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67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22
帝都兆【唐雲卷】 第三十一章 倪家小姐

    天已微亮,東風又起,荊江城的清晨即蕭索又陰寒。豪門大院的富貴人家也許好夢正圓,但貧寒人家的門庭早已開啟,商家的店舖也三三兩兩的亮起了燈火,設有攤位的小販掛著扁擔,拖著驢車穿街走巷,對於他們而言新的一天便算開始了。

    而荊江城的西商區更是熱鬧,雖然西商區多是巨商大賈,但更多的卻是一些小商店舖,富貴人家日耗頗多,將店舖開在富貴門口,卻是有利可圖。

    如今卯時過半,西商區主街寬闊的元昌路上已是人流如梭,各式車馬停停走走,好不熱鬧。

    一輛華頂紅呢馬車輕馳在元昌路的青石地磚上,雖行的不怎麼快,卻見車前其他車輛行人紛紛避讓開來,拖著紅呢馬車的兩匹高大駿馬好似炫耀般更是昂首闊行。

    馬車一路駛去,兩側路人皆議論起來,「老張,這倪家的馬車一大清早便上街逛蕩卻是不多見啊。」

    「人家是豪富,你管人家何時上街。」

    「這話怎麼說的,我昨夜聽當差的講三候有可能下野,你說會不會與這事有關?」

    「放屁,三候能下野?就算三候下野,這官是官,商是商,倪家去湊什麼熱鬧。」

    「你可別忘了倪家家主可是帝君欽點的御商。」

    「御商也就領個正五品,湊三候的熱鬧恐怕還還不夠格吧。」

    「嘿,你們兩個神侃,也不看人家馬車往哪去,人家可是一直在向東行啊,就算湊熱鬧也要方位正確不是?咱們呀,該幹嘛幹嘛,王老虎包子,剛出籠呦,各位行客嘗個鮮呦」

    市井流言滿天飛,而坐在車中的二人卻是不知,她們有著自己的苦惱。

    「我們這般瞞著老爺偷偷溜出來,是不是不妥呀?」

    「小玉,我是真不想見那劉安世,可爹爹偏要我今日陪他去真武山,我偏不去。」

    兩位妙齡少女曲腿坐在鋪著絨毯的車中,車中裝飾豪華,整層車面皆用絨毯包角,在斜角有兩張小靠椅,正中設有小案幾,幾上茶果蜜餞盛了一案,卻都是些女孩子家嘴饞的零食。

    「今日只好去鳳姐姐家躲避了。」身穿素錦羅衫的女子素手拖著小巧的下巴,輕聲歎道。

    「小姐,這麼躲避也不是辦法,只會令老爺更生氣。」小玉皺著眉頭,給自家小姐倒也一杯清茶。

    「我也知道父命難違,可我就是不喜歡和劉安世在一起。」素衫女子美目含怨,幽幽地看著面前水汽蒸騰的碧玉茶杯。

    「小姐,前邊禁軍衛封路了,像是押送這什麼犯人。」車外忽的傳來車伕厚實的聲音。

    「真是人要倒霉,連天也不幫,好不容易這麼早出城,卻又撞上封路的官差。」丫鬟小玉搖頭晃腦,一臉調皮地歎道。

    「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多感歎,阿伯那我們從北官區繞過去吧,反正也不急,只要在晌午到達卻月城就可以了。」素衫女子柔聲對車外道。

    「老奴都被你們騙出來了,便隨你們高興吧,說實話,我也不喜歡那小鬼頭,油腔滑調地沒個正經模樣。

    車伕的話聽得兩位女子嬌笑不止。馬車忽的一轉,出了元昌路向北「得得」馳去。

    荊江城位於長江中游之北,在長江與荊江城之間有著十幾座山峰,而比較有名的便是鳳凰山,峴山,真武山,而真武山更是作為天命教總壇而聞名遐邇。

    素衫女子口中所講的真武山便是此處荊江城外南四里的這一座。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二百年前天命教創教道祖天易真人以自身羽化為代價化去了南冥普陀山之劫,卻是感動了眾生,綿綿二百多年,到真武山朝山敬香的香客始終沒有斷過,而延續到帝朝更是作為國之重教而聲名顯赫。

    三月三為百花節,如今已是三月二十日,而前來登山踏青的人卻依然繁多,按教規,山門應是辰時開,而現在卯時剛過半,山門便已開啟,曲曲折折的白雲石階猶如天梯般直通天際,兩旁綠樹掩映,蔚為壯觀。

    小道童們拿著掃帚一步步的清掃著石階上的落葉塵埃,如此工作一直延伸到山頂。

    山中青煙裊裊,格局古樸莊嚴,山風徐徐,朝光閃閃,卻是仙家修道的靈寶之地。

    而此時山頂天命教總壇的正殿中卻是令一番光景。

    「刑天,越牧州還需你親自去一趟了,我怕『天地法相』應付不來。」殿中樑柱幡引繁雜,一道陰柔之聲從陰暗的角落緩緩飄了出來。

    殿中正堂前的道人不聞不言,靜靜地站在天易道祖的神像前,黑紗縛住面目,卻是神秘不凡。

    陰柔之聲頓了頓接著道:「『初隱歸一』已然敗下陣來,我怕再有什麼閃失。」

    「知道了,明天我便乘鳳凰趕去,最多三日便到。」猶如金石相撞般刺耳的聲音從黑紗道人的口中傳出。

    「刑天,你我的天命與這些凡夫俗子不同。三牌,三書我們都要拿到。」陰柔之聲輕歎口氣接著道:「這就是我們的天命。」

    黑紗道人說完話後,轉身向內堂行去,對身後陰暗裡的聲音不再理睬。

    復歸平靜的修道之地,依舊雲煙裊裊,依舊朝光閃閃,陰暗裡的人緩緩走出殿來,望向遠處重巒疊嶂,山嵐綠浪不禁神為之奪,喃喃而道:「好一幅仙家妙境,但是新世界比這只會更加美妙啊。」

    真武山倪家小姐不想去,但卻月城想去卻也去不成了,也許丫鬟小玉說得對,「人要倒霉,連天也不幫。」

    倪家馬車出了元昌路,一路向北,本來想從北官區的祥符路繞過去,卻又怕開在祥符路上的倪家商號看見,所以只好在向北行。

    現在終究是天剛方亮,愈往北行,路人愈少,行到百花路的時候,幾乎看不到半個人影。路上無人,對於駕馭著馬車的車伕來說再好不過,馬鞭抽響,馳的更快了。

    便在倪家小姐鬱悶惆悵之時,忽的馬車一震,險些將車中二人晃倒,茶果蜜餞散落一車,素衫女子只覺天昏地轉,渾身像散了架般隨著馬車晃蕩不休。

    車中嬌喝不止,車外更是一片混亂,只見車伕雙手緊緊地攥著馬韁,向後拉扯,雙馬吃痛,馬首亂晃,腳步踢踏不止,扯得馬車也跟晃蕩不休。

    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是一個半死的人,這個人躺在雙馬腳下,馬蹄堪堪踏過衣角。

    車伕始終經驗老道,雙馬是一時受了驚嚇,在車伕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

    「阿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本混亂?」丫鬟小玉見馬車平穩下來,撩開紅呢布簾,跳出車外,詢問道。

    「這當街口卻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子,虧得老奴眼明手快,否則便要死在馬兒蹄下啦。」車伕將馬韁掛在車上,跳下車來,向那人走去。

    小玉當下好奇心起,也跟著阿伯走了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竟看得呆了,「這不是那日湖心閣的唐公子,怎麼會躺在這裡?」那日小玉看到對方船上竟坐著三候,當時便猜到了唐雲的身份。

    小玉回過神來,忙跑回車邊,撩開布簾,衝著正在整理衣服的小姐道:「小姐,是唐公子,正躺在街口。」

    「你呀,平時口齒伶俐,怎麼遇事就慌慌張張,什麼唐公子?聽得我犯迷糊。」素衫女子卻是慢條斯理坐在銅鏡前梳起了秀髮。方纔的混亂,是自己狼狽不堪,再不收拾乾淨,到了鳳姐姐那裡會被笑話的。

    「是是唐雲,唐公子啊。」小玉口乾舌燥,小巧的鼻子皺作一團,神情緊張,顯得可愛至極。

    「唐雲?」素衫女子忽的轉過頭來,秀髮如瀑布般從小玉眼前飄過,「快。」

    小姐的長髮看的小玉一癡,忙回過神來,隨小姐向街口跑去。

    躺在青石地磚上的人,面色蒼白,渾身濕透,曲倦在地上,薄薄的嘴唇已然青黑,緊閉的雙眼腫脹不堪,雖是如此,雙手卻是緊緊護在胸前。

    便算他如何變化,那忘不了的是一種情愫,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素衫女子美目已然垂下淚來,哽咽道:「阿伯,我們不去卻月城了,送我們和這位公子回府。」

    馬車粼粼,荊江城的天空陰霾了一夜的黑雲終於被善解人意的東風吹得消散,金烏升起來了,朝陽讓這個蕭索而陰寒的早晨漸漸溫暖起來。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7
閩域兆【秦乞卷】第三十二章 千里令牌

    三月三,百花仙。越牧州外寬廣的馳道兩側草木翠綠,百花嬌艷,空氣中飄散著泥土與花草的清香。

    「得得」「得得」一匹赤騮馬馱著一人飛馳在無人的馳道上,馬上之人一身紫色輕裝,腰際左側懸著一柄腰刀,馬鞍上縛著一道褡褳。紫衣人身高體大,斜眉方臉,手執韁繩,腳踏馬鐙,卻也頗顯意氣風發。

    此人便是越牧州松江郡轄下大王縣管事劉雲清,劉雲清自領命當日便整頓好物什一路向帝都進發,如今六日過去了,馳道旁的官驛也已經過了十幾所,而松江郡更是遠在四百多里之外。

    「在行一日,便脫了馳道,最好能在三日後趕到雪峰鎮。」劉雲清只想快去快回,一刻也不願多作耽擱,「也不知那瀘魚之法安置好了沒有,曹遠明那大老粗卻不是幹這種細活的料。」

    劉雲清當下苦笑不已,輕撫馬背烏黑鬃毛,轉念又想:「不過老曹這坐騎卻真是不錯,腳力了得,脾氣又溫順,我還真是喜歡上這傢伙了。」

    赤騮馬忽的撥拉這尖耳,口中噴著響鼻,便似知道劉雲清誇它一般,蹄下發力,跑的愈發歡騰起來。

    七大牧州環衛帝都,各牧州之間皆有數條寬廣馳道相連,而劉雲清所走的這條叫做「吳越道」,是從越牧州通往吳牧州的官道,而吳牧州在東,帝都在北,是故劉雲清要半途轉道。

    其實七大牧州都有馳道與帝都相通,只不過越牧州與帝都之間有燕行山脈和長江所隔,若當真修築起來,定是勞民傷財,自宗朝時便一直禁修不通。馳道每隔三十里便設一驛,只要持有馬牌便可留駐。

    對於馳道兩側逶迤風光劉雲清毫不注目,兩側青松更似飛起來般從劉雲清眼角向後溜過。

    「得得」之聲漸漸遠去,突然從馳道左邊高大青松上跳下來兩道人影。

    「小法,為何不讓我動手,這小紅馬跑起來到快,又要追一次了。」說話的少年嘴角叼著草根,一臉不解道。

    「要叫我師哥,我比你大一天,入教也早你一天,便算排名也高你一位。」被稱作小法的少年曲腿坐在草地上有氣無力道。

    「小法,你總是囉嗦個沒完,雖你排名高過我,卻每次都是使詐勝我,如今才奔跑了三十里路,便累的氣息虛亂,哎,都不知道你平時怎麼練的功。」

    「天地法相」按此推算,這兩位少年必是那道法與道相無疑了。

    「師弟,那叫智慧,我說坐輛馬車,你偏不讓,害的我跟你一路跑來,哎,我真是自找苦吃啊。」小法輕歎一聲,忽的四肢張開,平躺在草地上。

    「坐輛馬車那叫遊方,我們要干的可是殺人越貨的買賣對了,你還沒有說方才為何阻止我呢?」道相將口中早已嚼爛的草根吐掉,一眨眼又叼了一根新的。

    「再過一里就是官驛,我聽到那邊軍隊操練的號子聲,如果我們在此動手,定難以全身而退。」小法聲音忽的一沉,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些賊兵子,我可不怕,便來上二十個,我也照單全收。」

    「我說的不是那些哨衛,我說的是那人。」

    「那人?你又聽到什麼了?」道相嘴角拉長,一臉鬱悶道。

    「聽那人氣息,武功似乎不弱,」小法忽的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那人已停了下來,想必趕了一天的路,馬兒也累了。」小法站了起來,對著自己的師弟燦然一笑,道:「今夜我們動手,便看師弟你了。」

    「今夜,你怎麼敢肯定那人會留宿,」少年迷惑地望了望將要西墜的金烏道:「若他再走幾個時辰完全可以再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官驛。」

    「再一日那人便要轉道北上,今夜他定會再次休養,待到明日此時留宿最後一所驛站,便要轉道了。看他行馳如風,必是這般打算,這樣才符合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小法少年慢吞吞的解釋道。

    「思維?是什麼意思,怎麼總是從你嘴裡說出我無法理解的詞呢?」對於小法的智慧,他這個作師弟的從未懷疑過,但他就是無法理解小法與他一般年紀卻為何擁有如此絕卓的心智。

    「呵呵,忘了告訴你了,最近我看了一本《心理論》,此書將人遇事的諸般心理闡述的很是精闢,思維這個名詞便是書中得來的,」

    「你還真是學以致用啊。」對於小法的解釋令道相更是無語以對。

    「如今『天地法相』只剩我們二人,今夜不可莽撞,務必聽我安排。」小法整了整道袍,向馳道外的樹林走去。

    「知道了,我就是不明白越王為何非要留下天叔和地叔。」道相叼著草根,尾隨在道法身後,雙手托在腦後,竟似悠閒散步。

    「想必越王是要整頓越牧了。」道法輕飄飄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樹林深處。

    金烏西墜掩雲霞,赤騮絕塵空餘聲。

    趕了半日的路程,劉雲清終於行到了官驛。下下馬牽韁,官驛門前的哨衛早已迎了過來,驗過過馬牌,便牽著赤騮馬到後院馬廄餵食。

    劉雲清將從馬鞍上卸下的褡褳掛在肩上,方要向樓中走去,忽聞左側傳來整齊的號子聲。

    「刺」、「擋」、「劈」、「撩」一聲聲充滿滿爆發力的聲響聽得劉雲清氣血翻騰,趕了半日路程的疲憊瞬間消失殆盡。

    劉雲清好奇心起,便向驛站左側小校場中走去,心中奇道:「這所官驛的哨衛卻是與眾不同,一所官驛加上伙頭兵也就百號來人,他們不是戍衛士兵,也不是護城兵衛,卻操練個什麼勁?」

    劉雲清站在校場邊向裡望去,只見五十人的小方陣儼然已成,隨著領隊的號子進退有度,或撩或劈,或格擋或掩殺。劉雲清站在陣外看的心驚不已,這方陣大有門道,縱橫之間殺氣畢現,令令人心生怯意。

    「這領隊的卻是個好手,五十人的小隊也能訓練出如此威勢。」劉雲清心中暗讚,當下向領對瞧去。

    只見此人高八尺有餘,身材魁梧,圓臉黝黑,鬍鬚戟張,雙目斜吊,卻是一副天生凶相。

    領隊似乎覺察到身側的目光,喊了個休息的號子向劉雲清走來。

    劉雲清見這黑臉漢子行走快絕,腳步沉穩,忙迎了上去,施禮過後,方道:「在下是松江郡劉雲清,軍爺練兵如神,在下不禁觀望,攪擾了軍爺練兵,卻是慚愧。」

    「哈哈,我是這所官驛的哨長周德,看劉兄這身板也是位練家子吧。」周德豪爽一笑,竟毫不避諱猜測別人的身份。

    「周兄見笑了,在下卻是練過幾年,只是不知」劉雲清欲言又止,操練士兵畢竟是人家官驛的是,卻是叫劉雲清問不出口。

    「看劉兄也是位豪爽人,何必這般拘謹,劉兄是不是想問我為何練兵啊?」周德拉起劉雲清向校場走去,邊走邊道:「不瞞劉兄,這半個月裡不太平,馬廄中的軍馬總是莫名其妙的失蹤,前幾日派去後院巡夜的兩位哨衛竟也不見了人影,這兩件事搞得大伙心中慌亂,這不便操練起了軍陣,準備今夜一鼓作氣拿下這幫響馬賊。」

    「響馬賊?原來是一群強人所。」劉雲清恍然道。

    「只是猜測而已,這荒郊野地的除了這些個強人,誰會幹這等缺德事。」周德黑臉一繃,憤然道。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7
閩域兆【秦乞卷】 第三十三章 纏絲擒拿

    劉雲清隨周德來到校場中央,一干原地休息的哨衛便圍了過來。哨衛皆統一服制,圓領黑袍,背繡赤「郵」,胸前紋有「越吳道,十三所」的字樣。

    周德站在中央,對眾哨衛笑道:「各位弟兄,這位是松江郡管事劉雲清,大伙見個過吧。」

    「松江郡?松江郡郡守范大人那可是少有的好官啊。」

    「不錯,不錯,劉管事能在范大人轄下做事,哥幾個羨慕的緊啊。」

    「白猴,瞧你說的話,在咱周哥手下做事卻是為難你了?」

    「嘿,黃虎,咱周哥即仗義又正直,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眾哨衛一聽劉雲清是松江郡過來的,頓生好感,當下套起了近乎。劉雲清見眾人口口聲聲對范大人稱讚不已,心中即感動又自豪,范大人來越牧州二十多年了,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國為民。

    「你們兩個少磨嘴皮子,范大人那可都是咱最敬佩的人,想當年我老周還是護城兵的時候便替范大人牽過馬。」周德聲音洪亮,說得眾人一愣。

    「周哥,怎麼這事從沒見你提起過啊。」白猴猴眼一愣,忙道。

    「咱老周做過的體面事多的去了,難道每樣都要說與你聽?」周德一臉自豪道。

    「就是,就是,白猴你少多嘴。」這兩人整天以鬥嘴為樂,白猴吃癟,是黃虎最高興不過的事了。

    「周哥,我看劉管事的身板挺直,氣度不俗,不如你們二位切磋切磋。也叫大伙開開眼界。」白猴猴眼一轉,忙轉移了話題。

    「就是,就是,白猴這提議好,我黃虎第一個贊同。」驛站生活最是單調不過,少有調劑之樂。黃虎見事有可為,也在一旁幫腔道。

    眾哨衛一聽,七嘴八舌吵嚷起來,也跟著掀起了哄,一時小校場熱鬧非凡。

    「這幫小子便喜歡瞎起哄,一個個在這驛所都快憋焉了,劉兄別見怪啊。」周德黑臉無奈一笑,對劉雲清道。

    劉雲清見周德嘴上雖然這般說,但雙眼精光隱現,卻是隱隱投來期待的目光。軍旅之中本就盛行斗武之風,劉雲清也不好推辭,當下便答應了下來。

    「劉兄果真爽快人。」周德豪爽一笑,黑臉發光,竟似十分高興。

    「周兄,刀劍無眼,我們就切磋切磋拳腳功夫如何?」斗武本屬娛樂,若傷了誰,臉上也不好看,劉雲清便對周德提議道。

    「哈哈,拳腳方顯真本事,我們就鬥拳腳功夫。」周德將上衣解開纏在腰間,露出精壯肌肉,對眾哨衛擺了擺手,便站到了劉雲清一仗之外。眾哨衛見比鬥開始,自覺退到了三丈之外,圍成一圈。

    劉雲清將褡褳和腰刀解下,放在身後草地上,便迎了上去。

    此時金烏搖搖欲墜,西天晚霞映紅雲端,晚風忽起,從小校場輕撫而過。

    只見周德兩腳錯開,粗壯的手臂護在胸前,手掌變換,向劉雲清步步挪來。

    劉雲清見周德馬步沉穩,神情專注,如此身法劉雲清再熟悉不過,這正是釋教擒拿技。

    「白猴,這劉管事身高體大,武功看似不俗,卻不知是否敵得過周哥的『纏絲手』?」

    「黃虎,少廢話,押誰快說。」

    「我還是押周哥吧。」

    「是啊,我們在周哥手底下從沒走過五個回合,我也押周哥。」

    「我押劉管事,在范大人手底下做事,怎能沒有兩下子。」

    「我也押劉管事,呵呵,十賠一啊,贏了的話,這個月就有的花了。」

    眾哨衛在場外忙的不亦樂乎,而站在場中的劉雲清卻是看的心驚不已,不想這小小的驛所竟也有高手。

    周德挪到了劉雲清一步之外,便停了下來,腳下淌著圈步,手掌在胸前翻飛不休。

    「一步之距,進可攻,退可守。」劉雲清心中默道。當下在不疑遲,屏息提氣,竟學著周德的身法也擺出了擒拿起手式。

    周德見劉雲清的身法竟與自己如出一轍,雙目露出一絲疑惑,「難道這劉兄也是釋教弟子?」周德心念驟轉,比武當前,不由得他分神,突然暴喝一聲,右手如電向劉雲清胸前抓來。

    劉雲清自是十分警覺,擒拿技講究「拳似流星眼是電」,周德流星般抓來,自逃不過劉雲清的電眼。

    只見劉雲清繃背沉腰,向後急退半步,右手早已伸出,壓在周德手背,忽又變掌為爪,抓住周德小指,同時松背提腰,將早已蓄勁待發的右腿向前斜趟,抵在周德大腿內側,隨即身體向右急旋,提胸收腹,向周德繃去。

    眾哨衛看的目瞪口呆,而身處其中的周德更是心驚不已,「若這般被繃到,這條右臂便算是廢了。」

    劉雲清一系列動作旋踵之間完成,如行雲流水一般,偏又力道雄沉,周德步法早已被劉雲清的趟腿攪亂。步為根基,腳下一亂,整個身子無處著力,竟被劉雲清連根拔起。

    「也不能讓劉兄小瞧了咱。」周德黑臉一繃,忽的又一聲暴喝,左腿踢向劉雲清面門,同時整條右臂向外強行翻捲。雙腳早已無處著力,這一腳踢得輕飄,旨在使劉雲清分神。果然劉雲清身子一滯,便這一瞬空擋卻也給了周德機會,只聽「辟辟啪啪」一陣脆響,周德整條右臂從肘,腕到小指皆向外捲起。

    劉雲清躲過周德橫掃而來的左腿,忽覺右手傳來一股旋勁,力道大極,瞬間把持不住,被周德掙脫開來,而自己蓄力一繃更是擦肩而過,卻是落了空。

    「纏絲手!」劉雲清脫口而出,不禁停下手來。

    「劉兄果然是釋教弟子,武功著實厲害,我老周險些栽在你手裡啊。」周德急退三步,方穩住身形,將隱隱作痛的小指藏在身後向劉雲清走來,心中暗道:「這小子使得竟是小擒拿,捏的我手指好生疼痛。」

    「在下師從蓮華寺佛光和尚,敢問周兄這『纏絲手』師從何處?」除了恩師佛光,在這越牧州諸寺中卻是沒人會使這大小擒拿,擒拿技失傳於宗朝中期,只有寥寥數寺將其作為秘術傳承至今。

    「咱年小的時候,遇到一位遊方的和尚,見我筋骨適中,便傳了我『纏絲手』。」周德將上衣披上,回想片刻方歎道,「我這『纏絲手』遇到你的『小擒拿』便似鎖遇上了匙,被一一解開了。」

    「周兄這『纏絲手』練得確是比我的『小擒拿』嫻熟許多,若不是兩者相剋,我必走不過周兄十個回合。」劉雲清向周德拱了拱手,誠懇道。

    「呵呵,今日難得高興,不如我們到驛所喝兩杯。」周德見劉雲清面有難色,當下笑道:「就兩杯,不礙事,別忘了我們今夜可是要將那些個響馬賊連鍋端,不會多喝的。」

    「白猴,黃虎,滾過來!在那邊磨嘰什麼?快去驛所備些酒菜,為劉兄接風。」周德見眾哨衛自比武結束便似泡了鹽水的蘿蔔,更焉了。當下心中來氣,虎喝不休。

    周德哪裡知道眾哨衛絕大多少將寶押在他身上,可他卻偏偏輸了比鬥,這可真是應了這句老話「賭場如戲,幾家歡喜幾家愁。」

    夕陽已墜,天漸昏暗。眾哨衛整頓過後皆向驛所走去。

    「白猴,你說誰輸了?」

    「廢話,咱周哥肯定輸了,雖然咱不厲害,但也聽說過厲害武功,『纏絲手』屬於大擒拿,主攻,共七十二路。『小擒拿』主守,共三十二路,兩者相剋,卻是『小擒拿』更勝一籌。」

    「哎周哥也忒不爭氣了。」

    「嘿嘿,這個月發餉錢了記得還我啊。」

    二人一哭一笑,向驛所走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8
閩域兆【秦乞卷】第三十四章 雲集驛站

    待劉雲清隨眾人回到驛所時,白猴和黃虎早已安排妥當,候在門前。

    從大廳中飄來的飯菜香氣令劉雲清不禁吞了吞口水,半日的奔勞不說又與周德在校場斗武,肚腹早已空泛。

    「周哥,劉管事,這邊坐。」白猴將劉雲清迎到大廳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將桌上酒罈泥封拍開,為眾人盛酒。其餘哨衛也早已自尋位置坐了下來,一時大廳燈火通明,人聲雜躁,卻是熱鬧不已。

    這一路馳來,劉雲清早已領略過這些驛兵的熱情,這些個兵漢子多是性情豪爽之輩,與之相處盡可隨心。

    「眾位弟兄,響馬賊竟欺咱十三所無人,今夜咱便讓這幫宵小有來無回。乾了這杯,便都給我吃飯,吃飽了便下去按計劃部署,不得貪杯,聽清楚了嗎?」周德端起酒碗站了起來,對劉雲清笑道:「劉兄,咱們乾了這杯。」

    眾哨衛「乒乒乓乓」皆站了起來,相互吆喝,豪言壯志不斷。

    劉雲清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心中豪情陡生,對周德肅然道:「周兄,既然我也喝了這碗酒,那麼今夜這行動也應有我劉雲清一份。」

    周德聽得一愣,隨即豪爽一笑,道:「劉兄果真漢子也,別的不說了,咱倆對飲三碗。」

    「周哥,說好只喝一碗,今夜都要聽你號令,還是別喝了吧。」黃虎見自己上司酒蟲上腦,忙出言勸道。

    「我老周什麼量,你們也知道,少磨嘰。」周德將酒添滿,對黃虎擺了擺手。

    「周哥」

    「叫你別囉嗦,否則今夜讓你守大廳。」這句話聽得黃虎一楞,忙低頭吃飯,不敢再言,心下嘀咕道:「您老周酒量是大,但酒後發飆也是出了名的。」

    「周兄,黃虎兄弟說的沒錯,既然有任務在身,還是少喝為妙。『少飲壯膽,多喝濫性』啊。」劉雲清將酒碗推到桌邊,拿起碗筷吃起飯來。劉雲清早已餓得心慌,卻又如何肯與周德再對飲鬥酒。

    周德輸了斗武,便想在酒桌上挽回點面子,可眾意難違,便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悶聲吃起飯來。

    「周兄,你說這響馬賊今夜會出現,卻是派了探子點了窩嗎?」劉雲清吃著無聊,便將心中疑惑道出。

    「這事說來也奇怪,咱們是推測出來的。」周德抹了抹嘴道。

    「噢,願聞其詳。」劉雲清吃了兩大碗米飯,擱下碗筷待聽周德的下文。

    「也就一個月前吧,軍馬開始相繼失蹤。一個月下來這伙強人共做了五次,每次都相隔六天,咱也派人將此事上報了兵部,但他們也沒個說法,只是要咱們謹慎些。」周德令人換上茶水,靠在窗邊,黑臉映著籠燈,閃閃發亮。

    「其實上頭也派人探過這附近的林子,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白猴邊收拾碗筷邊插嘴道。

    「說來真是怪,這上千里的馳道,幾十所官驛,便偏偏咱們十三所出了這等丟面子的事。」黃虎也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聽到這裡,劉雲清也算明白了些,今夜便是那六日期限,若無意外,那伙神秘的響馬賊便會現身了。

    「既然這伙強人如此神秘莫測,想必也不是好對付的,周兄可部署妥當?」劉雲清若有所思道,心中隱隱感覺不妙。

    「呵呵,劉兄問的好,且聽咱老周佈置是否有所紕漏?」周德黑臉一笑,頗為自豪道:「咱這驛所共哨衛一百一十人,分二十弓箭手埋伏在屋頂,一可查探後院動靜,二可居高臨下替咱打掩護。分五十鋼刀隊埋伏在後院附近,一出情況便可上前掩殺。再分三十刀斧手埋伏在驛所後面的林子裡,響馬賊一出現便可從後圍抄,使其首尾不得相顧,陣腳自亂。其餘十一人守在驛所中,以應不時之需。」

    周德順嘴說來,聽得劉雲清心中澎湃不已,「這等部署環環相扣,據此地勢再合適不過。不想這周德竟也是一位帶兵的好手,不僅善於練兵,又精通佈陣。等自己北上歸來定要范大人將此人調到松江郡以備海妖之亂。」

    過了半個時辰,眾人也都吃飽喝足,整頓完畢。便按部署行動起來,大廳中便剩劉雲清和周德以及各領隊的領頭。

    便在眾人商討抓賊大計之時,前門的哨衛忽闖了進來,走到周德面前小聲道:「周哥,來了個老道人,想要在此留宿一晚。」

    「老道人?可驗過憑引?」周德眉頭一皺道。

    「驗過了,是閩牧州靈雲山的道人,此去越牧州論道。」

    帝朝重教,凡儒釋道中人可借憑引留宿官驛,與往來郵差同等待遇。

    「走,隨咱去迎那老道人。」周德心中忽的煩亂,今夜還真他媽事多。

    「貧道易雲,見過諸位軍爺,今夜討宿,多有打攪。」周德方行到門前,一位老道便迎了上來,老道嗓音柔和,聽得眾人心中一陣舒坦。

    「不打攪,不打攪,道仙請進來坐。」周德見這老道人相貌氣質皆不凡,當下不敢失了禮數,忙將易雲道人迎了進來。

    「靈雲山易雲道人?」劉雲清似乎聽師父佛光提起過,當下仔細向易雲瞧去,只見易雲道人端坐在桌前,將腰際長劍解下放在桌上,氣定神閒,吐納綿長,似有不弱的功法。

    「道仙是在這裡用膳還是令人送到您的廂房去?」周德陪在一旁低聲道。

    周德如此豪爽之人,見了道教中人也不禁拘謹起來。

    「軍爺不必客氣,貧道在路上已用過膳了,這便討間廂房,各位軍爺請自便。」易雲輕撫飄然長鬚,向眾人輕施一禮,站了起來。

    「白猴,為道仙尋一間上房。」

    周德見二人上了閣樓,便將黃虎拉到近前低聲道:「今夜事多,讓老道人不可夜間走動。」黃虎領命而去。

    此時已近辰時,整所官驛漸歸平靜,只有屋簷籠燈隨風晃蕩不休。

    劉雲清在廂房熟梳了一番,便向大廳走去,各隊人馬早已埋伏就位。各領頭皆聚集在大廳,做最後的商討。

    劉雲清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眉頭忽的一皺,「自己身有要命,天工牌更是不得有失,今夜定有場惡仗,還是藏在褡褳中為妥。」想到這裡,劉雲清忽轉回廂房,將油皮信封塞進褡褳,又將褡褳藏在床褥下,做好這一切,方安心來到大廳。

    「好了,按計劃行事,大伙散了吧。」周德提了柄陌刀,與劉雲清向後院馬廄行去。

    後院為養馬之所,四周多植有高大梧桐,一來可以遮陽,二來可以隔聲,使馬廄顯得陰暗寂靜,這樣可以使軍馬得到更好的休息。

    此時正是玉兔落梧桐,天黑風又高,四面掩殺伏,只待馬賊現。

    周德常道「今夜事多」卻是不假,在院外一顆高大梧桐之上,多事之人另起密謀。

    「小法,這些哨衛這般部署,卻似知道我們今夜要來嗎?」道相叼著梧桐新芽,疑惑道。

    「不可能,這事他們怎麼會知曉,看他們的部署,像是後院將起禍端,而我們在院外,卻是與他們不相干。」

    「怎麼這般巧,今夜還真是事多啊。」道相靠在枝丫上,接著道:「小法,要不我們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師弟,你總是這般貪玩,我們是有任務在身的,」小法淡淡道:「今夜卻是事多,好不容易等到如此良機,可與他們不動刀兵,不可冒失,知道嗎?」

    「我是擔心那老道,看樣子應是隱派的人沒錯了。」

    「隱派中人自稱救世衛道,若後院禍端一起,他肯定會去湊熱鬧。這時便看你『暗影』的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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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 第三十五章 又遇海妖

    赤騮馬雖然神駿,可終比不過這些千里挑一的軍馬,這間馬廄共分四欄,每欄十多匹軍馬,各個神駿非凡。

    赤騮馬初來咋到,更是不被放在眼裡,皆做出一副倨傲的神色,將赤騮馬孤立當中。

    這一路馳來,赤騮馬受盡這些軍馬的欺辱冷落,早就習以為常。孤零零地吃了馬糧,也不與臨近的軍馬套近乎,自己踢著蹄下的斷木玩耍起來。

    「噗嗤」一聲悶響,赤騮馬搖首擺臀,打著響鼻,卻是放了個響屁。

    這些個軍馬早已是無聊之極,這下可來了樂子,只見鄰近的一匹黑驪馬低聲嘶叫了兩聲,便向赤騮馬靠來,提臀收腹,抬起後蹄踢向赤騮馬。

    赤騮馬放了個響屁,正覺渾身舒坦非常,忽覺後臀吃痛,忙回首瞧去,只見後臀早已顯出了紅印。

    赤騮馬性本溫順,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連日來所受的悶氣一併爆發出來,向黑驪馬撕咬過去。

    馬廄的軍馬本就無聊,見有熱鬧可看,當下興奮不已,嘶嘶歡叫,前蹄敲地,為黑驪馬助威。

    黑驪馬身高體大,猛地一靠,便將來勢洶洶的赤騮馬掀翻在地,與另一邊的棗驊馬一起上前,咬住赤騮馬的耳朵和脖項。赤騮馬吃痛,當下恢復了神志,不住低聲討饒。

    黑驪馬見躺在地上的軟弱傢伙悲鳴不斷,頓時沒了興致,打了個響鼻,便和一旁的棗驊馬鬆開了馬嘴,神氣非常地向兩邊踱去。

    眾馬見自家兄弟贏了比鬥,更是一派歡騰。

    赤騮馬帶著一身傷痛,慢慢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向四周瞧去,見眾馬臥倒在欄中,早已睡去。

    這些個軍馬幾乎都是從軍中調過來的,沙場之中來去如風,心性已非常馬可比,便連睡覺也是臥倒地上。

    赤騮馬撥拉著受傷的尖耳,站在欄中,心有餘悸的漸漸睡去。

    而此時後院東西兩側的乾草垛後鋼刀隊已埋伏多時,他們將陌刀藏在草中,隱去反光。院內梧桐之上也插好探子,一有動靜便會明火為號。

    「周哥,你說他們會來嗎?」白猴將頭向外探去。

    「我有預感,他們一定會來的。」周德坐在地上,望著夜空。

    劉雲清看了看一臉自信的周德,忽的怵然一震,渾身沁出一層冷汗,好奇怪的感覺,像是隱隱之中有什麼東西向馬廄靠近。

    動物的直覺更是敏感人類數倍,赤騮馬忽的從睡夢中驚醒,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不斷噴著響鼻,雙蹄交錯踏著地面。

    「來了。」劉雲清將鋼刀從草垛抽出,緊緊攥在手裡。

    「來了?什麼來了?」白猴向漆黑的夜空望去,並沒有探子的信火,而四周更是死一般沉寂。

    周德見劉雲清竟緊張如斯,當下微感疑惑,「劉兄到底緊張什麼?」

    便在此時四周高大的梧桐之上忽的暴出淒厲的嘶喊,一聲聲絕望的吶喊瞬間撕裂沉寂的黑夜,更似一塊鐵石沉進眾人心中,激起眾人內心深層的恐懼。

    「啾」的一聲微響,信火竄上高空,藉著瞬亮,一道道人影從樹上直直跌落下來,悶聲砸在地上。

    「怎怎麼回事?」白猴一把抽出陌刀,站了起來。

    「探子完了。」周德黑臉一沉,眸子閃過一道寒光,「劉兄,這裡交給你了,我去對面探探情況。」周德將陌刀提在手中,一個滾地,衝出了草垛。

    鋼刀隊分兩組埋伏在東西兩側草垛中,而西面的草垛與馬廄更是幾步之遙。敵人的目標是軍馬,周德擔心黃虎那一隊遭到偷襲,便趕去傳訊。

    劉雲清未及阻止,周德已不見了蹤影,忙令眾人做好準備,若生突變,也好趕去接應周德。

    「敵人既能發現樹上的探子,那麼對我們的部署也當瞭若指掌。」劉雲清愈想愈心驚,「看來今夜遭到伏擊的是我們啊。」

    便在此時,西面忽的混亂起來,馬廄裡更是悲鳴不止。

    「西面也遇伏了。」白猴緊張地看著劉雲清,不住喃喃道。

    這些個驛兵畢竟沒有上過沙場,心膽未經磨礪,早已驚慌失措。劉雲清看在眼中,急在心裡,「若不將大伙心神穩住,只怕有全軍潰散的危險。」

    劉雲清鐵齒一咬,當下對眾人道:「如今敵暗處,對我們的部署也瞭若指掌,若這般等著他們來襲,不如大伙點燃草垛衝出去,去西面合兵共戰,或可一拼。」

    眾人聽後,漸漸平穩下來,皆萌生一絲希望,那便是去西面合兵。正所謂人多膽正,在莫名的恐懼面前更是如此。

    草垛「嗶剝」燃燒起來,竄出三丈高的火焰,四周亮如白晝,映著火光西面的混戰顯在眾人的眼中。

    「海妖!」劉雲清不禁脫口而出,雖然自己從未見過海妖真身,但腦袋中總隱約浮出這般魅影。

    眾人一聽是海妖,方聚起來的膽氣瞬間消散,膽怯的望著前方,皆止步不前。

    只見西垛鋼刀隊早已衝了出來,陣型散亂不堪,數條蛇形怪物如鬼魅般穿梭其間,不時有人被蛇怪掃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胸腹已被蛇怪利齒撕開,一時內臟大腸流了一地,血花飛濺,血腥至極。

    蛇怪對這早已怯懦不堪的驛兵發出「絲絲」恫嚇,竟旁若無人般的吃起了慘死的驛兵。

    劉雲清看的渾身怵然,胸腹翻騰,而身邊的白猴更是伏地嘔吐起來。

    「擒拿技乃我教不傳之秘,所遵要訣無非有五,首一便是築膽,膽即戰魂,以身正法,無所畏懼。」師父的教誨在腦海中迴旋不止,劉雲清抹了抹額角冷汗,漸漸冷靜下來,再次向蛇怪望去,已非先前那般恐懼,當下將白猴拉起,轉首對身後眾人大聲道:「大伙不要驚懼,如今南冥海妖已然潛進我八域之州,殘我百姓,這等凶邪當除之而後快。」

    「不錯,如此醜陋的禽獸,還不如我州猛虎毒蟒厲害,有何可懼,看我殺之!」周德忽從西側草垛跳出,向蛇怪斬去。

    吃人蛇怪見眾驛兵皆嚇得肝膽俱裂,正自安心享用美味,忽覺厲風撫背,蛇身竟離首而去,當下綠色瞳孔閃過一絲詫異,轉首瞧去,只見一黑臉大漢左手提刀,右手拖著自己蛇尾,在空中狂舞不休。

    綠色的血液從蛇怪裂至耳根的巨口中滲出,蒼白的人面僵作一團,鼻中發出「絲絲」兩聲,便氣絕身亡,倒在血肉模糊的驛兵殘屍上。

    「這周德真是鐵膽,即勇又智,他不道是怪,而說成禽獸,將眾人心中對未知的恐懼降至最低,又身先士卒,親自斬殺蛇怪,鼓舞士氣。」劉雲清見周德竟悍勇至斯,心中暗讚不已,當下不再遲疑,對眾人道:「周哨長一刀斬此惡獸,我們還遲疑什麼,隨我衝殺過去,兩兵合一,將惡獸千刀萬剮,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身後眾人早已看在眼中,凶悍之氣漸漸復甦,皆暴喝一聲,提刀向西衝殺過去,與遊走不定的眾蛇怪戰在一起。

    西風驟起,吹得烈焰張狂,漫天殘草狂飛。

    白猴忽的拉住劉雲清,抹了抹嘴,道:「劉管事,我有一計。」

    劉雲清聽得一愣,見白猴臉色蒼白,嘴唇不住抖動,但雙眼卻投來堅毅的目光,急道:「快說,何計?」

    「禽獸終究心智未開,怕火是它們的天性,咱們將西垛也引燃,然後合兵一處,將它們逼向南門,再配合弓箭手一併將它們斬殺殆盡。」

    「我怎麼忘了屋頂還伏有弓箭手。」劉雲清抬頭向南側望去,果然弓箭手早已拉弓搭箭向蛇怪射去,奈何距離過遠,根本不起作用。

    劉雲清不再多言,將腰刀含在嘴中,雙手當胸一摟,抱著一大團正在燃燒的乾草向西狂奔而去,白猴緊隨在後,為劉雲清打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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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 第三十六章 烈火如歌

    東西兩垛相距百步之遠,而蛇怪多聚集在馬廄和西垛附近,場中驛兵已無陣型可言,皆各自為戰,三兩人合鬥一處。

    蛇怪身長八尺有餘,行動十分迅捷,穿梭在眾人腳下,卻是難以對付。周德只是趁蛇怪一時不備,而將其斬殺,如今蛇怪早已無先前那般托大,警覺非常。

    劉雲清抱著火草奔跑在場中,更是十分扎眼,雖蛇怪不明其所圖,但已是向劉雲清游竄過來。

    「大伙不可分散,迅速聚到一起,掩護劉管事。」白猴見身側蛇怪眾多,略掃一眼竟有數十條,心中驚慌,忙大聲喊道。

    「白猴,我黃虎來了。」只見一個赤膊大漢揮舞著陌刀從右邊奔來,而身後更是有兩條蛇怪緊隨在後。

    「黃虎,你小子就是個王八蛋,咱們已經被包圍了,你卻又引來兩條。」白猴口雖怒罵,但心中卻是十分高興,畢竟好友還活著。

    「這不能怪我,它們是自個要追來的,他娘的,看老子不剁了你們這幫畜生。」黃虎吐了口濃痰,暴喝一聲,轉身迎上了追來的蛇怪。

    「大伙隨我將劉兄身側的惡獸引開。」左側卻是傳來了周德沉厚的聲音。周德斬了蛇怪,早已成為蛇怪眼中的頭號死敵,這一聲吶喊更是激怒了它們,不遠處零散的蛇怪「絲絲」怪叫著向周德撲來。

    眾驛兵聽到哨長的吶喊,皆暴喝一聲以作回應,向這邊靠來。

    衝到近前的一條蛇怪小腰粗的蛇身忽的從地上彈起,張開巨口向周德撲咬過來。

    周德邁開雙腿正在狂奔,忽覺一股如死魚般的腥臭撲面而來,熏的周德雙眼酸痛,周德只覺眼前一晃,一道黑影已竄到眼前。

    散亂的白髮隨風張舞,妖異的綠瞳殺意陰寒,酷似人面的蛇頭透出三分冷血,三分殘忍,再者就剩作為野獸的木然。

    這就是與蛇怪近在咫尺的周德所感受到的,忽的周德心中多出一份悲哀,這等怪異生物卻是因何而生?它們生存的意義是什麼?

    活著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獸,但像你這種似人非獸的妖物卻怎樣存活於世!

    周德擺脫心中的雜想,將手中陌刀擋在面門,竟然避無可避,那便斬了你這怪物!

    蛇怪似乎知道周德手中陌刀的厲害,便在周德右手方動的時候,陌刀的反光便已經射進了蛇怪的綠瞳中,蛇怪充滿爆發力的蛇身在空中忽的一扭一轉,蛇首忽的下墜,向周德胸口咬去。

    驛兵服制特殊,並無胸甲護身,便算有胸甲是否當得下蛇怪利齒也是未知。周德見蛇怪竟這般狡猾,當下不敢再托大,迅速向後靠去,周圍眾人見哨長處境險惡,皆大聲呼喝,奈何自己也被蛇怪所纏,無力為救,只有三兩個人向周德靠來。

    周德此時已無計可施,自己向後斜靠的身子已被身在空中的蛇怪死死鎖定,任他如何掙扎,也是枉然。

    「周兄,扔刀,纏絲手。」前方忽的傳來劉雲清的喊聲,周德心中一震,頭腦忽的清晰過來,急忙鬆開了右手的陌刀,陌刀沉重,向下急墜,方落到周德胸口,便撞上了自上而下來勢洶洶的蛇怪。

    蛇怪一口咬在鋼刀上,刀身與利齒擦出尖厲聲響,蛇怪蛇身亂扭,一張人面極度扭曲,顯得恐怖非常,口中帶有濃烈腥臭的黏液噴了周德一身。

    周德扔刀之際,便已暗運功法,脊椎發出「卡卡」脆響,向後極限彎曲,右手也變掌為拳,只聽一聲暴喝,周德極限彎曲的身體忽的飛速旋轉起來,右拳更是狠狠砸在蛇怪面門。

    蛇怪受此重擊,沉重的身子向外倒飛而去,發出「絲絲」慘叫,終於倒地不起,口中還插著周德的陌刀,如此死狀,令人不忍睹目。

    周德以『纏絲手』又擊殺一條蛇怪,眾驛兵見狀,鬥志更盛,皆吶喊衝鋒。蛇怪勝在速度迅捷,突發制人。但是如今眾人漸漸合兵一處,擅於游鬥的的蛇怪再也不能隨意傷人,耳聞驛兵慘叫漸漸稀少,劉雲清心中大定,腳下發力,跑的愈發迅捷,小心繞過臨近的蛇怪,衝到西垛之前,將快要燒盡的乾草扔向堆積如山的草垛上,瞬間黑煙滾滾,烈焰熊熊。

    黃虎早先便撲向緊追自己兩條蛇怪,蛇怪畢竟比人敏捷數倍,黃虎只是在邊上游鬥,一粘即走。如今見西垛烈焰高漲,鬥志陡升,罵罵咧咧的向蛇怪衝去,再無顧慮,兩條蛇怪見眼前赤膊的傢伙膽小不堪,目露不屑,便想前後夾擊,將黃虎咬死。沒想到它們方一分開,膽小的傢伙便叫喊著衝了過來。

    黃虎一刀砍在蛇怪的身上,劃拉下數塊鱗片,黃虎看向陌刀光潔的表面,心中鬱悶不已,周哥一刀便砍斷蛇怪,我一刀下去卻是連蛇血也沒有放出,真他娘的丟人。

    蛇怪背脊疼痛,凶性陡升,鼻中「絲絲」作響,向黃虎撲咬過來。蛇怪迅速盤起蛇身,猛一伸張,便高高彈起,竟有一丈之高。蛇怪的彈跳力不禁令黃虎咂舌不已。

    「黃虎小心!」白猴一刀砍退身後偷襲的蛇怪,急向黃虎奔來。

    望著從頭而降的蛇怪,黃虎忽的一愣,不知所措起來,便似被獵物盯上一般,一種無力感瞬間遍佈全身。

    蛇怪張開血口,向黃虎頭部咬去,便在堪堪接觸的那一瞬,白猴及時趕到,一個『鐵山靠』將慌亂的黃虎撞得向外飛去。

    但到口的獵物怎會這麼輕易放棄,蛇怪發出一聲怪叫,蛇身一扭,轉頭向白猴咬來,白猴方纔的『鐵山靠』已然耗盡了大半氣力,如今躲避不及,被蛇怪一口咬中左肩,疼痛感瞬間在白猴左肩爆炸開來,沿著體內每一條筋脈向四周擴散,白猴一聲慘烈吼叫,猩紅的血液從口中噴出。

    蛇怪一旦咬住,帶有倒勾的利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鬆開的,利齒已然穿透白猴肩胛,白猴疼的在地翻滾,雙手更是抓住蛇怪白髮不斷拉扯,企圖使蛇怪鬆開巨口。

    蛇怪嘶叫兩聲,蛇身已然纏上白猴身體,不斷收縮。

    「白猴!」黃虎滾了兩圈,方站起來,便見到這般慘狀,口中嘶喊,雙目已然通紅,抓起地上陌刀向白猴急衝過來。

    「卡卡」「卡卡」蛇身不斷縮緊,白猴氣息微弱,渾身抖動不止。

    黃虎衝到近前,口中大罵不止,躍起一刀將蛇怪頭顱已然斬斷,蛇身忽的一鬆,白猴「哇」的一聲將胸腹淤血吐出,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黃虎將纏在白猴身上的蛇身掀開,拿起鋼刀便要撬開掛在白猴左肩的蛇頭。

    「黃虎,沒用的,我不行了。」白猴口中血流不止,瞳孔漸漸散開。

    「你他娘的給我醒來,老子還欠你三十兩白銀啊,你要是不起來我他娘的找誰還啊?」黃虎淚流滿面,雙手不住抖動,已然在執著的撬著蛇頭。

    「我家境不好,你也知道,如果有時間去看看我娘。」白猴慘然一笑,這便是一個驛站的小哨衛最後的心願。

    「你這算他娘的什麼話,我是孤兒,你娘就是我娘,不用你不說我也會將他老人家服侍的舒舒服服的,你他娘的給我起來,你他娘的這算什麼話啊!」黃虎終於不撬了,抱住白猴大哭起來。

    今夜這所驛站失去了很多,但又有什麼是比失去生命,失去朋友更令人傷心啊!所以今夜必將奮戰到底,守護生命是眾人戰鬥的信念。所以今夜必將烈火如歌,守護朋友是眾人內心的吶喊。

    「白猴死了。」周德走到近前,拍了拍黃虎,黯然低聲道。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8
閩域兆【秦乞卷】 第三十七章 巨型蛇怪

    黃虎不再哭泣,拾起陌刀,一刀刀向蛇頭砍去。骨頭碎了,血流乾了,蛇頭終於在黃虎瘋狂地砍剁下變的粉碎,黃虎背起早已死去的白猴,用腰帶將兩人緊緊纏在一起,轉首對沉睡的兄弟輕聲道:「白猴,你小子看好了,這些個畜生一個也落不下,他娘的都要給你陪葬。」

    眾人將一切看在眼中,誰也沒有多言,只是手中的刀握的更緊,將彼此的心連得更近。

    東西兩垛火光沖天,鋼刀隊漸漸聚在馬廄附近,佔據了北門。蛇怪能游竄的地域愈來愈小,也漸漸聚在了一起,向南門竄去。

    南門連接著後院和大堂,中間只隔了道迴廊,而守在大廳中的十人早已候在南門外,將門封死,生怕蛇怪闖進堂來。

    刀陣已成,劉雲清、周德、黃虎站在隊列之前,提刀在手。方才一場混戰五十人的鋼刀隊已剩不到三十人,院內場中慘死的驛兵和蛇怪橫倒在血泊中,到處都是殘屍斷肢,映著兩側的火光,將這裡映照的猶如血海地獄。

    「刺」、「擋」、「劈」、「撩」一聲聲發自內心的憤怒從眾人的胸腹爆發出來,一些不及躲開的蛇怪被眾人圍上亂刀砍死,蛇怪漸漸避開鋼刀隊,不再衝來,綠瞳中閃過一絲懼意聚在南門前不住嘶叫。

    劉雲清見屋頂弓箭手早已搭箭在手,心中暗道:「白猴此計已成,蛇怪的死期到了。」

    想到白猴,劉雲清轉首看向身側的黃虎,見黃虎背著白猴屍身,雙目赤然,握刀的右手更是不住抖動,對白猴的死,劉雲清不禁暗道可惜。

    「等會上前撕殺,麻煩劉兄看著點黃虎,我怕他失去理智,被惡獸所傷。白猴的死,對他打擊太大。」周德抹了抹臉上的血漬,小聲道。

    劉雲清輕輕點了點頭,周德釋然一笑,提聲大喝道:「弓箭手掩護,鋼刀隊準備。」

    氣氛忽的沉寂下來,便這一瞬的停滯,周德手中的鋼刀已然揮下。

    頓時蛇怪慘叫連連,而屋頂更是箭如雨下,二十弓箭手分作兩撥,交錯放箭。南門距屋頂不到三十丈,而箭矢的有效射程是四十五丈,強勁的三稜箭呼嘯而下,被射中的蛇怪皆被釘在地上,射中頭部還好,哀鳴一聲便了卻痛苦。

    那些被射中身體的蛇怪死狀最慘,蛇身被釘在地上,根本無力脫開,痛的只有曲捲起身子,盤作一團,但是這樣卻恰好給了弓箭手顯眼的目標,一片矢雨砸下,頓時被射成了刺蝟狀。

    蛇怪聚到南門時有三十餘條之多,在早先的混戰中也只死了七八條,而在幾輪箭雨過後竟死了一半有餘。箭雨中,未被射死的蛇怪皆從南門竄出,向鋼刀隊撲來,它們寧願與敵人同歸於盡也不想被這樣活活射死。

    這般狀況鋼刀隊早已預料,皆暴喝一聲,向衝到近前的蛇怪亂刀砍去。蛇怪行動迅捷,進退自如,而鋼刀隊卻是儼然一體,協作緊密,一時雙方鬥了個旗鼓相當。

    如此膠著狀態,卻是愈來愈不利於蛇怪,蛇怪的全力衝刺,被鋼刀隊穩穩擋下,而身後箭矢更是不斷收割著同類的生命。

    黃虎果然如周德所言,衝在最前面,竟脫離了刀陣獨自上前,發了狂般向蛇怪砍去。

    黃虎武藝遜周德不止一籌,但卻獨自與三條蛇怪撕殺。的上身濺滿了綠色黏液週身殺氣騰騰,如一尊殺神般震懾全場,但這般鬥法卻也只是占一時上風,蛇怪漸漸圍了過來,蛇尾不斷抽掃在黃虎身上,想將黃虎掃到在地然後圍而攻之。

    眾人看在眼中,急在心裡,如今蛇怪正在輪番強攻,鋼刀隊已是自顧不暇,哪裡還能分出人手去救黃虎。

    劉雲清見黃虎竟這般瘋狂,對蛇怪的抽掃不閃不避,只顧攻殺。當下將腰刀舞了一圈,砍退身邊兩條蛇怪,腳尖一點,向黃虎急衝而去。

    「黃虎,快回來。」劉雲清大喊一聲,已然殺到近前,將黃虎身後一條偷襲而來的蛇怪砍翻在地,左臂猛地一勾,將黃虎拉了回來。

    「白猴犧牲自己救你一命,你若是這樣,怎麼對得起你背上的兄弟!」劉雲清順手一掌拍在黃虎臉上。

    此時的黃虎心中悲慟,已近瘋狂,對白猴的死內疚不已,忽的挨了劉雲清一掌,漸漸清醒過來,超負荷的撕殺,早已將黃虎氣力耗盡,如今週身傷痕纍纍,一口氣還未接上,人便已向後倒去。

    劉雲清見黃虎忽的昏厥,暗責自己下手太重,將黃虎拖回了刀陣後方。

    而此時場中氣氛陡然又變,蛇怪聚在刀陣之前,不再衝殺,皆交纏在一起,鼻中發出低沉嘶叫。這般異狀,看的眾人疑惑不已,周德將陌刀一揮,鋼刀隊也停了下來,雙方對峙當中。

    聽到蛇怪嘶叫,劉雲清心中一沉,「這般叫聲不似衝殺前的尖厲,也不似將死前的悲鳴,卻似乎代表了另一種含義。」

    「大伙小心,恐怕蛇怪有變,一切聽我號令。」周德將陌刀橫在胸前,心中也是隱隱感到不安。

    蛇怪的嘶叫變得急促起來,蛇身互相交纏在一起,不住湧動,如此雜亂而交錯的景象,直瞧得眾人心中發毛。

    便在此時,馬廄左側的北門忽的傳來一聲巨響,兩丈見方的寬厚木門左扇突然爆裂開來,化作木屑散落在空中,一股厲風潛伏著一道黑影閃電般從裂口衝出,向馬廄遁去。

    又一聲巨響,夾雜著群馬的悲鳴,寬廣的馬廄已然坍塌大半,欄棚斜倒,草蓋掀飛,僥倖躲過災難的軍馬從北門裂口向外面林子狂奔而去。

    兩聲巨響,直震得眾人心中駭然,本已是穩操勝券,現在又生異變,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眾人根本未看清到底發生了何事。

    眾人本能地向後瞧去,未及轉首,南側卻又傳出慘叫。空中草木狂飛,兩側火光沖天,空氣中更是充斥著濃烈的血腥之氣,只見南門屋頂忽現一條巨大蛇怪,身長三丈有餘,足足大了一般蛇怪六倍。

    一張蒼白的人面映著火光更顯猙獰,黑色的蛇身有井口般粗壯,除了這些與一般蛇怪不同之外,最特別的便是蛇尾上的六根七尺長短的骨刺,骨刺慘白,鋒利非常,映著黑色蛇身,更顯滲人。

    巨型蛇怪方一出現,鼻中發出一聲嘶叫,抽打著帶有骨刺的蛇尾向埋伏在屋頂的弓箭手掃去。巨型蛇怪蛇身粗壯,隨意一掃,只覺厲風撲張,屋頂瓦礫翻飛。

    眾弓箭手不及反應過來,已有三四人被骨刺當胸穿透,連帶將七八人一併掃到屋下,直直跌落下去。

    僥倖的弓箭手躲過可怕的蛇尾,皆向後閃開,但屋頂空間有限,卻能逃向哪裡?

    巨型蛇怪與人類比例便好似大象和獵犬一般,誰強誰弱一目瞭然。弓箭手見巨型蛇怪並未追來,當下上箭在弦,一片箭雨便射了過去。

    巨型蛇怪墨綠的妖眼閃過一絲不屑,鼻中「絲絲」作響,將蛇尾護在面門,卻是要硬接這些強勁的箭矢。

    只聽「鐺鐺」的聲響接連暴起,蛇怪身上墨黑的鱗片硬是擋住了這些流星飛矢。

    眾弓箭手見十丈距離射出的能穿透三層皮甲的三稜箭竟對這廝沒有一點用處,當下心中震動,呼嘯一聲,皆從屋頂向下跳去,屋頂距地面少說也有六丈餘高,與高大梧桐幾乎等高,這般跳下去,定摔得七葷八素,但性命當前,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交纏的眾蛇怪現在只剩下不到十條,見屋頂弓箭手落了下來,鼻中發出尖厲嘶叫,轉首向南門竄去,想報那以一箭之仇。

    周德見情勢危急,陌刀一揮,率領鋼刀隊向蛇怪追去。弓箭手這般摔下來,已然失去了戰鬥能力,若是再被蛇怪偷襲,定是有死無生。

    眾蛇怪方動,只見巨型蛇怪抬起半身之軀,俯視著屋簷下的眾人,驀地一聲大叫。

    眾蛇怪便似得到命令般,又轉回蛇身,不再理會身後半死不活的弓箭手。

    巨型蛇怪大叫放消,北門裂口忽的闖進十來個人,來人皆穿郵服,手提長柄大斧,卻是周德早先埋伏在林子中的刀斧手,本是用來砍響馬賊的馬腿,不過現在卻換成了令人噁心的蛇怪。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快快入陣。」周德見對方竟來了個難纏的傢伙,正覺棘手,忽的又歸來了一支隊伍,現在卻又是五十多人的小方隊了,人愈多勝算愈大,這個道理周德比誰都明白。

    劉雲清見著巨型蛇怪竟這般厲害,一身黑鱗,竟如鎧甲般堅固,蛇尾骨刺,比之鋼刀也不為過。如此防禦攻擊之強,令劉雲清咂舌不已。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9
閩域兆【秦乞卷】 第三十八章 易雲老道

    周德迅速調整好隊伍,將方陣變成錐陣,想一鼓作氣衝開擋在身前的蛇怪,好去救援躺地呻吟的弓箭手。

    劉雲清抬頭向巨型蛇怪瞧去,見那廝竟如王者般俯視著自己,一頭蒼白而散亂的長髮,飄蕩在墨綠色的妖眼前。映著背後的弦月,那巨大的身形更是瞧得自己心生懼意。

    忽的劉雲清身子一震,方才分明看到蛇眼中透出一股戲謔般的寒光。只見巨型蛇怪將插在蛇尾骨刺上的一名弓箭手捲到嘴前,佈滿利齒的血口輕輕劃過弓箭手的脖項,還是溫熱的鮮血便似箭般射出。

    巨型蛇怪鼻中輕哼,將弓箭手脖項搭在嘴前,竟是當著眾人的面喝起了人血!

    劉雲清看的雙目赤然,心中更是震撼非常,「這巨型蛇怪好像智慧高出一般小怪很多,它這樣做卻是暗合心戰之術,令眾人心中產生恐懼,想從精神上摧殘眾人的意志。」

    不出劉雲清所料,身後眾人漸漸呼吸急促,神情慌亂。

    「劉兄,看來這廝很是狡猾,若我們再不衝殺過去,只怕大伙便無力再戰了。」周德呼吸沉重,已然疲憊不堪。周德是一軍之主,當要衝殺在最前面,卻是面對了更多的蛇怪,方才幾次撕殺,皆被蛇怪所圍,週身早已傷痕纍纍。

    劉雲清看在眼中,心中更是焦急,自己和周德也算會些武技,都是這般虛弱,更不用說一般的驛兵了。

    如果周德倒地不起,那後果不堪設想,眾人心中沒了主將,只怕會被蛇怪一一擒殺。

    「周兄,這次衝殺便交給我劉雲清了,你定要保全性命,眾人的生死便全看你了。」劉雲清拍了拍周德沾滿黏液的肩膀,雙目透出一股堅毅,卻是不容周德分辨已站在了錐陣的最前面。

    周德用兵老練,當然知道主將的重要所在,若是這樣最好不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劉雲清竟是這般大義,他與自己認識不過幾個時辰而已,與眾驛兵更是毫無干係,卻甘願替代自己充當先鋒,要知道這次衝殺不同方纔,現在是形式逆轉,敵強己弱,對方更是有巨型蛇怪坐鎮。

    周德輕歎一聲道:「劉兄,我只想說一句話,你這兄弟咱老周交定了。我與你一道,咱兄弟倆共同殺他娘的!」周德豪情陡升,大聲吼道。

    劉雲清見周德真情流露,當下也是心中歡喜,口中跟著狂叫:「好兄弟!咱們一起殺他娘的。」

    兩人四目相對,忽的哈哈大笑。眾人見哨長和劉管事竟旁若無人般的開懷大笑,當下也被感染,尋到自己要好的兄弟留下幾句調侃,他們知道今夜已是死多生少。

    此時巨型蛇怪已經跳下屋簷,竄到眾怪前方,令小蛇怪將還活著的弓箭手掃到一處,圍了一圈,好整以暇的等待驛兵到到來。

    巨型蛇怪這般部署,卻分明是將弓箭手挾作了人質,劉雲清忽的想起早先這廝發出大叫阻止小怪去撲咬弓箭手,只怕那時便已想好了這般部署吧。劉雲清越想越心驚,若真是這樣,那這廝的智慧卻與我人類相差無幾。

    如今雙方已是整頓完備,只等一決高下。眾驛兵隨著周德大聲吶喊,已提高己方士氣,而蛇怪也毫不示弱,鼻中發出尖厲鳴叫,蠢蠢欲動。

    便在此時,異變又生。只聽南門屋頂之上「踏踏」作響,一晃便出現了兩道人影。

    場中雙方忽的沉寂下來,皆向屋簷望去。

    「易雲道人!」劉雲清與周德同時呼道。

    草垛如今已燒了七八成,火光漸微,藉著光亮,屋頂人影漸漸在眾人眼中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一位白髮老道白鬚當胸飛舞不休,古拙長劍橫在身後,卻是沒有出鞘。

    而與易雲老道對峙的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嘴角叼著草根,一身道袍隨風飛舞,雙眼卻是警惕的盯著眼前的易雲,對場中的的眾人卻是毫不注目。

    這一老一少便是靈雲山易雲道人和那「天地法相」中的道相了。

    「修道之人,卻盡做些偷雞盜狗的事情,你我本屬同門,放下你手中事物,我便放你走。」易雲道人氣質如仙,總是有一股看不見的氣纏繞在週身,令人不禁心生敬畏。而說話之時卻又顯得平易近人,令人聽後渾身舒坦。

    「我聽說隱派都是一脈相傳,據我所知,你還沒有徒弟吧,若是這般死在我的手裡,只怕隱派便從此不復存在了。」道相將手中褡褳纏在腰際,緩緩從胸口掏出了自己的匕首。

    匕首墨黑,映著遠處光亮卻是毫不反光,反而更加暗沉,便似要融進夜色中一般。

    劉雲清隱約可聞二人對話,當下向道相看去,雙眼露出一絲驚疑,「這青色褡褳分明便是我的,卻怎麼會在那少年手中。」想到此處,心下驀地一驚,「那天工牌還放在褡褳中,這下糟了。」

    劉雲清怎麼會知道他早已被眼前的少年盯上了。

    「劉兄,你沒事吧?」周德見劉雲清臉色發白,小聲問道。

    「我沒事,看著易雲道人定是道派高手,若能得到老人家的臂助,或許可勝那巨型蛇怪也說不定。」天工牌事關重大,劉雲清忙轉移了話題。

    「我看易雲老道與那少年卻似有些糾葛,你看那廝」周德輕輕擺首,叫劉雲清看向眾蛇怪。

    只見一干小怪皆警惕的望著鋼刀隊,而巨型蛇怪卻是轉首望著屋頂二人,若有所思的靠在身邊梧桐上。

    「這廝的舉動太理智了,瞧得我心中發毛。若是禽獸卻又怎會心戰之術,懂得劫持人質,投鼠忌器的道理。如今又停下撕殺,我看它是在重新衡量目前的形勢。」

    「你是說它在分析易雲和那少年的實力?若真是這般,人類的災難便來了。」劉雲清被周德的話一提醒,手心已被汗水打濕。

    「南冥海妖!早前一直在南冥海域出沒,現在終於逃遁到內陸上來了。」如今事態已然被屋頂二人牽動,反而場中眾人落了個清閒。

    「這些個海妖有智有愚,若是讓他們在八域之州繁衍起來,當真可怕!」劉雲清用力握緊腰刀,突然感到一種時間流逝的緊迫感。

    「冥頑不靈。」易雲道人念是同門,好心勸導,卻換來了滅門的口禍。道相口舌毒辣,竟當面詛咒隱派斷繼傳人。

    易雲道人搖了搖頭向道相走去,在眾人看去似在清閒散步,只有道相心中震動。

    屋頂氣流被場中殺伐之氣早已衝亂,只覺旋風撲面,而易雲看似漫不經心的踏步,在道相看來卻玄妙莫名。

    好像是貼著風勢在走,每朝自己走近一步,風勢便強大一分,而自己竟然不得不運起『無為功』來相抗衡,功法方周轉起來,週遭風勢忽的急速旋轉,道相驀地吐出一口鮮血,坐到在地。

    道相此時已然相信天叔的話了,隱派的武技當真玄妙非常,「這老道將風勢帶起,逼迫自己運功相抗,卻又突然逆轉風勢,帶的自己氣血逆流,如今已然震傷了內臟。」

    「嘿,您老別急著打,你們隱派不是以『救世衛道』為宗旨嗎?現在場中妖獸橫行,驛兵更是橫屍當場,這些你都不管,卻來管我,虧你還打著我們道教的名號。」道相抹了抹嘴角血跡,對步步逼近的易雲大聲道。

    道相口齒伶俐,歪理甚多,但這回卻是聽得易雲腳下一頓。

    易雲輕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站在道相身前苦笑道:「無知小兒,便你也配說出『救世衛道』四字,這個世界是世人的世界,也只有世人能救世,那些個驛兵若不自強,這回貧道助他們剷除妖孽,若下一回又遇到妖孽行兇而貧道又不在,該等若何?你到說說他們的結局是什麼?」

    易雲輕聲道來,聽得道相目瞪口呆,無言以對。而場中眾人更是心中震動。

    劉雲清本來還指望易雲道人可以助大伙剷除妖獸,現在卻聽到易雲如此說法,當下心如死灰,雖心有不甘,但卻無話可辯駁。是啊,救世當要強世人,若只是一半個人強大了,這個世界依然會滅絕。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7:29
閩域兆【秦乞卷】 第四十章 力退強敵

    「原來這巨型蛇怪卻是叫六神。」劉雲清心中暗道,觀察著場中形勢,見易雲老道竟如此托大,不覺緊張起來。這六神比之小蛇怪不知強了多少倍,看小蛇怪對它惟命是從便可知道。

    「難道易雲道人卻是故意在激怒它嗎?」劉雲清心頭一轉,向巨型蛇怪望去,果然六神墨綠的妖瞳迸發出一股怒意,人面漸變猙獰,鼻中更是發出尖厲的嘶鳴,粗壯有力的蛇身猛地一弓,如流星箭矢般向易雲撲去。

    眾蛇怪見自家首領氣勢勃發,當下在場外嘶叫不已,更是助長了六神的氣焰。

    「直她娘的,這幫禽獸,大伙也隨我老周喊起號子,道仙的威勢卻是不能落了下風。」

    場中之人還沒火並,場外卻是首先拉開了序幕,只聽一會是尖厲的嘶鳴,刺得劉雲清耳膜發疼,一會又是驛兵粗豪的吶喊,也是震的劉雲清胸腹鼓脹難受。

    對周德的這般做法劉雲清卻是哭笑不得,畢竟它們是一群禽獸,卻是與它們較什麼真啊。

    易雲老道白髮白鬚,臉上皺紋卻是極少,只有額頭的幾道一字紋與眼角的魚尾紋依稀可見。

    「太慢啊」易雲口中自語,看著六神快如流失般的身形向自己射來,卻是穩穩站在原位沒有絲毫動作。

    劉雲清雙眼極力撲捉六神的軌跡,卻也只看到一絲殘影,當下對這蛇怪的實力心驚不已,「若是自己面對這般閃電速度,別說與之對攻,便連躲閃也怕不及吧。」雖說劉雲清方才對這易雲的身法、速度也有所見識,但畢竟人獸有別,論本能反應卻如何也是不及。

    六神方才喝過人血,巨口惡臭無比,這般彈射而來,卻是帶起週身氣流飛旋不止。

    厲風夾雜著些許惡臭,令一直靜默的易雲老道不禁皺了皺斜垂白眉,驀地雙腳前蹬,向後掠去。

    六神妖瞳殺氣暴現,裂開血口,騰躍在空中的蛇身驀地一扭一轉,速度卻更是快了一倍不止。

    「這還差不多」易雲臉上露出欣慰之色,腳下步法變換玄妙,口中更是朗朗有聲。

    聲音綿長繞場而行,眾人心中忽的被一股莫名柔勁撫過,嘶聲吶喊漸漸消匿。

  「五路觀八荒,電指祭金剛。

    身背紫龍泉,步風入天罡。

    妖魔不得近,正氣護吾身。」

    劉雲清細細聽來卻是這樣一首仙詩。

    場中易雲的身法詭異莫名,便似有一道繩索牽引著六神般,只見六神張著巨口,追在易雲身後,無論它如何加速,卻總是無法粘到易雲衣角。

    「這六神蛇身肌肉當真強韌非常,小蛇怪在空中可以利用身體肌肉調整兩次方向,而這六神卻是一次次的微調方位,若我早先遇到的是這怪物,只怕我是當場慘死啊。」周德不禁抹了抹額頭冷汗,回想起方纔的惡鬥仍然心有餘悸。

    「還有它在空中停留的時間也是超長,看來這便是它們最擅長的攻擊方式了吧。」劉雲清也隨著周德在旁分析道。

    「五路觀八荒,電指祭金剛」這一句方念完,易雲的身法陡的一變,不再單一向後掠去,腳下步法隨著風勢一旋一帶,已是轉到六神的側面,右手忽的從身後探出,化掌為指,帶著一股尖銳之極的風壓點在六神側臉。

    「彭」的一聲巨響,六神身形忽的在空中一滯,斜斜飛了出去,原本六神的速度便是快絕,這般被易雲一指點在側臉,當下失去控制,蛇身亂扭,從眾人頭頂一躍而過,直直落入炭火正紅的西垛餘燼中。

    慘絕的聲音陡的在眾人身側響起,還不等眾人回頭望去,六神焦臭的巨型身體「嗖」的一聲從余火中騰空飛起,向易雲嘶叫著衝了過來。

    六神被余火焚燒,心性已然怒極,拼出自身極限,閃電出擊,定要將易雲咬死當場,飲其血,啖其肉,方解心頭之恨。

    一道冒著黑煙的巨影從眾人頭頂一晃而過,空中隱隱可聞皮肉燒焦的肉香。

    「身背紫龍泉,步風入天罡」易雲這回不再躲閃,腳下踩著圈步,身形晃蕩不休,瞧得眾人眼中一亂,便似看到十多個易雲一般。

    六神見飛身撲咬無功,當下改變招數,蛇身極限彎曲,頭尾幾乎同行。

    「這等戰法,難道是要蛇尾並用!」劉雲清驚道。

    「我看便是這般,蛇尾骨刺鋒利無比,在加上蛇頭巨口利齒,若兩般相輔相成,當真極是可怕。」周德看的一愣,小聲道。

    六神果真被周德言中,一邊向易雲咬去,一邊用蛇尾不斷掃刺。

    易雲運起玄妙圈步忽現數十道殘影掩護週身,六神撲咬掃刺皆撞在殘影上,易雲卻是絲毫未傷。

    六神攻擊無功,心中更覺氣惱,當下狂性大發,竟是將自己巨大的身體向剩下的五個殘影撞去。

    場中氣流忽的被六神帶的紊亂,眾人只覺呼吸不暢,心中梗的難受,不住有人伏地嘔吐起來。

    「大伙快些退後,這等風壓若是透進肌理,只怕不死也是重傷。」周德見場中矛頭不對,將眾人疏散開來,堅若磐石的刀陣,到此時便算徹底潰散了。

    「風壓是武技達到一定的境界後才能產生的,但這六神僅以自身本能便可產生如此強大的風壓,這些異類的天賦卻是極佳。看來上天是公平的,給了它們醜惡的身軀,卻也賜給了它們強悍之極的天賦。」劉雲清邊退邊想,心中忽的有了頓悟。

    眾人方退,接著場中便傳來驚天巨響,激起塵霧漫天。

    眾驛兵與眾蛇怪身在兩邊,心有餘悸的小心觀望,此時場中之人的生死關乎雙方最後的勝負,眾人緊張的等待著

    「出來了!」不知誰大喊一聲,眾人皆議論紛紛,心情更是懸在空中。

    「骨刺也並非傳說中的那般堅固呦。」悠揚的聲音輕飄飄從塵霧中傳出,緊隨其後的便是易雲那挺立孤高的身影。

    「哈哈,我們勝了!勝了!」眾驛兵爆發出一陣高昂的呼喊,手中揮舞著鋼刀,欣喜若狂。

    而對面的眾蛇怪卻是另一番情景,對這漸漸散去的塵霧不住低鳴,似想喚出自己的首領。

    塵霧散開了,場中空空如也,哪裡有六神的身影,眾人方沉下的心,忽的有高高懸起,這般異變,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難道它還活著?」周德疑惑自語道。

    便似回答周德的問題般,高高的夜空中傳來一陣尖厲的嘶鳴,響徹整個驛所,一團巨大的事物忽的從空而降以雷霆之威將易雲老道壓在身下。

    眾人眼中一閃,場中忽現一團巨大的身影,當下嘩然不止。

    而對面悲聲哀鳴的蛇怪此時卻是來了精神,嘶叫漸漸尖厲起來。

    「那是六神?」周德不敢置信道。

    「它藉著塵霧,高高彈起,將自己蛇身盤成錐形,藉著自身重量,急速向下墜落,卻是將道仙壓在了身下。」

    「這麼說道仙死了?」周德輕聲道,當下打了個寒戰,卻是被自己的想法鎮住了。

    「妖魔不得近,正氣護吾身」六神盤身纏在地上,將易雲砸壓在自己身下,正興奮狂嘶,不料身下忽的傳出易雲那悠然的聲音。

    眾人見道仙還活著,一掃抑鬱心境,鬥志高漲,不斷喊著隱派的宗旨,「救世衛道,救世衛道」便似他們也成了隱派中人般。

    六神身體漸漸不似先前那般纏緊,從身體的縫隙中忽的投射出股股尖厲的風壓,發出絲絲聲響。

    瞧得眾人心中一緊,這六神不會炸來吧。

    「這就是道仙所說的正氣嗎?當真驚濤駭浪!」劉雲清直到現在才對易雲道人念的這首仙詩有所體悟,自己心中也是驚濤駭浪,興奮莫名。

    六神終於還是撐不住易雲的正氣,一聲哀鳴,潰散開來,向眾蛇怪倒飛而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0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1-8-7 08:27 編輯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一章 求助易雲

    劉雲清向被壓在六神身下的易雲望去,只見場中厲風如刀,在易雲週身飛旋不止,身側梧桐落葉飄飄,被風壓絞的細碎,發出「辟啪」爆響。

    「看這勢頭,應在散功無疑了。」劉雲清聽師父佛光提起過武技入神的幾大宗師,易雲道人即是隱派中人,而道相又說易雲還沒有徒弟,莫非易雲便是師父口中的隱派真仙易雲子!

    師父常說自己在隱派有一位好友,這般說來,定是這易雲道人了,若易雲道人肯助我,天工牌定會失而復得。

    劉雲清心中一直牽掛天工牌,如今天工牌被天命教徒奪去,天命教人多勢眾,各個身懷絕技,卻不是自己能應付了的。

    易雲道人散功完畢,立在原地,轉首看向不遠處橫躺在地上的六神,場中草地已變得狼狽不堪,顯出道道裂痕,遠遠看去像是被巨大的獸爪劃過一般,直瞧的眾人心中駭然。

    六神蛇身鱗甲何等堅固,早先被弓箭手強勁的三稜箭射中也是毫髮無傷,如今卻被易雲發出的正氣風壓割絞的傷痕纍纍,週身鱗片散落,渾身汩汩流出綠色黏液。

    「這蛇怪蛇尾的骨刺竟被道仙用劍斬斷了!」周德在旁拍了拍劉雲清,指向六神光禿的蛇尾。

    劉雲清順著周德手指方向一瞧,只見六神躺在地上已近半死,蛇尾鱗甲盡數脫落,而生在蛇尾兩側的七尺骨刺早已斷裂。

    方才場中煙霧騰起,什麼也看不真切,卻不知易雲道人使得什麼劍法。

    「萬物芻狗,天地本源,還戰嗎?若不戰,那便離去吧。」易雲向蛇怪擺擺手,向眾人走來。

    眾蛇怪見首領竟被打成這般模樣,早已對易雲恨之入骨,雖然對手厲害無比,但心中恨意勃發,卻是不管不顧,皆嘶叫一聲,向易雲遊竄過來。

    眾人見眾蛇怪竟又撲咬過來,各個怒罵不休,向蛇怪迎了上去。

    便在此時六神忽的翻身彈起,對著眾蛇怪一聲嘶鳴,雙瞳瞥了一眼輕撫白鬚的易雲,轉身向左側院牆掠去,蛇身弓張,一晃便躍出院牆,向院外林中隱去。

    眾蛇怪得到首領命令,身子一頓,捨棄了眾人,轉身紛紛躍起,隨著六神向院外林中遁去。

    後院院牆本就不高,也就一丈有餘,對於這些蛇怪更是形同虛設。

    如今已近卯時,兩垛火光早已滅盡,月光掩映,天空冥暗,空氣更是清寒。

    眾人力戰一晚,面對慘烈的戰場,面對慘死的兄弟,面對從未有過的經歷,疲憊的身體,悲傷的心境,壓得他們皆跌坐在地。

    「眾位兄弟,把戰死的弟兄清理出來,把院外林子砍了,將他們合葬一處,便是死了我們也要陪著他們。」周德從地上站起,神情悲壯道。

    「黃虎醒了!」早先劉雲清將昏厥的黃虎拖到刀陣後方,如今大戰散去,黃虎悠悠轉醒,只見黃虎被人攙扶的站起,晃然行來,蒼白的臉上一道五指紅印依稀可見。

    劉雲清見黃虎終於從瘋癲清醒過來,心中一鬆,向黃虎迎去。

    「大家都沒事啊,劉管事你也沒事,周哥呢?」

    「黃虎,咱在這裡。」

    黃虎掙脫了旁人的攙扶,拖著渾身是傷的身體,向前走去。

    看著黃虎的背影,眾人心中忽的一酸,他還背著白猴啊,白猴僵硬的身體被腰帶緊緊纏住,縛在黃虎寬厚的脊背上,隨著黃虎一步步向周德走去。

    「周哥,怎麼不見白猴,他在哪裡?」黃虎看著大家都沒有事,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黃虎的話聽得眾人一愣,便善於應變的周德也是啞口無言。

    黃虎雙眼露出一絲疑惑,轉頭向場中掃去,見大伙都在忙著收拾慘死的驛兵,卻是瞧不見白猴瘦高的身影。

    「他即在你的心裡,也在眾人的心裡。」易雲道人將龍泉古劍收回劍鞘,對著恍然的黃虎淡淡道。

    聽到易雲的話,黃虎渾身猛地一震,不再找尋,不再疑惑,因為他終於感覺到脊背上的重量,黃虎默默向北門外的林子走去。

    「黃虎,你幹什麼?」周德大喊一聲,便要追去。

    「讓他去吧,當他回來的時候,便會釋然了。」易雲輕歎一聲,便向堂中走去。

    此時南門已開,守在迴廊的十人早已衝了出來,大戰之時這十人之所以緊緊封死南門,一方面是為了堵住蛇怪的後路,但更重要的是為了守護堂閣中的官方公薄,這是很重要的材料,記錄了各州通信往來的信息,每月都要呈報兵部,是不得有失的。

    此時蛇怪之災已然告一段路,劉雲清急拍了拍周德,向易雲追去。易雲若與恩師相熟,想必有商量的餘地,那這天工牌的秘密是說與不說呢?劉雲清陷入兩難,若不說出,易雲未必肯幫自己,若是說出來,天工牌權勢極大,卻是會帶來禍端。

    「這位軍爺卻是找貧道有事?」易雲見劉雲清跟在自己身後,低頭狂走,卻是不住搖頭歎息,當下問道。

    「啊,在下松江郡劉雲清,卻是找道仙商討些事。」劉雲清的心事被易雲道破,不敢有所隱瞞。

    「劉兄弟,怎麼走的這般急。」周德從後面追了過來,見易雲也在旁邊,急忙深深一禮,恭敬對易雲道:「多謝道仙出手相救,趕走蛇怪,救了我一干兄弟,快請堂中坐,白毛,快快端上洗盆,讓道仙除去身上污穢。」周德將一個機靈的驛兵叫住,便在前帶路,將易雲迎入堂中。

    過了一個時辰,天已見亮,眾人也漸漸收拾完畢,一個個皆饑困交加,回到營房悶頭便睡。

    而守在大廳的十人有一半是伙頭兵,他們拖著疲憊之身,開灶生火,卻是做起飯來,希望大伙睡起便可以吃上一頓豐盛的飯食。

    驛所大廳,劉雲清、周德、易雲坐在一起,卻是商討起來。

    「不瞞道仙,我那褡褳中卻是有很主要的東西,如今被天命教奪走,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劉雲清面色凝重道。

    周德見劉雲清欲言又止,知道自己不方便再留下了,忙打了個哈哈,對劉雲清苦笑道:「眾人早已睡去,黃虎卻還沒有歸來,我去看看。」

    劉雲清對著周德感激一笑,心中暗歎:「周兄,你我如今已成至交,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連累了你啊。」看著周德的背影,劉雲清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說你是松江郡人氏,卻是在范居中轄下做事?」

    「不錯,范大人與我有恩,此事便是受范大人所托。」劉雲清雙眼一閃,易雲道人竟然識得范大人,心中琢磨了起來,「若是這般,不如我將恩師說出,若他真是易雲子,那麼我便和盤托出。」

    「范居中真性情,也是我的摯友,這次去越牧州卻是要老友了。」

    劉雲清突然想到越牧州所信奉多為釋教,易雲卻是去論道,難道是去找恩師佛光嗎?

    「我原本大王縣人氏,承蒙范大人所愛,二十六年前在我還是少年之時便薦我去蓮華寺學藝,這份恩情我不會忘記的。」劉雲清口中喟歎,卻是在試探易雲。

    「蓮華寺?蓮華寺會武技的便只有一個佛光,難道你的受業恩師卻是佛光和尚?」易雲輕咦了一聲,看向身體挺拔的劉雲清。

    「不錯,佛光和尚便是在下的授業恩師,傳我『小擒拿』秘技。」劉雲清見易雲認識家師,這下心中再無顧忌,越牧州得道高僧首推蓮花寺佛光和尚,以易雲的身份必是去與恩師論道無疑。

    「茫茫風塵間,

    十年彈指過。

    緣由命中數,

    一諾抵恩仇。」

    易雲輕聲念道,停了片刻對劉雲清道:「佛光既然收你為徒,教授你二十六載,又傳你『小擒拿』必是想讓你承他衣缽,你卻為何身在俗世?」

    「十六年前,恩師說要閉關,要我追隨范大人,而後我每次去蓮華寺恩師都不相見,只是留言叫我好好在范大人身邊做事。這一跟便是十年,直到現在我都不曾與恩師相見。」劉雲清雙眼迷離,對師父這般絕情的做法深感疑惑,直到現在都不曾想通。

    「佛光啊佛光,還真像你的為人啊,竟然我與你徒兒相見,也罷。」易雲釋然一笑,看著劉雲清。

    「敢問道仙便是隱派真仙易雲子嗎?」劉雲清站起來俯身一禮。

    「佛光對你提起過我?」易雲笑而不答,顯得甚是高興。

    「即是這樣,不瞞前輩,我那褡褳中重要的事物是玄木天工牌。」

    「博物候的信物!」易雲雙眼一沉,臉上再無笑意。

    劉雲清見易雲道人表情肅然,便將事情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東天一紅,朝霞茫彩,驛所後側耳室上的煙筒炊煙裊裊,空氣中更是散發出陣陣草葉清香,三月初的清晨卻是有些微寒,東風拂過,遠處山岱霜靄飄然,將驛所映照的甚是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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