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83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23:55
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三章 山頂激戰(3)

    面對刑天瘋狂的攻勢,易雲子全身似乎籠罩在冰洞中,自己的動作甚至反應漸漸變得緩慢,左臂、大腿早已傷痕纍纍,易雲子不禁想起早年與刑天大戰時的情景。

    隱派一脈單傳,師傅英年早逝,還是青年的易雲子便早早接下了隱派首座的位置,那時刑天還不是首座,兩人一次偶然的機會相識,然後就約定了每年一次的大戰,直到自己十六年前隱跡深山才停止了這種約定。那時年少好勝,斗武只為輸贏。開始幾次刑天始終大敗而歸,後來兩人漸漸持平,再後來刑天竟然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以後雖然兩人總是不分勝負,但易雲子再也沒有勝過刑天。

    那時的刑天天性憨直,一心只為索求武道。但誰知之從刑天坐了首座後,竟然變得如此可怕,他早已偏離了武道的宗旨,就算他以天縱之資登到了武道的頂峰,那也是魔!

    易雲子神智漸漸模糊,也不知身上中了多少劍,全憑本能的閃躲著致命的殺招。

    只希望只希望雲清看完信後,能逃出生天

    劉雲清斜躺在大木鳥的後艙中,不敢置信地看著纏繞在週身的黑帶將堅韌的鋼索一一咬斷。

    「多、多謝神獸。」劉雲清猛的一掙,將鋼索撐開,忙對著眼前的奇怪的事物連聲道謝,雖然劉雲清不知道這黑帶是何物,但他能感覺到這是一種自己沒有見過的生物,黑帶見劉雲清重獲自由,在劉雲清頭頂纏繞了兩圈,「嗖」的一聲便從艙中飛了下去,這般快絕的速度,令劉雲清乍舌不已,口中喃喃道:「不見了,一晃便不見了?」

    劉雲清靠在舷邊,望著混亂不堪的山頂,只見山門打開,靈官殿前的廣場上擠滿了螻蟻一般的人。人們皆向山門擠去,好像是要下山。但山門外卻衝上了一批全副武裝的赤甲軍,擋在山門外,不讓民眾下山。

    劉雲清知道這些赤甲軍便是閩域的州府兵,民眾退了下來,讓出了山門。赤甲軍猶如赤潮般迅速湧了進來,向第二個廣場奔去。

    緊隨赤甲軍進來的是一群黑甲軍,黑甲軍人數雖然沒有赤甲軍多,但隊列整齊,把持在山門前,嚴查要出去的民眾,生怕放錯了人。劉雲清也知道這軍紀嚴明的黑甲軍就是大名鼎鼎的都護府帝岳軍。

    大木鳥扶搖在山風中,飛到了第二個廣場上空,那一大群赤甲軍只留下一小部分將廣場中激鬥的二人圍了起來,劉雲清看到這群赤甲軍第一層手持長槍,組成圓陣,繞著場中激鬥的二人飛快的旋轉起來,第二層赤甲軍半蹲在地,兩人一組扛著手弩,將錐形箭矢費力上的裝上弦,瞄準了場中的人。

    其餘大部分赤甲軍與一隊從後山進入的黑甲軍皆守衛在三官殿周圍,將三官殿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裡一定是閩王沒錯了。劉雲清自嘲的笑笑,隨著達木鳥的盤旋,劉雲清再次飛到了第二個廣場上空,那激鬥的人?竟是易雲前輩。原來易雲前輩沒有死,當日在伏牛谷,劉雲清脫力昏迷,並不知道跫然的事情。小心!劉雲清不禁脫口喊出,易雲子被刑天逼得險象環生,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便在此時,一張黃紙從劉雲清眼前劃過,眼前黑帶一閃,向山頂俯衝而去。劉雲清見搭救自己的神獸去而復歸,還扔給自己一張黃紙,當下撿起來急急看去,只見上面潦草的寫到:「這是鳳凰的操作方法,看到此信,相信你已被跫然救出。乘駕這鳳凰飛到神兵山外,我自會去找你,到時貧道有兩件事要當面向你述說,切忌求生為本,不可輕易棄生。」

    易雲子!沒想到易雲前輩為了救我,闖進刑天設計好的陷阱中,劉雲清將黃紙緊緊攥在手中,跑到前艙,一把將天工牌抄入懷中,看著黃紙的描述,對著前艙的機關胡亂的拉動,易雲前輩,我一定要救你!劉雲清此時只想將這大木鳥降落到廣場上,就算死,也不能拋下易雲前輩。

    劉雲清雙眼赤紅,腦中一片混亂,雙手更是一陣亂拉亂按。前艙的一個十字木梢被劉雲清一把拉起,「呼刺刺」的一聲巨響,大木鳥震了震,將近五十丈的巨大翅膀開始微微煽動,耳邊的風變得尖利起來,劉雲清知道大木鳥開始下滑了。

    這大木鳥巨大的可怕,與地上的房屋一般大小,鳥艙中更是寬敞,足有五丈見方。現在的劉雲清已經頭腦發熱,對著猶如神跡般的大木鳥實在提不起一絲好奇之心,看著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劉雲清便心跳加速,一股怒意漸漸升騰而起。

    烈風拂過劉雲清發怒的身體,大木鳥的憑藉著自己的重量,如一塊巨石像廣場墜去。

    完了!劉雲清的脊背沁出一層冷汗,頭腦在烈風中逐漸清醒過來,這般墜落下去,定然鳥毀人亡。

    劉雲清趕忙將仍在地上的黃紙撿了起來,怎麼才能減慢這大木鳥的速度呢?紙上寫的甚是簡陋,一時之間劉雲清根本看不明白,只憑大概的理解胡亂的拉著那一排排拉桿,對著兩側密密麻麻的銅質按鈕不停地亂按。

    眼看就要墜毀了,廣場上的人也全都擠在了一角,赤甲軍滴水不漏的陣型被劉雲清駕駛的大木鳥輕易地恫嚇四散開來。

    「卡卡」「卡卡」大木鳥的翅膀在關鍵的時候竟然煽動了起來,一股厲風掠過地面,巨大的氣流將大片的白玉地磚掀翻,在狂風中亂舞。向躲在一角的赤甲軍撞去。

    快飛起來,快飛起來啊!劉雲清全身大汗,雙手已經顫抖起來。方才煽動了一下翅膀,躲過了墜毀的災難,現在大木鳥又不靈了,巨大的翅膀平平展開,向山牆上撞去。

    不知劉雲清又啟動了什麼機括,只見鳥嘴大張,發出「絲絲「怪響,忽然空氣灼熱起來,氣流開始紊亂,一股巨大的倒錐形巨炎從大木鳥的銅喙中噴將出來,像一支巨大的赤黃色鬼手,隨意的收割者自己沾到的任何生靈。

    一時慘叫聲響徹天地,赤甲軍躲避的角落已然成為了人間地獄,無情的火海,近千士兵在烈火中慘叫翻滾。巨大的火焰焚天滅地,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抗火的憤怒。劉雲清此時耳中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是下意識的拉著拉桿,按著銅鈕。終於在一陣「呼刺刺」的聲響中,大木鳥重新飛了起來。

    鳳凰?果真是一隻鳳凰,從焚天烈火中涅?重生的鳳凰。

    劉雲清望著腳下的火海,默默地流下淚來,雙手合什,低聲念著《地藏經》超度火海中的亡靈。

    自己一時大意竟然造成如此深重的罪孽,那是上千條人命啊,就這樣被自己放出的火焰活活燒死。

    此時的劉雲清忘了天工牌,忘了易雲子,甚至忘了自己,學佛十六年,劉雲清知道自己不會再原諒自己了,也許一死也難以謝罪,這近千條的人命啊!劉雲清就這樣木然地任由鳳凰帶著向遠處飛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23:56
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四章 山頂激戰(4)

    三月二十三,九仙山祭祖大典。

    三清殿與三官殿之間的廣場此時已是一片焦黑,灼燙的烈焰猶如一支巨大的,異常靈活的舌頭,藉著山風,舔舐著火海中近千名赤甲軍。

    所幸烈焰並沒有點燃宮殿,只是燎燃了廣場南側的山壁。山壁上幾乎沒有草木,不時發出石塊爆裂的震響。這烈焰竟是如此灼熱,比之道教傳說中的三味真火也毫不遜色。

    隨著浴火重生的鳳凰飛離山頂,火海中煎熬的生靈也消停了掙扎,烈焰灼壞了他們的喉嚨,他們便向外爬。烈焰燒壞了他們的四肢,他們就向外滾。求生的本能,激發出了潛能,這是屬於人類的驕傲。

    為數不多的焦黑生物,蠕動在火海的邊緣,終於滾爬了出來,這一刻他們焦黑灼傷的臉上竟然帶著笑意。

    躲在靈官殿前的百姓透過殿門窗縫,震驚地看著忽如其來的火海,看著一個個焦黑的怪物從火海中滾爬出來,竟然失聲驚叫。

    「好可怕,這些黑黑的是什麼怪物啊?怎麼從火中爬出來也死不了?」

    「快走吧,說不定是地獄中逃竄出來的惡鬼,專門抓人吃肉,最好少惹他們。」

    「是啊,管我們什麼事?我們只是普通的百姓,還是下山回家安全,這麼大的閩域總會有人收拾的,快走吧,大伙!」

    「救命!救救我們啊」惡鬼們趴在地上,灼壞的嗓子中忍著劇痛呼救著,滿是大水泡的雙手無力的向百姓們躲避的方向抓去,似乎這個無意義的動作可以緩解惡鬼們內心的絕望。

    「聽,他們在喊救命啊,我們要去救他們嗎?」

    「救什麼救?大伙早就下山了,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誰,要是再來這麼一場大火,咱倆也變成惡鬼了,快走吧。」

    百姓最終還是走了,甚至有人臨走之前還投來厭惡的目光,似乎這些剛逃出生天的赤甲軍已經不是自己的同類了。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所謂的眾生,說我冷血殺人,這些百姓殺的人還少嗎?」刑天站在火海邊緣,灼熱的空氣吹得法衣獵獵鼓響。刑天身後是一位灰衣道袍的少年,少年十指交叉,戴在指頭上的指環迎著火光閃閃發亮。少年四周是一群武修道士,這些道士皆舉著法劍,布成半圓陣型,將易雲子包圍在圓陣中。

    「眾生是愚昧的,不然也不會存在釋道儒三教佈施大道與眾生。百姓說我身後的眾人是惡鬼,難道你們也認為是惡鬼嗎?」易雲子身前是天命教眾多強敵,身後是一片火海,雖然烈日當頭,但易雲子心中卻比之寒冰還要陰冷。易雲子指著一個用早已扭曲的手臂抱住自己腳踝的惡鬼,對刑天厲聲道。那雙手臂上佈滿水泡,流淌著散發惡臭的黑血。

    「所以我說你不是強者,眾生和惡鬼有區別嗎?他們都是站在我腳下的人,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與我天命教何干?」刑天雙手抱胸,將青光劍持在胸前,冷漠道。

    「我不知你為何會變得這般可怕,這不是二十年前的你就算你是這般想法,難道你身後熟讀經典的徒眾也這般冷漠嗎?」易雲子俯身查看腳下已經昏厥的惡鬼,蒼老的面容迎著火光,再也沒有那股飄然的仙氣,現在的易雲子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道法,你告訴他,你所追求的是什麼?」刑天雙眼透漏出一絲興奮,像狼一般緊緊盯著易雲子。

    「我所追求的是首座的強者之路。」道法低頭回道。

    「我所追求的是首座的強者之路。」武修道士毫無表情的低吟。

    這一刻易雲子雙眼開始模糊,一個顫抖的聲音在心底怯怯地問著自己:「難道這就是師傅預言的事情嗎?這就是我所要做的除魔衛道嗎?天命教已經入魔了,帝朝危矣!」

    慘叫伴隨著爆裂聲,不時的在易雲子身後傳來,惡鬼的四肢頭顱,在易雲子回頭的一瞬分崩離析,這一條條的生命,那一雙雙驚愕的眼神,這一刻從不過問世事的易雲子憤怒了,這是對道教大義的褻瀆!從此時起,我將捍衛正道,誅殺邪魔。

    「師傅啊,我逃避了整整二十年,最後還是拔出了龍泉劍,拔出了遇邪必出的龍泉劍啊!」

    道法細長的手指在空中揮舞,套在白皙手指上的指環連接著千百跟的銀絲忽隱忽現,正是這些看不真切的銀絲絞斷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現在惡鬼沒有了,百姓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強者對強者的嘲弄或憤怒。

    「從此以後,你我兩派勢不兩立,惡鬼也好,愚民也罷,生是上天賜予他們的權利,沒有人可以輕易奪取。」易雲子隨手撕掉破敗的法衣,露出藏青道袍,被冰封的傷口在灼氣的舔舐下開始融化,血一滴一滴的滑落,擲地有聲!這是漸漸復甦知覺,這是漸漸復甦的憤怒。

    龍泉劍在烈焰的灼燒下變得赤紅,易雲子催谷出一道道充滿怒火的風壓,向群魔掃去。

    這是冰與火的對決,刑天無所畏懼的大喝一聲,散發寒氣的青光劍夾帶著霸道之極的氣勢迎了上去,「絲絲」一股白氣在兩劍之間升起,刑天臉色一變,第一次退了開來。

    「不愧是陳耳,竟然找到了對付青光劍的方法。」刑天雙眼赤紅,俊朗的面容因興奮而變得扭曲。

    瘋狂的催谷,使半圓形的劍陣瞬間潰散,火海中,兩道快絕的身影交纏在一起,時而發生「鏘鏘」的金鐵之聲,時而發出「蓬蓬」的悶響。

    躲在外圍的道法知道,兩位宗師的武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漸漸沒有了章法,竟然拳腳相加。

    「方纔易雲子做了什麼手腳,怎麼首座的青光劍對其沒有作用?」武修道士疑惑地質問道。

    「沒看到嗎,易雲老道將龍泉劍放到火中灼燒,用來抵抗青光劍的奇寒,沒有了神兵的優勢,只怕不易取勝啊。」

    「休得胡言!我教首座劍法勝出易雲老道千倍,就算沒有青光劍相輔,一樣穩操勝券。」道法面色蒼白,喝斷了眾人的擔心。

    「叮」的一聲脆響,眾人一怔,一柄青光瑩瑩的寶劍斜插在地磚上,頓時眾人嘩然,首座敗了?

    此時兩人早已分開,刑天背對著眾人,垂首喘息,血順著右臂無聲的滑落。

    對面,易雲子面色慘然,渾身浴血,似乎是兩敗俱傷?但刑天手中道教第二的神兵利器青光劍卻斜插在地上,而龍泉劍卻緊緊的攥在易雲子的手中。

    「為什麼?」刑天愕然發問。

    「這火是數千惡鬼用身體引燃的,而你的冰只是你一人,世間沒有強者,有的只是惡鬼和愚民。」易雲子虛弱的回道,一道血絲順著倔強的嘴角流淌下來。

    「我不信,你也沒有打敗我,只不過兩敗俱傷而已,我身後還有數百武修道士,一樣可以殺了你!」刑天擦了擦臉上的血污,驕傲道:「只有強者之路才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沒有人不想踩到別人的頭頂,更沒有人願意被人踩在腳下。包括帝君,他也只不過是強者之路上的墊腳石。」

    「所以呢?」

    「所以你就要死了,哈哈。」刑天無力的擺了擺手。

    半圓的劍陣瞬間布成,將易雲子重新圍了起來。

    「范居中是不是你派人殺的?越王沒有這個膽量。」易雲子面色沉靜道。

    「是越王的意思,只不過借用我的人而已,看到了吧,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強者之路被阻礙,這就是人的本性。」刑天嘲笑的對易雲子道。

    「七域藩王,各懷鬼胎,閩王無能,越王殘暴。海妖之事,不將之如實呈報帝都,竟然還想隱瞞」易雲子沒有再說下去,無奈的搖了搖頭。

    「七域之中,越牧州百廢待興,若是將海妖之事搞得天下皆知,到時百姓四散,越王還當個屁!一兩條人命算什麼?」刑天厲聲回道,忽的苦笑兩聲,微微頷首,他已經沒有耐性再和易雲子說下去了。

    「踏踏」「踏踏」劍陣旋轉了起來,無數劍光向易雲子擊刺過來,易雲子抬起無力的右臂,腳下虛晃,堪堪躲過第一次的劍網,方才與刑天大戰,功法催谷過猛,如今全身脫力,再加上渾身劍傷,只怕要與這些惡鬼一起去了。易雲子苦笑兩聲,已經放棄了抵抗。

    遲遲未至的第二道劍網,令易雲子心中生奇,忽的耳邊傳來一陣噪雜,還夾帶著幾聲慘叫。

    這是?只見一道黑帶忽的從天而降,纏繞在易雲子週身,將易雲子嚴嚴包裹住,比之劍網還要密集。

    跫然!易雲子眼前一亮,關鍵時刻,卻是你救了貧道。

    也罷,那我們就聯袂衝出這魔窟,貧道帶你浪跡天涯,斬妖除魔,可好?

    似乎聽到了易雲子的心聲,黑帶瞬間出擊,「幾聲慘叫過後,圓陣已經被跫然撕開了一道裂口,眾人分明認得眼前這傢伙,之所以伏牛谷被設為禁地,就是因為有跫然的存在,如今這傢伙竟然飛離伏牛谷,成為易雲子的幫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眾人心生恐懼。

    看著躺在腳邊胸口洞穿的同伴,那鮮紅的血刺激著活著的人,劍陣漸漸散開,然後回到了刑天身邊,將刑天團團護住。

    道法面白如紙,任他有無數的妙計,面對突如其來的跫然也是束手無策,只希望雙方就此罷手,要不然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如今的易雲子自己絕對有信心擊敗,但面對跫然卻是無計可施,那閃電一般的速度,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刑天,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的想法早已偏離了道教大義。」渾身黑帶纏繞的易雲子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傲然的消失在漸漸熄滅的火海中。

    「他到底是怎麼收復跫然的?」刑天吐出一口血水,雙眉緊緊擰在了一起。

    「首座,百姓已經全部下山,只剩下閩王還留在三官殿中,我們」

    「杜先鋒人呢?」

    「杜先鋒早已守衛在閩王身側。」

    「嗯,讓山上的武修道士清理一下九仙山,我們回帝都。」

    「道相一人去追劉雲清我有些擔心。」

    「沒問題的,別忘了道相也是強者之一呢。」

    黑煙籠罩的戰場,帶著一絲淒涼,又帶著一種不祥。

    這些預言般的直覺不會再有人感覺到了,因為感覺到的人都死了,只剩下那被黑甲軍包圍的三官殿。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23:56
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五章 憤怒一戰(1)

    大木鳥在山頂上的火海中重生,順著延綿起伏的山脈飛向另一座山峰飛去。

    青翠的山巒間,突然出現一處突兀的玄黃,黃色的是山巖表面的銹跡,玄色的是山巖斷折處裸露出來的礦質。玄黃相雜,直指蒼穹,像老人伸向天際表面粗糙、皸裂的手掌。這就是閩域東區三山之一的神兵山。

    大木鳥漸飛漸低,看來就要著陸了,沒有山風的托扶,是飛不出這片延綿的山脈的。

    隨著一聲巨響,高大的樹木被生生壓斷,巨大的重量帶著慣性瞬間滑出百丈之外,所過之處草木掀飛,鳥驚獸走,幽靜的樹林生生被大木鳥撕開一道傷口,變得破敗不堪。

    劉雲清在滿天飛塵中跳下了被三顆巨大的樹木阻攔下來的大木鳥。看到這滿目瘡痍,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有這般巨大的破壞力,若這大木鳥落到城中,不知還要造成多大的破壞。」

    煙塵漸漸散去,劉雲清走到遠處望著這巨大的怪物,喃喃自語道:「這般衝擊,竟然還是毫髮無傷,真不知道是誰造了這個怪物。」

    「哇!大叔,這是你的大木鳥嗎?好漂亮啊。」兩個小童,坐在一處斷折的樹枝上,其中一個男童大大的眼睛中透漏出羨慕的光芒。

    「漂亮什麼啊?這麼好的樹林都被毀壞了,我們的羊都嚇跑了,都是這大壞鳥幹的好事。」男童身邊的女童手中握著一支小皮鞭,無奈歎道。

    「小羊羔跟著大羊跑,我一個呼哨大羊就乖乖回來了,不用擔心,小妹,一隻也丟不了。」男童從樹枝上跳下來,向不遠處的劉雲清走來。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劉雲清撓了撓頭,這兩個小傢伙不就是昨日那支喪隊裡的孿生兄妹嗎?

    「這裡是神兵山後山,山前邊是冶城,這裡離我們村子不遠,我們過來放羊,這片山坡上的青草最好吃。」男童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泥地道。

    「如今哪裡還有山坡啊,都被你帶來的這只壞鳥撞平了,草皮都掀飛了,羊也跑了。」女童似乎還在生氣。

    「小妹,別生氣了,大不了我們以後去遠一點的地方放羊,我知道一個地方比這裡的草還要好吃。」男童走到女童身邊,拍了拍落在妹妹身上的泥土。

    「哼,我才不信,難道你吃過那裡的草。」女童似乎被自己的哥哥騙的多了,還是不依。

    「你們你們不感到害怕嗎?就不擔心這大木鳥砸傷你們?」劉雲清見著兩個小童不見絲毫驚慌,面對這可怕的殺人工具,竟然處之泰然。

    「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與小妹又沒傷著,只不過嚇跑了羊罷了。」男童搖頭晃腦的走近大木鳥,對劉雲清道:「大叔你看,這大木鳥的顏色真漂亮。」

    是啊,漂亮的東西總是使人忘記了它的本質,若小童看到鳥嘴中噴出的滔天烈焰,我想他是不會再用漂亮來形容的。

    如今天工牌又到了自己的手上,等將牌子親手交到博物侯手中,我便回到蓮華寺,我是釋教的弟子,竟然犯了殺戒,那麼便按殺戒懲罰吧。易雲前輩,這裡就是神兵山,我已經到了這裡,你一定要出現啊,你不會出事的。劉雲清坐在斷木上,腦海中不停浮現出易雲前輩滾倒在地的那一幕。看著眼前這兩個可愛的孩童,劉雲清不禁自問道,為何生命會這般脆弱,轉眼間上千條人命便化作烏有。

    范大人,天工牌我找回來了。等交到博物侯手中,我就回來看您。

    「大叔,喝些水,這大鳥上一共有五種顏色,呵呵,終於被我數清了。」男童遞給劉雲清一個皮質小水袋,開心地道。

    「哥,你的呼哨到底管不管用啊,都等了這麼久,怎麼還不見小羊們過來?」女童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青、白、赤、黑、黃」男童專心的數著顏色,對妹妹的話充耳不聞。

    「夫木行為仁,為青。鳳頭上青,故曰戴仁也。

    金行為義,為白。鳳頸白,故曰纓義也。

    火行為禮,為赤。鳳嘴赤,故曰負禮也。

    水行為智,為黑,鳳胸黑,故曰尚知也。

    土行為信,為黃。鳳足下黃,故曰蹈信也。」

    吟誦的聲音從樹林中低低傳來,一道黑影瞬間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鳳凰五彩而紋,身兼仁、義、禮、智、信五行大道。乃鳥神也。知道了嗎,小童。」少年嘴角叼著草葉,斜靠在樹幹上,懷中抱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小羊羔,小羊羔靜靜地臥在此人的懷中。

    「你是道仙嗎?」男童看了一眼穿著道袍的少年,小心問道。

    「那是我們的羊。」女童雙眼緊緊盯著少年懷中的羊羔,低聲道。

    「道相,你是怎麼跟來的?」劉雲清猛的站了起來,迅速望向四周,生怕中了埋伏。

    「不用緊張,就我一人而已,我是隨大木鳥而來。」道相看著懷裡的羊羔,對劉雲清笑道:「交出天工牌,然後我們公平地戰一場,無論你是死是傷,就此罷休。」

    道相吐掉草葉,接著道:「要麼我將你殺死,讓後取走天工牌,你自己選吧。」

    「要戰就戰,哪來的廢話。」劉雲清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腰刀早就丟失在伏牛谷中。

    「接著雖然不是原來那一把,但絕對是利器。」道法側過身子,將隱在背後的橫刀扔給劉雲清。

    看來是非戰不可了,這道相卻是心細,這把橫刀無論從重量還是長度,都與自己的腰刀相似。劉雲清深吸口氣,那麼這次就以武明志吧,我一定要將你打敗,帶著天工牌離開。

    「大叔,這刀我見過,是我們村王大哥訓練用的武器。」男童看了一眼劉雲清手中的刀,便將妹妹拉起,走到遠處,男童知道待會將有精彩的比武,這是一個男孩子最喜歡看的。

    劉雲清自然知道男童說的是什麼意思,閩域州府兵主要的近身武器便是橫刀,當時劉雲清在大木鳥上看到的那些赤甲軍就是州府兵,也許手中這把橫刀的主人已經被自己燒死了,或者劉雲清深深地望了一眼悠閒的道袍少年。

    「好了,開始吧。」道法看了眼懷中溫順的羊羔,冷哼一聲,抓住羊羔,像丟垃圾一般將羊羔扔了出去。

    一道白光閃過,「咚」的一聲悶響,小羊羔甚至來不及叫上一聲,便失去了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

    「小羊壞蛋!」女童驚叫一聲,突然跑了過去,白皙的小手舉著小皮鞭,向道法抽去。

    「小心!」

    「小妹,快回來」

    一聲脆響,道相皺著眉頭,低頭瞧去,一道醒目的血印出現在白皙的手腕上。道相苦笑起來,笑自己太自負了,這些山民都是天命教的信徒,見了身穿道袍的人都會恭敬的稱呼一聲,道仙。但是沒想到一個小小孩童竟然敢用皮鞭抽打自己。道相看著眼前抽打自己的小女童,充滿淚水的雙眼中儘是恐懼,但細心的道相分明看到了一絲恨意。

    「小童兒,為什麼打我?」

    「道相,不關孩子的事,讓他們走。」劉雲清向嚇壞的女童走去,後邊還跟著怯弱的哥哥。男童沒有想到小妹會真去抽打道仙,這份罪責是不可饒恕的。劉雲清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道相伸出衣袖的墨黑匕首向他發出了警告。

    「說了你就可以離去了。」

    「你你殺了我的小羊。」

    道相再次苦笑,為了一隻羊竟然背叛自己的信仰,「滾一邊去,背叛信仰的人,已經不再受我天命教的庇佑了。」道相一掌將女童拍飛,一道血跡從劉雲清眼中劃過,等自己趕過去的時候,摸到手中的已經是一具失去溫度的幼小身體。

    「我哥是想說你也是來抓山鬼的嗎?」

    「我爺爺病死之前也會唸經,還上山抓過山鬼,這山鬼只吃叔叔的臉面,比狼都厲害。」

    耳邊女童銀鈴一般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縈繞,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小妹,小妹,你怎麼了。」男童搖了搖女童蒼白的小臉,終於嚇得哭了出來。男童抹了把眼淚拾起腳邊的小皮鞭,盯著遠處的道相憤恨道:「我再也不信教了,你們都是壞人,為什麼殺我小妹。」

    男童雙眼赤紅,瘋了一般向道相衝去。

    「睡會吧,這個仇應該由大叔來報。」劉雲清將男童小心擊暈,將兩個幼小的身體安置在一處大樹後。

    「佛不會再原諒你了,我一定要將你血刃!」劉雲清第一次如此鎮定拔出橫刀。

    作為釋教弟子,以往的武鬥總是心生慈悲,隱忍不發。但如今已經沾滿罪惡的自己,可能是最後一次自稱釋教弟子了吧。

    哼!天命教,草芥人命,連自己的信徒都忍心殺害。你們才是最醜惡的惡魔。

    「不要這樣看著我,辱我就是背叛我教,就該死。」

    劉雲清怒極反笑:「狗屁,你能代表信仰,能代表天命教嗎?你只不過是個自大狂,是個瘋子。」劉雲清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眼前這個精神有問題的少年。

    偏執的理念啊,殘忍嗜殺,受死吧!

    劉雲清再也不想廢話了,腳下的血跡刺痛著自己的神經,劉雲清狂怒的情緒化作陣陣風壓向瘋子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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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六章 憤怒一戰(2)

    劉雲清雖然狂怒,但並沒有沖昏頭腦,對於道相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那狠毒刁鑽的擊刺,身法快捷的移位,令人防不勝防。他是瘋子,但他的武技對於劉雲清來說比瘋子更可怕。

    劉雲清雙手握刀,向道相橫劈而去。延長了橫刀殺傷力的風壓輕易穿過道相留下的殘影,劈入身後一人抱的大樹。

    沒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是超出了劉雲清的預料,道相低蹲的身體宛如一支利箭,就在橫刀劈入大樹的一瞬間彈起,握在手中的墨黑匕首直直向劉雲清咽喉刺去,若這般刺中,保準腦袋搬家。

    橫刀是來不及回防了,若是向後退開應該能躲過這致命一擊,但若是還有後招呢?劉雲清不確定。

    電光火石之間,容不得猶豫,劉雲清咬了咬牙,不退反進,腰肢一扭,左腿踏前,雙手棄了橫刀,向道相臉面轟去。

    這是兩敗俱傷的戰法?道相臉色一變,本能的避開了劉雲清的拳頭,閃著黑光的匕首只是輕輕劃破了劉雲清的皮膚,連血也沒有流出來。

    劉雲清這招拼的是膽氣,雙拳並沒有施力,就算轟在道相的臉上也不過是皮外傷,但這一切道相明白的太晚了。

    道相從地上竄起,一躍便到了劉雲清的頭頂,見一擊不中,便藉著自身重量,向劉雲清頭頂刺來,這般情況若是將匕首投擲出去,勝算也許更大,但道相不敢保證劉雲清還會使出什麼怪招,若是投擲不中,將會對自己非常不利。

    而劉雲清根本就不給道相投擲的機會,早先前伸的左腿,在地上一旋,藉著方才腰肢的扭勁,整個人飛快的旋轉起來,只見地上一片灰色殘影,根本就看不清真身。

    只有硬碰硬了,只聽「鏘」的一聲脆響,這是橫刀與匕首第一次相交,劉雲清的氣力畢竟大道相很多,一道黑光閃過,從道相右手脫落的匕首「咚」的一聲了對面的樹腰上。

    道相臉色頓時煞白,沒想到自己的招式竟然都在劉雲清的計算之中。惱羞成怒的道相堪堪落下的身體忽的爆發出一股尖利的風壓,雖然不是很渾厚,但對於功法初成的劉雲清來說也不容小覷。

    劉雲清高大的身子藉著旋勁,一刀將道相的匕首磕飛,握刀的右手在旋勁的作用下閃電般從道相面門劃過,藏在身後一直蓄力待發的左臂爆出「卡卡」脆響,左手握拳,向道相腰際無聲息的砸去。

    為了加快速度,劉雲清的左拳並沒有催谷,只是以小擒拿的旋勁向道相攻去。就在此時,道相的身體忽的催谷出數道尖利的風壓,這是道相的護體功法,就想當日易雲前輩的正氣功一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雲清咬著牙,忍著針刺般的疼痛穿過那道猶如實質的針牆。

    「砰」一聲悶響,帶著旋勁的左拳結結實實的砸在道相腰際,道相慘叫一聲倒飛出去,砸在對面的一顆大樹上,然後跌落在地。

    劉雲清軟軟地垂下傷痕纍纍的左臂,衣袖早已成為了布褸,整條左臂猶如浸了鮮血一般,滲出大片細密的血珠,看來這條左臂傷的也不輕。

    劉雲清吐出一口濁氣,拾起橫刀,站在道相身前,沉聲道:「力量並不是一切,方纔你殺了小女童,但現在我卻可以殺了你。」

    劉雲清看了看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兄妹倆,凶狠的眼神慢慢平靜下來:「如今我身背數千條人命,就算多殺一個你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製法就是製法,自有官府法辦你。」

    不知為什麼,看著同樣躺在地上的道相和那倆兄妹,自己手中的刀卻是怎麼也砍不下去。八域自有製法,自己並沒有權利用手中的刀殺人,不然和躺在地上這個瘋子有何區別。

    劉雲清歉疚地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小女童,無奈地搖首歎息:「小娃兒,大叔不能幫你殺了他,但大叔答應你將他交到官府,讓百姓都看清楚天命教的真正嘴臉,看清楚這幫瘋子是如何濫殺無辜的。」

    帝朝開元之時,劉雲清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娃娃,沒有見過殘忍的戰爭,更沒有見過這般殺人惡魔。劉雲清筆直的眉毛漸漸皺作一團,帝朝都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在無上製法的面前竟然還有這些不怕朝廷通緝的殺人惡魔。

    劉雲清用樹籐將昏迷的道相結結實實的捆好,然後將慘死的小女童埋在一塊較為乾淨的草地上,看著自己親手堆起的小墳包,一股悲涼充斥在劉雲清心間:「也不知這娃娃的父母看到這簡陋的墳墓會作何表情。」劉雲清深吸口氣,扛著重傷的道相,抱著昏睡的男童,向最近的城池,冶城走去。

    如今已經過了午牌,樹影漸漸東斜,山風從光禿禿的高崗上吹來,一絲噪雜隨著山風吹入劉雲清的耳朵。劉雲清不禁停下了腳步,前面便是冶城,怎麼會這般喧嘩,這種喧嘩不同於集市吵鬧,似乎帶著一股殺氣?

    一股涼風溜進劉雲清的脖子,劉雲清忽的升起一股煩躁,加快了腳步,向高崗走去。劉雲清知道高崗之下就是讓自己產生反常情緒的冶城,那股帶著戾氣的噪雜便是從冶城傳來的。

    「咚」的一聲,劉雲清猛的鬆開了雙手,昏迷的道相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岩石上,小男童所幸掉在道相身上,並無大礙,依然昏睡著。

    眼前的景象令劉雲清感到震驚,這是這是戰爭嗎?劉雲清喃喃自語,頭上早已沁出一層冷汗。

    隨著劉雲清的目光望去,被神兵山拱衛的冶城如今硝煙滾滾,一群全副武裝的白甲軍源源不斷的從對面的山坡後衝了出來。

    冶城三面被山崖拱衛,所以只有山口一處大門,其餘三處皆是僅容兩輛馬車進出的小門。

    如今冶城的三道小門緊緊關閉,衝到城門前的白甲軍與城牆上的赤甲軍互相攻守,雖然城牆上的州府兵人數少,但攻打城門的白甲軍卻沒有多少大型攻城器械,一時雙方持平,膠著在一起。

    劉雲清雖然不懂帶兵打仗,但卻看的心驚肉跳,那三小股白甲軍只不過是誘敵之兵,將城中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其實那醒目的大東門才是白甲軍的目標,也許現在才是正式進攻。

    在一大隊白甲軍的簇擁下,三座劉雲清從來沒見過的巨大器械從對面的山坡中推了出來。

    這些器械與那些士兵對比後,劉雲清知道它們竟然有大木鳥的一半大,雖然比大木鳥小很多,但卻遠遠高出城牆。那些器械像一把把豎起來的大鐵錘,錘柄朝下,鐵錘朝上,猶如巨砲般對著冶城城牆上那一片片移動的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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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七章 憤怒一戰(3)

    「大鐵錘」上有一層層螺旋向上的護欄,護欄駐守著一圈圈的士兵,那旋轉向上的白色線條醒目的映在了劉雲清的眼中。

    這是什麼怪物?自己完全沒有見過,更沒有聽人提到過。還有這白甲軍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攻打州府兵?這絕對是叛亂,是誅九族的大罪啊。難道是梁莊那些宗朝餘黨?他們有這麼多人嗎?劉雲清苦苦的思索,卻是沒有任何頭緒。對了,吳老三早先也被調到冶城,希望不要出事。

    便在劉雲清分神之際,慘叫聲化作山風撲向劉雲清,只見遠處一片火海,三柄「大鐵錘」竟然噴出達五十丈的巨大烈焰,猶如一柄大掃帚,清理著城樓上粹不及防的士兵。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火海。劉雲清抱著頭,痛苦的嘶喊著。一刻鐘過後,「大鐵錘」口中的烈焰消失了,東門上的角樓在一片火海中分崩離析,化為烏有,包括那些無辜的士兵。

    大東門在火海中緩緩開啟,只見一小隊赤甲軍騎著軍馬從城門中魚貫而出,護城河落了下來,跑在最先的那個士兵手中晃著什麼東西然後便將白甲軍迎了進去。

    劉雲清似乎聽到了城中百姓絕望的慘叫聲,冶城是閩域的兵庫,雖然城衛不多,但兵器卻是很充足,足以抵擋到援軍到來。

    但白甲軍能如此輕易地攻下了冶城,這是劉雲清無法接受的,雖然對方有那口吐烈焰的「大鐵錘」,但劉雲清分明看到四周城牆上架著一排排簧機弩,還有露出一角的鏈球炮。

    一道瑰麗的沖天炮打斷了劉雲清的胡思亂想。這是示警炮,此炮升空,想必閩域的州府和都護府的人馬應該會很快趕來。

    看來冶城是去不了了,離冶城最近的便是南邊的羅城,羅城也歸都護府管,便將這瘋子交到羅城府衙,早先便聽到一些傳聞,都護府與天命教不合,想必會公正處理的。

    「不要動,將刀從這裡扔下去。」劉雲清的身後忽的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道相?怎麼?劉雲清登時手心發涼,孩子還在那邊!

    劉雲清緩緩回頭,登時大罵道:「瘋子,方纔我就應該殺了你,放了孩子。」劉雲清如今後悔不跌,沒想到重傷的道相竟然能掙脫那些堅韌的樹籐,早知如此就應該殺了他。

    「將刀扔下去。」道相口中不斷地溢出血絲,蒼白的臉因為興奮而變得扭曲,道相晃了晃提在手中的孩子,冷冷道。

    「叮鐺」山崗下是一處頗為陡峭的山坡,光禿禿的山坡上鑲滿了或大或下的尖利碎石塊。橫刀順著山坡滑了下去,不時撞擊在岩石上。

    「放了孩子,我就放了你。」道相如今這般狀態,已經虛弱之極,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將天工牌扔過來。」道相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將手中昏睡的男童提在陡峭山坡的邊緣。

    「刺,刺」道相攥在手中的衣服一點一點的撕裂,道相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嘲弄的盯著猶豫不決的劉雲清。

    「給你,放了他。」劉雲清心中恨極,這無恥之徒竟然利用一個小娃兒做擋箭牌。剛剛還在說什麼強者之路,這會竟然不擇手段,變得這般無恥。劉雲清雖然心中大罵,但卻不敢說出口,生怕惹惱了這瘋子,將孩子扔了下去。

    「怎麼覺得我無恥嗎?強者不在乎手段,只在乎目的。你不懂的。」道相將天工牌撿起揣入懷裡。

    「你要的我都給你了,放了小娃兒。」劉雲清見道相手中還提著小男童,不由怒道。

    「都給我了嗎?不,還有你的命。」

    神兵山荒涼的高崗上,道相與劉雲清依然對峙著。

    「對方纔的戰爭感到驚訝嗎?」道相望了望山下正在掩埋屍體的白甲兵,問道。

    「你你知道那些白甲軍是什麼人?」

    「這些人與你沒有關係,你也不必知道,在你死之前我只想告訴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道相見劉雲清警惕的望著自己,接著道:「你知道易雲老道為什麼約你在伏牛谷相見嗎?」

    伏牛谷,劉雲清忽的想了起來,易雲前輩信中說要告訴我十六不見的心結。這些事情道相怎麼會知道,難道易雲前輩出事了,竟要皆這瘋子的嘴告訴我嗎?

    「你們將易雲前輩怎麼樣了?」劉雲清喝道。

    「有我教首座親自招待那老道,自不會虧待的。」道相忽的笑了起來:「易雲老道方從越牧州歸來,對於越牧州的局勢應該最為清楚,也許用不了幾個月就會傳遍整個天下的。」

    「局勢,什麼局勢?」劉雲清知道越王在極力的隱瞞海妖之事,但是還是讓博物侯知道了,難道是博物侯將此事告知天下?劉雲清疑惑地望著道相,忽的想起小男童還被道相提在手中,心中怒火又起:「我們說話,將孩子放了。」

    「不急,不急,說完我自會放他。」

    「你到底要說什麼?」劉雲清雙拳緊握,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道相轟個半死。

    「越牧州父母官,范居中死了,被越王殺死了。」道相一字一句道。

    「你說誰死了?」劉雲清頭腦嗡響,心臟狂跳,對著道相大笑不止。

    「是真的,是我師哥親手殺死的。」道相見劉雲清不相信,又道。

    啊

    范大人是不會死的,我一定要將殺死范大人的賊子法辦。

    劉雲清雙目赤紅,週身發出「絲絲」聲響,第一次劉雲清催谷出如此強大的風壓,雙拳中更是隱現風雷之勢,以快絕的身法向道相衝去。

    啊

    道相本是想刺激劉雲清,然後趁劉雲清不備將其刺死,但沒想到劉雲清竟然會瘋癲發狂,不管不顧的向自己衝來,整個人的實力似乎比早先還要厲害。

    道相方才腰際中了劉雲清一拳,拳中的旋勁扭傷了肌肉,自己根本用不上力,連快速的移動都辦不到,這下完了對了,我手中還有這娃娃,應該可以轉移這傢伙的注意力。

    道相強忍著疼痛,大喊一聲「看,娃娃」然後猛的甩開右臂,昏睡的小男童向一塊石頭般被拋了出去。

    娃娃,劉雲清移動的身子忽的一滯,看著落下去的孩子,頭腦忽的清醒過來。

    「娃娃」劉雲清不顧一起的衝出了山崖,快速降落的身子將半空中的孩童接住,然後兩人便落在了陡峭的山坡上,滾落在鑲滿碎石的坡道上。

    一朵朵的殷紅的死亡之花開滿了陡峭的坡道,道相知道那是人撞在碎石上的血跡。

    「該與首座會合了,讓他們等的太久了。」道相咳出一口血箭,搖晃著向遠處大木鳥落下的林子走去。

    摸了摸血嘴,然後叼起樹枝,消失在荒涼的山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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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八章 等活地獄(1)

    九仙山大亂,冶城大戰,這兩日來所發生的事情對於葉煌城下甬道中的秦乞來說自是不敢想像,所幸的是秦乞仍沉浸在自己的識海中

    為了躲避劍樹刀林的襲擊,秦乞不得不鑽進了等活地獄的入口。

    方踏入洞窟之中,身後「辟辟啪啪」的聲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今秦乞全身皮膚糜爛不堪,每走一步,便會掉下來一些血肉。若是站在鏡子前,秦乞一定會被自己惡鬼般的摸樣嚇個半死。

    秦乞知道這裡是自己的識海,這裡的規則與現實世界是不同的,精神決定一切,就算自己只剩下一顆腦袋,仍然有活著的可能。

    洞窟的入口是一條深邃的甬道,甬道四壁散發出暗紅色的微光,這裡的溫度比之外邊要熱很多,若是再高一些只怕自己的衣服都會燃燒起來。

    越走秦乞心中越急躁,真有點懷念奔宵啊,這條甬道真夠長的,自己都走了這麼久,就是不見到頭,若奔宵在,一眨眼就跨過去了。秦乞望了望遠處的暗紅,不由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裡是精神的世界,雖然無法應用現實世界的經驗,但也應該有跡可循才對。精神的世界,自然與自己的心相連,自己心中所想都會表現出來。

    一絲奇癢夾雜著少許疼痛從雙手傳來,秦乞心中一奇,早在洞外自己就克服了痛癢的感覺,怎麼又出現了。

    秦乞抬起雙手想看個究竟,卻沒有抬起來,只好低頭瞧去,這一看頓時嚇得秦乞大叫起來,只見一雙鐵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在秦乞雙手表面滋生,最後覆蓋。秦乞雙手完全的變成了散發著幽光的鐵爪。秦乞知道這不光是表面的變化雙手的肌肉骨骼完全的金屬化。對於這樣的結合體,秦乞從心底便感到厭惡,噁心。

    怎麼會這樣,我從來沒想過要雙手要變成這樣,這裡不是我的識海嗎?難道還有一股或者幾股精神共同支配著這個世界?

    秦乞頭腦飛快的轉動著,若這是自己的識海,怎麼會被別的精神所控制?難道真的存在元力?

    秦乞的父親作為宗朝五合營一員,武技自然不弱,在秦乞幼年時,秦乞記得父親曾說過自己不適合練武,就算練只能練到體魄,根本修煉不出功法的。

    後來秦乞知道整個八域之州練到功法的人也是寥寥無幾,所以並沒有太過傷心,雖然自己很想成為武者,以後的時光,父親總是對自己講些武學常識,其中就包括這個神秘的元力。

    父親說一般武學之道便是外連巧技,中練體魄,內練功法,且世人也多忠於此道。其實還有一條武者之路,歷史上稱為元道宗,所修煉的就是這元力。

    元道宗早已絕跡,不是因為不厲害,而是因為能練成元力的人太過稀少,致使後繼無人,才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至於元力到底有多厲害父親並沒有告訴自己,父親說修煉元力者稱呼自己為元道武者,元力的最頂峰便是入化。而修煉功法者稱呼自己為天道武者,功法的最頂峰便是入神。

    如今應該還有元道武者在世,只不過比之天道武者稀少的多。

    從回憶中驚醒的秦乞疑竇陡升,這元力與識海有什麼關係呢?會不會是控制人精神的一種法門。

    如果說現在的自己是被元道武者控制的的話,那麼自己會是一種怎樣的死法?秦乞冷靜的回憶了一遍,自己身邊難道有會元力的高人嗎?懷仁不可能,劉大哥是修天道的,白爺?也不可能,想當初自己與白爺一起去深山尋找八駿,幾次被狼群包圍,要不是被獵人救出,只怕倆人都會屍骨無存。要是會武技,自己二人也不會那麼狼狽的逃竄。

    那會是誰呢?自己只記得當時白爺帶自己來地下甬道,要給自己治療腦疾,然後然後白爺點燃了文殊師利菩薩的畫像,圖上顯出了八駿,再然後自己就來到了這裡。

    秦乞看著自己的鐵爪,自我安慰道:「什麼元力,也許根本就是自己腦疾發作吧,哈哈。」

    「這裡是我的識海,雖然我不知道怎樣用我的精神去支配,但是我還是要試試。」秦乞盯著自己變成鐵爪的雙手心中默念道:「快變回去,我命令你變回去」

    「好吧,那就變輕些吧。」秦乞看著還是鐵爪的雙手洩氣道。

    果真是這樣,秦乞猛的站了起來,輕鬆地揮舞著雙手,原來自己能支配的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也是,要是自己能改變這裡的物質,怎麼說也會幻想出一座宮殿什麼的。

    「那麼就讓這條甬道變短些吧,就讓我見識見識這八大地獄的第一品,等活地獄是個什麼樣子。闖過就闖關,我倒要看看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一股濕熱的柔風從秦乞的身上刮過,秦乞終於來到了甬道的盡頭。

    糜爛的皮膚在柔風的輕撫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復原,秦乞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風卻是奇怪,竟然有這般奇效。

    「無良,你小子怎麼才來啊,快進來。」一個人影忽的出現在秦乞身前。

    「懷仁,是你嗎?」秦乞嚇得倒退一步,沈懷仁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你小子裝糊塗,來這地獄玩也不叫我,真不夠朋友。」懷仁走到近前,黝黑的臉龐泛著笑意。

    「你知道、這裡是地獄?」秦乞不由得嚥了口唾沫,顫聲道:「你不會真死了吧,你可別嚇我啊。」

    「誰死了,是奔宵帶我來的,讓我找你,陪你闖關,怎麼這麼希望我死啊,我說你別發愣了,快走吧,若是闖不過去,那才是真死了。」懷仁大聲道,也不等秦乞,急急向前走去。

    「懷仁,小心,不要冒失,誰知道前邊有什麼怪玩意。」秦乞怕懷仁遇到危險,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出了甬道,這裡亮堂很多,也很大,像一個巨大的碗倒扣下來,秦乞與沈懷仁並肩走在「巨碗」的邊緣,在碗的中間生長著一顆巨大的籐蔓植物,這顆植物猶如無數根黑色的繩索雜亂地纏揉在一起,直直的伸向「巨碗」的頂蓋,然後在頂蓋散開,攀附在上面,從下面望去,像一柄巨大的油紙傘,傘柄是黑色的,傘蓋則是五顏六色,甚是炫目,但更多的是讓人感到詭異。

    秦乞凝神望去,炫目的彩光是從漫天的樹葉中散發出來的,樹葉稠密且形狀怪異,與人的眼睛十分相識,直瞧得秦乞天旋地轉。

    「這是什麼植物?」秦乞見沈懷仁也在仔細打量,便問道。

    「不知道,根本就沒見過。」沈懷仁搖了搖頭。

    「這是曼陀羅。」巨大的籐蔓後走出一人,在炫彩的光芒下秦乞與沈懷仁同時認出了這個人。

    「李瘸子,你個混蛋,怎麼也會在這裡?」沈懷仁忽的大罵起來。

    李瘸子,秦乞回憶了起來,自從父親去世後,自己孤苦伶仃,再也沒有親人,於是便沿街行乞,在行乞中,自己遇到這個李瘸子。

    當時秦乞並不知道乞丐也有派別,由於自己一個落單,所以總被別人欺負,李瘸子便替自己出頭,還擔保自己加入一個小派別。

    但沒想到的是,這個李瘸子是個小偷,而這個派別也是偽裝,與自己一般大小的乞丐被迫學習扒手,藝成之後,便威逼利誘讓自己作案。也就是那是自己認識了懷仁,然後與懷仁揭發了這個犯罪團伙,那是李瘸子就被發配北方戍邊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來的我就怎麼來的。有我在你休想暗害秦乞?」李瘸子拄著單拐,斜斜的身子,一高一低的向秦乞走來,邊走邊道:「秦乞,快過來,這小子是來害你的。」

    秦乞回過神來,怒罵道:「李瘸子你我恩怨早就了結了,你這般糾纏不清,休怪我不客氣。」

    「秦乞,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承認我以前是對不起你,但都過去了。畢竟咱們師徒一場,我怎麼會害你呢,懷仁想要暗害你,這是我親耳聽到的,別信他啊。」

    「胡說,你是怎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明白,快滾。」沈懷仁扶著秦乞不住的朝後退去。

    「我胡說,那讓秦乞看看你的手!」李瘸子急的滿頭大汗,不住的對著秦乞揮舞手臂。

    手?秦乞回過頭去,下意識的向懷仁的手看去。

    「噗」一聲,秦乞看到的是懷仁因興奮而變得扭曲的臉,怎麼?秦乞不敢置信,再往下看,一雙鐵爪緊緊地扎進自己的胸口,而鐵爪的主人正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沈懷仁。

    「懷仁,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做?」秦乞嘴角淌著血絲,臉色慘白。好痛,無論怎樣調節精神,這股劇痛還是沒有辦法克服,難道這一切是真的,難道自己就要死了。

    「沒有為什麼?想殺就殺唄。與你做朋友太累,你太自我了,根本容不下別人的意見,自負自傲的傢伙,我早該殺了你。」沈懷仁變成鐵爪的雙手掏出了秦乞的腸子,血在地上混成了河,悄悄流向那詭異的曼陀羅樹籐。

    滴著血的腸子被懷仁殘忍的用鐵爪一節一節的隔斷,然後吃進嘴裡,血水順著嘴角溢了出來,在喉結的滾動聲中,被咽進肚子。

    秦乞強忍著噁心,顫聲哭泣道:「懷仁,快醒醒,我不相信你會變成這樣,不要再吃了,不要在吃了。」「哇」的一口血霧噴到懷仁僵硬的臉上,秦乞嘔出了僅剩的苦水。

    「我要把你這自負自傲的傢伙全部吃掉,一點都不剩的吃掉。」懷仁口中邊嚼便道。整個畫面除了紅色就是黑色。紅色的是血,黑色的絕望。

    秦乞此時早已經嚇得呆傻,任由懷仁吃著自己,疼痛,在意感覺不到了,感覺到的只有心痛。

    突然,懷仁黝黑的臉上泛出一絲笑容,盯著秦乞彷彿盯著獵物般,「我還會再回來的。」

    一聲悶響,一隻鐵爪突然從懷仁的胸口伸了出來,鐵爪中握著懷仁的跳動的心臟,然後用力,爆炸。

    在秦乞震驚的眼神中,李瘸子從懷仁的背後出現了,對秦乞笑笑:「幸虧我及時趕到,要不然你就要被吃完了。快點過去,甬道口的柔風可以使皮肉再生,我去處理一下屍體。」

    李瘸子將懷仁沒有心臟的屍體拖到巨大的樹籐根部,然後就想秦乞蹣跚走來。

    風,依然輕柔,腸子生出來了,血液生出來了,肚子完好無損。秦乞揉了揉臉,難道一切都是夢嗎?但為什麼自己的心很痛,懷仁真的死了嗎?為什麼要吃我?李瘸子竟然會救我?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眾生都顛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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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八十九章 等活地獄(2)

    「無良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銀鈴般的聲音傳入秦乞耳中,秦乞忽地緊張起來,這是?

    「為什麼懷仁渾身是血,躺在這裡?」

    不是夢,秦乞轉身望去,只見在巨大的樹籐下,懷仁的屍體旁蹲著一位身穿紫黑羅衫的女子,在炫彩的光芒下,竟是如此的美麗,迷人。

    「還珠,真的是你嗎?怎麼你也被奔宵帶來了。」秦乞訝然道,匆匆向朗還珠走去。

    「秦乞,不可過去,她與懷仁一道的,都想害死你。」李瘸子從邊上趕了過來,喘著粗氣,急道。

    「不可能,她她是不會害我的。」懷仁的死是個意外,可能是被另外的精神所控制,所以才會殺自己,但她不會的。

    秦乞沒有再理會李瘸子,向朗還珠跑去。

    「沒事的,前面那個甬道口吹來的風可以令人死而復生。你怎麼會在這裡?」秦乞一把將朗還珠拉了起來,沒錯,絕對是她,左邊眉梢處的那顆小痣清晰地出現在秦乞眼中。

    「我是被奔宵帶來的啊,那快去救懷仁吧,這血都要流盡了。」朗還珠白皙修長的雙手指著躺在地上的沈懷仁。

    「不可以救懷仁,他只要活著就會來殺你,絕對不可以救活他。」李瘸子拄著單拐,趕了過來。

    「他是誰啊,為什麼阻止救壞懷仁,懷仁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怎麼會殺你呢?」朗還珠愕然道。

    「他、他是個壞蛋,懷仁也被」秦乞說道這裡卻是說不下去了,要怎麼說呢,懷仁方才不僅要殺自己,還要吃掉自己,這般瘋狂的舉動令秦乞心生恐懼。但朗還珠的話提醒了自己,懷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般反常定是有原因,若自己見死不救,還配做朋友嗎?就算他要再吃我,我也要想辦法救他。

    「好,我們這就去救懷仁。」秦乞拿定主意,背起懷仁,與朗還珠一道向風口走去。

    「秦乞,不要聽這女人的話,快回來,若是救活了懷仁你就會被吃掉的。」李瘸子歎口氣,追了上去。

    又吹柔風,神奇的風再次發揮了奇效,心臟從無到有,血洞慢慢縮小,沈懷仁咳嗽了兩聲,坐在地上粗重的恢復了呼吸。

    「懷仁,懷仁你沒事吧?」秦乞雙手沁出冷寒,生怕懷仁突然向自己撲將過來,將自己吃了。秦乞再次確認了下懷仁的手,深深地呼出口氣,放下心來。還好,沒有變成鐵爪,也許方纔的懷仁確是瘋了。

    「無良哥哥在找什麼呀?」朗還珠站在秦乞身,見秦乞在查看著什麼,便問道。

    「哦,沒什麼。」秦乞看了看自己的鐵爪,不再言語,也許瘋的人是自己吧。

    「是在找這個嗎?」

    一雙鐵爪忽的伸到秦乞眼前,秦乞猛的一怔,耳邊還傳來不遠處李瘸子的呼喊。

    又是撕心裂肺的痛,這次是直插心臟,胸骨被拆開,皮肉被撕開,心臟「砰砰」的跳動著,被一雙鐵爪捧在爪心,秦乞甚至能感覺到鐵爪散發出來的寒氣。

    「還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之前是懷仁,現在又是你,為什麼?到底是誰指使的你們?」秦乞對著自己心愛的人大聲喊道。

    「無良哥哥,你知道嗎,我等了你十年,可你卻再也沒有出現,那棵日香桂花開花落,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呢?」朗還珠柔眸含淚,不勝憐惜。

    秦乞睜大眼睛,粗濃的眉毛時而緊皺時而舒展,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若是這樣卻是我該死呵。

    「就因為被我府上的女婢侮辱咒罵,所以你便躲著我,就算是在一座城中也不願相見,你竟然這麼狠心,本小姐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是石頭嗎?」朗還珠越說越悲憤,鐵爪不由得捏緊了跳動的心臟。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子,我又何嘗不是日日思念著你,真想告訴你我每天都有去看你,真想告訴你那滿屋都是你的畫像啊,但是有什麼用呢,我的心臟攥在你的手中,也許這就是你想要的。

    秦乞無力地抬起變成鐵爪的右手,輕輕抹去伊人滾落的淚珠,然後含笑閉目。

    「哼,你這無賴竟然敢偷襲無良,吃了你,不可饒恕,定要吃了你。」

    身後的噪雜,令秦乞睜開了雙眼,帶著一絲疑惑回頭,熟悉的一幕又出現了,那滿地濃稠的血液,斷成一節節的腸子,深深的刺痛著秦乞的雙眼,只不過那躺在地上的人不再是自己,而變成了李瘸子。

    「無良,別怕,當我吃完這小子,就去救你,這小子滑著呢,方才趁你不注意,竟然想要去偷襲你,多虧被我發現,要不然」懷仁忙著吞嚥,話說的含混不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李瘸子,沈懷仁,朗還珠。你們到底是誰?到底要告訴我什麼?為什麼拿我的朋友折磨我。

    秦乞當然沒有傻到認為自己看到的這幾個人就是現實中老實憨直的沈懷仁,暗戀十年的朗還珠還有貪心可惡的李瘸子。

    秦乞寧願相信是神秘莫測的元力搗得鬼,可惜自己竟不是天道武者也不是元道武者,要不然還可以對坑一番。

    腳下是吃人內臟的懷仁,眼前是緊握自己心臟哭泣的朗還珠,秦乞忽然覺得這一切太可笑了,就算整個世界變得面目全非,但眼前這兩個人也不會改變。

    秦乞厭惡的抬起右手,一爪斷掉了心脈之間的管線。這才是痛,自己親手斬去人性的弱點才是真的痛快。

    秦乞不顧一切地向巨大的曼陀羅樹籐走去,謝謝佛陀,弟子終於明白了。

    遠處眾人漸漸消失在炫彩的光芒中,只剩下低聲吟誦的秦乞

    「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無親疏,無貴賤,皆眾生相,以度己而度人。秦乞雙手合什,面帶笑容。

    柔風四面八風吹來,心臟復生,血液回流,皮肉復原。

    曼陀羅樹籐猶如眼睛的樹葉開始閃光,在柔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開花了,

    絳紫色的曼陀羅花在炫目的閃光中,宛如天女下凡款款落下。

    這一刻秦乞才真正明白,原來地獄才是洗滌人性,昇華心境的絕佳之地。

    故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巨大的曼陀羅樹籐不見了,地下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秦乞本能的感覺到,這裡應該就是八大地獄第二品,黑繩地獄的入口。

    白爺得到了三塊殘圖,應該能走到第三品,希望自己可以順利通關回到現實的世界。

    正如秦乞所料,第二品的引導者八駿之一的超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秦乞望著眼前這匹白馬,喃喃自語道:「超影遇光便馳,驕陽之下,無與爭鋒。希望這第二品可以看見太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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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九十章 宗師之徒(1)

    三月二十三,亥牌時分,冶城

    天色昏暗,這幾晚月亮總是被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大片烏雲遮住,也許是因為白天滾滾硝煙的緣故吧。

    冶城城牆上的火把很多,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白甲兵穿梭在城頭,藉著火光可以看到各種守城器械依次佈置在城垛處,有簧機弩、有鏈球炮,白天攻城的「大鐵錘」也守在城牆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冶城完全可以說是個大銅爐,以神兵山上的礦藏為材料,以烏陽山上的木料為燃料,為閩域士兵提供單兵裝備的同時,更重要的是有製造大型攻防器械的能力。

    冶城也算閩域腹地,外圍既有州府兵,又有都護府,想要攻取冶城簡直是癡人說夢,但如今的白日夢卻成了現實。

    冶城中多是些匠師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只是一個下午,城中的城衛就變了顏色,雖然這些白甲軍沒有濫殺無辜,但也是逼迫著他們拚命工作,為他們製造一些看不懂的器械。

    越過城牆,就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城中,各處巨大的冶鐵爐,加工場人流穿梭,全城數萬匠師盡數勞作,這是何等熱鬧的場面,吆喝聲,擊打聲,還有從爐中竄出的粗粗的火焰,如霧的白煙。這一切看的易雲子默然無語,他不知道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

    「陳兄,打算什麼時候動身?」白若蘭小聲問道。白若蘭身後是冶城府衙,這裡的能工巧匠眾多,連著府衙也佔了不少光鮮,被修建的富麗堂皇,美輪美奐,整個構架都是用銅鐵鑄造,也算是世間少有了。

    「祝仙工為人飄忽不定,我今夜就得動身去尋他。」易雲子蒼白的面容隱在府衙籠燈下,顯然早先與刑天等人大戰,定是傷了元氣。

    「也是,有了祝大師相助,逃脫就不成問題了。」白若蘭望了望易雲子纏著紗布的右手,疑惑道:「今日在九仙山,即然有跫然相助陣,為什麼不將刑天一舉拿下?這等後患,留之大禍啊。」

    「當時對方還有武修道士近百人,足以使刑天逃脫了,再說劉雲清乘著鳳凰也不知到了何處,更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善於刺殺的道相。」易雲子頓了頓道:「離開越牧州時,我答應過佛光,要保護劉雲清周全的。」

    聽到這裡,白若蘭神色變得暗淡,輕輕搖了搖頭。

    「這樣做有意義嗎?如今你們佔了閩域的子城和冶城,你們以為守得住嗎?」易雲子似乎對白若蘭的做法不抱什麼希望。宗朝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認為自己還是宗朝的人,為什麼你們這般固執呢?

    「陳耳,那日我去地龍坡軍營議事,回來時梁莊告訴我說帥營中還有一個我看不見的人,我猜那個人應該是你吧,除了你的天罡步能做到這般無聲無息外,我再想不到別人了。」白若蘭笑道。

    易雲子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白若蘭接著道:「那你也知道宗朝當年海戰還保留有五百艘戰船。或許此時這些戰船已經在越牧州登陸了。」

    「原來如此,賀將軍那裡呢?」易雲子恍然道。

    「賀將軍雖然不像朗將軍這般野心勃勃,但也有偏安一隅的想法。這都不是問題。」白若蘭顯得十分自信。

    「你還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吧?」易雲子見白若蘭說話遮遮掩掩,似乎有些不悅。

    「當日在地龍坡,朗將軍故意在我面前裝作與天命教不合,不願多派兵將去九仙山護壇。其實那常主事便是朗將軍在天命教的哨子。」

    「最後常主事將李復庭的信札拿了出來,朗將軍才派了杜飛去。天命教是李復庭的爪牙,朗將軍竟然能採納李復庭的意見,想必朗將軍與天命教的關係並非外邊傳言的那般不合。」

    易雲子打斷道:「除非朗將軍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與天命教演這麼一齣戲給你看。」

    白若蘭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竟然知道我要起事,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一則是怕打草驚蛇,一則是怕我們破壞他的計劃吧。」

    白若蘭忽的笑了起來:「怕我知道什麼呢?我想他們一定是要下手了,而閩王就是目標,若閩王知道都護府和天命教勾結,還會去參加大典嗎?還有刑天這麼急著趕過來對付你,不也是告訴閩王不用擔心,安全去參加大典。」

    「朗將軍對閩王下手是早晚的事,帝朝兵權外放,如今危害堪堪顯露出來啊,只怕以後真的要亂了,這般看來都護府,七域之王,還有淪為李復庭爪牙的天命教是巴不得天下大亂啊。」易雲子分析道。

    「而帝君還被蒙在鼓裡,三侯方失勢,這些勢力便蠢蠢欲動,也許很快這個天下就會易姓了。」白若蘭說到這裡,不由笑了起來。

    「明日,他們肯定會帶兵攻城,若來的只是州府兵,那麼我們猜測的便正確。若州府兵與都護府都來了,那麼我的計劃也就不得不放棄了。」白若蘭心中也沒有底,也不知道正在那裡,若能趕在天亮之前帶來消息,就好了。白若蘭暗歎口氣,不由搖了搖頭,這般明目張膽的造反,若是按計劃行事最好不過,若是稍微出現丁點差錯,便會全軍覆沒。

    「易雲前輩,白爺,劉雲清醒過來了,他麼有多少時間了,過。」梁莊從府衙快步走了出來,對這兩位老人搖了搖頭。

    「便是你去想刑天告的秘,使我們在伏牛谷遭到伏擊。」易雲子雙眼一瞇,冷聲道。

    梁莊一拱手,沉聲道:「為了聖朝大業,不得已才做出這等卑鄙之事,梁莊任由前輩處置。」

    「陳耳,要怪就怪我吧,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白若蘭身子向前靠了靠有意的擋在梁莊身前。

    「你們哎,還真是不擇手段啊。罷了罷了。」易雲子擺了擺手,向府衙走去。

    冶城的府衙很大,有三層之高,建造的像一座樓閣。易雲子一行繞過中堂,穿過後院,在二樓的一間臥房門前停了下來。門前兩個白甲侍衛見到白若蘭與梁莊,忙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急急將門打開。

    門方打開,便聽到一陣孩童的哭聲,三人臉色一變,急急衝了進去。

    「大叔,你怎麼了,是不是那臭道士傷了你,如今我妹死了,我沒有親人了,嗚嗚」

    「孩子,你們村子不是在九仙山腳下嗎?」一道虛弱的聲音從臥床上響起。

    「我爺爺去世後,便家中便剩下我和小妹,丁爺爺收留了我們,我們便替丁爺爺放羊。」

    虛弱的聲音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的歎息一聲,原來都是沒有爹媽的孤兒啊。

    「雲清,你醒過來了,覺得怎麼樣?」易雲子走到床榻前,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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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九十一章 宗師之徒(2)

    易雲子雖然這般問,但是他是很清楚劉雲清的傷勢的。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滾落下來,為了護住孩子,劉雲清背部脊椎骨被岩石撞裂開來,內臟更是多處被尖利的岩石刺穿,這般傷勢換做常人再就一命嗚呼了,所幸劉雲清練過武,全憑一口內息吊著,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劉雲清,大夫去給你開藥了,聽說九仙山上生長著一種治癒內臟的靈藥,很有效的。」梁莊強笑道。

    「白爺,原來你與梁莊都是宗朝餘黨,你們」劉雲清忽的激動起來,臉色猶如金紙,口中呼出乾熱的氣息,「為什麼要造反,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啊,還有那些無辜的州府兵,為什麼要殺他們?」

    面對劉雲清的質問,白爺轉過臉去,久久吐出一句話:「因為天下就要亂了,你不造反總有人造反的。」

    在劉雲清驚愕的眼神中,白爺緩緩向外走去。

    「白爺,秦乞怎麼樣了,他、他也參與了嗎?」劉雲清知道秦乞也是宗朝餘黨的後裔,但劉雲清不希望秦乞參與進來,因為畢竟這是上一代人的事。

    「不,他與你所希望的一樣,並不知情。」

    梁莊看了眼立在床邊沉默不語的易雲子,也悄悄走了出去。

    「劉兄,劉兄,我們還沒有喝兩盅,你怎麼就成這樣了?」一道粗野的喊聲傳道屋中,一晃便衝進來一人。

    「吳老三,你、你沒事太好了。」

    衝進來的人赫然便是調守冶城的城衛吳老三。

    但接下來,劉雲清突然笑了起來,赤甲變白甲,到底是叛變了呢,還是間諜?

    「對不起,咱、咱也是造反的人。」吳老三表情僵硬,吞吐道。其實咱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的,但我是叛逆,你的眼神告訴我這不可能了。

    「那身穿赤甲,騎著軍馬,手中揮舞著門衛的首級,第一個衝出大東門的是你?」劉雲清逼問道。

    吳老三無言的點了點頭,然後默默的走了出去,「好好養病,咱晚些再來看你。」

    劉雲清咳嗽起來,對身邊的易雲子道:「前輩,早先不是有事情要對我說嗎?現在再不說,我怕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雲清,有些事情不要太過勉強,你不能讓每個人都做到你心中所想的那般單純。」

    「前輩,我知道,我知道天下要亂了,白爺、梁莊、吳老三、只不過我恰巧認識了而已,我沒事的。」如今自己就快死了,還在乎什麼呢?

    「前輩,在你說之前,能否答應我一件事。」劉雲清見易雲子投來疑問的眼神,笑了笑道:「前輩是一代宗師,我劉雲清有幸與前輩並肩而戰,這是我的榮幸。我知道前輩是眼冷心熱之人,前輩一次次的救我,甚至甘為我犯險,我劉雲清就算死也報答不了,我更沒有理由再勞煩前輩做什麼事情,但還是希望」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劉雲清的話。

    「我答應你。」

    「大叔,你沒事吧,喝口水,不要說話了。」小男童用手巾抹了抹劉雲清咳出來的血絲,將熱水遞到劉雲清嘴邊。

    「我知道隱派是一脈單傳,前輩現在還沒有傳人,我、我希望前輩能收他為徒,教他做人,傳他武技。」

    劉雲清到如今依然自責不已,那數千烈火中的赤甲軍,那自己親手埋掉的小女童,因自己而死的人太多了,劉雲清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在發生。

    「師父在上,請收下徒兒吧。」這小男童卻是聰明,聽明白了劉雲清話中的意思,當下跪在了易雲子面前。

    如今小妹死了,大叔為了救我也深受重傷,我一定要學好武藝,替小妹和大叔報仇!

    「孩子,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岱宗。」

    「哦,誰賜你的名字?」易雲子見這小童名字起得倒也大氣,不由來了興趣。

    「是我爺爺起的,我爺爺早先在山上當道士,最後不去了,一直住在村裡。

    「孩子,起來吧。」

    岱宗見易雲子沒有答應,轉首望向劉雲清,卻是不起來。

    「雲清,我答應你了,這孩子資質還不錯,挺討人喜歡的。」

    「謝謝師傅,請受徒兒三拜。」岱宗連忙磕了三個響頭,心中自然十分激動。禍福總是相對的,岱宗一個孤兒受盡苦難,有失去親人,但卻因此機緣拜在一代宗師易雲子名下。也許他的人生才剛剛啟程。

    「岱宗,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與你師父說。」劉雲清虛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喜色。

    「雲清,佛光讓我告訴你,一切事情都有緣法,就如同我與岱宗的緣法一樣,你明白嗎?」

    劉雲清點了點頭,示意易雲子繼續說。

    「十六年前,你與你師父的緣法就盡了,這東西就是這般玄奧,誰也說不清楚,只能自己參悟。佛光說他與你都是阿羅漢相,乃接引化身。故一生應劫,至死無依。」易雲子說完靜靜地望著一臉迷茫的劉雲清。

    「阿羅漢相?我還是沒有參透。」劉雲清知道自己慧根有限,也許師父說的對,自己這一生都在應劫,自幼不見雙親,就算快要死了也是無所依持。這般清苦卻是為了接引誰呢?也許只有他出現的時候才能解開我疑惑,但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前輩,范大人到底是怎麼死的?」道相冰冷冷的嘲弄依然在劉雲清耳邊迴繞。

    「佛光說,范居中為民請命,結果惹惱越王,打入大牢,范居中在牢中被人暗殺。這件事情如今已經激起了民眾的暴動,但是被越王打壓了下來。估計很快事情就會傳遍天下。」范居中也是易雲子的故交,說起這件事,易雲子也是不勝唏噓,若是自己早幾天趕到越牧州,也許能將范居中救出來也說不定。

    「哎,當日博物侯就怕范大人太過剛直,將天工牌留下想保范大人性命。但范大人卻生怕博物侯出事便差我帶著天工牌去帝都,可、可自己」

    說道這裡,劉雲清不禁流下了熱淚,虛弱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起來,「可我卻將這麼重要的東西弄丟了,如今博物侯下獄,范大人慘死,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的錯。」

    劉雲清把所有的罪責都歸於己身,也許從那幾千人的死開始,劉雲清便認為自己是罪孽深重之人了吧。

    若是當日自己能明白博物侯的用意,將天工牌留下,或許還可以保住范大人的性命。

    「雲清,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如今文武二侯早已繳上了天策牌與天威牌,只要帝君再得到了天工牌定會廢棄三牌的權利的,這是必然。」

    「雲清,雲清」劉雲清忽的昏睡過去,易雲子探脈一瞧,原來是太累了,如今劉雲清的身子太過虛弱,多說一會話便會疲憊不堪。

    易雲子虛掩上房門,不遠處白若蘭迎了上來,「陳兄,雲清怎麼樣?」

    「只有一天陽壽了,雲清口腔發臭,內臟開始腐敗,渾身皮膚僵硬冰冷,全憑一口內息吊著。」易雲子沉默了會道:「你們在冶城準備呆幾天?」

    「等越牧州局勢穩定後,我們帶著武器和糧食就過去,那裡才是我們的根據地啊。」白若蘭雙眼流露出一絲狂熱。

    「走的時候,將雲清帶過去,」易雲子暗歎口氣,小聲道:「埋在范居中旁邊。」

    易雲子向不遠處的王岱宗招了招手,便向外走去。

    「現在就走嗎?」白若蘭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然。

    「老祝不是那麼好找的,時間不等人,博物侯還在等著呢。」

    「這是我們在帝都的哨子,或許陳兄用得找,我們會在越牧州等你的好消息。」

    身後傳來一聲輕哼,飄然的身影帶著些許孤獨,帶著些許悲涼。如今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摻和什麼意思啊?

    白若蘭望著一老一少消失在黑暗中,思索著這最後一句話的深意,然後釋然一笑,對身邊的梁莊道:「道正也該到了,我們去前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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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九十二章 道正之死

    白若蘭與梁莊方走出府衙,一人一馬便帶著一股煙塵衝了過來,雖然現在已是深夜,但火光照耀下的冶城街道卻亮如白晝。

    所以來人的模樣早已被二人看的真切,甚至守在左近的白甲侍衛也沒有任何行動。

    「道正,我們正打算去城門接你」還沒說完,白爺生生嚥下了後半句話。

    「道正,你、你怎麼樣?」梁莊一個箭步衝到馬前,將跌落下來的黑影托起。

    迎著火光,黑影冷峻的面容顯露出來,一道血絲從蒼白的嘴中流淌下來,梁莊順著血跡一路向下看去,在黑影胸口赫然看到一支雕羽箭尾插在其上,血早已打濕了胸前衣襟。

    「別說了,快進屋。」白若蘭臉色蒼白,無力道。

    看著梁莊抱著道正消失在府衙,白若蘭雙肩微顫,蹣跚的走到石階前,坐了下來。

    揮手支開身邊的守衛,夜風吹拂著發抖的身軀,白若蘭陷入了思索,策劃起事時我們五個人,這才走出第一步,安插在子城的羅文志便死於亂箭,雖然子城奪下來了,卻又死了多少子弟啊。如今安插在閩王身邊的道正也被發現,真不知道我們這五萬人還能否活著突出重圍轉移到越牧州。

    這些子弟是我帶過來的,我一定要將他們帶回去!

    梁莊的聲音打斷了白若蘭的思索,「白爺,道正不行了,他有話對你說。」

    白若蘭緩緩抬起頭,雙眼黯然的盯著梁莊,然後朝府衙走去。

    站在門前,白若蘭卻怎麼也邁不動腳。門輕輕開闔,大夫搖了搖頭走離開了。

    「白爺,進來吧,有些事情還是早作打算的好,我」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房中的聲音。

    道正是安插在閩王身邊的哨子,表面的身份便是道正,他的名字就是他的職務,是管理道教事宜的閩域官方官員。這個職務十分巧妙,可以時刻瞭解閩王與天命教之間的關係。

    「閩王一共帶來了兩千五百州府兵,其中一千還被鳳凰噴出的烈焰燒死了,等到百姓全部下山,都護府便嚴守各處要道,將山封了起來。」道正見白若蘭與梁莊走了進來,便急不可待道。似乎自己說的慢了便永遠再說不完了。

    「果然朗將軍要下手了,這次上山護壇的帝岳軍足有兩千,就算分出一千封山,也還有一千精兵,足以軟禁閩王了。」梁莊走都床前,將熱水湊到道正乾裂的嘴邊。

    道正搖了搖頭,接著道:「閩王躲在三官殿,外圍是一千五百州府兵,隨後杜飛率領的一千帝岳軍便趕了過來,等到百姓走光後,便悄然發動了攻擊,一千五百州府兵被斬殺殆盡,這挾持閩王一事自然不能被人知道。隨後閩域各級官員包括我在內,全部隨著閩王趁著夜色被帶到了羅城。」

    「羅城,那裡是帝岳軍的地盤,這下閩王算是真的變成木偶,只有被人玩弄的份了。」梁莊嘲笑道。

    「朗將軍為人深沉之極,其實他早就知道我們要起事,卻一直沒有動我們,原來是為了讓我們與閩王鷸蚌相爭,然後獲漁翁之利。」道正說道這裡顯得十分激動,忽的噴出一口血來。

    「道正與我都是善於謀劃之人,卻一直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猶如跳樑小丑般渾然不知。這個人真是可怕。」白爺心中飛快的思索起來,這漁翁之利,到底都有哪些,這般可怕的人是不會讓我們安然離開閩牧州的。

    「首先控制閩王便可以號令折衝府,折衝府都尉乃州府兵直屬上司。」梁莊沉聲道,說完看著白若蘭。

    「朗將軍的第一步當然是要成為一藩之王,所以閩域自然不能存在其他勢力,他首先會利用我們削弱閩王的兵力,這樣才能更好的滲透進閩牧州。接下來自然就會輪到我們了。」白若蘭疲憊地坐在了椅子上。

    「而我們的出現無疑給了朗將軍一個絕佳的切機,檯面上他會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閩域百姓眼中,甚至故意造成些許慌亂,然後強加到我們頭上,讓百姓憎恨我們,拋棄閩王,擁護都護府。」梁莊順著白若蘭的思路說了下去,朗將軍若真的這般做,那麼這個人隱藏的就太深了。

    「明日清晨,子城那邊由右毅都尉率領四萬人去攻城。折衝都尉親自率領五萬州府兵前來攻城,聽說晚些還會集結十萬人馬前來助陣。」道正休息了會,又開口道。

    「都護府不派人來嗎?」梁莊還是有些不確定。

    「杜飛可能會出現,朗將軍會增援些輜重,但絕不會派一兵一卒。這消息絕對不會有錯。」道正又開始喘息起來,這般狀況比之躺在隔壁的劉雲清還要不如。

    「那刑天也回帝都了嗎?」這些因素當然要考慮清楚,不然到時定會漏算的。

    「刑天自然回去了,博物侯還在帝都大獄,其餘二侯如今下落不明,帝都局勢詭譎,自然要回去穩定局勢。」道正這麼一說,白若蘭二人心中已然明瞭早先易雲子為什麼不與刑天糾纏下去了,一方面是擔心劉雲清,但也是想保存實力,去帝都救援博物侯。至於易雲子與博物侯是什麼關係,便算白若蘭也不甚清楚。

    「只要他們的目標是冶城就好,我們有地下暗巷相助,佔有地利。這些器械礦藏,只要兩日便可全部運到暗巷中,到那時我們就可以撤退了。」白若蘭腦中默想估算著子城的情況。羅文志身死,吳老三帶著一些輕便的攻防器械趕了過去,子城有我方兩萬人,派出五千人監督城中百姓運糧,只有一萬五千人可以守城。

    子城存糧六百萬石,城中可奴役的百姓少說也有五萬之多,只要吳老三能守到明日傍晚便可撤退。到那時所有的糧食全部藏在地下暗巷,我們便可以偷偷運往越牧州。

    「這些礦藏還有器械至少要三日才能全部運完,我們能守到那時嗎?」梁莊顯然也在思索這些問題。

    「我們、我們不能再冒險了,如今朗將軍利用我們,而我們卻在將計就計,遲早會被朗將軍覺察的。」道正顯得很急迫,似乎形勢對己方十分的不利。

    「道正有什麼主意?」白若蘭走到床前,握著道正無力下垂的雙手,將耳朵湊到了近前。如今道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只怕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了,只有一雙迫切的閃爍著光芒的雙眼依然有神。白若蘭知道那是將死前的迴光返照。

    「首先我們絕不能在這裡呆上三日,這樣他們遲早會發現地下暗巷的。若是發現了我們最大的秘密,那麼我們就真的全軍覆滅了。」

    全軍覆滅嗎?白若蘭聽的一愣,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道正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們緊隨子城離開,都護府增派援軍這是遲早的事,所以在其到來之前我們必須撤到地下暗巷。礦藏和小型器械多運些,大型器械我們直接摧毀,這樣可以節省一些時間,那些匠人若是不願跟來,一併殺了。」

    戰爭是殘酷的,無論正義邪惡,他們都會不擇手段。白若蘭用力的點了點頭,不為己用,不留其人,這就是戰爭的法則。

    「白爺,我們快佈置吧,時間不多了,在幾個時辰天就亮了。」梁莊見道正眼皮開闔,知道方才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定是氣血翻湧,只怕傷勢更重了吧。

    「秦無良怎麼樣?」

    白若蘭與梁莊方走出房門,身後又傳來道正虛弱急迫的聲音。

    「今晨便是出神的時候,晚些我去暗巷接應無良,不用擔心,沒事的。」

    是啊,我們還有一張王牌,只要無良能安然出神,那麼定然能安然撤離。這是五萬子弟的性命啊,無良不要怪我。

    走廊中大夫捧著煎好的藥,匆匆趕了過來,一晃便閃進了道正的房間。

    白若蘭輕輕掩好房門,苦澀的藥味令自己嗅到一絲死亡的氣息。

    「白爺,我們走吧,道正沒事的。」梁莊見大夫端著藥進去了,心中略微感到一絲安慰,也許還能再多撐些時間。

    「白爺」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大夫抬起右手,欲言又止。

    「道正死了。」白若蘭面無表情道。

    大夫輕歎一聲,端起煎好的藥轉身向劉雲清的房子走去。

    「走,我們快去部署吧。」夜色匆匆,出了府衙,一派匆忙景象,清冷的空氣中徒添幾絲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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