽出咬在嘴裡,然後又從箭壺中取

出三支雕羽箭矢,兩支插在地上,一直掛在弓上,雙眼沉靜的注視著林子裡的一切動靜……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3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人

   
    「沙沙」「沙沙」果然林中詭異的聲音大作,正待唐雲屏息凝神之際,一道黑影驀地從林子中撞了出來。

    唐雲不禁低呼一聲,又趕忙將自己的嘴摀住,好可怕的人,渾身浴血。

    渾身浴血的人似乎受傷很重,慢慢向唐雲二人藏身的巖角靠來。

    「怎麼辦?」唐雲低聲向身邊凝神靜聽的倪丁問道。

    倪丁根本就沒有理會靠的愈來愈進的血人,而是面色凝重的盯著寂靜的林子。

    二十步,十步,越來越近了。

    「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能說話,更不能動,知道嗎?」倪丁見唐雲機械的點著頭,蒼白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然後起身,從巖角衝了出去



    倪丁走到血人面前,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默的盯著血人。但唐雲看的清楚,倪丁背後握刀的右手在微微顫抖。

    「救,救我。」血人說完便向後倒去,倪丁將腰刀咬在嘴裡,一把接住昏厥的血人,血不斷從血人胸腹流出。

    倪丁忽的臉色一變,急忙將血人拖到懸崖邊,顯得很是急切,因為林中「沙沙」聲又起,聲音更為噪雜。

    空氣中充滿了危險的味道,唐雲雙手緊張的扣在岩石上,以制止身體傳來的顫抖。

    此時倪丁早已將血人的軟靴脫掉丟進了大裂谷中,又急忙將自己的外袍褪下迅速的裹住血人,然後背著昏厥的血人向巖角跑來。

    「不要發出任何響動。」倪丁臉色蒼白,緊張的盯著沙沙作響的樹林,從地上拾起獵弓,張弦待發。

    鼻中的血腥氣味令唐雲快要窒息,唐雲額頭冷汗涔涔,忍住強烈的嘔吐慾望,扶住夾在中間的血人,難道真的是吊睛大蟲?看血人竟滿身是傷,這凶獸果真厲害。

    危險一瞬而至,沒有給唐雲更多的思考時間,三道黑影一晃便撞出了樹林,沿著血人留下的血跡謹慎地移了過來。

    二十步,十步,黑影停了下來,看了眼擋在身前半人高的岩石,然後轉身向懸崖邊走去。

    從岩石中的縫隙向外小心張望,唐雲只能看到用皮革包裹的雙腿。六隻粗壯有力的腿在懸崖邊來回走動,並發出短促的交談聲。

    「烏牙極善隱匿,這會不會是障眼法?」

    「他身負重傷,能拖到這裡已經是奇跡了,從這裡跳下去倒也不錯。」

    「若是不將密函帶回去,只怕我們交不了差啊。」

    「先在附近搜尋一翻,然後我們下谷,動作快點。」

    這谷底潛藏著無數兇猛野獸,這三個黑影竟然還要下去,聽語氣卻是沒有絲毫懼意,可想而知他們也是身懷武技之人。唐雲不禁佩服地看了

眼面色嚴峻的倪丁,倪丁卻是機敏,竟然能聽出林中的危險,然後利用血人的流出的血,將黑影引到懸崖邊,造成血人跳崖的假象,只怕那幾

個黑影定是發現了倪丁故意扔到懸崖下的軟靴了吧。

    耳邊碎石摩擦聲漸漸靠近,只見一雙黑皮靴正向巖角走來。完了,難道露出馬腳了嗎?唐雲嚇得忙屏住呼吸,僵硬地坐在地上,只剩一雙焦

慮眼珠來回轉動,他們怎麼又過來了,不是被血跡引開了嗎?

    身側的倪丁更是全身弓起,作勢欲撲,淡黃的眉頭豎立而起,口水順著嘴角流出然後從刀刃流淌下來,兩隻漆黑的眼珠更是一動不動的盯著

愈來愈近的黑皮靴。沒辦法了,倪丁雙眼驀地一閃,慢慢將手中的獵弓抬起,靜待黑影的出現。

    黑影臉面看不清楚,因為他帶著猙獰的面具,首先出現的是猶如火焰一般的長髮,接下來是畫在鬼臉面具上的兩隻彎角,快了,等他的眼睛

出現後,我們就真的要被看見了。

    就在倪丁準備撒手放箭之際,林子中又傳來一陣「沙沙」聲,不過這次的聲音卻是漸漸遠離樹林。詭異的氛圍,差點令神經緊繃的唐雲驚叫

出口,便連倪丁也是雙手一抖,差點走火。

    正待二人驚疑之際,只覺岩石前的黑影綠光一閃,然後便飛也似地向林中衝去,其餘兩人早已隨著聲響追進林子中。

    「果然是障眼法,烏牙竟然還有力氣奔逃。」耳畔的聲音漸漸遠去,然後隨著山風消逝。

    唐雲打了個哆嗦,瞬間清醒過來,「好可怕的鬼臉,那些人是誰?」

    「不知道,但絕不是好人,那可怕的殺氣令人窒息。」倪丁擦了擦臉上冷汗,將獵弓遞給唐雲道:「我們必須盡快趕到漁陽縣,拿著獵弓,

我去背那人。」

    唐雲從地上撿起褡褳,然後提著獵弓,跟在倪丁身後,一路上兩人也不多話,只顧悶頭疾走,生怕被那幫鬼臉人追了上來。

    也是唐雲身體還比較虛弱,背著褡褳又這般疾走,自然十分吃力,那裡還有力氣說話。而倪丁更是背著一百多公斤重的人,自然更累。

    天暗了下來,眼前的視野漸漸開闊,右側的大裂谷已經被拋在了身後,左側繁密的樹林也變成了平坦的田地,出現在唐雲眼前的一座被大山

包圍的村落。還好一路無險,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漁陽縣的村口。

    在急行的路途上,那匹受驚的黃宗馬失而復得,也算不是太糟。在路上倪丁細心的查看了血人的傷口,除了幾處無甚大礙的皮外傷,最嚴重

的是胸腹那道足有三尺長的細長傷口。

    傷口彎彎曲曲,從左胸一直延伸到右腰,因為唐雲背脊的傷口還要換藥,所以褡褳中備有金瘡藥,正好拿來為血人止血,整整一瓶金瘡藥全

部散在傷口上,才稍微讓血止住。

    經過倪丁簡單的包紮後,倒也不至於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但看血人這傷勢卻也很難治好了。血人被安置在了黃宗馬的背上,倪丁頓時壓力驟

減,接過唐雲背上的褡褳和手中的獵弓,一路倒也快絕。

    雖然一路無險,但唐雲心中總是被路途中的一些風吹草動驚嚇的神經緊張,生怕林子中突然再撞出幾隻可怕鬼臉人來。與唐雲的草木皆兵不

同,倪丁終於恢復了樂觀的笑容,也許危險終於遠離了二人吧。

    炊煙裊裊,燈火如星,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漸趕回村中,唐雲與倪丁牽著黃宗馬,隨著純樸的村民向村中走去。

    終於擺脫了硌腳的碎石小路,踏上了平坦的青石板道,那尖利的碎石走的唐雲雙腳都起了水泡。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終於擺脫了危

險,終於來到了漁陽縣……
tt9981 發表於 2011-8-8 19:43
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對子

   
    「老伯,咱這的醫館在什麼地方?」倪丁對著身邊的老人笑道。

    「醫館啊以前還有兩三家,村東村西都有,只不過現在只剩下縣衙街口的那家了,正好咱屋從那裡過,咱給你們引個路。」憨厚的老人倒也

客氣,只不過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向馬背上一動不動的血人看去,當然血人身上蓋著倪丁的外袍,倒也不至於那麼嚇人。

    老伯是個地道的獵戶,聊了沒幾句,便和從小在獵戶家中長大的倪丁熟絡了起來。從老伯口中唐雲知道這漁陽縣也算個中下縣,(帝制一千

戶以上戶批為中下縣)因為村外能開墾的田地實在不多,所以村中有近半以打獵為生。獵戶用獸肉與農人交換糧食,然後再將皮毛賣給定時前

來收購皮毛的商人賺取些錢糧,生活倒也過得下去。更因為常年都有行商走動,漁陽縣這個被圍在山中又僻遠的山村倒也頗具人氣,至少遠近

的行商都知道,這裡的皮毛不僅便宜,質地也是上乘。

    「那為什麼歎息呢,怎麼是曾經的漁陽縣,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倪丁困惑道。

    老獵戶愁眉不展,臉上的皺紋擠作一團,像延綿起伏的北嶺。只聽老人歎道:「如今這縣城雖然掛著中下縣的名義,實則已經落了下縣了。

(帝制不滿一千戶批為下縣)縣太爺為了應付考課欺下瞞上,可苦了咱們這些百姓了。」

    考課是縣令升職的保障,若是考課評了下三等,就算花大把的銀子也很難再陞遷了,弄不好還要調職查辦。這縣太爺為了一己之私,卻還謊

報業績,每年仍以中下縣收取稅課,為了保證稅課數目,只得強征搜刮,自然苦了百姓。這些道理唐雲還是知道的,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使漁陽

縣人口減少了呢?

    「還不是薊北的地震,北嶺都被震散了。雖然這裡距薊北遙遠,但卻也受到了牽連,靠村的山嶺突然崩裂,落下的岩石更是將村中三分之一

的房屋砸毀了,當時死了不少人。」

    說道這裡,老獵戶更是傷心的落下了淚,「縣中死了近千人,村外的耕地也被泥石掩埋了大半,便連林中的鳥獸都遠遁了起來,農人沒了田

,山中沒了獸,而上面隱瞞不報不說還加緊搜刮,這不是斷了咱們的活路了嗎?」

    倪丁聽的雙眼冒火,急道:「那麼你們就不會去郡府告他?」

    「還談什麼告狀,咱們這裡比較僻遠,除了幾個皮毛商人不時過來走動,郡府哪裡會派人過來考擦,早些時候秀才老爺還專程去郡府反應情

況,那郡守只是迎合,卻也沒見派人下來,連秀才老爺都沒有辦法,我們這些農人卻該作何?更何況還有縣太爺從中作梗。」

    從山谷中吹過來的冷風令唐雲一陣哆嗦,這就是真是的世界嗎?自己一直住在侯府,在父親的護翼下一直以為百姓和自己一樣,也是這般不

愁衣食。但自從那夜過後,自己看到了太多醜陋、冷暖、黑暗。

    剛進縣是還覺得人流穿梭好不熱鬧,此時唐雲才感覺到這個縣城真是太冷了,太冷清了。出了村口那幾十個村民外,在村中走了這麼長時間

也沒碰到半個人,連屋舍的燈火也黑的。

    「那秀才老爺可是姓江名鶴年,就是那年征辟時拒絕做官的江秀才嗎?」倪丁問道。

    老人一愣,忙道:「沒錯,怎麼你也識得秀才老爺?」

    「咱也是商家的人,從商客口中聽說過漁陽縣有一個秀才,倒也沒見過,這次剛好路過準備拜訪一下。」

    早先在路上,唐雲聽倪丁提起過這個秀才,原來叫江鶴年。自己只不過一時興起說要拜訪一下,沒想到倪丁卻是記住了自己這句話,這令唐

雲心中一暖。

    聽到倪丁的話,老人的神色更是悲痛:「秀才老爺前幾天死了。兄弟卻是再見不著了。」

    唐雲二人互望一眼,心中一驚。

    「怎麼死的?」

    「還不是被八字牆上的對聯氣死了,先不說了這個了,前面就是醫館,先把馬背上這兄弟送過去,這傷勢卻是嚴重得很。」老人抹了把眼淚

,指著對面的掛著籠燈的朱門道。

    老人見唐雲一臉驚異的看著自己,忙道:「卻是咱多嘴了,馬背上這兄弟身上一股血腥氣,又半天不見動彈——」

    倪丁哈哈一笑,打斷了老人,點頭道:「老獵戶若是沒有這鼻子,還打什麼獵啊。」倪丁見老獵戶要走,忙道:「老伯家中還有何人?」

    「就剩老不死的一個了。」老獵戶自嘲道。

    「那麼就別急著回去,晚些咱們坐在一起吃個便飯,咱這包裹中還有些吃食。」倪丁見老獵戶有些猶豫,上前又是一通說辭,只見老獵戶點

了點頭,又走了回來。

    這縣老爺卻是可惡,想必倪丁和自己一樣,也想知道這老秀才是怎麼被氣死的,老獵戶說到一半便要離開,卻是勾起了自己和倪丁的好奇心



    馬背上的血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誰也每個準頭,再說這人自出現便一直昏迷不醒,每次探了探鼻息卻還都有進的氣,一路上倒也沒太理會

這血人。

    至於那幾個鬼臉人當時嘀咕的話,雖然唐雲聽的很清楚,卻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人神秘的身份雖然令唐雲和倪丁好奇,但這人帶來的危

險卻使二人望而卻步,還沒進縣時兩人就已經商量好了這血人的安置。

    唐雲是要去孤首山的,自然不能帶著這個身份不明,又可能引來危險的人。所以二人決定將這人留在漁陽縣的醫館。

    「哦,原來你們也是半路發現那個大兄弟啊,你們放心吧,王大夫人不錯,你們又給了醫館那麼多錢,他一定會照看好那大兄弟的。」老獵

戶認真道。

    三人將血人在醫館安置好後,便向老獵戶家走去,也正好借宿一晚。

    「如今村民家中存糧基本告罄,山中的動物也隱遁的遠了,每次打獵都要翻好幾座山,而且十分危險,幾乎每次都有獵人送命,漸漸的大家

也就不跑遠打獵了,只在附近走走。」

    「每個縣中不是都有大倉(官方儲備糧庫)嗎?難道漁陽縣中的大倉被泥石砸毀了。」唐雲不解道。

    「沒有砸毀,泥石是從北邊來的,只毀了半邊村子,村南的大倉完好無損,裡面都是咱這些村民這五年來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谷子啊,但是縣

太爺為了應付考課就是壓著不放,還謊稱大倉震裂,糧食盡毀。」

    三人走進老獵戶空蕩蕩的草屋中,老獵戶點了油燈,倪丁將馬拴在前院,然後上了草料,這才將包裹從馬背上卸了下來,然後取出吃食擺在

殘破的木桌上。

    老獵戶將油燈放在桌子中間,然後三人便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起來。

    「咱這縣城僻遠,沒有上面批文,咱們也不敢隨便遷移,(帝制一縣之民發憑引可走二縣)有幾個大膽的青年忍受不了縣太爺的苛政,偷偷

跑了出去,誰知沒有批文又被趕了回來。跑不出去,大倉又不開放,終於有人餓死了,大傢伙都跑到秀才老爺家中,希望秀才老爺可以為民請

命,開倉放糧。」

    「秀才老爺雖然沒有做官,但也是被征辟過的,縣太爺怎麼說也要敬幾分。縣太爺得到消息後,便將縣衙緊閉,並在八字牆上貼了張告示,

上面寫著一個上聯,說若是有人對上,縣太爺就放糧。」

    「咱這縣城都是農人,就縣太爺和秀才老爺學問深,於是大家都盼望秀才老爺能對出下聯,誰知秀才老爺想了一天一夜都沒能對出來,最後

被一口痰硬是給憋死了。大伙都知道縣太爺是想拖延時間,等考課一過,便會開倉。但是如今隨時都可能有人餓死,這要等待什麼時候啊?」

    「這考課和開倉有何關聯?這是天災又不是縣太爺治理有問題,為什麼不將之上報,卻做惡劣手段?」倪丁憤然道。

    「兄弟有所不知啊,這郡府只看文案,才不管你是天災還是人禍,只要文案不符合標準,就沒有升職的可能,倉糧驗收也是考課之一啊。」老獵戶似乎是餓了,抓住桌上的燻肉大口吃了起來。

    「竟然為了一人之利,竟然不理百姓死活,這還是百姓的父母官嗎?」倪丁將筷子拍在桌子上。作為倪公府家丁,定也耳聞過官場的黑暗,

商客只見的消息最是靈通。但是倪丁怎麼也沒見過如此可惡的縣官和郡守。一層欺一層,到最後最吃虧的還是老百姓。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唐雲也憤憤不平,那縣官出對子無非是想拖延開倉的時間,這下老秀才一死,在這小小的漁陽縣,這可惡的

縣官更是一手遮天。虧他還是讀書輩,竟然做出此等令然憤恨之事。

    「那對子是怎麼出的?老伯且說來聽聽。」唐雲故意拖長聲音問道,以示自己對縣老爺的不屑一顧。

    「開蒼放良」燭火下,老獵戶沾著清水在桌子上寫下這四個大字。

    「八字牆上就是這般寫的,我一個字都沒有寫錯。」老獵戶見唐雲和倪丁露出愕然的神色忙解釋道。

    「原來竟是這般。『開蒼放良,有草無米』這不是錯別字,是那縣官故意寫錯的,暗示這大倉中只有草沒有米,也就是拒絕放糧。」唐雲負

手站了起來,在倪丁和老獵戶恍然大悟的眼神中來回踱著步子,似乎陷入了思索當中。

    倪丁雙眼閃爍,沒想到唐雲才思如此敏捷,說不定——

    說不定這位俊朗的公子能對出縣太爺的對子,如果真對出來了,那麼村民也就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外出打獵了,村中再也不會餓死人了。老

獵戶緊張的盯著唐雲,咬在嘴角的燻肉掛在嘴邊,都忘了嚼咽。

    「是不是對出下聯,那縣官就會開倉。」唐雲突然停下問道。

    「縣太爺雖然惡貫滿盈,但說話倒也算話。」老獵戶點了點頭,期待著望著唐雲。

    「砰砰」「砰砰」突然緊閉的木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