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68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1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1-8-7 08:28 編輯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二章 閩州之行

    昨夜混戰,驛所後院的馬廄倒塌,群馬或死或逃。蛇怪偷襲之初,臥倒而眠的軍馬大半都被蛇怪咬死,剩下二十幾匹警覺性高的軍馬聚在一起,逃過一劫。

    後來馬廄又被六神撞塌,場面混亂不堪,又傷了十多匹,幸運的軍馬驚慌失措,從北門裂口奔逃而去。

    這些逃出去的駿馬又被天命教道法抓住兩匹,最後才救得道相脫困。

    在剩下不到十匹駿馬穿過後院林子,三三兩兩組成一隊,各奔前程去了。

    越吳道兩邊皆是延綿起伏的山梁溝壑,其間樹林密佈,霧靄沉沉,如今朝陽初升,已是辰時,只聽馳道左側的林子中忽的傳出兩聲馬嘶,一晃便奔出兩匹駿馬,跑在前邊的駿馬渾身通紅,只有背鬃和馬尾烏黑,卻是一匹上好的赤騮馬,而跟在後面的卻是一匹馬嘴烏黑,渾身土黃的黑驪馬。

    赤騮馬跑到道中,停了下來,撥拉著尖耳,對著黑驪馬不住嘶鳴,像似要和黑驪馬分道而行。

    黑驪馬跑到近前,打著響鼻,用後踢不住輕踢著赤騮馬的後臀,卻是在表示友好。

    赤騮馬不再動作,靜靜地立在馳道邊,望向遠方。

    忽的赤騮馬一聲歡嘶,撒開馬腿,向前急奔而去,黑驪馬見狀,跟在後面,低頭狂追。

    「好傢伙,你命還真大啊,昨夜那般混亂都不曾傷到你,怎麼後邊還跟著一匹?」

    馳道遠處,漸漸顯出一人一馬,一位身材高大的灰衣人手中牽著一匹黑馬向兩馬迎了過來。

    赤騮馬跑到近前,不住輕輕用馬首蹭著灰衣人的前胸。

    黑驪馬在旁警惕地盯著灰衣人,像似在哪裡見過般,不住搖頭回想。忽的黑驪馬噴了個響鼻,漸漸放鬆警惕,它終於想起了灰衣人的身份。

    這灰衣人便是劉雲清,劉雲清早先一身青裝,在與蛇怪混戰之時變的破爛不堪,便借了周德一身灰衣,難怪黑驪馬一時認不得劉雲清。而赤騮馬一路與劉雲清行來,對劉雲清身上的氣味早已熟悉非常。

    「這匹黑馬後踢被蛇怪所傷,勉強跑了兩里,如今傷勢漸重,再也馱不了人了,你這傢伙可出現的真及時啊。」劉雲清輕輕撫摸赤騮馬的背鬃,心情自是十分欣喜。

    劉雲清早先與易雲商討完後,眾人權衡利弊,做出一套計劃。

    劉雲清不禁回想起易雲的話,閩牧州與越牧州所尊有別,越牧州盛興釋教,而閩牧州卻獨尊道教,天命教徒奪得天工牌,定會去閩牧州九仙山祭祖,因為天命教創教始祖天易真人的誕辰便是三月二十三日。

    如今已是初四,若不趕在三月二十三到達九仙山,到時祭典一完,他們便會北上天命教總壇真武山,到那時便算易雲也無能無力了,畢竟天命教首座刑天也是不弱於易雲的當世宗師啊。

    劉雲清正愁無坐騎可騎,若是這般走到下個驛所,卻也要一日的時間,如今時間對於劉雲清十分重要。

    周德一大早便和易雲南下越牧州,周德驛所屬於越牧州統轄,這件事已造成五十多人的死亡,周德當然要將此事上報州兵府,然後轉報帝都兵部等待審批。

    而易雲受佛光所邀,卻是先下越牧州,等私事一了,便會和劉雲清在閩牧州匯合,一切都要等到三月二十三日再說了,也只有這個機會可以奪回天工牌。

    半個月時間道相與道法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回真武山的,天命教教義嚴苛,祭典對於每一個天命教徒都極其重要,是故他們會尋最近的分壇,祭拜祖先。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劉雲清想了很多,卻是愈想愈亂,當下搖了搖頭,如今只有趕到閩牧州在議了。

    劉雲清將身後受傷的黑馬馬具卸下,將其放回林中,這般情況也只有任其自生自滅。

    劉雲清跨上赤騮馬,將腰刀掛在腰際,大喝一聲,向前馳去。

    「得得」「得得」劉雲清眉頭一皺,向後望去,怎麼那匹黑驪馬卻是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劉雲清見赤騮馬忽的停下,對著自己不斷嘶鳴,當下心中瞭然。

    如今混亂已過,馬兒也是嚮往自由的,卻是自己疏忽了,劉雲清跳下馬來,將停在近前的黑驪馬的馬具一併卸下,拍了拍馬臀,見黑驪馬漸漸走遠,這才又跳上馬來,向前疾馳而去。

    「得得」「得得」黑驪馬又不遠不近的跟在了劉雲清身後,劉雲清心中不解:「這馬兒卻是奇怪,卸了馬具,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受先前束縛,卻為何還是跟在身後。」

    劉雲清又趕了兩次,見黑驪馬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又見赤騮馬不住對著自己噴著響鼻,像似在阻止自己自己驅趕般,當下心中暗笑:「這兩個傢伙卻是在昨夜蛇怪之災中共患難過的,不會是也與自己和周德般成為至交了吧。」想到這裡劉雲清忽的哈哈大笑,不再理會身後黑驪馬。

    如今辰時近消,要趕在晌午到達驛所,好馬兒,快跑啊,還不知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天工牌,天命教卻是如何知道天工牌在我身上?他們又奪牌作甚?」劉雲清心中疑問漸漸多了起來,但他怎麼會知道便在博物候將天工牌交給陳普文的時候便被天命教徒盯上了,之所以那時沒有動手是因為天策府的暗探一直守在左右。

    天工牌是博物候的護身法寶,他們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奪此牌,那麼他們應該是想對博物候下手了。易雲道人的話縈繞在劉雲清耳邊,聽得劉雲清心中煩亂,只是不斷地催促著胯下駿馬,「難道天下真的要亂了嗎?連博物候都有人想要扳倒。」

    閩牧州北沿長江,南臨南冥,東依群山,地勢極其優越。城外以東,群山如屏,最有名的便是神兵山、九仙山、烏陽山。

    閩牧州主城葉煌城便盤臥在三山腳下,宗朝時城中編戶植榕,全城綠蔭,所以主城便被稱為葉煌城,到了帝朝閩牧州百姓已然如此傳統。

    葉煌城外又有神兵山下的冶城,臨海的羅城,沿江的子城環衛,卻是各司其所長。

    帝宗大戰期間,閩牧州卻少涉戰火侵染,一直繁盛如初。北方流離失所的百姓大量南移入閩,這次事件吳人鄭鼎《都會記》稱為「衣冠南渡」。

    言道:「至此,人口繁昌,葉煌一分為四,北建子城已雲商貿,南設羅城以典船舶,東有冶城以出利器,正所謂時和年豐,實給人足,已然南之大都會也。」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3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三章 天下八駿(1)

    劉雲清乘著赤騮馬行了六日,從越吳道才轉入了越閩道,又行了十多日終於到達葉煌城腳下,這一路行來也留宿了好幾個驛所,卻再也未見蛇怪襲人的事件發生。

    而黑驪馬便跟了劉雲清一路,每當劉雲清行近驛所之時,黑驪馬便嘶鳴一聲,鑽進道旁的林子中,等劉雲清從驛所出來,便又尾隨在後。

    進入閩牧州地域,府縣漸多,人流稠密,劉雲清便將黑驪馬與赤騮馬栓在一起,並行而前,要不黑驪馬還未進城,便會被城衛扣押去了。

    葉煌城,劉雲清立在高大的城門下,立馬而望,不禁想起關於葉煌城的傳奇,各牧州主城城門皆為木質,再以銅鐵包角,或鑄成鐵網以木板銜接。而葉煌城高大的西門卻是鐵石所造,渾然一體。

    相傳光明朝時,天降隕石,落入葉煌城中,轟然巨響過後,半個葉煌城不復存在,城中百姓死傷自不必說。煙塵散盡,人們驚奇地發現,在廢墟之中赫然立著一座高大的巨型隕石,猶如一道屏障隔斷人們的視線。如此天罰,令百姓畏若神明,紛紛跪倒在地,自討寬恕。

    當時的閩王在光明朝被尊為南明王,為了穩定民心,南明王調來州兵,將百姓驅散,集百名匠人,連夜在隕石上刻出「天降鎮西門,地載後世昌」十字大篆。

    第二日巳時,受光明王令舉行祭天大典,百姓看到隕石上忽現十字,心中自是震驚不已,一時人人心中驚疑不定。於是南明王依隕石位置重建葉煌城,歷時五年,新城竣工,而原本的隕石卻成為了葉煌城的大西門,直連閩越道,比之一般城門足足高出兩倍不止。

    自光明朝到如今的帝朝,葉煌城歷三朝戰火,卻依然堅固如初,巍然而立,從未被攻破過。

    大西門開啟方法依水門而制,與之相連一十二根六寸餘粗的鐵索以水輪驅動,將沉重的大西門緩緩升起。

    劉雲清望著石門上三朝前的刻字,心中感歎不已,千年風雨的侵蝕,刻字早已模糊不清,隱隱露出隕石內部的鐵紅。

    「請出示憑引。」劉雲清牽著兩馬走近城門,立槍披甲的城衛便迎了上來。

    憑引所記本人出處,由各自所在州府發行,是通行各大牧州的必備之物,而劉雲清的憑引放在褡褳中,早已被道相偷去。

    「請問今日守值的城衛長可是吳老三?」劉雲清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件。

    「不錯,怎麼你認得我們老大?」城衛頗為驚奇,見劉雲清不像是本地人,不住掃視著劉雲清。

    「這是越吳道十三所的周哨長讓我帶給吳衛長的信件,可否通行則個。」劉雲清將信件遞了過去。

    「小光,什麼事?」一彪形大漢忽的走了過來。

    「啊,老大,這是給你的信件。」城衛見衛長走了過來,忙將信件呈給衛長,對劉雲清小聲道:「這位便是我們老大,有什麼事,便直接與他說吧。」城衛道完,便回到城門前,查驗往來行客。

    「哈哈,原來是老周的兄弟,老周的兄弟便是我吳老三的兄弟,快進來吧。」吳老三將信掃了一眼,忽的大笑,對劉雲清道:「今日輪我守值,卻是不能與劉兄喝兩盅了,若劉兄不急著走,改日便隨我吳老三逛逛,聽老周說劉兄身手不凡,改日定要指教一二啊。」

    聽到這話,劉雲清不禁莞爾,怎麼這吳老三與周德一般脾性。

    二人寒暄過後,劉雲清便牽著二馬走進了葉煌城。

    時已至午時,劉雲清早已胸腹空泛,劉雲清的盤纏隨著褡褳流失,如今周德贈與的十幾兩銀子也早已用完,劉雲清不禁望了望城樓上的流雲鐘,「釋天二十年,三月二十。」

    劉雲清苦笑不已,「身無分文,這三日卻要如何度過,要不去找吳老三借些銀兩,反正周德早先都交代過。」劉雲清搖了搖頭,否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能助我進城,已算欠了人家情分,卻怎好意思再開口。」

    身旁赤騮馬卻是不知劉雲清窘迫心境,噴著響鼻,翻唇露齒,搖首擺臀與身側的黑驪馬玩耍起來。

    忽的劉雲清心中一亮,傳聞閩牧州馬市盛行,要不將黑驪馬租賃出去,換些銀兩,等此事一了,便將它贖回。黑驪馬神駿非凡,定會租個好價錢,足以度過這幾日了。

    「好馬兒,這幾日便委屈你了。」劉雲清拍了拍拍黑驪馬的後背,無奈歎道。

    黑驪馬似瞧出劉雲清沒安好心,當下不依,馬首亂搖,提出抗議。

    「我不會將你賣出去的,只是租賃幾日,等易雲道人一來,便將你贖回來,不要鬧了,哎呦,怎麼踢我?」劉雲清好不容易將兩馬撫平,尋了路人,問清方向,便向馬市走去。

    街道兩側路人見這九尺大漢與兩馬交談的不亦樂乎,當下搖首輕歎:「這世道果真變了,人與馬都能相通了。」

    葉煌城依山而建,分東西兩區,西區商貿通流,人口稠密,是為經濟主區。而東區有九仙山天命教分壇,又有神兵山下的冶城,故為政治主區。而現今的閩王宮邸便坐落在葉煌城與冶城之間。

    劉雲清進了大西門,一路北上,來到西區北角,方行到北角牌樓,便遠遠聞到一股酸臭氣息。

    劉雲清抬頭望去,卻是一幅鬧市景象,大街兩側皆建有馬欄,欄中各色品種駿馬無數,遠遠望去不見盡頭,而大街中更是人流穿梭,不時駐足在馬欄旁指指點點,與靠在馬欄旁的馬販子商討價錢。

    劉雲清知道,這些馬欄中的駿馬皆是馬主寄宿在馬市讓馬販子代為兜售,馬販子從中謀取中介費。

    馬販子其實是世人對其的鄙稱,他們的正式名稱叫做牙紀。一般牙紀都是相馬高手,對馬的優劣、價錢瞭若指掌,而相馬之術高明的牙紀便被稱為賽伯樂,若被尊為賽伯樂那麼在這一行可謂衣食無憂了。

    對於馬市劉雲清略知一二,這赤騮馬便是劉雲清與曹元明在越牧州馬市買的。

    過了北角牌樓,街口赫然立著塊一人高的石碑,碑上刻有四字,正是「南明馬市」。

    街口行人擁擠不堪,有慕名而來購馬的老客,也有像劉雲清這般出售馬匹的主客。

    「喲,這位主客,可是來落欄的?」劉雲清剛踏入馬市街口,從街旁邊竄出一位灰衣牙紀,約莫二十來歲,看起來很瘦,也很精明。灰衣牙紀點頭哈腰將劉雲清迎進馬欄旁的坐亭,請劉雲清坐下,又倒上茶水,顯得甚是客氣。

    劉雲清看著牙紀衣服顏色,心中已瞭然,這馬市中的規矩自成一體,賽伯樂可穿朱衣,一般牙紀可穿青衣,而學徒卻只能穿灰衣。

    看這牙紀卻是還未出師,應該會有更高級別的牙紀與自己商談。

    果然在灰衣牙紀離開之後,從外邊又進來一位三十多歲的青衣牙紀,此人膀粗腰圓,看起來甚是穩重。

    「這位主客,咱這家欄在這南明馬市也算是老字號了,定能滿足您的要求。」

    牙紀湊到劉雲清耳邊小聲道:「當然,一切都是在為主客謀取最大的利益。」

    牙紀說完,接著笑道:「敢問主客落欄的要求是什麼?」

    劉雲清見這牙紀說話老道,望了望坐亭外熙攘的行人,漫不經心道:「我是來租賃馬匹的,咱這欄可做這檔子。」

    劉雲清的話聽得牙紀一愣,牙紀忙喝了口茶,道:「租賃這檔子咱也做,但問題是您這兩匹駿馬無論從膀頭還是腿蹄都不是馱運的馬種,這般租賃出去,馬匹定會受累,而馱運馬的價錢本就低,卻是太不划算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5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四章 天下八駿(2)

    「租賃的馬匹要的全是馱運馬,騎乘馬不要嗎?」這般情況倒是劉雲清沒有想到。

    劉雲清聽後心中不覺猶豫起來,若這般租賃出去,定會傷了黑驪馬,而且價錢又低。

    「若是騎乘馬還用什麼租賃,買去不就得了。」牙紀見劉雲清低頭不語,接著道:「老實說,幹這行定要將馬的來路摸清,我看那匹黑驪馬卻是不凡,像是上過沙場。」

    劉雲清聽後當下警惕起來,黑驪馬卻是軍馬無疑,私下倒賣軍馬的罪名也不小,但軍馬腳力了得,卻被世人所愛,所以各馬市暗地裡都有流

通,價錢也是高昂,便連一些軍隊也有倒賣之風。

    「若是這般,那我去別家看看,說不定會碰到租賃騎乘馬的老客。」劉雲清想到此處,便站了起來,已不打算租賃黑驪馬了。

    「喲,敢問主客是租賃赤騮馬還是黑驪馬?」青衣牙紀見劉雲清要走,便又問道。

    「赤騮馬是朋友的,這黑驪馬卻是我的,當然是租賃黑驪馬。」劉雲清見牙紀低頭思索,知道定有門路。

    「這可不好辦,若是赤騮馬卻還好說,正好我有兩個老客想賃個乘騎出城,但這黑驪馬是沙場出來的,卻是沒幾個人敢賃,」牙紀抿了口清茶,接著道:「就算主客跑遍整個南明馬市結果也是一般。」

    劉雲清聽得心中一涼,這般情況自己確實沒有考慮在內,看來這黑驪馬卻是租賃不成了。

    「這樣吧,若是主客確實缺錢,我給您指條路,如何?」牙紀笑看著劉雲清道。

    「噢,請說。」

    「這沙場出來的,卻只有一條路子,便是倒賣,若主客將黑驪馬落在咱這家欄,一日之內頂能售出,簽好字據,主客先拿一半售金。」

    「你這是叫我倒賣,我早先說過黑驪馬是不賣的,若是這般看來我們是談不妥了。」劉雲清心中氣憤不已,這牙紀繞來繞去卻是要我倒賣黑驪馬,若真的租賃不出去,便向吳老三借些銀兩。

    「價錢好說,這黑驪馬成色少說也可賣出八十兩白銀,簽了字據可先拿一半,怎麼樣?您好好想想?」青衣牙紀細眉斜吊,攔住劉雲清,卻不死心。

    「不用再說了,我不賣的。」劉雲清見這牙紀渾身透著股銅臭味,心中早已厭惡。

    「師父,不好了,主客的馬傷了黃爺的烏錐!」突然早先的那位灰衣牙紀跌跌撞撞地從後欄跑了過來。

    「慌什麼,莫驚擾了主客,什麼事慢慢說?」牙紀作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對徒弟訓斥道。

    小灰衣看了看劉雲清,又望了望後欄,指著劉雲清道:「這位主客帶過來的兩匹馬一道將黃爺寄宿在欄中的烏錐寶馬咬傷了。」

    「什麼?」牙紀後退一步,失聲道:「這怎好辦?黃爺的烏錐有市無價,乃是萬中無一的寶馬啊,這下壞了,快隨我去瞧瞧,傷了哪兒?」

牙紀驚慌失措,再無先前那般淡定,拉著劉雲清便向後欄跑去。

    劉雲清心中一沉,這下壞了,自己如今身無分文,這兩個傢伙,還真會給我找事啊。

    來到後欄,劉雲清向馬廄望去,只見在黑驪馬身側躺著一匹渾身烏黑,四蹄雪白的駿馬,這便是小灰衣口中的那匹烏錐寶馬了。

    劉雲清向烏錐寶馬瞧去,長得確實神駿非凡,皮毛光亮,蹄正腿粗。烏錐寶馬躺在地上,渾身抖動不已,後臀腫脹,尖耳流血,口中悲鳴,一副慘狀。

    而赤騮馬與黑驪馬卻立在旁邊,神情孤傲,看也不看躺倒在地的烏錐,互相呲牙咧嘴,卻是嘲笑不已。

    兩馬見劉雲清過來了,皆對這劉雲清歡嘶不已。

    看到這般景象,劉雲清低頭輕歎,心中暗道:「小黃啊小黃,你跟了我一路,這回卻是保不住你啦。」

    牙紀站在後欄一看,搖頭晃腦,對小灰衣喝道:「叫你好生照料,老客今日下午便要來領馬,這可如何是好,還不快去將烏錐牽去,叫獸醫好生瞧瞧。」

    小灰衣低頭挨訓,得到師令,慌忙向烏錐跑去。

    便在小灰衣靠近烏錐之時,烏錐忽的嘶鳴不斷,不住抖動身體,馬嘴白沫橫流,顯得甚是驚懼。

    身邊黑驪馬見身側烏錐竟這般無用,打著響鼻,鄙夷的嘶叫兩聲,馬首卻是昂的更高了,而身側赤騮馬卻不忍,望向驚慌的烏錐,低頭輕嘶。

    「這可如何是好?」牙紀站在劉雲清身邊不住自語道,如豆小眼不時掃過劉雲清。

    「我的馬傷了烏錐,這烏錐的治療費用便由我出吧。」劉雲清見牙紀將這般失神,心中不忍道。

    「費用多少暫且不去管他,今日下午老客便會來領馬,但現在烏錐這般狀況,老客怎麼會要呢?」牙紀哭喪著臉道。

    劉雲清沒有在言語,牙紀這般說法,難道是要自己賠違約金嗎?

    牙紀見劉雲清沒有說話,便繼續道:「如今老客還好辦,只要退了的定金便可,但這主客便不好辦了,咱已經收取了主客的中介費,若這般情況我是要賠違約金的。」

    「要賠多少?」劉雲清低聲道,如今劉雲清也毫無辦法,便先看看牙紀開出的條件如何了。

    「這匹烏錐寶馬的違約金是一百四十兩,如今一切都是您的馬引起的,這錢?」牙紀偷眼向劉雲清望去,話說了一半便不再言語,定定的望著劉雲清。

    「怎麼這般多,我所知一般的違約金也就是馬價的十分之一,這匹馬竟有這麼好的價錢?」劉雲清咋舌不已,這般算來這烏錐竟值一千四百兩,二十五兩黃金。

    「這烏錐寶馬可不同反響啊,您可聽過天下八駿?」牙紀搖了搖首,問道。

    「天下八駿略有耳聞,卻關八駿何事?」天下八駿在光明朝是便已極其稀少,傳到如今只怕早都絕跡了,這牙紀還真能扯,竟攀上了八駿。

     劉雲清心中冷笑不已,「這違約金定是誆我。」

    「主客有所不知,馬市始於宗朝伊始,到現在的帝朝也快八百年了,這八百年馬市一直都在流傳著一個傳說。」

    「什麼傳說?」關於天下八駿劉雲清知之甚少,卻是不知馬市中還流傳著傳說。

    「這個傳說便是八駿並沒有絕跡,它們每一族都隨著各自的首領遁入了各域最神秘的地方,八百年間再也沒有出現過,若是有人找到八駿所在的神秘地界,便能聚齊八駿圖,得大智慧。」牙紀侃侃而談,神秘兮兮道。

    「你說這麼多卻是與這烏錐馬有何關係?」劉雲清見這傳說荒誕,便打斷了牙紀。

    牙紀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笑道:「當然有關係了,要不然這烏錐也不會這般昂貴,其實這烏錐寶馬便是古時岳牧州八駿之一奔宵的後裔。」

    牙紀見劉雲清將信將疑便接著道:「奔宵在八駿之中雖不是最快的,但耐性超長,夜行萬里,八域之間來去如風,這般耐力卻是不凡。而這烏錐寶馬雖然與祖先奔宵想必差得遠了,但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駒了,它的市價便是二十五金,折上十分之一,違約金正好便是一百四十兩白銀。」

    劉雲清對於相馬著實不懂,雖然對牙紀的話將信將疑,但就算是四十兩自己也是沒有啊。

    「牙紀的意思是這違約金是要算在我的身上了?」劉雲清沉聲道。

    「其實主客帶來的這兩匹駿馬也著實不錯,黑驪馬可值八十兩,赤騮馬便算上六十兩,這般算來也正好一百四十兩,我看主客便將這兩匹駿馬留下,這事也就算了,我也好向烏錐的主客交代。」

    說了這麼一大堆,牙紀卻是早就想好了對策,流雲清心中黯然,自己來這馬市是向賺些銀子,可一會功夫竟將兩匹馬都賠了進去,真是流年不利啊,罷了罷了,劉雲清想到三日後的事情,心中瞭然,三日之後,是否有性命還是未知,這兩匹馬又算得什麼?

    劉雲清擺了擺手,轉身便向欄外走去。

    「主客留步,還是立下字據妥當,再耽擱您一些時間。」牙紀擺了擺手,令小灰衣去取字據,自己陪在劉雲清身側,向坐亭走去。

    「狗屁後裔,若這劣馬也稱得上是奔宵的後裔,那天下便無馬了,哈哈。」

    劉雲清方踏出一步,身後突然出來一陣大笑。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7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五章 素畫秦乞(1)

    為了遮陰,南明馬市寬闊的街道兩側樹木成蔭,而劉雲清聽到的笑聲便是馬廄後面的高大梧桐上傳來的。

    青衣牙紀聞得有人搗亂,便停了下來,向樹上望去,口中喝道:「哪來的小兒,竟敢搗亂,給我滾下來。」

    劉雲清向樹上望去,見一少年斜握在樹杈上,左手拖著一塊方板,右手捏著碳棒,不停在方板上塗抹。

    奇怪的少年聽得樹下呼喝,淡淡一笑,伸了個懶腰,將方板折起,掛在左肩,慢慢爬下樹來。

    「你為何會出現在我的欄中,莫不是想偷我的馬吧?」牙紀見這少年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青袍,面露鄙夷道。

    「哼,就你欄中這些劣馬,就算倒貼給我,我也不稀罕。」

    方才看不仔細,如今奇怪的少年走了過來,劉雲清細細打量起來,這少年約莫二十一二,體型偏瘦,個頭也不高,也就七尺出頭,相貌平常。看似很普通的少年,但卻令劉雲清心中產生一種模糊的感覺,至於什麼感覺劉雲清卻說不明白。

    劉雲清向少年臉上瞧去,不覺一怔,好特別的眉眼,曹元明典型粗豪漢子,一雙濃眉十分粗狂,而這少年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雙墨黑的臥蠶眉光澤烏亮,雙眼更似鷹隼般犀利。臉型微方,唇上與下巴胡茬密佈,一頭蓬亂長髮不簪不系,散亂的搭在臉前,顯得竟成熟又另類。

    少年見劉雲清看著自己,淡淡一笑,對劉雲清道:「這位大哥,你被這牙紀騙了,那匹烏錐根本就不是什麼奔宵的後裔,看似神駿,實則草包一個。」

    「你小子胡言什麼,不懂不要亂說。」牙紀突然衝到近前,抬起左手向濃眉少年拍來。

    「住手,怎麼說也不能打人,莫不是這位小兄弟說對了?」劉雲清見牙紀老羞成怒,一把抓住牙紀臂膀,冷言道。

    「即是這樣,那我就證明給你看。」烏錐寶馬方才被小灰衣牽去治療,上了些消腫藥膏,如今正立在欄中悠閒地吃著馬糧。

    濃眉少年說著便向烏錐走了過去,劉雲清微感詫異,這少年難道也是相馬高手?劉雲清跟在少年身後想一看究竟。牙紀見著少年如此自信的神態,沒來由的慌了手腳,擋在前邊不住喝罵。

    「證明個屁!你這窮小子懂個鳥,相馬之術不是人人都會的,快滾,惹煩了老子,讓你今個兒見紅。」牙紀擋在欄前,不住叫罵。

    「牙紀,你最好讓開,要不老子今天也讓你見紅。」劉雲清見著牙紀這般無賴嘴臉,心中再無半分好感,說話也毫不客氣。

    「師父,字據取來了。」便在這時,小灰衣從前邊跑了過來。

    「別過來,快去請黃爺過來,說反客為主了,快去。」牙紀對著徒弟大喊,見小灰衣丟下字據紙章,一溜煙向街中跑去,一晃便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

    此時正值未時,三月時節,天氣清爽,午飯過後,前來馬市的行客更是繁多。

    青衣牙紀見小灰衣消失在街口,忽的哈哈大笑,讓開了欄口,已無先前那般慌亂,悠然對劉雲清道:「這事本是你我之間的買賣,如今你要信這窮小子,也罷,我就看你們能耍出什麼花招。」牙紀靠在梧桐,伸出左手,作了個了請的姿勢,不再言語。

    劉雲清站在欄邊看著濃眉少年向烏錐走去。

    少年繞到烏錐側面,輕輕探出左手向正在吃食的烏錐腰際抓去。

    烏錐寶馬早先渾身是傷,如今塗上膏藥,已漸漸恢復起來,正在狂吃馬糧,忽覺腰際一痛,烏錐寶馬受到驚嚇,不斷悲鳴,渾身冒出汗液,挺拔的腰際便如崩塌的橋樑,瞬間塌了下來。

    濃眉少年輕輕一笑,轉手向黑驪馬腰際抓來,黑驪馬噴著響鼻,卻是紋絲不動的立在欄中,像似在嘲笑般,對著烏錐寶馬不住低聲嘶叫。

    「這位大哥,看清楚了吧,馬腰可分兩種,一種謂之硬腰,伸手抓腰紋絲不動。一種謂之軟腰,伸手抓腰卻是受驚塌腰。」濃眉少年轉手對這臉色早已變得鐵青的牙紀笑道:「敢問牙紀,這軟腰、硬腰在馬市中的價錢卻是多少?」

    牙紀如豆小眼,骨溜溜轉了一圈,心中暗道:「管你如何說法,只要能拖到黃爺帶人過來,便萬事大吉。」

    「這窮小子說得沒錯,軟腰者,中看不知用,乃是劣馬,不值錢。相比硬腰者差了好幾倍錢。」說道這裡牙紀話鋒一轉,接著道:「但這烏錐寶馬早先被你帶來的這兩匹馬撕咬過,早已驚懼不已,方才又被這窮小子忽的抓到腰際,不受驚嚇才怪,所以這般定優劣,還是不妥,主客

您認為呢?」牙紀小眼含笑,自認為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不禁裂嘴笑了起來。

    「不錯,這牙紀說得到也入理,這一攪合,卻真不知道該聽誰的了,」劉雲清輕歎口氣,對濃眉少年道:「多謝這位兄弟仗義直言,但我的馬確實咬傷了那匹烏錐,還是算了吧。」

    「呵呵,若真是你的馬咬傷了那匹烏錐,我也不會出來攪局,但事實是你的馬沒有咬傷這傢伙。」濃眉少年坐在地上,將散亂的披肩長髮向臉後撥去,露出白淨的皮膚。

    「胡說,若不是這般,哪來的傷?難道是你咬的?小灰衣也是親眼所見,怎麼不說話了。」牙紀見濃眉少年低頭不語,冷笑道。

    「其實說了也沒用,對你這般狡詐之人是不必解釋的,我只想把我知道的告訴這位大哥。」

    濃眉少年不再理睬發愣的牙紀,轉首對劉雲清道:「我早晨便臥在那棵梧桐之上,到了午時我本想回去,但馬廄突然牽來了兩匹駿馬,尤其是那匹黑驪馬更是神駿非凡,我便撐開畫板,想將黑驪馬畫下,還沒畫幾筆,只見一個小灰衣便牽著一匹渾身是傷的烏錐走進馬廄。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濃眉少年顯得無精打采,竟靠著馬欄,撐頭欲睡。

    劉雲清聽得心中怒火漸生,「這黑心牙紀竟敢誆我。」劉雲清仔細回想了一遍,「破綻實在是太多了,為什麼自己就沒有發現呢,違約金價值一百四十兩,卻正好是我兩匹馬的價錢,最明顯的便是小灰衣走近烏錐時,烏錐好像很害怕,渾身哆嗦,口吐白沫。」

    「多謝小兄弟指點,在下感激不盡。」劉雲清向濃黑少年拱手謝道,冷眼向狡詐的牙紀看去,指著牙紀道:「若是在我越牧州,像你這等刁民早就被我抓進府衙,豈容你禍害百姓。」劉雲清說完向馬廄走去,準備牽馬走人。

    「可惜啊可惜,這裡是閩牧州,這窮小子說得是沒錯,便是我誆你又如何?」牙紀小眼忽露出一絲凶狠,沉聲道:「想走,哼,方才留下馬匹,靜靜滾蛋多好,現在你們兩個誰都別想走了,哈哈。」街口忽的傳來一陣噪雜的腳步聲,牙紀知道黃爺帶人過來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越牧州?大哥是越牧州的,大哥可知越牧州蓮華寺,小子一直很是嚮往呢。」濃眉少年忽的睜開眼睛,驚奇道。

    「不錯,在下是越牧州松江郡人氏,劉雲清。」劉雲清見這少年見多識廣,心中早已不再小瞧,當下報出了自己姓名。

    「小子閩牧州葉煌城人氏,秦乞。」濃眉少年站了起來,向劉雲清拱拱手,接著道:「劉大哥,這牙紀這般有恃無恐,定是叫了打手過來,我們還是躲開再敘,如何?」秦乞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望向不遠處街口,笑道。

    劉雲清見四周皆是高牆,而自己還有兩匹馬要牽走,卻怎麼個躲法,當下對著秦乞沉聲道:「秦兄弟莫擔心,待我收拾了這幫宵小,咱們從正門走出去。」

    牙紀見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竟將自己視若無物,心中暴怒更盛,便在此時從前廳忽的衝進來七八人將劉雲清二人圍了起來。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18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六章 素畫秦乞(2)

    為首一人走到青衣牙紀身前,抖了抖滿臉的橫肉,對牙紀笑道:「小三,做的好,這般肥羊不宰了它,還真他娘的說不過去。」

    「黃爺,方纔我報出馬市黃霸的名號,你知這兩個凱子怎麼說?」牙紀恨恨道。

    「哦,怎麼說?」黃爺將一身淺紅袍子當胸扯開,斜掛在肩上,露出胸前烏黑的胸毛和猛虎刺青,神情頗為自得。

    「他們說黃霸算個屁,在我們越牧州給爺爺我提鞋都不夠格。」

    「混蛋,操他娘的。」黃爺暴喝一聲,反手抽在牙紀臉上。

    「黃爺,不是我說的,是這兩個凱子說得啊。」青衣牙紀捂著腫赤的左臉,雙眼已然被打得眼淚橫流,哭喪著臉道。

    「滾開,待我收拾了這兩個凱子。」黃爺確實有霸氣,一腳將牙紀踢的滾了兩圈,向劉雲清走來。

    看著牙紀挨打,劉雲清心中暢快不少。見著惡霸向自己走來,下意識的向前挪了兩步,將靠在欄邊的秦乞護在身前,對秦乞小聲道:「秦兄弟,麻煩將在下的兩匹駿馬牽過來,我們一會便走。」

    秦乞輕輕一笑,跨過馬欄向黑驪馬走去。

    「你就是那咬傷我奔宵後裔,烏錐寶馬的凱子?」黃爺小指摳挖著鼻孔,不屑道。

    劉雲清一聽雙目一沉,怒笑道:「少說廢話,要打便打,不打便滾。」劉雲清身為大王縣管事,這種地痞見得太多,與這種人多說無益。

    他們都是欺軟怕硬的主,要讓他們長眼,靠的就是誰的拳頭更硬。在各地的幫派中都有一條潛規則,那便是無論單挑還是群毆,皆不得報官,若是被官府逮個現行,也不能指證對方。若是違背此條者,人皆可誅。

    黃爺見這九尺大漢竟這般豪爽,不禁一愣,回過神來,撫掌笑道:「看來你不是凱子,爺我也有心結交豪俠,但你今天攪了爺的局,這筆帳還是清算了的好。」黃爺圓臉橫肉一抖,向後退了兩步,身邊一干打手便圍了過來。

    「黃爺,最可惡的便是牽馬的那窮小子,這小子企圖偷馬,被我逮著,這才污蔑與我。」青衣牙紀靠到黃爺身邊,小眼惡毒的盯著正牽馬而來的秦乞。

    「滾一邊去,誰最可惡爺能瞧不出來,誰是凱子都分不清楚,看那九尺大漢,那是豪俠,是爺喜歡結交的人物。」黃爺見牙紀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見著噁心,又一腳踹了開來。

    劉雲清見秦乞將馬牽了出來,便迎上了眾人,擺出了擒拿起手式。

    劉雲清習武二十六載,小擒拿早已嫻熟,但功法尚淺,使出的風壓威力十分有限,但劉雲清自認為對付這般宵小便算不用功法,僅憑博大精深的小擒拿絕技也可一一破之。

    這幫人都是從小在街頭混的,早都是不要命的主,誰給錢,便為誰賣命,以命還價。

    首先衝上來的是一個手持三尺熟鐵棒的大漢,大漢猛喝一聲,高高躍起,小臂粗的鐵棒帶著呼呼風勢,向劉雲清當頭砸來。

    劉雲清見這大漢雖來勢兇猛,但速度卻實在太慢,自身破綻百出,應該是個蠻子,空有一身力氣,卻是不會什麼武功。

    劉雲清立在原地,左腳蹬地,右腿肌肉收縮,雙眼緊緊盯著鐵棒的軌跡。

    在眾人的呼喝聲中,鐵棒瞬間便至,劉雲清早先便感知氣流的異動,側頭斜肩,收腰弓背,躲過碎腦的棒子,側身急向後退,右手更是抓住大漢臂肘,順著大漢的去勢向後帶起,這時早已蓄力待發的右腿曲起,「彭」一聲,膝蓋狠狠撞在大漢胸腹,同時劉雲清鬆開鉗制大漢的臂肘,大漢猶如狂風中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向後倒飛而去。

    一聲慘叫過後,大漢撞在梧桐之上,昏死過去。

    眾人見劉雲清出手乾淨利落,比起自己的凶狠也毫不遜色,當下熱血沸騰,抓起自己稱手的兵器,口中怒罵,向劉雲清一窩蜂衝去。

    一時鐵鉤、棒子、砍刀、匕首亂七八糟,乒乒乓乓向劉雲清砸來。劉雲清見這群玩命之徒來勢洶洶,把性命當兒戲般毫不在乎,心中明瞭:「對付這幫玩命者,就要比他們更加玩命,要不然便會死在他們手上。」這是幹了多年管事的劉雲清得來的經驗。

    劉雲清拔出腰刀,將刀背對著眾人,暗運功發,腳下踏步迴旋,在越來越小的包圍圈中卻是愈來愈靈活,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各色武器總是擦著劉雲清衣角而過,很難砸中真身。

    其實劉雲清也不好過,這些人雖然不會功法,但打鬥皆是自個經驗所得,招式陰狠刁鑽,令人防不勝防。

    沒過幾息,劉雲清便被鐵鉤抓破了臂膀,見血更凶,這些玩命者看到劉雲清左臂汩汩向外冒著鮮血,便似瘋了般向劉雲清撲來。

    劉雲清頗感無奈,自己手下留情,換來的卻是自己流血。劉雲清看著眾人身上被自己風壓所傷的血口,卻是毫不在意,當下側握腰刀,運起功法向眾人面門挨個拍去。

    這回眾人再也狠不起來了,一個個皆捂著面門鬼哭狼嚎起來,有的丟了武器蹲在地上,有的乾脆慘叫一聲當場昏厥。

    場中血花飛濺,卻是瞧得場外幾人心中震動。

    黃爺再無先前那氣定神閒,雙眼睜得老大,一臉興奮之色。

    而趴在地上的青衣牙紀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漸漸向後爬去。

    而秦乞只是牽著雙馬,立在欄邊,面帶微笑,看不出心中所想。

    「彭彭」劉雲清拍倒最後一個嘍嘍,輕呼了口氣,將滿是血跡的腰刀擦淨,收進腰際刀鞘,整了整灰袍,向秦乞走來。

    兩馬見劉雲清大展威風,不住歡嘶,劉雲清贏了比鬥,便似它們臉上也有光似的,更是趾高氣昂,傲然絕立。

    「劉大哥好身手,卻是讓小子開了眼界了,呵呵,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我帶你去見南明馬市的賽伯樂。」秦乞撕下自己衣角,纏在劉雲清受傷的左肩。

    「這位豪俠好武技,別急著走,沒有將我黃霸打敗,怎麼可以離開呢。」黃爺退去一身淺紅長袍,胸前夾著胸毛的猛虎刺青更是凶悍無比。

    「呦,怎麼換人了,你這小兒也想與我黃爺打一場。」黃霸輕蔑道。

    只見秦乞將馬韁交給劉雲清,自顧走到黃霸身前,黃霸身材極其魁梧,秦乞立在身前,顯得弱小不堪。

    秦乞指了指自己左肩的畫板,淡淡道:「在下素畫秦乞,不知黃爺要怎麼個鬥法,我們還要趕時間,請快些決斷。」秦乞從衣服中摸出一塊黃玉,在黃霸眼前晃了晃,便向劉雲清擺了擺手,向街口走去。

    「這是賽伯樂白蘭谷的信物,原來最近一直盛傳的素畫秦乞,便是這濃眉少年。」黃霸愣在當場,靜靜地目送秦乞與劉雲清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黃爺,那窮小子便是素畫秦乞?」牙紀漸漸爬了過來。

    「窮小子?哼,他拿著白爺的黃玉還能有假,滾開!」黃霸如今心中煩悶,看到牙紀這般嘴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得飛了出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20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七章 翻羽後裔

    劉雲清隨秦乞穿過街口,避過熙攘的人群,向馬市外走去。

    「我最怕人多的地方,走在他們中間感到頭暈,劉大哥,我們繞過去。」秦乞濃眉微皺,苦笑道。

    「方纔真是多謝秦兄弟,若不然這兩個傢伙也出不來啦。」劉雲清見秦乞走的很快,看似的確不喜歡人雜的地方。

    葉煌城西區,從北角街一直南下有一條暗巷街,此街人流稀少,顯得很是幽靜。

    這條街十分寬敞,比起北角街寬了一倍不止,而且道兩側每隔十丈便植一榕樹,榕樹枝繁葉茂,濃蔭蔽天,樹冠更是相連一片,如今陽光正盛,而走在暗巷街的劉雲清卻感受不到一絲陽光溫熱,便似突然天陰下來一般幽暗,空氣中更是隱隱飄出樹葉清香。

    「這葉煌城號稱『榕城』果然名不虛傳,隨便一條小巷都是遍植榕樹。」劉雲清牽著馬,望著被樹蔭遮住的天空,感慨道。

    「劉大哥,這條小巷可不是一般的小巷,而是我們葉煌城東西的主街之一,橫貫整個葉煌城,西街皆住巨商大賈,而東街住的也是閩州府官,一般行客小販是禁止在此通行的。」秦乞雙手枕在腦後,晃然而行。

    「原來如此,」劉雲清轉首向兩側望去,隱在樹蔭後的確是高大的朱門,輝煌的匾額。劉雲清見秦乞一副悠閒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麼,對秦乞道:「秦兄弟,素畫是什麼?為什麼黃霸聽到這這兩個字竟楞在當場?」

    「呵呵,這只不過是白爺賜給小子的諢名罷了,八域畫技,水墨畫可臨山水,工筆畫可塑實體,若是為了記錄而畫,水墨畫略顯粗糙,而工筆畫又費時費力,同樣它們所用工序繁瑣,不能隨心所欲。」秦乞拍了拍背上畫板,輕笑道:「不怕大哥笑話,小子十五歲時便開始另闢蹊徑,精研五載,創立了素畫。」

    「素畫?」劉雲清聽得一愣,難怪沒有聽說過,原來是秦兄弟獨創的。

    「小子這素畫以硬草紙為底,以碳棒為筆,然後黑白相映,勾勒出實物的形體,卻是簡單方便,省時省力,小子是個隨心所欲之人,便喜歡簡單明瞭的東西。」

    秦乞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長髮,接著道:「小子酷愛畫馬,兩年前在南明馬市上偶遇白爺,白爺見我畫法獨特,一時喜愛,便將我留在身邊,為他畫錄世間良駒,一轉眼都過了兩年了。」

    「這兩年秦兄弟一直不在葉煌城嗎?」劉雲清早先聽到黃霸說是最近盛傳素畫秦乞,看樣子以前卻是不知。

    「是啊,兩年前隨白爺遠行滇牧州,半年前才回來的。」秦乞突然停下了腳步,怔怔的望著前方,不再言語。

    劉雲清見秦乞忽的這般神情,當下朝前望去,只見在身前不遠處停下一輛華頂馬車,從車上跳下的車伕將馬凳放在車邊,一位身穿黑紫羅衫的女子踩著馬凳,輕輕走下車來,飄然向車旁的府門走去。

    相隔太遠,劉雲清看不真切,「應該是哪家的小姐吧?」劉雲清暗想,轉首看向身邊的秦乞,見秦乞仍是這般木然,便撞了撞秦乞,笑道:「人家都進去了,你怎麼還在看啊。」

    「啊?沒什麼,我們走吧,馬上就到了。」秦乞撫了撫面,向前走去。

    對面的馬車輕馳而過,劉雲清見秦乞低頭默言,當下向女子進去的府門望了一眼,纏金的匾額上赫然刻著「右雲朗都護府」六字大篆。

    這回卻是看的劉雲清一愣,天下八域,帝都在各域都部署有直隸的軍隊,只聽從帝君調遣。

    越牧州與閩牧州共分南域,兩界都有帝都直隸的軍隊,越牧州是「左雲賀都護府」而閩牧州便是這「右雲朗都護府」。都護府在各域權柄極大,便連各域牧州之王若無帝君令也是無權調遣。

    不想今日卻親眼見到了右雲朗都護府。

    「劉大哥,這只不過是都護府的一座偏宅,只住朗將軍的家眷,我們走吧。」

    原來如此,朗將軍手握重兵,定是住在軍營。這般豪宅竟是朗將軍的一處偏宅,那正府卻是怎樣一般光景。劉雲清想起越牧州賀將軍的都護府,建的與越王的宮府也絲毫不差,當下搖了搖頭,這般重臣與我們不一樣的,卻又怎麼可以比呢?

    「竟然這是都護府,我們應該到了東街了吧?」劉雲清恍然悟道,這賽伯樂竟是商人身份,怎麼會住在府官區。

    「嗯,白爺的真正身份是都護府長史,而賽伯樂不過是白爺興趣所致罷了。」

    都護府長史,這可是郎將軍的幕僚,身份很是特殊。劉雲清看向秦乞,見秦乞低頭慢走,像是心事重重,也不便再說什麼,心中暗道:「秦兄弟將白爺的身份告訴我,又帶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劉雲清此時已算走投無路了,搖了搖頭跟在秦乞身後,不再言語。

    路過都護府,又行了一里,從暗街巷忽的轉入了一條橫巷,這條巷子更是幽靜,在暗街巷不時還可碰到一兩人,但這橫巷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各個府門緊閉,聽不到一絲喧鬧。

    「劉大哥,到了,我們進去吧。」秦乞輕輕扣了扣大門。

    劉雲清立在府門前,見門前匾額上刻著「白府」二字,知道這就是秦乞口中那位白爺的府邸了。

    府門開啟,從裡邊走出一位十一二歲的僮僕,將二人迎了進去,接過劉雲清手中馬韁,繞過影壁,獨自向後院走去。

    「這影壁上的棋局可是秦兄弟所畫?」劉雲清站在影壁前,口中訝道。

    大門正對著的是高約三丈的影壁,挑簷精美,頂蓋大氣,看的劉雲清賞心悅目。

    越牧州的大戶人家雖然也有影壁卻是不甚重視,絕沒有這般精美輝煌。

    而影壁正中的壁畫卻是用碳墨描畫的一副圍棋殘局。黑白子分明,棋盤線條流暢,這般望去便似真的一樣。

    但這些也不至於令劉雲清感到訝然,棋局中似乎透出一股氣勢,彷彿聽到了猛虎下山的怒嘯,看到了蒼鷹扶搖的風障,讓人不禁遙想棋對雙方激烈攻防。

    「劉大哥,我們進去吧,白爺還在堂中等著呢。」秦乞輕咳一聲,笑道。

    「不愧被稱為『素畫』,簡潔的黑白對比,卻更是突出了神韻。」劉雲清根本不懂書畫,更不懂圍棋,只不過是說出內心感想罷了。

    劉雲清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畢竟是在別人宅院,還是不要妄言妄動的好。

    劉雲清隨著秦乞繞過影壁,穿過花園,來到正堂的小庭院中。

    庭院左側一株古榕樹冠極其龐大,將小庭院蔭蓋了大半,這一路走來都是這般幽靜無聲,劉雲清也早已不以為怪,難怪葉煌城百姓遍戶植榕,榕樹即可遮陰,又可隔聲,空氣中又飄出淡淡清香,連劉雲清都不覺喜歡上葉煌城這般幽靜環境。

    來到庭院後,劉雲清站在隔門外,看著秦乞向樹下老人走去。

    榕樹根枝最是引人注目,一層層露出地面,自古便有好事者便將樹根盤成自己喜愛的形狀,只見樹下老人斜躺在酷似躺椅的榕樹根上,手中捧著書卷,身側小几青煙裊裊,自有一番悠然自得。

    「白爺,今天小子遇見了一匹良駒,白爺請看。」秦乞走到老人身前,將肩上畫板卸下撐開。

    白爺見是秦乞,將書卷放在案几上,慢慢坐了起來。

    「這難道是翻羽的後裔?」白爺搶過畫板,猛地站了起來,繞著榕樹,踱起步來。

    秦乞見狀,輕輕一笑,將劉雲清迎到近前。

    劉雲清見白爺如此動作,心中微奇,早先秦兄弟說將小黑畫了下來,難道小黑竟是匹良駒,竟能讓號稱賽伯樂的白若蘭為之動容。

    「翻羽者,行越飛禽,墨嘴黃身,眼眸流彩,項生逆發」白爺口中不住自語。

    「無良,快引我去瞧瞧這神駒。」白爺忽的停了下來,不由分說,抓起秦乞便向前院走去。

    「白爺,此馬已被小子請到了後院馬廄,而劉大哥便是神駒的主人。」秦乞見白爺要出府,忙擋住了白爺。

    「在下越牧州松江郡,劉雲清,見過白爺。」劉雲清見秦乞引薦自己,忙向白爺行了一禮。

    「噢,越牧州,這黑驪馬可是越牧州所出?」白爺向劉雲清擺了擺手,忙問道。

    「這匹馬說來話長,是越吳道十三所的軍馬,卻是機緣巧合跟了在下。」劉雲清忙回道。

    「竟被征為了軍馬,遼牧州的翻羽後裔怎麼會出現在南方?如今八駿後裔十分稀少,卻是難得,我們去看看吧。」白爺向兩人揮了揮手,當先向後院走去。

    秦乞對著劉雲清苦笑道:「劉大哥,別見怪啊,白爺對八駿的傳說深信不疑,一有線索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呵呵,不愧為愛馬之人,我們快跟上吧。」八駿傳說,流傳馬市,沒想到便連賽伯樂這等淵博之人也是深信不疑。

    早先青衣牙紀說「集得八駿圖,得大智慧」劉雲清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這會想起,不覺又信了一分。但小黑竟是古之八駿翻羽的後裔卻是令劉雲清驚奇不已,劉雲清也想隨白爺一探究竟。

    三人方來到後院,馬廄中便傳來嘶鳴之聲,眾人尋聲望去,只見黑驪馬高傲的昂著馬首,將原本正吃馬糧的三匹駿馬粗暴的擠開,口中不斷嘶鳴,卻是在招引自己的兄弟赤騮馬一起來吃上好的馬糧。

    這赤騮馬也不客氣,故作神氣的從那三匹駿馬身邊擦過,與黑驪馬一道吃了起來。而那三匹可憐的駿馬卻不敢靠近這兩個傢伙,皆縮在角落,低頭搖首。

    劉雲清看到這一幕,不由苦笑,「自從這兩個傢伙走到一起,原本性情溫順的赤騮馬都變得高傲起來,每到一處都學著黑驪馬欺負別的同類。

    一路走來,這種情形見的也不止一兩次了,要不然劉雲清在馬市也不會輕易相信那奸詐牙紀的鬼話。

    「果然神駿。」白爺不禁脫口讚道,當下向黑驪馬走去。

    白爺走到黑驪馬身側,趁黑驪馬正在吃著馬糧,伸手向黑驪馬項間摸去。

    相馬之術劉雲清根本不懂,便在一邊與秦乞閒聊,突然馬廄傳出驚天震響,二人一驚皆向馬廄望去,只見欄中黑驪馬忽的發飆,人立而起,口中不住怒嘶,雙眼赤紅,一旁赤騮馬也藉著黑驪馬的威勢,裝模作樣。

    「白爺,小心!」秦乞驚呼一聲,向馬廄跑去。

    「小黑,快停下。」劉雲清心中也是一驚,緊隨著秦乞向馬廄跑去。

    只見黑驪馬將白爺逼到角落,立起前蹄,竟是向白爺踏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22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八章 石屋暢飲(1)

    二人急向馬廄衝去,卻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發飆的黑驪馬向白爺踏去。

    「蒼龍喉下有逆鱗,嬰之必死。翻羽項間有逆發,觸之必怒。果然是翻羽的後裔。」

    劉雲清二人忽聽馬廄傳來白爺吟誦的聲音,仔細一瞧,原來黑驪馬不過是嚇唬白爺罷了,前蹄踏在白爺身側,打著響鼻,對著白爺不住怒嘶。

    而白爺卻是不見半點驚慌,雙眼閃過一絲興奮,撫掌輕笑道:「多謝神駒饒老夫一命,為了驗明真身,老夫不得已才冒犯神駒。」

    黑驪馬似乎聽得懂白爺的道歉,高傲的昂起頭,轉身走到赤騮馬身側繼續吃起馬糧。

    「白爺,您沒事吧。」秦乞將白爺迎出馬廄,拍了拍白爺身上的灰塵,輕聲道。

    「這黑驪馬生性暴躁,卻是讓白爺受驚嚇了。」劉雲清頗感慚愧道。

    白爺忽的哈哈大笑,對劉雲清道:「你這匹黑驪馬的確是翻羽的後裔,若要查出這匹神駒的出處,必要從越吳道的驛所查起。」說到這裡,便對秦乞擺擺手,笑道:「也快申時了,你們二人便留下來吃頓飯吧。」

    三人又回到正堂小庭院,秦乞將擱在案几旁的畫板掛在肩上,與劉雲清便向正堂行去。

    「老爺,朗將軍在府中設宴,這是請柬。」方纔那小僮僕忽的從前院冒了出來,將請柬交到白爺手中。

    白爺撫了撫銀鬚,對著秦乞笑道:「看來不能陪你們吃飯了,飯菜下人已在準備,你們進堂稍等片刻,我去將軍府應約。」

    劉雲清見白爺要走,若自己這等外人留下,當然於理不合,正要推辭,卻聽秦乞道:「白爺,竟然您要出門,就不麻煩下人了,我和劉大哥還是出去吃吧。」秦乞見劉雲清面有難色,便提議道。

    「無良啊無良,你小子還跟白爺客氣啊。」白爺身體很瘦,看起來約花甲之年,但臉上皺紋卻很少,而且氣質內斂,使人心生敬仰。

    白爺擺了擺手,歎道:「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嘍,在老夫這裡用餐定會悶得慌,那你們便出去尋快活吧。」

    白爺說完便去內堂換衣服,不再理會劉雲清二人。

    二人出得白府,走出橫巷,繼續往南走,申牌時分,金烏將沉,西風輕吹,愈往南行人漸多,這裡多是民宅區,只見喧鬧之聲不絕於耳,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劉雲清與秦乞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

    「怎麼,又感到頭暈了嗎?」劉雲清見秦乞濃眉緊鎖,一臉肅沉,知道秦乞一見人多便會心煩。

    「是啊,這是天生的毛病。」秦乞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對劉雲清道:「大哥那兩匹神駒便暫時留在白爺那裡,明個一早,我便去領回。」

    「還要多謝秦兄弟,那兩個傢伙食量大的驚人,我現在是身無分文啊,若還跟著我不策反才怪。」劉雲清自嘲道。這秦兄弟心思慎密,善於察言觀色,好幾次我還沒有說話,便猜出我心中所想,這般本領我卻是不及啊。

    劉雲清不禁看了看身側這濃眉少年,雖然相貌一般,但氣質卻很不一般,忽的劉雲清心中瞭然,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秦乞時心中那模糊的感覺是什麼了。相貌看似粗獷,但卻心思慎密,氣質看似頹廢,但卻才氣內斂。

    「劉大哥竟是越牧州松江郡管事,為何會身無分文流落至此?」

    劉雲清聽得一愣,這才想起方才自己說漏了嘴,但這當中關節牽扯太多,卻又怎麼能告訴秦兄弟呢。

    「小子冒昧了,」秦乞見劉雲清面有難色,知道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當下轉移話題道:「若不然這樣,小子一直孤身獨居,若大哥不嫌棄簡陋,便陪小子暫住幾日如何?」

    「其實這事說來話長,我怕給秦兄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劉雲清為人忠介,便實話實說。

    「大哥竟然這般說,定是有大哥的難處,是小子冒昧了。」秦乞拱了拱手,釋然一笑。

    「秦兄弟可知九仙山下有一家名為『運來客棧』的地方。」劉雲清想起三日後天命教的祭祖大典,心中生出一絲茫然,早先易雲道人說在『運來客棧』相聚,共商奪牌大計,自己還是提前探察清楚的好。

    「『運來客棧』,小子曾經與白爺留宿過那裡,大哥要去那裡嗎?」秦乞問道。

    「早先與友人約在『運來客棧』相聚,想去客棧看看友人到了沒有?」

    「那明日小子便陪大哥去一趟,此地街巷交錯,卻是不好走。」

    「有勞秦兄弟了,在下感激不盡。」秦兄弟與我素不相識,卻這般助我。劉雲清心中一股暖意漸生。

    「等大哥這裡的事情一了,可否陪小子去一趟越吳道的驛所,我想去探查一下黑驪馬的來歷。」秦乞仰頭望著落日,低聲道:「白爺與我有知遇之恩,我想替白爺分擔一些事情。」

    「秦兄弟重情重義,這等小事我劉雲清定陪秦兄弟走一遭。」劉雲清嘴上這般說,但心中黯然不已,天工牌干係重大,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呢,卻這般豪爽的應承了下來,秦兄弟不要怪我啊,劉雲清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劉大哥,這便是陋室了,我們梳洗一番,便出去尋些吃的吧,待會定要與大哥開懷暢飲。」

    二人停在了一處偏僻的巷口,巷外是一塊山坡,山坡上遍植桂樹,微風吹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氣撲鼻而來,枝條搖曳「嚓嚓「作響,淡黃的桂花點綴在墨綠的葉浪中,猶如夜空的繁星,又如大海中的孤舟,劉雲清看的心曠神怡,對駐足眺望的秦乞道:「秦兄弟,據我所知這桂樹乃秋季開花,但這裡的好像不一樣啊。」

    如今是早春,但這塊山坡卻已是桂花點點,動人心魄。

    「閩牧州本來是沒有桂樹的,這片桂林在我出生之前便已經有了,是我的父親從滇牧州引回的樹種。」秦乞神情忽的蕭索,輕聲道:「這些樹種中有秋季開花的丹桂,也有每三個月開一次花的日香桂,樹種繁雜,慶幸的是都活了下來。」

    「令尊卻是奇人,若有幸定要拜訪則個。」劉雲清感歎道。

    「呵呵,拜訪便免了,可以憑弔一番。」秦乞一改先前低落,笑道。

    聽到此言,劉雲清恍然,原來秦兄弟的父親卻是死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24
閩域兆【秦乞卷】第四十九章 石屋暢飲(2)

    「我父母早亡,我自小便成了孤兒,留下的就是這片桂林與這間石屋。」秦乞深深吸了口濃郁的暗香,喟歎道:「『莫羨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榮』這便是父親留給我最後的話。」

    秦乞的石屋位於民宅區最偏僻的角落,已近郊外,在葉煌城東北角。石屋以粗石砌成,外塗石灰敷面,屋頂木架草蓋,這般佈置的確可稱之為陋室了,也絕非秦乞自謙之詞。

    在石屋附近稀稀落落有兩三戶人家,劉雲清與秦乞站在石屋前,望著石屋後面那片桂林,皆為自己身世傷思。

    「其實我與你身世一般,也是從小沒了雙親,至少你還見過父親,」劉雲清露出一絲苦笑,「我卻連自己雙親都沒有見到,自小別寄養在別人家中。」秦乞與之白爺,便似自己對范大人般深懷感恩之情。

    「劉大哥,沒想到與你竟這般投緣,噢,光顧說話了,快快進屋。」秦乞不好意思道。

    「無良,你小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害的我好等。」突然從桂林中走出一人,手中提著兩個大包裹,向秦乞疾步走來。

    「懷仁,怎麼是你?」秦乞面帶喜色道,忙迎了上去。

    劉雲清向被稱為懷仁的少年瞧去,只見少年皮膚微黑,身材修長,身穿藍綢長袍,烏黑的長髮繫在腦後,看似與秦乞一般年歲。

    劉雲清不禁將兩人做起了比較,秦乞濃眉大眼,一副怒目金剛相。而黑臉少年卻是細眉長目,一副慈眉菩薩相。劉雲清自幼便跟隨佛光和尚習武,耳濡目染也略懂些佛典,這二人相貌入金剛菩薩相,卻是有些佛緣。

    「懷仁,這是越牧州的劉雲清劉大哥,與我十分投緣,快些見過。」秦乞將黑臉少年引到近前,笑道。

    「原來是劉大哥,小生葉煌城沈懷仁,見過劉大哥。」黑臉少年忙向劉雲清行了一禮。

    「客氣客氣,不必多禮。」劉雲清忙將沈懷仁扶起。

    「懷仁與我幼時便相識,乃我至交,咱們進屋共敘。」秦乞接過沈懷仁手中的包裹,忙打開了房門。

    「我這包裹中可全是菜餚美酒,今晚不醉不休,哈哈。」沈懷仁見劉雲清長得高大挺拔,知是不凡人物,當下開懷大笑。

    時一至戌時,天色漸暗,幽靜的葉煌城華燈點點,漸漸甦醒過來,街市熱鬧非凡,與白天的幽靜判若兩樣,夜之生活開始了。

    葉煌城北邊的民宅區也是燈火輝煌,光亮一直延伸到偏僻的東北角。

    「這這些都是秦兄弟所畫?」當秦乞取出火折子將四角燭台點亮,映入劉雲清眼中的是滿牆的畫卷,燈光搖曳,映的畫中之物便似活了起來。

    沈懷仁顯然經常來此,顯得很是熟絡,將堂中石桌上的畫具一併捲走,擺好石凳,將手中的包裹解開,一一陳列在桌上。

    劉雲清自早晨進入葉煌城已是餓了一天了,如今聞到飯菜酒香,竟是不為所動,定定的立在牆邊。

    秦乞的的石屋從外面看簡陋,進來之後更是簡陋,唯一床一桌一櫃矣,可謂家徒四壁。

    四面石牆上皆掛著畫卷,畫卷之上是一匹匹神態各異,品種不同的良駒,畫法獨特,躍然紙上。

    秦乞見劉雲清看的入迷,便喚道:「劉大哥,大伙都在等你入席呢,我可是餓壞了,呵呵。」

    「這女子好面熟,卻是不知在何處見過?罷了罷了。」劉雲清搖了搖頭,便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這是七星樓的『七星魚丸』。妙哉!」秦乞打開身側一瓷罐蓋子,熱氣騰騰,飄出淡淡清香。

    映著燭光,只見罐中魚湯清澈,在淡香的蒸汽中,如核桃般大小形似雪球的魚丸,點點漂浮在湯麵,燭火明暗卻如漫天星斗一般閃耀。

    劉雲清看的一奇,這道湯菜做的確實精緻,閩菜位於八大菜系第五,果然名不虛傳。

    劉雲清還沒回過神來,只見秦乞一一揭開桌上瓷罐蓋子,口中自語道:「白雪雞、閩生果、酥排骨、紅槽魚排全是閩域名菜。」

    「懷仁啊,真是難為你了,你跑了半個葉煌城,集齊這些名菜,卻是因為我的一句玩笑話,無良慚愧啊。」

    「你會感到慚愧?從小到大怎麼從沒見你慚愧過,呵呵,先乾一杯,來,劉大哥。」沈懷仁黑臉含笑,將泥封拍開,將酒香向秦乞扇去,「這是什麼酒啊,無良,聞出來了嗎?」

    「快一年沒有喝了,這是玉泉堂的玉瓊酒,我怎麼會忘了呢?」秦乞淡淡一笑,不再言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劉雲清與秦乞從早晨相識到現在,秦乞總是略帶憂愁,正值少年,何來憂愁呢?

    「怎麼獨自喝上了,呵呵,劉大哥,我們三人乾一杯。」沈懷仁見秦乞強作歡顏,暗歎口氣,舉起了酒碗。

    「杯中相思酒,一夢到玉瓊」

    喝了這杯,三人心境漸漸放開,再無先前那般拘謹,但秦乞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看似心事重重。

    「秦兄弟啊,竟然你名為秦乞,為何大家都喚你無良呢?」劉雲清吃了幾口菜餚,放下筷子,想緩和一下氣氛。

    「噢,秦無良是父親與我起的名字,我父母去世後,我便自稱秦乞。」秦乞輕歎口氣,將散亂的長髮撥到腦後。

    「呵呵,是啊,自從父母去世後,這小子曾經做了三年乞丐,自那時便改了名字,而我倆也是在那時認識的,」沈懷仁塞了一塊排骨,口齒含糊道,「第一次見面,呵呵,當時的畫面如今還歷歷在目啊,無良這小子鬼靈精一個,將痰吐在我身上不說,還設計偷了我的錢包,真是不打不相識啊,一轉眼都十年過去了。」

    「你明天便走嗎?」秦乞將酒杯放下,冷不丁冒出一句。

    一時石屋安靜了下來,燭光閃爍,更是映出一股寂寥的意味,清涼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酒菜香氣。

    「嗯,船家都談妥了,明日便北上。」沈懷仁一改笑言,低聲道,相交了十多年的摯友,如今就要離開了,還真是捨不得啊。

    沈懷仁見劉雲清一臉茫然,不知二人所云,忙清了清嗓子,對劉雲清道:「劉大哥,事情是這般,我是生意人,早先得知薊牧州發生地動之災,聽聞頗為嚴重,如今帝朝又發出告示提倡商人運災後所需北上,可到鹽鐵司換取鹽引,這樣竟援助了災民,而自身又可獲得利益,所以明日便準備北上。」

    劉雲清聽後點了點頭,這黑臉少年一臉自信,卻是難得有這般志向,劉雲清見秦乞仍是不言不語,終於知道秦乞為何是所傷了,當下露出一絲苦笑。

    「要知道世人奸詐者十有六七,尤其是生意人最是奸猾,這番出去,不要見誰都幫,要多留幾個心眼,不可一味的好心腸,知道嗎?」秦乞知道沈懷仁有一個菩薩心腸,卻又老實巴交不懂變通,在葉煌城自己還可提醒一二,但這番出去,路途艱難,卻需自己一路小心了。

    想到唯一的好友明日就要離開自己,秦乞心中不禁感慨時間的流逝,便似回到了自己行乞的那三年,無依無靠,孤獨寂寥,對未來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知道了,我耳朵都快聽出繭了。」沈懷仁輕笑一聲道:「其實我更擔心的是你啊。」沈懷仁說著便站了起來,繞著石桌踱起了步來,口中慢慢道:「你生性孤傲,脾性倔強,卻不知處世圓滑之道,我怕我走之後,你一氣之下又做回乞丐啊,呵呵。」沈懷仁雖然是在調侃。但劉雲清分明聽出了一種真誠,雖然自己不瞭解秦乞,但竟然是相交十幾年的好友這般說,應當相差無幾。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25
閩域兆【秦乞卷】第五十章 石屋暢飲(3)

    「做回乞丐又如何,世人若欺我厭我,我便遠離世人,便做個隨心所欲的乞兒!劉大哥,我們喝。」秦乞忽的哈哈大笑,狂傲之極。

    「劉大哥大你我一圈,所經歷的定比你我加起來還多,若你還是這般任性而為,卻叫我怎麼放心離開呢?那便聽聽劉大哥怎麼說?」

    酒罈見底,三人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三罈美酒,秦乞拍開第四壇,為眾人把酒滿上。

    劉雲清心中也是漸漸發熱,這秦乞與沈懷仁友情真摯深厚,雖然在調侃,但言語中更多的是為對方的勸諫關心,聽得劉雲清感動不已。

    劉雲清見黑臉少年要自己勸勸脾性倔強的秦乞,便粗豪一笑,對秦乞道:「男兒在世,當立一番功名,若都如你這般消沉,對世人充滿了失望,那世界都將止步不前。」

    沈懷仁忙接住劉雲清的話頭,道:「若是世人欺你厭你,你便棄世人而去,這般做法便是懦夫,只會令世人更加厭你。其實你也可以去改變自己身邊一些人對你的看法,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沈懷仁端起酒碗站在牆邊,指了指自己,「便是我,我不就被你影響了嗎。」

    「你是例外,因為我們上一世就是好朋友。」秦乞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

    「終於找到了,還有她。」沈懷仁從牆上揭下一副畫卷,鋪在桌上。

    劉雲清定睛一瞧,不覺一愣,這不就是方才自己在牆上看到的那副似曾相似的美人圖。

    只見畫中女子站在院中,望著桂樹上點點桂花,好美麗的側臉,睫毛柔長,曲線柔美,眼神清澈沉靜。用碳筆細細畫出,乾淨簡潔,神韻沉鬱。

    酒勁上腦,也激發了劉雲清潛在的記憶,口中喃喃道:「這畫上女子難道便是『右雲郎都護府』中的那女子?」

    「原來劉大哥也見過啊。」沈懷仁黑臉發紅,雙眼迷濛,如今酒勁上來了,除了劉雲清,其餘二人都覺頭腦昏沉不已。

    沈懷仁撕下一塊雞肉,笑道:「你暗戀人家郎家小姐都十年了,怎麼說也都是葉煌城的,怎麼就不知道去表白呢?」

    「懷仁!你胡說什麼啊?劉大哥也在,不可胡言。」秦乞臉上微怒,雙眼一沉,瞪著已經微醉的沈懷仁。

    「別瞪我,雖然咱對劉大哥不瞭解,但咱瞭解你啊,你秦無良交的朋友,那定非一般人物,今晚我要不說只怕以後便沒有機會說了。」沈懷仁喘著氣,坐了下來。

    劉雲清一聽這女子竟是郎將軍的千金,這等顯赫身份劉雲清不禁暗道可惜,如果秦兄弟是認真的,這注定是一場悲戀。

    「我不是說劉大哥是外人,這等事情說出也無妨,我已經無所謂了。」秦乞端起酒碗一口飲盡。

    「無良,你不能光喝酒啊,怎麼也吃上點,要不然身子怎麼受的了。」沈懷仁給秦乞夾了塊酥排骨,接著道:「我知道你是非郎還珠不娶,但我們是什麼身份?我們是布衣,她卻是權貴啊,你這般深情款款,卻有誰知?踏入朗府的王侯公子數不勝數,你這般苦等,卻又為何?」

    「夠了,不要再說了,懷仁,將櫃中的酒取出來。」秦乞搖了搖見底的酒罐,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喝道。

    「也罷,也罷,自從十年前見過一面,你便一直在等,我真不明白你在等什麼?十年間只有一面之緣,卻真的值得你這般癡情嗎?」沈懷仁

口中含混不清的自語道,將身後櫃子打開,隨手抄起閣中酒罈,抱到桌上。

    「喂,你們二位怎麼了,什麼東西?」沈懷仁忽見秦乞與劉雲清不言不動,定定的坐在桌前,目光迷離。正覺奇怪,忽的頭上落下什麼東西,沈懷仁抄到手中一看,雙目忽的正圓,猛地一轉身,只見屋中漫天飄飛著畫卷,若是稍微細看,便會明白畫捲上全是美人賞桂圖,幾乎一般模樣。

    原來沈懷仁從櫃中取酒不小心將暗格中的畫卷拉扯出來,弄得滿屋亂飛。

    沈懷仁一愣,當下頗感內疚,畢竟這是別人隱私,這般揭露卻好似不妥,「無良,兄弟給你道歉了。」說完便去一張張的撿落在地上的畫卷。

    「懷仁,我不怪你,不要撿了,我早先都說不所謂了,快起來,如今美酒當前,快與我和劉大哥暢飲幾杯,秦乞粗豪大笑,將沈懷仁拉了起來。

    「劉大哥,原來你也頗愛吃著七星魚丸啊,其實這七星魚丸是有來歷的,這裡有一個傳說。」秦乞見沈懷仁已現醉態,忙轉移了話題,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別人又怎麼說的清呢?

    「噢?什麼傳說?這七星魚丸卻是鮮美。」畢竟沈懷仁說得是秦乞的隱私,若秦乞不願道出,自己又聽了去了,確是不好,如今秦乞轉移了話題,劉雲清當然要接這個茬了。

    「在光明朝的時候,閩江之畔有個漁民。一天,有位商人搭他的船南行經商,船出閩江口,進了大海,正遇風鬼襲擊,船不幸觸礁損壞,卡在礁石上,而四周皆是深海,確是到了生死困境之中,只希望有船隻經過可以將他們解救出去,三日後,糧斷了,天天以魚當飯。」

    「商人歎道,天天有魚,食之生厭,能不能換換別的口味?船婦說,船上糧已斷,唯有薯粉一包。心靈手巧的船婦便把剛釣到的一條大鰻魚,去皮除刺,把魚肉剁細,抹上薯粉,製成丸子,煮熟一嘗別有風味。」

    秦乞輕飲口酒,接著道:「事後,這位商人回到閔地,便在城裡開設一家『七星魚樓』,特聘這位船婦為廚師,獨家經營『魚丸湯』。開頭,生意並不興隆。一天,一位上京應考的舉子路過此店就餐。店主熱情款待,捧出魚丸。舉子食後,頗覺味道極美,便題贈一詩。」

    「噢?什麼詩?」劉雲清夾起一粒魚丸放進口中。

    秦乞捧著酒碗,站了起來,繞著石桌踱起步來,口中輕吟道,正是:

    「點點星斗布空稀,

    玉露甘香遊客迷。

    南疆雖有千秋飲,

    難得七星沁詩脾。」

    「難得七星沁詩脾,果然有韻味,口中餘香繞舌啊。」劉雲清附和道,不禁又夾起了一粒。

    「店主將詩掛在店堂上,賓客齊來觀賞。從此生意興隆,小店日日春風。『七星魚丸』也從此得名。」秦乞一口將碗中余酒飲盡,兩人皆陷入短暫的回味之中。

    「呼嚕」「呼嚕」美妙的氛圍忽的被一陣鼾聲打破,秦乞與劉雲清相視一眼,不由苦笑。

    只見沈懷仁抱著酒罐,趴在石桌上,早已睡去。

    「懷仁便是這樣,遇酒必醉。別管他,劉大哥,我們接著喝。」秦乞將沈懷仁扶到床上,對劉雲清笑道。

    「說實話,我劉雲清快樂的時光不多,但今晚我很快樂,能與秦兄弟暢懷痛飲,真是痛快!」劉雲清誠懇道。自從離開越牧州這近一個月來

,哪一日不是追星趕月,風塵僕僕,加之海妖之災,天工牌被偷,劉雲清心中自是十分壓抑,今日機緣巧合遇到秦乞與沈懷仁這兩個心境純樸的少年,自是釋放不少,也想通了許多事情。

    是夜,星光燦爛,桂林飄香,石屋燈火搖曳,遠遠望去,像朦朧的醉眼,向淺淺的微笑。

    而此時另一場宴席剛剛結束,輝煌的華燈映的設宴府門一片雪亮,屋簷下的匾額更是清晰無比,細細望去,正是「右雲郎都護府」眾人在門前寒暄過後,皆乘著自家乘騎或馬車遠去。

    一位身穿朱袍的老人見眾人已經散去,整了整紅綢袍子,慢慢離開了府門,獨自向前行去。

    黑夜中,老人默默地走著,轉了幾個街口,步入了幽靜無人的小巷後停了下來,立在道旁一顆榕樹下,等待著。

    不一會兒,遠處車馬粼粼,從黑暗中駛出一輛馬車,載著老人漸漸消失在微涼的夜中。

    「白爺,與朗將軍談的怎麼樣?」

    「這件事已無大礙,待會老夫自會詳述,我需要你去辦另一件事,去交一個朋友。」

    「朋友?」

    馬車之中密語相談,馬車之外輕風送晚。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35
閩域兆【秦乞卷】第五十一章 鬼臉怪人

    馬車漸漸遠去,從車上下來的人影躲在樹影後,凝視著馬車消失在黑夜中。

    黑影動了起來,悄無聲息的行走在高牆投下的暗影裡。牆影漸漸在縮小,黑影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向夜空,月明星稀,清亮的玉兔不知何時已從烏雲中竄了出來,投下冰冷的月華。

    原本還想隱在牆影中,這回卻是無處遁形了,黑影輕歎口氣,走出了陰影,月華瞬間鋪在身上,面容漸漸清晰起來,清秀的臉龐,卻掩不住歲月的滄桑,眼角前額皺紋深刻,斑白的長髮繫在腦後,約莫五十多歲,身材修長。

    「這位老哥,有酒嗎?我還要喝酒,嘿嘿。」

    黑影方走出黑暗,便撞上了一個酒鬼,黑影見此人衣衫不整,手中托著空酒瓶,搖搖慌慌向自己走來,當下蒼白的眉毛微皺,酒鬼身上酒氣沖天,又混合著女人身上胭脂的味道,當真令人聞之欲嘔。

    黑影望了望天色,繞過酒鬼繼續往前走去。

    「我說老哥,有沒有酒也搭句話啊。」

    酒鬼擋在黑影身前,口齒模糊道:「你不知道,翠玉那賤貨竟勾搭上了吳牧州來的大商人,我這個老熟客也不理睬了,不就是個嗎?有什麼了不起,千人幹的**一個,你說是不是啊,老哥?」

    黑影發出一聲苦笑,神情怪異的慢慢湊近酒鬼。

    「鬼,鬼啊,撞鬼了」忽的酒鬼一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向遠處跑去,酒瓶子「匡啷」摔碎在地上。

    黑影凝視著摔倒了又爬起來,口中亂吼的酒鬼,輕歎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塊黑窩頭,放進嘴裡,拍了拍手,繼續向前走去。

    藉著微亮的月華,鬼臉出現了,只見隱在暗處的側臉忽的一亮,一道怵目驚心的赤紅傷疤斜貫半個左臉。

    傷疤周圍的臉皮皺作一團,看似便像是無數細小的蚯蚓在緩緩蠕動,令人心中怵然。

    黑影將項後黑帽蓋住頭臉,跳到樹上,向前遁去。黑影行動起來很快,專挑那些幽深無人的小巷,沒過多長時間便來到了葉煌城東北角,在這裡根本不用遁形,因為這裡是整個葉煌城人煙最稀少的地方,便連房屋也沒有幾座。

    黑影停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暗香撲鼻,前面應該就是白爺口中的那片桂林,那麼朋友應該就在那座石屋中無疑了。

    黑影將頭罩掀開,慢慢向石屋走去。

    「劉大哥,其實不光七星魚丸有傳說,便咱們喝的這玉瓊酒也有來歷。」

    「噢,秦兄弟真是淵博,我看這葉煌城就沒有秦兄弟不知道的東西。」

    「這話不假,不信大哥可以去問懷仁,他最清楚。懷仁,起來,劉大哥有話問你。」

    「懷仁兄早已熟睡了,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不行,今晚說好要喝到天亮的,這小子怎麼可以獨自睡去。」

    「懷仁兄明日還要北上,便讓他多睡會吧,我與你喝到天亮,就怕這酒不夠喝。」

    劉雲清與秦乞坐在地上,靠著石牆兩人開懷對飲。

    「這是第五瓶酒了,那櫃中應該還有兩瓶,夠喝了,劉大哥你酒量真是不錯,懷仁能喝一瓶,我喝了一瓶半,劉大哥獨飲了兩瓶多卻沒有半分醉態,這份酒量卻是難得。

    「砰砰」石屋外忽的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屋中二人頓時靜了下來,劉雲清看向秦乞,目光中透出一絲詢問之色。

    秦乞聳了聳肩,慢慢站了起來,對著緊閉的木門道:「何人敲門?」

    「朋友。」門外傳來一道頗顯滄桑的低沉男音。

    秦乞指了指劉雲清靠在石桌旁的腰刀,走到門前大聲道:「這葉煌城中我的朋友很少,不知你是哪一位?」

    「我是來交從越牧州而來的朋友。」低沉的男音語速緩慢而簡潔。

    「吱吱」門應聲開啟,劉雲清早已提著腰刀站在秦乞身前,心中微驚,莫不是被天命教徒尋到了蹤跡,卻是來殺人滅口的?

    忽的秦乞渾身一震,向後退了半步,而劉雲清更是提刀在胸,警惕地注視著門外月光下的黑影。

    映著月光,鬼臉再次出現,這張鬼臉早先嚇跑了路邊酒鬼,這次卻是嚇醒了微醉的劉雲清二人。

    劉雲清見此人面容可怕,心生厭惡,暗道:「這般裝神弄鬼,怪異行徑,卻很像天命教的行事風格,難道他們知曉我要奪回天工牌。」劉雲清愈想愈心驚,「若真是這般,易雲道人豈不也十分危險,而身側秦乞與石屋中的沈懷仁不會半點武功,哎,自己一時大意丟了天工牌,就算死也不足惜,但卻害的身邊眾人也連帶陷入危險,這卻是自己從未想到的。」

    「劉大哥,你可識得此人?」秦乞首先鎮定下來,側首對劉雲清低聲道。

    「此人從未見過,只怕是天命教徒。」說到「天命教徒」劉雲清故意提高了音調。

    原來劉大哥與天命教結怨,乞聽得心中一驚,天命教徒眾千萬,勢力龐雜,這卻不好對付。

    「劉兄不要多想,在下梁莊,與天命教毫無瓜葛,」鬼臉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向身側桂林走去,口中繼續道:「相反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到那一天自會相助劉兄。」

    共同的敵人,難道指的是天命教嗎?劉雲清微皺眉頭,心中疑惑道:「這怪人將我的底細摸得很是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劉雲清深吸一口氣,向怪人追去,想問個清楚。

    「劉大哥,小心中計,誰知桂林中是否有這怪人的幫手,不可貿然前往啊。」秦乞見劉雲清要跟上去,急忙擋住了劉雲清。

    「不必擔心,我都說了,我們是朋友,便我獨自前來。」鬼臉站在石屋後面桂林前,靜靜地注視著二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若我連你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卻又怎麼與你合作?」至於對方為何會知曉自己身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對方的身份。劉雲清與秦乞將石屋房門鎖好,便追了過來。

    「我的身份目前還不能告訴你,到那一天你自會知曉,我所能告訴你的便是我的姓名,我叫梁莊。」鬼臉從衣中摸出一塊黑窩頭,掰成碎塊放進了嘴裡。

    「既是這樣,那我們無話可說了。」劉雲清拉起秦乞轉身欲走,這怪人行徑怪異,劉雲清潛意識中便在排斥,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梁莊,據我所知,宗朝五合營中的隱鋒營統領風麾都尉也叫梁莊。不知前輩與他有何關係?」秦乞突然停下腳步,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位小兄弟竟然知道五合營,不簡單,卻是那馬市盛傳的『素畫秦乞』嗎?」鬼臉忽的一笑,對秦乞道。

    「小子見過前輩,竟然前輩不否認,那便是默認了。」秦乞不動聲色道。

    一旁的劉雲清卻聽得一愣,宗朝五合營,如今都是帝朝的天下了,竟還有人提起宗朝之事,帝朝建朝伊始,自己還是不**的孩童,對於五合營自是知之甚少,而秦兄弟更是生在帝朝,卻是從何得知,竟連五合營的編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當真稀奇。

    「還是不要猜測我的身份好,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是來交朋友的,交朋友當然有禮物要送。」鬼臉似乎餓了,不時從懷中摸出一塊黑窩頭,啃咬起來,接著道:「我知道那東西在哪裡,劉兄等到要等的人後,我便會將我知道的情報說出來。」

    「你與我無緣無故,我又不知道你的身份,卻為何要幫我?」劉雲清當然知道怪人口中的「那東西」是什麼,竟連天工牌的事都知道,那海妖之事只怕也早已經知曉。劉雲清額頭漸漸沁出冷汗,在這傢伙面前竟形同透明,自己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

    劉雲清如今也是毫無頭緒,只想等到易雲道人來後再做商討,若僥倖能奪得天工牌,便立即北上將海妖之事告訴博物候,普天之下也只有博物候相信此事,想起越王,劉雲清不禁暗歎口氣,越王只會一味的隱瞞打壓,要不就是置之不理,如今海妖遁入內地,事態已漸漸嚴重。劉雲清搖了搖頭,愈想愈亂,心中已是茫然一片。

    「不要急著拒絕,那東西竟如此重要,你以為僅憑一己之力便能查清嗎,還真是幼稚啊。時間已所剩無多,希望劉兄好好想想。」鬼臉見劉雲清暗自搖首,知道不肯相信自己。

    「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這是交易,竟然是交易當然要有利可圖才對。

    「你當然不能給我什麼,但你等的人可以為我做一件事。」

    劉雲清聽後瞭然,原來是想要易雲道人幫你做事,劉雲清笑道:「可惜啊可惜,我要等的人並不會聽我的話,你竟然這般神通廣大,怎麼不自己去找他。」

    「沒時間了,」鬼臉吃完最後一塊黑窩頭,輕歎道:「而且他一定會聽你的話。」

    秦乞立在劉雲清身側,聽著劉雲清與這怪人滿口啞謎,濃眉不禁皺作一團,「那東西」「你等的人」直聽的一頭霧水,看來劉大哥卻是不簡單,背負秘密太多了。

    鬼臉忽的向二人走來,停在二人三丈遠處,望著夜空,口中自語道:「已過子時了,」鬼臉回過神來,看著劉雲清,撫掌笑道:「最後一件事,我要試試劉兄的武技,怎麼說也是佛光和尚的弟子,應該不會差吧。」

    秦乞愕然的看向身側的劉雲清,「原來劉大哥竟是蓮華寺佛光和尚的弟子,真是機緣巧合啊,等懷仁北上之後,我原本便想去蓮華寺拜偈一趟,沒想到竟遇到了佛光和尚的弟子。」秦乞興奮莫名,一時忘了腦海中諸多的疑問。

    「比武技?」劉雲清聽得一愣,早先與周德比過,到了葉煌城要不是城衛吳老三有職在身,說不定有會比試一番,這回卻又要鬥武,卻是令劉雲清哭笑不得。

    「只是點到為止,比完我就離開,至於之前說過的事情,我還會再找你的。」

    劉雲清見這怪人這般說,看來只有應承下來了,要不然今夜就別想睡了。

    半夜時分,葉煌城早已復歸平靜,早先輝煌的花燈早已熄滅,而葉煌城民宅區的東北角更是幽靜,石屋燭火點點,夜空明月高掛,將桂林前的一片空地照的似乎不太真切。

    秦乞早已退出三丈之外,靜靜地望著場中二人。

    在一陣東風過後,怪人從身後忽的抽出一柄細長的寶劍,劍鋒清亮,柔弱無骨,竟是沒有劍鞘,斜斜垂在怪人胸前,顯得詭異莫名。

    而劉雲清也是右手提刀,左手擺出小擒拿式,這小擒拿能作為釋教不傳之秘自然有其道理所在,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小擒拿雖為拳腳功夫,但與兵器結合威力絲毫不減,兵器為主,擒拿為輔,更是神鬼難測,而且十八般兵器皆可相合,實乃千古奇術。

    當日劉雲清與周德比鬥,劉雲清怕此招威力過大,便提議徒手相搏,但今夜卻是不知此人身份,此人說話令人不敢相信,而己方又有秦乞與沈懷仁要保護,所以劉雲清一出便出了全力,便算傷了對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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