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域兆【秦乞卷】第五十章 石屋暢飲(3)
「做回乞丐又如何,世人若欺我厭我,我便遠離世人,便做個隨心所欲的乞兒!劉大哥,我們喝。」秦乞忽的哈哈大笑,狂傲之極。
「劉大哥大你我一圈,所經歷的定比你我加起來還多,若你還是這般任性而為,卻叫我怎麼放心離開呢?那便聽聽劉大哥怎麼說?」
酒罈見底,三人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三罈美酒,秦乞拍開第四壇,為眾人把酒滿上。
劉雲清心中也是漸漸發熱,這秦乞與沈懷仁友情真摯深厚,雖然在調侃,但言語中更多的是為對方的勸諫關心,聽得劉雲清感動不已。
劉雲清見黑臉少年要自己勸勸脾性倔強的秦乞,便粗豪一笑,對秦乞道:「男兒在世,當立一番功名,若都如你這般消沉,對世人充滿了失望,那世界都將止步不前。」
沈懷仁忙接住劉雲清的話頭,道:「若是世人欺你厭你,你便棄世人而去,這般做法便是懦夫,只會令世人更加厭你。其實你也可以去改變自己身邊一些人對你的看法,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沈懷仁端起酒碗站在牆邊,指了指自己,「便是我,我不就被你影響了嗎。」
「你是例外,因為我們上一世就是好朋友。」秦乞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
「終於找到了,還有她。」沈懷仁從牆上揭下一副畫卷,鋪在桌上。
劉雲清定睛一瞧,不覺一愣,這不就是方才自己在牆上看到的那副似曾相似的美人圖。
只見畫中女子站在院中,望著桂樹上點點桂花,好美麗的側臉,睫毛柔長,曲線柔美,眼神清澈沉靜。用碳筆細細畫出,乾淨簡潔,神韻沉鬱。
酒勁上腦,也激發了劉雲清潛在的記憶,口中喃喃道:「這畫上女子難道便是『右雲郎都護府』中的那女子?」
「原來劉大哥也見過啊。」沈懷仁黑臉發紅,雙眼迷濛,如今酒勁上來了,除了劉雲清,其餘二人都覺頭腦昏沉不已。
沈懷仁撕下一塊雞肉,笑道:「你暗戀人家郎家小姐都十年了,怎麼說也都是葉煌城的,怎麼就不知道去表白呢?」
「懷仁!你胡說什麼啊?劉大哥也在,不可胡言。」秦乞臉上微怒,雙眼一沉,瞪著已經微醉的沈懷仁。
「別瞪我,雖然咱對劉大哥不瞭解,但咱瞭解你啊,你秦無良交的朋友,那定非一般人物,今晚我要不說只怕以後便沒有機會說了。」沈懷仁喘著氣,坐了下來。
劉雲清一聽這女子竟是郎將軍的千金,這等顯赫身份劉雲清不禁暗道可惜,如果秦兄弟是認真的,這注定是一場悲戀。
「我不是說劉大哥是外人,這等事情說出也無妨,我已經無所謂了。」秦乞端起酒碗一口飲盡。
「無良,你不能光喝酒啊,怎麼也吃上點,要不然身子怎麼受的了。」沈懷仁給秦乞夾了塊酥排骨,接著道:「我知道你是非郎還珠不娶,但我們是什麼身份?我們是布衣,她卻是權貴啊,你這般深情款款,卻有誰知?踏入朗府的王侯公子數不勝數,你這般苦等,卻又為何?」
「夠了,不要再說了,懷仁,將櫃中的酒取出來。」秦乞搖了搖見底的酒罐,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喝道。
「也罷,也罷,自從十年前見過一面,你便一直在等,我真不明白你在等什麼?十年間只有一面之緣,卻真的值得你這般癡情嗎?」沈懷仁
口中含混不清的自語道,將身後櫃子打開,隨手抄起閣中酒罈,抱到桌上。
「喂,你們二位怎麼了,什麼東西?」沈懷仁忽見秦乞與劉雲清不言不動,定定的坐在桌前,目光迷離。正覺奇怪,忽的頭上落下什麼東西,沈懷仁抄到手中一看,雙目忽的正圓,猛地一轉身,只見屋中漫天飄飛著畫卷,若是稍微細看,便會明白畫捲上全是美人賞桂圖,幾乎一般模樣。
原來沈懷仁從櫃中取酒不小心將暗格中的畫卷拉扯出來,弄得滿屋亂飛。
沈懷仁一愣,當下頗感內疚,畢竟這是別人隱私,這般揭露卻好似不妥,「無良,兄弟給你道歉了。」說完便去一張張的撿落在地上的畫卷。
「懷仁,我不怪你,不要撿了,我早先都說不所謂了,快起來,如今美酒當前,快與我和劉大哥暢飲幾杯,秦乞粗豪大笑,將沈懷仁拉了起來。
「劉大哥,原來你也頗愛吃著七星魚丸啊,其實這七星魚丸是有來歷的,這裡有一個傳說。」秦乞見沈懷仁已現醉態,忙轉移了話題,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別人又怎麼說的清呢?
「噢?什麼傳說?這七星魚丸卻是鮮美。」畢竟沈懷仁說得是秦乞的隱私,若秦乞不願道出,自己又聽了去了,確是不好,如今秦乞轉移了話題,劉雲清當然要接這個茬了。
「在光明朝的時候,閩江之畔有個漁民。一天,有位商人搭他的船南行經商,船出閩江口,進了大海,正遇風鬼襲擊,船不幸觸礁損壞,卡在礁石上,而四周皆是深海,確是到了生死困境之中,只希望有船隻經過可以將他們解救出去,三日後,糧斷了,天天以魚當飯。」
「商人歎道,天天有魚,食之生厭,能不能換換別的口味?船婦說,船上糧已斷,唯有薯粉一包。心靈手巧的船婦便把剛釣到的一條大鰻魚,去皮除刺,把魚肉剁細,抹上薯粉,製成丸子,煮熟一嘗別有風味。」
秦乞輕飲口酒,接著道:「事後,這位商人回到閔地,便在城裡開設一家『七星魚樓』,特聘這位船婦為廚師,獨家經營『魚丸湯』。開頭,生意並不興隆。一天,一位上京應考的舉子路過此店就餐。店主熱情款待,捧出魚丸。舉子食後,頗覺味道極美,便題贈一詩。」
「噢?什麼詩?」劉雲清夾起一粒魚丸放進口中。
秦乞捧著酒碗,站了起來,繞著石桌踱起步來,口中輕吟道,正是:
「點點星斗布空稀,
玉露甘香遊客迷。
南疆雖有千秋飲,
難得七星沁詩脾。」
「難得七星沁詩脾,果然有韻味,口中餘香繞舌啊。」劉雲清附和道,不禁又夾起了一粒。
「店主將詩掛在店堂上,賓客齊來觀賞。從此生意興隆,小店日日春風。『七星魚丸』也從此得名。」秦乞一口將碗中余酒飲盡,兩人皆陷入短暫的回味之中。
「呼嚕」「呼嚕」美妙的氛圍忽的被一陣鼾聲打破,秦乞與劉雲清相視一眼,不由苦笑。
只見沈懷仁抱著酒罐,趴在石桌上,早已睡去。
「懷仁便是這樣,遇酒必醉。別管他,劉大哥,我們接著喝。」秦乞將沈懷仁扶到床上,對劉雲清笑道。
「說實話,我劉雲清快樂的時光不多,但今晚我很快樂,能與秦兄弟暢懷痛飲,真是痛快!」劉雲清誠懇道。自從離開越牧州這近一個月來
,哪一日不是追星趕月,風塵僕僕,加之海妖之災,天工牌被偷,劉雲清心中自是十分壓抑,今日機緣巧合遇到秦乞與沈懷仁這兩個心境純樸的少年,自是釋放不少,也想通了許多事情。
是夜,星光燦爛,桂林飄香,石屋燈火搖曳,遠遠望去,像朦朧的醉眼,向淺淺的微笑。
而此時另一場宴席剛剛結束,輝煌的華燈映的設宴府門一片雪亮,屋簷下的匾額更是清晰無比,細細望去,正是「右雲郎都護府」眾人在門前寒暄過後,皆乘著自家乘騎或馬車遠去。
一位身穿朱袍的老人見眾人已經散去,整了整紅綢袍子,慢慢離開了府門,獨自向前行去。
黑夜中,老人默默地走著,轉了幾個街口,步入了幽靜無人的小巷後停了下來,立在道旁一顆榕樹下,等待著。
不一會兒,遠處車馬粼粼,從黑暗中駛出一輛馬車,載著老人漸漸消失在微涼的夜中。
「白爺,與朗將軍談的怎麼樣?」
「這件事已無大礙,待會老夫自會詳述,我需要你去辦另一件事,去交一個朋友。」
「朋友?」
馬車之中密語相談,馬車之外輕風送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