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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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一章 杏林遇伏

    「陳伯你這是?」唐雲見陳伯身側有一暗櫃啟開,自己在這間書房中待了十幾年卻是不知還有這層暗櫃,想必這大刀便是從暗櫃中取出的吧。

    「侯爺一生專集天下奇書,這間萬書閣卻是怎麼也不能毀去,這可是侯爺一生的心血啊!」陳伯卻不理會唐雲,將手伸入暗櫃,只聽「卡啪」一聲,整間書房便「轟隆隆」震動起來。唐雲俊目圓睜,心中駭然,不想這書房中竟有這層機關,旋踵之間書房空空如也,二十幾座巨大書架便在唐雲眼中向地下沉去。

    唐雲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不敢置信書架真的消失了,而地板卻連一絲裂痕也無,唐雲不是震驚於機關的精巧,對於機括之術唐雲也算小成,唐雲訝然於父親的先見之明,便似知道會有此一劫般。

    陳伯見一切都安排妥當便和唐雲走出書房。

    「陳伯,這火會燒燬整座天工府嗎?」

    「嗯,當初侯爺的設計便是如此,每間屋舍亭閣都會起火今夜過後便再也沒有天工府了,再也沒有了。」陳伯身板一挺,將大環刀提在手中向迴廊走去。

    唐雲跟在陳伯身後,看著陳伯寬闊的背影心中一震,「這背影這背影真像寇叔。」便算沒了天工府,卻還有閔伯父和廉伯父,他們一定會將父親救出來的。這是唐雲心中的希望,便因有了這個希望唐雲才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天之義,選擇父親留給自己的道。

    先是滾滾濃煙,之後便竄出了妖艷的花苗。火隨風起,旋踵之間便已成燎原之勢將天工府每個角落引染成一片火海。

    唐雲與陳伯一行小心穿過纏繞著火焰的迴廊,迴廊的盡頭是後院的杏林。熾熱的烈風從火海吹來,方開不久的杏花便悄然離枝飛落,像冬夜的飄雪,像暗夜的星光,點點滴滴,滴滴點點在杏林上空輕舞飛揚。

    杏者興也,杏樹是父親一顆顆親手種植在這裡的,也有二十年了吧,如今我就要走了,便像這飛落的杏花,今夜過後再也沒有天工府了,再也沒有家了,剩下的只是殘垣斷壁,荒蕪廢墟,只希望這片杏林可以傳承下來,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穿過杏林,便算徹底離開了家,唐雲心中悵然若失,深吸口清幽暗香的空氣,將淚珠吸回了眼眶。

    「別動,到我身後來。」陳伯打斷唐雲的惆悵,將唐雲拉回了現實,陳伯將大環刀橫在胸前,小聲對唐雲道:「二少爺,林中有人,躲到我身後,我們衝出去。」

    唐雲心中一緊,藏在陳伯身後,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是一片火海,不時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唐雲知道那是府中建築坍塌的聲音。身前是一片漆黑的樹林,林中鬼風陣陣,嗚咽作響,卻是不知藏著什麼。

    「朋友,也該現身了吧。」陳伯對著樹林沉聲道,橫刀向前跨出了一步,將唐雲護在身後。陳伯瞇著眼向樹林掃了一遍,心中盤算道,「如今前門的爪牙已被火海阻擋在府外,只要能將林中的這些殺手引開,二少爺便可逃出去。」想到這裡,陳伯心中已有計較,見林中沒有動靜便故作不屑道:「你們這幾隻沒種的走狗,便只會在暗地裡偷偷摸摸,卻也知道上不了檯面,那還不快滾!」

    唐雲見陳伯說話粗俗,知道是陳伯的激將法,天命教徒自命清高,本就高傲,這一激定會現身的。

    正如唐雲所想,只見林中「簌簌」作響,一晃便出現三道黑影,身影之快,猶如鬼魅,無聲無息間便到了唐雲二人三丈之外的杏樹之前。

    火光明暗,烈風如歌,唐雲躲在陳伯身後偷眼瞧去,見三人各倚一樹,或坐,或臥,或靠全沒把眼前二人放在眼裡。

    只見左側一人斜臥樹上,將劍環抱胸前,竟似悠哉小憩,瞧著瞧著唐雲便覺不對,當下心中一驚,出了一身冷汗,難怪陳伯神情肅穆,如臨大敵般不動如山。

    在此烈風之中,週遭樹枝皆被吹動的「吱呀」作響,便唯獨此人躺臥的樹上枝丫不動分毫,便連杏花也無一飄落。

    唐雲俊目急轉,掃向其餘二人,卻見中間之人曲腿坐在地上,週身三尺之內草葉完全不受影響,而右側之人所靠之樹雖杏花時有飄落,但卻如鉛似鐵竟是直直落下。

    這是何等詭異的景象,唐雲心中駭然,不自覺經後退了一步。

    「道一,你被老人家發現了,呵呵。」斜臥之人掃了一眼後退的唐雲,對右側之人漫不經心道。

    唐雲見斜臥之人目光掃來,忽覺一道熱流射向自己,要不是陳伯伸手拖住自己,只怕便要癱倒在地。唐雲感覺到陳伯左手已沁滿汗珠,心中突然悟道:「難怪自三人出現後,陳伯不言不動,原來卻是在暗中抵禦這等可怕的壓力。」

    「道初,我重在清淨劍卻不擅無為功,這你是知道的,若論藏氣之能,誰又能比過道隱那傢伙,天生便如鬼似的。」被稱作道一的男子,歎了口氣,向漆黑的杏林深處望了一眼,立直身體,輕輕一笑轉對唐雲道:「小兄弟,我看你天生道相,有一股飄逸之氣,不如拜我為師,共修成仙妙法,如何?」

    「天生道相,只要長的俊俏的小生,到了你嘴裡都是天生道相。」中間之人見道一雙目色迷,知道道一的斷袖之癖發作了。

    「道歸,我又不與你共修成仙妙法,你這是嫉妒嗎?」道一一臉認真道。

    「嫉妒個屁!你敢與我共修,信不信我切斷你的男陽。」道歸曲腿而坐,說話簡潔而低沉,卻自有一股威勢。

    「呸,呸,呸,都修了幾十年了,說話怎麼還這麼粗俗,真粗俗。」道一搖頭晃腦,整了整自己藏青道袍,擺出一副出塵之相。

    「你倆有完沒完,這事是首座下的遵旨,少在這鬥嘴,把事先辦了。」

    三人談笑自如,旁若無人般侃侃而談,都說天命教徒絕傲,卻沒想到竟這般目中無人。

    唐雲見道一問向自己,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直到最後才明白這道一所說的「共修成仙妙法」是什麼意思,當下心中憤怒不已。「這些人還自稱修道之人,真是不堪已極。」

    「無恥,虧你們還是修道之人,真是辱沒了天易道祖的百年清名。」陳伯將大環刀垂在身前,刀口朝向自己,默默向前踏出一尺。

    唐雲見陳伯動作雄沉,神情專注,心中暗道:「難道陳伯年輕之時卻也是一位練家子。」

    便這一尺,氣勢陡的逆轉,道一等人忽覺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三人頓時緘口不言。三人中以道初修為最深,清淨劍與無為功具得真傳。

    道初心中暗驚:「這老人家氣度不凡,刀勢雄偉,氣勢更帶有一股殺伐血腥,這種氣不同於我們道教陰柔綿長,更不同於釋教沉雄剛猛,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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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二章 震刀之威

    道初看向陳伯垂在身前的九尺大刀,雙眉一皺,已然猜到一二。

    唐雲見道初雙眉一擰,盯著陳伯身前大刀,似在思索什麼,而其餘二人也已是青峰出鞘。唐雲心中暗肘:「陳伯這柄大刀有何特別,竟逼得三人神色慌亂。」當下細細瞧去,方才在書房中只是略微一瞥,沒看真切,如今才發現這刀的形制頗為特別。刀身寬厚,卻是兩面開刃,接近刀柄六寸的地方方成一刃,刀刃清寒,刀身暗沉,就算不諳兵械的唐雲卻也瞧出此刀非凡品。

    「震」突然一個古樸大篆映入唐雲眼簾,在刀身竟還陰刻有字,若不是燈火忽的一亮,便被忽略而過。

    「震,這是什麼意思?」與陳伯相處二十多年,一直都覺得陳伯只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管家,卻沒想到陳伯身上竟還隱藏著如此之多的秘密,便這一身武功,已叫唐雲乍舌不已,如今卻又出現了這個「震」字。

    「呵呵,原來震刀營的元老如今卻還有孑遺存活在世上,今日不枉此行矣。」道初雙眉忽的舒展,對著陳伯笑道。

    「震刀營?難怪會有如此之盛的殺伐之氣,原來那些傳說是真的,世人果不欺我。」道歸恍然道,臉上神情由最初的不屑變得敬重起來。

    「原來還有人記得震刀營。」陳伯見道初瞧出自己出身,輕歎口氣,一臉蕭索道:「連老夫自己都忘了多年了,卻還有人記得。」

    震刀營?唐雲一頭霧水,將如今帝岳軍中各編製回想一遍,確是從未聽人提起過還有個震刀營。

    「管他什麼震刀營,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還提起做什麼?要打便打,不打就交出《山海經》,念是震刀營的元老,放你一馬。但嘿嘿,這位小兄弟就要留下啦。」道一才不管什麼震刀營還是震劍營,如今己方有三人,而對方只有二人,其中一人卻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只要能將首座交代的事辦了,這位小兄弟還不由我隨意處置。

    「要戰嗎?那便來試試老夫的震刀!」陳伯一語道出,殺伐之氣更盛,唐雲竟覺週身呼嘯作響,猶如百鬼夜行,千軍戰伐一般,只覺手腳冰涼,連指頭也動彈不得。

    「嘿,這老頭還挺心急,那我便用清淨劍會會你的震刀。」道一說完便提劍在手向陳伯走來。

    「二少爺,快退出三丈之外,待老夫殺了這幫宵小,我們再走不遲。」

    「陳伯,我不要你受傷。」唐雲卻是緊緊攥著陳伯的長衫不肯退下,如今實力懸殊,對方三人具是高手,又都真值壯年,而陳伯卻年事已高,這叫唐雲怎能不擔心呢?陳伯在唐雲心中份量之重只怕陳伯自己都想像不到吧。

    「乖孩子,要以大局為重,想老夫也是震刀營的元老,只怕這些宵小的腦袋還不夠砍呢。」陳伯將發頂木簪抽掉,將一頭花白長髮疏散開來,極顯豪放,兩道長眉再配一雙環眼,一派大將之風隱隱而現。

    唐雲見陳伯狂放灑脫,週身散發出一股暴戾兇殺之氣,哪裡還是平日裡對自己呵護有加的陳伯,當下心中一驚,將手鬆了開來,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陳伯推開來。

    也許,這才是真實的陳伯,這時的陳伯不再是侯門的一位管家,所以不再以「老奴」自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也許陳伯的夢便是吳鉤重拾,再戰一回沙場!

    「道一,退回來,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是震刀的對手。」道初見道一向陳伯走去,當下沉聲喝道。話方說完,只聽「叮」一聲,道初將劍拔出,輕飄飄落下樹來,看樣子竟是要親自上場。

    「道初,你這是什麼意思?便他震刀怎麼了,我害怕了他不成。」道一見道友竟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當下心中不悅,暗怨道:「我還沒上場,便說我不行,這場仗我還非打不可了。」

    「道一,我支持你,我便要看看震刀是否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道歸修為僅次於道初,己方人多勢眾,還怕他一人嗎?傳出去豈不笑話?

    「關鍵時候還是道歸厚道。」道一說完後看向道初,見道初點了點頭,便灑脫一笑,迎了上去。

    「我道一向來尊老愛幼,便讓您老先出手,呵呵。」道一化劍為圈,護在胸前。

    「哈哈哈,無恥小兒竟也懂得尊老愛幼,笑話!」陳伯仰天大笑三聲,聲隨風勢,竟也是氣勢不凡,「清淨劍第一要訣便是以靜制動,誆老夫無知嗎?」

    「竟然這般,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陳伯一語道破自己的伎倆,道一也不生氣,輕笑一聲,踏著碎步便衝了上去。

    唐雲見道一竟如此沉不住氣,暗讚陳伯經驗老到,這激將之法,真是百試不爽。

    清淨劍法,道法自然,御風隨風。御水順水。只見道一逆風向陳伯衝來,只一瞬便到了陳伯三尺之外,跟著穿步迴旋,順著風勢,竟獨自旋轉起來,便是陀螺一般,帶起週遭無數花草,煞是好看。

    唐雲站在三丈之外竟也覺旋風刮面,當下對這些道人的武藝感歎不已。唐雲不禁擔心起陳伯安危來,心中暗恨自己無用,竟要一位老人來保護自己。

    而此時陳伯身在旋風中心,更不好受。旋風撲面而來,刮臉生疼,滿天飛葉落花,不時干擾視線,陳伯知道這時是絕不可分神的,一旦出現破綻,便會從旋風中伸出一條青芒將自己刺死劍下。

    所以陳伯只是刀垂身前,力貫雙臂,不動如山,雙手緊緊握住刀柄,等待著青芒伸出的那一瞬。

    旋風漸漸快了起來,陳伯知道這是青芒破風前的加速。

    不出陳伯所料,只見一道青芒如蛇般翻滾而來只取自己咽喉,速度快的驚人,竟隱隱可聞「絲絲」的破風之聲。

    陳伯雙目如炬,緊緊盯著青芒軌跡,鐵齒一咬,暴喝一聲「滾」,只見「鐺」的一聲巨響,便在青芒堪堪點中自己咽喉時,震刀瞬間發力,一刀撩起,天地間竟隱隱傳來滾雷之聲響,氣勢雄渾。

    電閃之間,刀背便磕開了青芒,隨著又一聲暴喝「殺」,刀鋒急刺,劃出一道彎月寒芒,直取道一首級。

    道一原想以靜制動,不料被陳伯識破伎倆,只得使出「破風」迎敵,誰知「破風」當前陳伯竟是不動如山。

    而「破風」一出,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想到竟被陳伯瞧出破綻,以撩刀式破之,電光火石之間,形勢驟轉,彎月寒芒直逼項間,卻已是躲之不及,道一輕歎一聲,唯有閉目等死。

    正自心灰意冷間,忽覺後心一緊,竟是被人生生抓回,刀鋒貼著鼻尖劃過,堪堪躲過致命一擊。

    雖然躲過刀刃之險,卻難逃風刃之禍,鼻子被風壓穿透,頓時口中鹹腥,鼻中已是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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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三章 長夜戰歌

    便在道一使出「破風」之時,道初已然瞧出勝負,所以能在必死刀下救出道一,便這一抓一提之間,陳伯的震刀已斜劈而來,道初左手將道一向後扔出,右手提劍堪堪擋住千鈞一擊。

    又一聲巨響,二人各退一步,四周忽的安靜下來,此時博物候府大型建築早已坍塌無餘,便連風勢也小了許多,只隱隱還能耳聞火舌舔舐的「嗶剝」之聲。

    陳伯將刀護在胸前,胸口起伏不定,鼻中呼呼作響,畢竟人已老去,不負當年之勇。方才與道初硬撼一刀,只覺雙臂隱隱作痛,氣力已散去三成。

    而道一那道如電青芒雖被自己磕開,但風壓擦喉而過,只覺呼吸不暢,怕是穿了氣管。「天易道祖傳下來的武功確是不凡,只怕自己今日是要死在這裡了。」陳伯心中黯然,轉首對唐雲道:「二少爺,此地不可再留,老夫護你出去。」

    唐雲見陳伯雙臂微微抖動,再聞陳伯沙啞的聲音,已然猜到陳伯受了內傷。

    如今身後兩側皆是火海,而唯一的出路又被殺手擋住,想要逃出生天,必要經過這三人,現在陳伯又受了傷,此路九死一生,確是叫唐雲躑躅起來。

    道初見陳伯橫刀在胸,沒有繼續殺來,頓時壓力陡減,一口鮮血便要衝喉而出,道初鐵齒一咬,硬是將血嚥了回去,心中駭然道:「便連我的「不動」也化不開雄渾一擊,這就是震刀嗎?如今我與道一都受了內傷,只望道歸的「流水」能將震刀牽制住,剩下的便看道隱的『無聲』了。」

    道初一步步向後退去,將道一扶起,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道歸。

    道歸此時早已是面色鐵青,心中震動不已,平靜了幾十年的心境竟不受控制般暗潮亂湧,三人中以自己的「流水」最為輕靈,應該可以牽制震刀一時,若再有道隱的「無聲」相助,取勝只怕不難。

    天命教徒何其絕傲,幾時火並聯袂斗之?如今「初隱歸一」四道者卻被震刀逼得相輔而鬥,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人外更有人上人。

    「你怕了?」陳伯見唐雲雙目閃動,雙肩微微顫抖,低聲喝道:「與其被這幫宵小抓住受辱,還不如讓老夫一刀砍了你!」

    唐雲見陳伯雙目赤紅,緊緊盯著自己,心中羞愧不已。自己是怕了啊,如此險惡的環境,還是第一次遇到,性命當前,卻叫人怎能不怕。

    以陳伯的武藝完全可以脫困,卻寧願自己受傷也要護住自己,而自己卻怕了。

    看著陳伯項間默默流出的獻血,唐雲雙眼朦朧,上前一步,緊緊抓住陳伯長衫,哽咽道:「陳伯,我我不怕,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書帶出去。」

    「傻孩子,沒了性命,書怎麼能帶出去呢?我要你好好活著,快把眼淚擦乾。」陳伯心酸不已,這孩子自小便沒了娘親,如今卻好要承受如此之重的托付。

    下雨了,也許這是今年最後一場春雨吧?

    夜雨中,陳伯護住唐雲向杏林衝去。不動如山,動則天變,行於萬軍之中而面色不改。

    道初與道一迅速向後退去,守在後門之前,而道歸卻一聲斷喝迎了上去。

    「滾開」陳伯左手護住身後唐雲,右手提刀向道歸劈去,寒芒忽現,雨幕竟被斬斷!

    道歸步法穿引迴旋,避重就輕,踩著流水步竟掠到了陳伯身後,向唐雲刺去。

    陳伯一劈不中,猛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反握震刀,向道歸項間掃去,對於道歸刺來長劍卻是不理不睬。

    唐雲躲在陳伯身後,見道歸向自己刺來,竟是不避不閃,緊緊攥住陳伯長衫,想替陳伯擋下這一劍,不及多想,便覺後心一涼,不禁脫口呼痛。

    道歸見陳伯震刀向自己掃來,當下心中一驚,堪堪點中唐雲後心,便不得不向後滑開,躲過震刀寒芒。

    「怎會忘了這老人是震刀營的元老,軍中刀法重在一招斬敵,多是些兩敗俱傷的招式,而這震刀更是深諳此道。」想到這裡,道歸心中已有計較,只是藉著流水步不停地掠陣,一點即走,想借此拖住陳伯二人。

    唐雲心中已有死的覺悟,腦海中頻頻閃過昔日歡樂時光,「哎,只可惜無法在與大哥見上一面。」唐雲心中悲憤不已,隨著陳伯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側不時閃過道道青芒,皆被陳伯化去。

    「長刀所向,斬盡天下不平。殘陽如血,血途一路蕭殺!」陳伯仰天大笑,每吼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

    血,隨著夜雨,點點在青色長衫暈開。為了保護唐雲,陳伯胸前,雙腿以多出被道歸青芒刺傷。

    「這是?」道一一臉痛苦之色,卻還是忍不住以眼神向道初詢問道。方才道一被震刀風壓而傷,如今整顆腦袋都覺昏沉,不時傳來針刺之痛,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戰歌,震刀營的戰歌。」道歸面色凝重,看著陳伯一點點向自己走來,便似看到了殺神一般,唯有緊緊握住長劍,嚴陣以待。

    道一忽的渾身一震,不可置信般看向一步步逼近的陳伯二人。

    「旌旗獵獵,戰鼓傳吾軍志。黃沙漫漫,腳踩白骨萬千!」每吼一句,陳伯的刀勢便沉雄一分,漸漸,道歸的青芒只能在陳伯週遭三尺之外飛掠,卻是再也近身不得。

    「道歸面色大駭,這還是人嗎?明明氣力已衰,卻又瞬間戰力倍增。

    便是唐雲聽到這等雄渾狂放的戰歌,也止不住心潮澎湃,鬥志高昂。

    「血染戰袍,吾以敵血薦天。馬革裹屍,英雄塚下長眠!」

    雨更大了,這在暮春不不多見的,遠處火勢依然兇猛,而後園杏林更是一片蕭殺,只見陳伯花白的長髮隨風飄散,週身落滿血花,臉上皺紋交錯,筋脈暴起,左臂護住唐雲,右手揮舞著震刀,向前踏步而行。

    「踏踏踏」一時陳伯的氣勢震懾全場,三道人心驚肉跳,皆萌生退念。

    寒雨夜,長歌不止。

    「劍戟森森,百戰而煉忠魂。戰車滾滾,一舉成就王業!」

    最後一步已然踏出,陳伯磕開道歸青芒,掠到道初二人身前,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一聲暴喝「滾開」,便見一道彎月寒芒向二人腰際橫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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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四章 陳伯之死

    二人驚呼一聲,皆向兩邊掠開,堂堂天命教成名人物卻也不敢撼其鋒芒,可見此戰,心神已被震刀所奪,未戰先敗矣。

    陳伯橫刀斬去,見二人左右掠開,留出空擋,當下提起唐雲向後門衝去。

    人的速度再快,卻也比不過箭。

    就在陳伯揮刀斷鎖之際,左側杏林深處呼嘯作響,「嗖嗖嗖」,映著火光,三道銀芒瞬息便至,是箭,三支長短不一,快慢不同的箭。

    「這便是道隱的『無聲』?」陳伯略一分神,風壓刺面而至,不及多想,左手將唐雲護在身後,右手提刀在胸。這般詭異快箭,卻叫人如何格擋,唯有將週身要害護住,以求自保。

    「鐺鐺」電光交錯間,兩支短箭已被陳伯身前震刀磕開,卻不料最後一支長箭飛到近前竟陡的撩起,「噗」一聲刺進了陳伯左臂,如肉極深,只留雕羽箭尾「嗡嗡」作響,陳伯一個趔趄向後門撞去,要不是唐雲在後急忙扶住,只怕便要翻倒在地。

    好一支強勁的箭!

    陳伯中箭了,唐雲一愣之際,左手已沾滿黏稠的鮮血,一股血腥撲鼻而來,聞之欲嘔。

    「糟糕」整條左臂已完全失去了活動能力,鑽心的疼痛令陳伯黝黑而蒼老的面容,蒙上了一層紫黑和疲憊。箭矢的風壓透肩而過,鮮血流失的更快了。

    突然陳伯縱天狂笑,口中一道血霧噴出,釋然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無聲』。」

    只見陳伯將刀插在腳下,右手護住前胸,一聲斷喝,便拔出了一支三寸小箭,一道血箭從胸口直射而出,陳伯身子晃了晃,鐵齒緊咬,硬生生地挺立在眾人面前。

    像是應答陳伯的話般,杏林深處一聲輕歎飄出,卻是不見有人出現。

    道初三人見陳伯身中兩箭,以成敗局,便小心翼翼化作半圓圍了過來。

    陳伯見三人這般動作,輕蔑一笑,回頭對已然嚇得呆傻的唐雲輕聲道:「雲兒,老夫是看著你長大的,早已當你是半個兒子,就算不為天下人,便為了你爹,為了老夫,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知道嗎?」

    唐雲怔怔地看著已變的血紅的左手,淚混著雨水悄然落下。

    「震刀營的老弟兄們,我陳百川想你們了,哈哈哈」這便是軍人,忠心不二的軍人,無畏生死的軍人,只見陳伯右手抓住唐雲後襟,穿步迴旋半圈,一聲虎喝,將唐雲扔出門外,一系列動作瞬息完成,等眾人回過神來之時,陳伯早已提刀在手,守住在後門之前,不動如山!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震動不已,受此重傷,竟還有這般氣力,震刀營竟強至如斯。今夜之戰,沒有人會忘記的,因為他們遇到了自己必須仰視的強者!

    四人默默地對持著,無一人動。

    「他死了,我去追唐雲,你們善後吧。」良久,杏林深處傳來略帶哀傷的聲音。

    三道聞言,面色從凝重變得茫然最後帶著敬重的眼神向陳伯走來。

    陳伯便這樣站著死了,真正的兒郎,便死也要頂天立地,陳伯做到了。花白的長髮依舊飛舞不休,充滿殺氣的雙眼怒視著前方,左手指地,右手橫刀,蒼老的面容帶有一分戾氣又帶一分儒雅,曾經刀削斧劈般剛毅的輪廓依稀可見。

    是夜,暮春之雨淋漓。

    是夜,激戰之中狂歌不不休。

    長刀所向,斬盡天下不平。

    殘陽如血,血途一路蕭殺!

    旌旗獵獵,戰鼓傳吾軍志。

    黃沙漫漫,腳踩白骨萬千!

    血染戰袍,吾以敵血薦天。

    馬革裹屍,英雄塚下長眠!

    劍戟森森,百戰而煉忠魂。

    戰車滾滾,一舉成就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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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五章 天命道隱

    荊江城的雨略帶哀愁,可能是臨近江河的緣故,總是朧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這場雨下得即大又急,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是夜,行人稀無,漆黑廣闊的街道默默地承受著這份寂寞與孤獨,靜靜望著遠處那片妖艷的火光。

    突然在街的拐角處閃出一道黑影,黑影蹣跚而前,不時扶在牆邊,口中發出沉啞微弱的喘息。

    「我要往哪裡去呢?對了,去爹爹的同僚那裡,那些人可都是爹爹一手提拔上來的,與父有知遇之恩。」忽的黑影自嘲一笑,映著遠處火光,嘴角揚起一抹黯然,一道血絲順著嘴角悄然流下,「天工府火光沖天,都不見他們來救,還能指望什麼呢?」

    荊江城,卻月城,蕭公城三候各居一處,三候同氣連枝,想必閔伯父與廉伯父也早已被帝君軟禁了吧。

    天工府位於城北,而天工府週遭也多是帝朝官員府邸,如今這些高牆大院卻是朱門緊鎖,華燈也不曾升起,天工府的災難他們早就知曉了吧,如今自己就是一個災星,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卻還指望他們相救,真是笑話。

    黑影略作歇息,深深吸了口微涼而潮濕的空氣,向前晃然行去。方才道歸刺在後心的那一劍雖只是一點而過,但風壓卻已是透進了肌理,而後又被陳伯奮力一擲,重重地摔在青石板道上,如今略一動氣,全身便疼痛難耐。

    黑影抬起滿是傷痕的右手,停在半空,又無力的垂了下去,全身已被雨水淋透,卻還要擦去額頭冷汗作甚。

    黑影便這樣毫無目地的向前走著,大雨淋漓,腦海中畫面頻閃,「爹爹,身在獄中,我無力去救。陳伯身陷殺手重圍,我更是一個累贅,而便是這樣一個無用之人,卻還要背負起整個未來,哎,你們憑什麼相信我可以做到,我不是大哥,我不是文武全才的大哥啊!」

    忽的一個趔趄,黑影摔倒在雨中,再也承受不住了嗎?黑影就這樣趴在冰冷的街道中間,無聲的哽咽著,好想睡去。

    「哎」一聲淡淡的哀愁飄來。

    「誰?」黑影猛地坐起,雨幕中一人也無,是幻覺嗎?黑影搖了搖頭,口中喘息不止,試著想爬起來。

    「傳言都說博物候有兩子,一子人間龍鳳,一子卻是一個愛哭鬼,便只會擺弄些匠人小技,卻是一事無成,如此看來你便是那位愛哭鬼了。」

    唐雲尋聲望去,在對面的高牆屋簷上赫然出現了一道人影,人影飄然而立,頭戴寬大斗笠,在這夜雨之中詭異之極,但唐雲已然猜到此人身份,便看他左肩斜搭的長弓,腰際懸掛的箭囊,只怕此人便是「初隱歸一」中的道隱了。

    「怎麼,我說錯了嗎?本來像你這般角色我是不屑動手的,但礙於首座遵旨,只好殺了你。」道隱無奈一笑,從箭囊中輕輕抽出一支短箭,便這漆黑雨夜也是銀芒一閃。「不要怪我,要怪便怪自己為什麼這般無用吧!」說話之間,箭已上弦,直指茫然中的唐雲。

    「要死了嗎?」一種無力的感覺遍佈全身,唐雲默默地迎上了殺人銀芒。「我害怕嗎?」唐雲默默地搖了搖頭,也許道隱說得沒錯,我便是這般無用,陳伯拼盡餘力讓我逃命,而我卻連逃跑都不會。

    「世間庸人幾何多,卻是叫我難以絕。」箭在雨幕中飛過,離弦之聲悲鳴不止。

    瞳孔瞬間收縮,箭已飛至眼前,忽的箭頭斜墜,射向自己左肩,「叮」一聲,透肩而過,身後磚牆之上。一股劇痛從左肩傳來,唐雲眼前一黑,跌倒在牆根,一口血箭噴出,已然震傷內臟。

    「本來是想殺了你的,但我還欠道一那傢伙一份人情,便拿你來還吧。」道隱悠然而道,幾下跳躍便站在了唐雲近前。

    「其實,也可以拿你的命還,你的狗頭我會捎給他的。」一股蕭殺之氣瞬息而至,擦著道隱的衣角而過。

    道隱「咦」了一聲,回神之際,眼前唐雲早已消失。

    只見三丈之外赫然立著一人,而唐雲便在此人身側。

    「去濟世堂,范寬兒在那裡接應。」

    唐雲左肩低垂,神情恍惚間,耳邊隱隱傳來一道熟悉之極的輕聲,唐雲費力撐開眼皮瞧去,當下身子一晃,俊目含淚,哽咽不止。

    眼前之人熟悉之極,高大的身形,粗豪的面容,不是寇叔又是誰?

    「寇叔,怎麼會是你?陳伯他」唐雲右手護住左肩,血透過指縫流了出來。

    「我都知道了,快走。」寇宗提刀在手,沉聲道。雙眼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道隱。

    唐雲止住淚水,見寇叔沉聲喝道,不敢再言。那是?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映入唐雲眼中,只見寇叔後背衣衫劃破,六寸長的傷口赫然出現在寇叔的背脊上,傷口處皮肉外翻,被雨水泡的死白一片,血不斷地從傷口湧出,長衫已然被染的血紅。

    唐雲不敢置信地看著寇叔,只見面色蒼白,握刀的右手隱隱發抖。

    「寇叔」

    「我讓你走,聽見了嗎?賊人已向這邊趕來,不走我們都會死!」

    寇叔的話聽得唐雲一愣,是啊,我只是個累贅,害的陳伯生死不明,如今又害的寇叔也

    「啊呀呀」唐雲仰天怒吼,週身傷痛不管不顧,甩開雙腿,向後疾奔而去,狀若癡狂,為什麼?為什麼?唐雲一遍遍問著自己,血流淌在腳下,卻痛在心裡,這是一條血途,陳伯說,血途要一路蕭殺,而自己卻只會一味的逃跑。快些,再快些,我要衝出血途,我要衝出這條血途!

    「雲兒走了。」寇宗心中一輕,深深呼出口氣,緊了緊握刀的右手,眼中殺機陡生。

    「不愧為北勝城虎牙校尉,禁軍衛的佈防都能突圍出來,看來首座還真是低估了天策府暗探的實力。」

    「少廢話,殺你老子只用一刀。」寇宗輕蔑對道。

    「你以為你可以擋下我的『無聲』嗎?不消一刻,我便會追上那個愛哭鬼,就陪你玩玩吧。」道隱左手輕撫弓弦,撥出陣陣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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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六章 軍魂戰念

    寇宗不待道隱說完,已合身撲上,腳下步伐快絕,高大身形似不受限制般左右閃進,寇宗知道要對付道隱的「無聲」,必須動起來,以快打快,不給其出手的機會。寇宗的策略,道隱已然猜到,淡淡一笑,運起流水步向後急退而去。

    雨幕中,兩道黑影一進一退,身法快絕。

    寇宗虎目一沉,這般打法,卻是他始料未及,自己揮斬數刀卻是連對方衣角也未擦到。寇宗虎喝一聲,鐵齒一咬,驀地加速,向道隱急衝而去。

    道隱躲過寇宗快刀,當下心驚不已,「這巨漢僅憑自身潛力便擁有如此快絕的速度,身法,刀法之快可謂生平僅見,好一塊練武的材料,其資質只怕不下於當年的自己吧。」

    便在道隱分神之際,寇宗已然衝到近前,雙腳左右錯開,鐵腰一曲一張,雙手舉刀過頂,一式「裂山」已然劈出。

    刀鋒未至,風壓一撲面而來,氣流飛旋而至,竟發出「絲絲」聲響,道隱低頭急退,右手閃電般從腰際箭囊抽出一支長箭,迎向寇宗自上而下霸道的一刀。

    「鐺」的一聲巨響,電火閃滅之間,兩人已錯步彈開,寇宗以受傷之軀硬拚一刀,如今牽動背脊傷口,只覺雙眼昏沉,四肢乏力,血一滴一滴的從傷口迸出,混著冰冷雨水滾到地上。

    「天命教的武功果然不凡,便用一支箭矢竟也擋下了我的『裂山』看來當日在湖心閣被自己一刀斬殺的耳賊只怕是外門弟子吧。」寇宗見道隱左手曲於背後,右手輕輕將箭矢立在胸前,一副出塵之相,心中暗道。

    「好一式『裂山』,速度、力量都具上乘,但可惜沒有功法相輔,威力至少降低一半。」道隱透過斗笠縫隙盯著面沉如水的寇宗緩緩道「也不瞞你,我銀矢、斗笠早已被你百煉鋼刀所斬斷,之所以沒有被你瞧出,便是因為我有無為功相輔。」道隱說完,將箭矢隨手扔在青石地磚上,「鐺鐺」箭矢赫然斷作兩截,截面平齊光滑,滾落到寇宗腳下。

    「哼,裝神弄鬼,老子這一刀便要你命!」寇宗一腳將斷矢踢向道隱,一聲斷喝又撲了上去。「天命教武功確實有過人之處,但也不是不能戰勝,如今傷口隱痛,若不將此賊斬殺,再纏鬥下去,只怕我氣力不濟,到時必敗無疑。」

    「哎,你還是不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啊,我告訴你這麼多,無非是想讓你死個明白。」道隱將早已被寇宗斬斷的斗笠從頭上抓下向寇宗射去。

    斗笠飛旋在空中,竟一分為二,其一斜墜擋下寇宗踢來的斷木,而另一扇以雷霆之威向寇宗面門射去。

    飛旋而至的斗笠,踏步而來的寇宗,兩股向相而來的速度瞬息便至,寇宗不及多想,弓腰,曲腿,一刀撩起。

    「蓬」的一聲悶響,斗笠散作漫天竹屑,隨著夜雨飄落一地。

    便這一瞬停滯,道隱已然退出三丈之外,拉弓搭箭旋踵之間便已完成,銀芒直指踏步而來的寇宗。

    寇宗暗叫一聲「糟糕」,將腰刀護在胸前,腳下瞬間發力,硬著頭皮想道隱急衝而去。

    「好俊的應變!」道隱心中暗讚道:「既然躲之不及,還不如迎鋒而上,這樣即可守又可攻,我還真不忍心殺你了。」

    道隱輕歎一聲,銀芒離弦而去。

    大雨淋漓,不時漂進寇宗眼中,寇宗雙眼酸痛,卻是一眨不眨,緊緊盯著銀芒離弦的那一瞬,看到了!寇宗暴喝一聲,提刀斜擋,將銀芒磕開,便在這時,寇宗面色一變,毫無徵兆般跪了下來。

    「通」一聲,寇宗默然看向自己雙腿,只見膝蓋處赫然插著兩支墨黑短箭。

    「這便是我的『無聲』。」道隱將鐵弓斜搭肩上,負手而立,夜雨中,只瞧得見一雙眼睛流光隱現。

    寇宗盯視這雙高傲的眼睛,不聲不響,將腰刀撐在地上努力地想站起來。

    「沒用的,膝骨已經碎裂,兩側肌肉也被風壓穿透,你是站不起來的!」

    道隱憐憫地俯視著徒然掙扎的獵物。

    「就算膝骨碎裂,肌肉切斷又如何?吾有吾軍魂戰念,只要不死便能站起來!」寇宗沉聲對道。

    「軍魂戰念?呵呵,這些騙人的東西你也信,只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來騙你們這些悍勇之徒而已。」道隱雙眼流露出淡淡哀傷,每次殺人之前,他總是這般多愁善感。

    寇宗聞言冷笑,渾身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殺氣,這是軍人特有的氣。

    「卡卡」寇宗雙臂筋脈暴起,全身冷汗混著雨水滴到地上,腰刀似乎不堪其重青磚之中,慢慢向下沉去,每沉一分,寇宗高大的身形便挺立一分。

    「什麼?」道隱驚怖不已,瞬間向後急退,雙眼驚疑不定。

    寇宗站起來了,憑藉著軍人特有的戰念站起來了!

    此刻,道隱方悟,為何震刀營的陳百川會有如此之強的戰力,便跟眼前寇宗一般渾身殺氣令人窒息,因為他們都是真正的軍人,歷經過無數殺伐的軍人,而軍魂戰念便是他們的功法。

    想到此處,道隱不自覺有後退數步,緩緩將鐵弓取下,戰鬥也許才剛剛開始。

    寇宗大喝一聲,向前衝去,疼痛感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得殺意。

    銀芒又現,這回是三道銀芒,與射殺陳伯的那式『無聲』一般無二。

    寇宗插著短箭的雙腿帶著無盡的殺意瞬間加速,左肩護在胸前,右手斜拖腰刀,竟不避不閃地向道隱衝去。

    銀芒以至,寇宗雙腳猛地發力,向夜空一躍而起,此刻寇宗的左臂與腰際已然被三支箭矢射中,但便算如此也阻擋不了寇宗騰空而起的一式『裂山』直劈。

    慘烈的一夜,雨卻是越下越大了,空中「轟隆」作響,對於暮春時節,也算是一道異象吧!

    而對於道隱,也許是他所經歷的最不可思議的一夜,這夜他敗了,敗在了自己的獵物刀下。

    寇宗拖著渾身是箭的身軀,漸漸消失在暮春的雨夜裡,「我的任務已完,接下來便看雲兒自己了。閔侯爺不愧為帝朝神策,這般情景竟在事發之前便已部署妥當,可人算不如天算,竟還是被李復庭覺察到了。閔侯爺,唐雲我救出來了」寇宗恍然若失,跌跌撞撞地向朦朧的街巷走去,口中喃喃低語道:「乾坤不測,天命自來,乾坤不測,天命自來。」

    殺伐已停,而戰場之中卻還躺著一人,此人身穿藏青道袍,身側鐵弓已斷作兩截,長短箭矢散落一地,週身血跡斑斑,一道長達九尺的細長傷口斜貫整個胸部。

    「他竟然破了我的『無聲』,那支隱箭竟被咬住了。」戰敗之人氣若游絲,口中不住低語,一道鮮紅的血絲從口角溢出,混著雨水向寇宗消失的地方流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21
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七章 守護光明

    荊江城城北多是帝朝官僚府邸,以天工府為中心,環衛而建,佔據了城北大片土地。而城西卻是巨商大賈的私宅,宅院高闊,與城北也可一比。一富一貴之間,卻是叫荊江城增色不少。

    而寇宗對唐雲密言中的「濟世堂」便坐落在這一富一貴之間,位於荊江城的西北角。

    唐雲憑著一股狂勁向城西奔去,一路跌跌撞撞,幾次滑倒在陰寒潮濕的青石地磚上,如今大雨淋漓著發熱的腦袋,唐雲漸漸清醒過來,扶住朱牆向朦朧的前方瞧去。

    「是祥符牌樓?過了牌樓便徹底離開北官區了吧。」唐雲心中暗道,蒼白的臉上雙眼哀傷。

    唐雲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建築群,在這漆黑雨夜中猶如一隻隻潛伏在黑暗的洪荒巨獸,令人心底森寒。而原本被這些巨獸拱衛的天工府燒到如今卻是什麼也沒有了,沒有了獸王的獸群必將反骨,它們凶目呲牙,硬是將唐雲逼到了領地的邊緣。

    而唐雲身前是一條寬闊的青石大街,大街兩側的巨獸更是死死地盯著唐雲。大街沒有盡頭,沒有朋友,唐雲再次徘徊起來,又是孤獨一人了嗎?陳伯,寇叔,我真沒用,為什麼你們要將我丟下,我討厭這孤獨,討厭這黑夜,討厭這大雨,你們知道嗎?這無休無止的奔逃還要到什麼時候?

    「好長的一夜啊。」唐雲淚眼緊閉,左肩已然血肉模糊,被沖洗了一夜的素衫卻是愈顯嬌艷。

    唐雲驀地「哇」了一聲,一口血水沖喉而出,夾帶著嘶啞的輕咳,滑坐在牆邊,「血快流盡了吧。」唐雲吃力地將右手摸入懷中,發出一絲苦笑,「書還在,書還在啊。」

    「踏踏踏」「踏踏踏」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震得青石地磚上的水漬微起圈紋。

    唐雲即將睡去的心驀地一驚,近乎本能地一滾一閃一靠,便藏在了身側不遠處漆黑的巷道裡,高牆飛簷下的暗角是很好的藏身之處。

    唐雲雙眼閃過一絲驚疑,接著便全剩痛苦之色,方才突然劇烈的動作,再次使傷口惡化,鑽心的疼痛之感,一遍遍地刺激著唐雲脆弱的神經,若不是大雨拍在臉上,只怕自己早便昏死過去。

    「踏踏」之聲從四面八方而來,竟是在向唐雲靠近,唐雲驚得險些駭然出聲,忙將右手賽於齒下。只見一隊「踏踏」之聲擦著唐雲衣衫一閃而過。

    停了,「踏踏」之聲停了下來,聽這方位好像是在祥符牌樓前的廣場中。

    「季校尉,你說這天命教的情報會不會有誤,我們兵分三路圍截,卻是連唐雲的影子也沒看到。」廣場中驀地傳出一道人聲,聽得唐雲渾身一震,驚出一身冷汗。

    「呂泉兄,這天命教是誰的人,我們禁軍衛是誰的人,大伙心底明的跟鏡似的,只怕這情報不是有誤,根本就是有意誤導我們。」被稱作季校尉的黑影冷笑一聲道。

    「季校尉,這話可讓大伙犯迷糊了,無論是誰的人卻都在辦同一件事,天命教兜來兜去,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這為官的訣竅你也知道,不該說的不能說,不該問的更不能問,便只能自己猜。」

    「猜?怎麼個猜法?」

    「天命教的人說唐雲從天工府出來的時候便中了一箭,便算此箭沒有傷及要害,但對於不會半點武功的唐雲來說也算是不輕了,我就不信唐雲以重傷之軀能遁出十餘里,逃出北官區。」

    「你是說唐雲現今仍藏匿在北官區內。」

    「不錯,我們若此時反相圍抄,只怕唐雲必被我禁軍衛所擒。」

    「呵呵,受教了,季校尉文武全才,只怕日後這龍牙校尉非季兄莫屬了,日後還得多多仰仗季兄啊。」

    「龍牙校尉,你在說笑話嗎?我季和有多少斤兩,我還是知道的。」

    「便算是個笑話也總能博得季兄一笑吧,俗話說事在人為嘛。」

    「現在可不是講笑話的時候,」季和話鋒一轉,低喝道:「眾禁軍衛聽令,迅速包圍北官區,嚴守各處要道,不得放過半個人影。」

    回應季和的是一聲整齊劃一的踏步之聲,震得唐雲心驚肉跳,隨後便是「窸窸窣窣」一陣雜躁之聲,無數黑影衝出漆黑雨夜向北官區疾馳而去。

    「呂泉兄,接下來邊看你的斥候了。」

    「斥候早已散去,我們靜候佳音吧,哈哈。」

    笑聲漸漸遠去,祥符廣場復歸平靜,只可耳聞淋漓雨落之聲。

    唐雲曲倦在暗角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突然跳出一群黑影,將自己撕得粉碎。

    活了二十年的唐雲一直是在侯門的庇護下生活,侯府坍塌的一瞬,所有的鬼怪妖魔盡數跳將出來,便這一夜,唐雲才真正看到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

    守護光明!唐雲找到了繼續奔逃下去的理由,這個理由是純粹的,沒有摻雜父親的天之義,沒有摻雜陳伯寇叔的希望,更沒有摻雜天下百姓的抱負,完全是出自接近光明的本能。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21
帝都兆【唐雲卷】第二十八章 絕處逢生

    唐雲靜靜地坐在暗角里,等了一刻有餘,「踏踏」之聲早已遠去多時,自中箭之時到現在唐雲一直來不及處理傷口,如今總算有片刻安定,唐雲吃力地從衣角撕下一條布縷,胡亂地纏在左肩傷口,傷口本就不大,雖貫穿左肩,但似乎並未損傷筋骨,血是暫時止住了,唐雲用右手和牙齒艱難地將布縷纏緊,打了個死結。

    「如今這些禁軍衛守在北官區各處要道,只怕我是出不去了。」唐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心中暗肘,「北官區內有斥候巡查,又不可貿然走動,此刻有黑夜遮掩還好,若再過幾個時辰等到天明放亮,只怕真是無處遁形了。」

    陷入絕地的唐雲,腦中飛旋,尋思著奔逃策略,「若閔伯父在就好了,定會有逃生之策。」唐雲自嘲不已,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依靠旁人。

    就在唐雲胡思亂想之際,身後朱牆突然傳來「吱吱」的聲響,唐雲瞬間暴汗,脊背汗毛乍起,渾身僵直,緩緩將腦袋向後轉去。

    身後除了高大的朱牆,卻是什麼也無,「是幻覺嗎?」唐雲心悸不已。

    便在此時,「吱吱」之聲忽又響起,唐雲猛地向後閃開,佈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面前的朱牆。

    「二少爺,二少爺」牆後傳來微弱的人聲。

    「二少爺?」唐雲心中一震,這聲音好熟悉,難道是

    「我是范寬兒啊,二少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牆角有洞,快鑽進來,我帶你去濟世堂。」

    「范寬兒?真是范寬兒。」唐雲心中狂喜不已,頓時淚流滿面。

    唐雲按范寬兒的指引果然在朱牆下找到一個小洞,此洞竟離唐雲藏身的暗角近在咫尺,唐雲摸了摸洞口,略有二尺有餘,勉強可過。

    「啊」唐雲鑽進一半不禁脫口呼痛,原來不小心將傷口擦到了洞壁上,疼的唐雲險些昏過去。

    「二少爺,你沒事吧。」范寬兒蹲在洞側,見唐雲忽的停在洞中,忙上前將唐雲拖了進來。

    故人相逢,絕處逢生,兩種狂喜心境令唐雲激動不已,唐雲一把抱住范寬兒,口中哽咽不已。

    范寬兒平日看見的唐雲總是儒雅沉靜,翩翩少年,何時這般失魂落魄,當下心中悲憤,兩人抱作一團。

    「范寬兒,你為何會在此處?」唐雲放開范寬兒,小聲問道。

    便在范寬兒開口之際,「踏踏」之聲忽的在牆邊響起。

    兩人怵然一驚,四目相對,僵作一團。

    「奇怪,方才明明聽見一聲呻吟。」牆外黑影繞著朱牆踱來踱去,突然停在了牆角洞口前。

    朦朧的雨夜,獵物與獵手一牆相隔。

    「他娘的,這雨真煩人。」獵手終於按耐不住了,暗罵一聲,向遠處遁去。

    「他走了嗎?」唐雲小聲問道。

    「應該走遠了,這地方現在全是禁軍衛,我們還是快走吧。」

    「怎麼走,我們怎麼出去?」唐雲疑惑道。

    「這座莊院是閔侯爺名下的,莊院的枯井中有暗道,可直通濟世堂。」范寬兒將自己的葛衣褪下,披在唐雲肩上,扶著唐雲向後院走去。

    唐雲聽到這話,腦中頻頻閃過幾幅畫面,拉住范寬兒急道:「閔侯爺屬下的暗探組是不是遭到了禁軍衛的偷襲?」

    「我不清楚,聽陶安說天策府已被圍得鐵桶一般,想必暗探組也是凶多吉少吧。」

    「你何時遇見的陶安?」

    「昨夜侯爺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僮僕,我也被侯爺趕了出來,我去無可去便想去找陶安,誰知還沒到卻月城便撞到了陶安,陶安告訴我說二少爺你今夜有難,讓我們在這裡接應。」

    「那陶安人呢?」

    「就在剛下雨那會,陶安被寇叔叫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寇叔,也不知道寇叔怎樣了,唐雲心中暗傷不已,都是自己,害的大家陷入危險。

    「二少爺,到了,我們這便下去吧。」范寬兒見唐雲低頭不語,便推了推唐雲。

    「嗯」唐雲深深呼出口氣,不再亂想。

    「這井有三丈餘深,我將井繩纏在你的腰際,放你下去,然後我再爬下去。」范寬兒邊道邊將井繩在唐雲腰際纏了三圈,打了個結。

    「吱吱」「吱吱」一股撲面而來的腐土氣息鑽進唐雲鼻中,唐雲不禁鼻中發癢,一個噴嚏還沒打出,腳便踩在了井底粘濕的泥土中。

    唐雲還未站穩,便覺腰際一緊,范寬兒已順著井繩落了下來。

    井中漆黑一片,氣息古怪,如此氛圍,令人心中壓抑難耐。

    范寬兒將唐雲腰際井繩解開,扶著唐雲向井壁摸索過去,繞著井壁轉了半圈,終於找到了暗道入口。

    暗道狹窄,堪堪一人可行,范寬兒在前,唐雲在後,兩人緩緩向暗道深處走去,暗道迂迴曲角甚多,若不是范寬兒早先便知曉其中的記號,只怕兩人便會困在暗道之中。

    「這暗道的設計定是出自閔伯父之手。」唐雲走了一刻有餘,見每逢曲角范寬兒必要停下摸索一番,辨明虛實,方才前行,如此走法,卻是緩慢非常。

    唐雲跟在范寬兒身後,如此走走停停,氣力早已不濟,虛弱不堪,若不是范寬兒扶住自己,只怕再也邁不開腳了。

    「二少爺,這莊院是閔侯爺名下的我敢肯定,但這暗道卻不清楚。」范寬兒接道。

    「道者一也,一生二,二生三,大衍無盡,方生萬物。此密道暗合大衍術數,道中曲角依數理而設,若懂得大衍術數,虛實自辯。」唐雲已然瞧出這暗道的機關所在。

    「二少爺真是博學,這些知識卻是聽得我一頭霧水,我只是按陶安告訴我的記號前行,卻是不知此密道竟暗合數理。」范寬兒憨厚一笑,感歎道。

    「范寬兒,讓我帶路吧,這樣可以快些走出密道,到達濟世堂。」唐雲胸口劇烈起伏,氣息虛弱。

    范寬兒聽到唐雲的話忽的一愣,側身讓過,忙從後面將唐雲扶住,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唐雲走在前面,腦中飛旋,心算起來,「入口是祥符廣成附近,應是正北方位,出口是濟世堂附近,應是西北方位,大衍術數,知始終,可循數理算出衍變之曲角。」

    唐雲心算如電,依數理而前,卻是一路無阻。

    范寬兒跟在後面,竟覺唐雲行走如風,忽的左轉,忽的右拐,比之自己,不知快了多少倍。

    漆黑的地下,暗道縱橫,這是黑暗世界中的黑暗,或許這也是尋找光明的路途也說不定。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22
帝都兆【唐雲卷】 第二十九章 濟世之堂

    唐雲二人在暗道中摸索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走到了盡頭,盡頭的上空雨水淋漓而下。

    「這是哪裡?」唐雲抬起頭,漆黑一片,只覺雨水拍在臉上,不禁打了個冷戰。

    「這是濟世堂後院的井底,與我們進來時的枯井相通。」范寬兒望了望上空,從衣兜裡摸出一塊石子向上扔去。

    只聽「叮」一聲,井中落下一條繩索,范寬兒將其纏在唐雲腰際,自己抓住繩索向下拉了拉。

    「吱吱」聲又起,唐雲二人緩緩向上升去。

    「終於逃生了」唐雲心中一陣輕鬆,右手抓住井沿,剛想聚勁爬出來,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這隻手力道雄沉,猛地一提,將唐雲連著范寬兒一起提出井中。

    唐雲心中一驚,甫一落地,便向後急退了三步,這一夜變數太多了,唐雲緊繃的神經敏感之極。

    「二少爺不用怕,是濟世堂的常大夫。」范寬兒拖住唐雲,將唐雲腰際繩索解開。

    雨夜中,唐雲向黑影瞧去,見黑影向自己走來,忙上前一步道:「多謝常先生搭救。」

    「不必客氣,分內之事而已,你氣息微弱,脈象雜亂,快隨老夫進堂。」常大夫說話快絕,偏又吐字清晰,聽得唐雲甚是舒服。

    二人一行繞過後院屋舍,穿過小門,過了三間廳堂,才隱隱看到一絲光亮。

    唐雲二人隨著黑影向亮光走去,來到濟世堂正堂前,方行到堂門口,一道黑影便從堂中竄了出來。

    「唐雲,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黑影撐著紙傘,在唐雲身前停了下來,將傘交給范寬兒,拉起唐雲便向堂中行去。

    藉著燭火,唐雲驀地一楞,脫口道:「曹公公,你怎麼會在這裡?」

    原來這道黑影便是帝宮內侍之臣曹夢忠。

    「我來採購些藥材,路上遇見了寇校尉,便來接應你。」曹夢忠拉著唐雲坐下,對侍立在旁的小藥童道:「小木耳,快去泡些茶水來,給你師父和這兩位哥哥暖暖身子。」

    小藥童聽到傳呼卻是不為所動,轉首看向走進堂來的師父,一臉詢問之色。

    「嘿,怎麼這般木訥,我與你師父可是老交情了,快去快去。」曹夢忠見小藥童靜立在側,卻是不言不動,當下氣惱起來,圓臉忽的一繃,低喝道。

    「唐雲有金創之傷,三日內不得沾水,否則神仙難救。」常大夫向小藥童揮了揮手道:「木耳,去將治療金創之傷的醫具拿來。」

    小藥童聽到師父傳令,當下如釋重負,撒開雙腿便向左堂跑去。

    「這小木耳才這般大便通曉些醫理,你可真是教導有方啊。」曹夢忠看著跑進左堂的小藥童恍然悟道。

    「可惜他是個啞兒。」常大夫將唐雲濕衣褪下,輕聲道。

    「他是啞巴」唐雲聽得一愣,那小藥童生的眉清目秀,卻是個啞巴。

    「二少爺,我去幫小木耳。」范寬兒見唐雲臉色煞白,渾身抖動不已,心下著急,便想快些取來醫具,讓常大夫醫治。

    常大夫將唐雲上身褪盡,取來干布將唐雲身體擦拭乾淨,曹夢忠撐著燈台,站在二人身側,藉著光亮,唐雲左肩傷口映入眾人眼中,只見傷口處腫脹若球,汩汩地向外流出黑血,週遭皮肉早已被雨水泡的死白,死白中有隱現黑紋。

    曹夢忠見傷口竟是這般慘狀,低頭罵道:「這幫無恥之徒,對一個孩子竟也下得狠手。」

    常大夫雙眉緊鎖,猶豫片刻方道:「傷口處皮肉早已壞死,只能切除了。」

    「常大夫,醫具來了。」只見范寬兒抱著一隻籐箱從左堂走了出來,小木耳將銅盆支在常大夫身旁。

    「范寬兒,將我衣服收起來。」唐雲神情漸漸恍惚,只是隱隱覺得衣服中有重要的東西。

    范寬兒沒有多問,將唐雲衣物揉作一團抱在胸前,神情緊張地看著唐雲左肩的傷口。

    「左肩傷口卻還好辦,只是背脊的劍傷難辦些,風壓透入肌理,如今淤血擴散,只能放血治療了。」常大夫將火油塗在唐雲傷口上,火油性烈,疼地唐雲猛地衝起,渾身瞬間沁出一層冷汗汗。

    「放血治療?」曹夢忠面色一沉,喃喃道。

    「可惜唐雲已失血過多,身體虛弱,只有七日之後方能放血。」常大夫待火油完全浸入傷處,放拿起柳葉刀對范寬兒道:「將唐雲身體縛住,切除過程會有些痛楚。」

    「那這七日之內,唐雲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曹夢忠將燈台交給小木耳,自己與范寬兒合力縛住唐雲。

    「生命危險卻是沒有,只不過背脊疼痛難耐,使人受盡折磨。」常大夫神情專注,柳葉刀快速在傷口處飛旋起來,唐雲渾身抖動不已,口中「咿呀」呻吟。

    「二少爺,你忍著點,就快完了。」范寬兒見唐雲痛的面無人色,不禁哽咽道。

    幾息過後,傷口腐肉終於切除殆盡,而這時的唐雲也早已氣息微弱,癱作一團。

    常大夫將金瘡藥塗在紗布上,將傷口仔細包紮結實,找了件乾爽的衣服給唐雲換上。

    「渴,我好渴。」唐雲躺在大堂的靠椅上,口口中不住低語。

    范寬聽見唐雲呼喚,忙端起桌旁茶碗向唐雲乾燥的口中送去。

    「快住手,這會要了他的命,金瘡之傷最忌飲飲水。」常大夫一把奪過范寬兒手中茶碗,厲聲道。

    「那怎麼辦?」范寬兒知道人若是失血過多,必定口渴難耐,看著唐雲憔悴變形的面容,范寬兒心急不已。

    「木耳,去取羊脂大餅來。」常大夫轉首對小藥童道。

    不一會兒,木耳回來了,將盛有羊脂和大餅碎屑的瓷碗遞給師父。

    常大夫將瓷碗放在鼻下聞了聞,將碗中之物拌勻,令范寬兒餵給唐雲。

    吃了半碗,唐雲不再呻吟,也不喊口渴,竟漸漸轉醒過來,范寬兒見唐雲竟清醒過來,不住向常大夫道謝。

    「老常頭,你曾說你年輕的時候在軍中做過行醫,我本是不信的。可今天你這『肥脂止渴』的手藝卻是出自軍中土方無疑,原來你說的是真的吶。」曹夢忠見老友醫術高明,不禁感歎道。

    「你呀你,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常大夫輕撫頜下銀鬚,豪爽笑道。

    「如今三候已然倒台,看來帝君這次是下了狠心啊。」常大夫將醫具收起,喟歎道。

    「一切都是李復庭搞的鬼,這廝在朝一天,天下就不得安寧。」曹夢忠憤然道。

    「不見得吧,這天下是帝氏的天下,天下只有一個帝釋天,卻有著千萬個李復庭。」常大夫見一切收拾妥當,便與曹夢忠坐了下來,唐雲也被范寬兒和木耳移到了右堂靜養。

    「這天下敢直呼帝君名號的,只怕也就你老常頭了,哈哈。」曹夢忠聽得一愣,當下自嘲不已已,「帝君確是心狠手辣,可歷代帝君又有哪一個是仁慈之君,李復庭我老曹定要扳倒你!」

    「天下沒有我常定軍不敢說的話,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無所謂什麼忌諱不忌諱,只求心中痛痛快而已。」常大夫抿了口清茶,淡然對道。

    「好一句只求心中痛快,做人做到你這份上,還真是無所他求了,哈哈。」老友性情直爽,脾性古怪,總是語出驚人,曹夢忠早已見怪不怪了。

    曹夢忠望向堂外,天還是那般暗沉,雨卻是漸漸停了下來,一種靜怡的氛圍充盈在濟世堂中,曹夢忠暗暗鬆了口氣,「快天明了吧,雨消停停了,一切也都該消停了,只盼唐雲能快點好起來,這苦命的孩子。」

    「彭彭」「常大夫,常大夫,快開門,有人受傷了。」便在眾人享受著片刻的寧靜之時,大門外忽的傳來一陣噪雜,將眾人心中這份難得的寧靜撕的粉碎。

    「范寬兒,我的衣服在哪裡?」唐雲吃過羊脂大餅,氣神漸漸恢復,只是背脊和左肩不時傳來刺痛,斜靠在竹床上,輕聲問道。

    「衣服在這裡,二少爺。」范寬兒將衣服放在唐雲身旁,小木耳侍立在旁,靜靜地看著二人。

    「還在,書還在。」唐雲吃力地抬起右手向衣服摸去,臉上一陣欣慰之色,如釋重負地躺了下來。

    「書,什麼書?」范寬兒將衣服解開,濕漉漉的衣服中赫然出現了兩本用油紙包裹的書本,雨水被擋在油紙外,書卻是毫髮無傷。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22
帝都兆【唐雲卷】 第三十章 堂中鬥智

    「外面怎麼這般吵鬧?」唐雲臉色一變,渾身一個激靈,「莫不是禁軍衛追了過來?」

    「你不要擔心,我去看看。」范寬兒將書塞進唐雲衣服裡,便向外跑去。

    剛跑到門口,忽的竹簾被人撩起,只見曹夢忠手中握著一柄柳葉刀衝了進來。

    「大家不要動,靜靜躲在這裡,外面可能是禁軍衛的人。」曹夢忠圓臉已沁出冷汗,想必這禁軍衛難纏的緊。

    「木耳,去開門,」正待大家心慌不已,正堂傳來常大夫鎮定的聲音。

    小木耳向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語後,撒腿向外跑去。

    濟世堂分為三廳三堂,三間後廳是儲備藥材之地,左堂存放些醫療器具,右堂是安置病人的靜養室,正堂是會診之所。

    如今常定軍便端坐在正堂之中,頭上懸著「濟世行醫」四字大匾,左手握著書卷,右手捧著一杯清茶,燭火搖曳,熏爐飄香,好一派閒情逸致。

    常定軍方作好這些派頭,小木耳已領著眾人向堂中行來。

    「踏踏」「踏踏」唐雲一聽這聲響,心如死灰,果然是禁軍衛。

    常定軍尋聲向堂外望去,見是一隊軍官,忙放下書卷和茶碗迎了上去。

    「原來是季校尉,又是哪位軍爺吃壞了肚子,也不必您親自過來啊,傳訊一聲便是。」濟世堂開在帝都附近,這些軍衛本是常客,早已混的臉熟。

    「吃壞肚子這等小事,也請不動你常大夫啊,是天命教的一位道友,不慎被賊人所傷,性命垂危,快些瞧瞧吧。」幾個時辰前,季和下令嚴查北官區,唐雲沒有找到,卻是救下了被寇宗所傷的道隱。

    季和一聲令下,眾軍衛守在堂外,兩位軍人將早已昏迷不醒的道隱抬了進來。

    常定軍擅治金瘡之傷,行醫無數,便看到道隱胸前傷口也不禁暗蹙眉頭。

    「常大夫,這位道友可還有救?我們發現時就已是這般昏迷。」季和在旁小聲問道。

    「季校尉也是用刀行家,你看這傷口細長,一刀所致,雖入肉不深,但風壓已震傷內臟,這傷口還好辦,只需金針縫合便無大礙,只是這內臟的損傷卻是無藥可醫。」常定軍挽起袖口,蹲在床邊將道隱上身盡數褪去,傷口處黑紅相雜,皮肉外翻,甚是嚇人。

    「這麼說,這位道友救活的希望不大,還望常大夫盡力而為啊。」季和說話心不在焉,雙眼如電,只是不住的在堂中掃視。

    「天命教徒?追殺自己的道人一共有四個」唐雲心下盤算,「只盼此人便是那四人中的一個,這樣陳伯和寇叔勝算便多一些。」

    「等等」常定軍忽的化掌為指,點在道隱傷口靠近心臟一寸的地方。季和見常定軍手法古怪,當下細心瞧去,只見道隱傷口竟起了變化,原本已停止出血的地方竟開始向外汩汩流出黑血,一股腥臭之氣撲鼻而來。

    「這是怎麼回事?」季和驚奇問道。

    「這道人功法深厚,在中刀之際便自閉心脈,使血液繞過傷口循環,這樣可保一時之命,但心脈久閉,致使昏迷不醒,若不及時解開,只怕會氣閉而死。」常定軍快速解釋道,手底下更不含糊,先用火油將傷口消毒,拿起木耳送過來的針線快速縫合起來,手法嫻熟,看的眾軍衛眼花繚亂。

    「如今外傷已無大礙,是死是活便看他造化了。」一刻鐘過後,常定軍已將道隱傷口縫合完畢,又細心包紮好,擦了擦額角熱汗道。

    「常大夫醫術通神啊。」季和臉上似笑非笑,轉首對屬下道,「如今道友已醫治妥當,速將其送到衛所細心照料,不得有誤。」

    「是」左右二人領命而去。

    操勞了一夜的常定軍早已是疲憊不堪,以六旬之軀連做兩個手術,如今靠在竹椅上是半分也不想動彈。常定軍正要接過木耳遞過來的茶水,忽見季和神情古怪地看向自己,當下心中一沉,「這小子不會是覺察到什麼了吧。」

    「常大夫,看樣子你這一夜都還沒有睡啊,我來的時候老先生似在,難怪有這麼高明的醫術,晚輩受教了。」季和雙目一轉,淡然道。

    常定軍聽得一愣,忙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

    聽到這話,西堂三人心中一沉。「糟了,被這廝覺察到了。」曹夢忠圓臉一繃,心中已盤算起對策來。

    聽到外面季和的話,唐雲咬了咬牙,從床上掙扎起來。

    「二少爺,你要幹什麼?」范寬兒見唐雲舉動古怪,忙上前扶住唐雲。

    「我要從後院井中出去,我不想拖累大家。」唐雲頭腦昏沉,眼前模糊一片,恍然向前走去。

    「嗯,這樣也好,不過不是躲在井裡,而是從後院牆角的洞中出去。」曹夢忠若有所思道。

    曹夢忠的話聽得唐雲二人一愣,不解地看向這位大肚翩翩的公公。

    「也只有這麼辦了。」曹夢忠不理會唐雲二人詢問的目光,提起柳葉刀竟向自己左臂砍去,一聲細微的裂響過後,曹夢忠左臂赫然出現一道三尺的細長傷口。

    唐雲二人一驚,范寬兒忙上前奪過柳葉刀,低聲道:「曹公公,你這是作何?」

    曹夢忠更不搭理二人,從身後竹櫃中取出紗布胡亂纏在傷口上,邊纏邊對唐雲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了,你出了後院,便去西商區,找到倪公府,示出此信物自會有人接應。」

    曹夢忠將一塊紫牌塞進唐雲衣服裡,轉首對范寬兒道:「小寬,你隨我出去,記著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一個侍從小太監。」

    范寬兒聽到曹夢忠竟是這般安排,口中急道:「怎麼可以丟下我家少爺一人呢,他還有傷在身。」

    「若不如此,我們都會死!」曹夢忠抹了抹額角冷汗,低喝道。

    「范寬兒,你不用管我,我撐得住,快隨曹公公去吧。」唐雲聽到曹夢忠的話心中一陣輕鬆,禁軍衛要的是自己,若自己離開,大家便會安全了。唐雲對著范寬兒黯然一笑,跌跌撞撞穿過西堂後門向後院行去。

    「二少爺」范寬兒心酸不已,眼睜睜地看著唐雲消失在自己眼前。

    而此時正堂中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只聽「踏踏」之聲不斷湧進堂來。

    季和坐在常定軍身旁沉聲道:「敢問常大夫今夜所醫治的那位病人現在何處?」

    常定軍聽得心中一震,正想矇混不知,卻見西堂竹簾「唰」的被撩起,從堂中走出兩人。

    「原來是季校尉吶,我說呢,濟世堂怎麼會這般熱鬧。」范寬兒攙扶著曹夢忠從簾後走了出來,曹夢忠面色如常,走到季和對面的靠椅上坐了下來。

    「是曹時奉,您受傷了?原來常大夫衣袖上的血跡是您的啊。」季校尉佯作吃驚道,雙目卻是緊緊盯著范寬兒。

    「咱就是你口中的那位病人,方纔這雨下了好幾個時辰,我便在西堂小憩了片刻,不想卻被你們這幫武人攪了咱的發財夢。」曹夢忠若無其事道,接過小木耳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心中暗道,「這季和心思縝密,卻是可怕的緊。」

    「曹公公受了刀傷,可要忌飲三日啊,不可再喝了。」常定軍與曹夢忠一唱一和,瞧得季和真假難辨。

    「瞧咱這記性,剛剛常大夫還提醒過,又忘了。」曹夢忠恍然歎道,拍了拍圓圓的額頭。

    「您想發財還不容易啊,還用做夢,呵呵,敢問您這刀傷是怎麼弄的,是哪個不懂事的傢伙,老子去提點提點他。」

    雖然這曹夢忠與季和都是正七品,但這內侍總管卻是權柄極大,此人護短是出了名的,所以一般軍衛遇到太監都是極客氣的,誰讓人家後台硬,而自己的上司卻是個軟柿子。

    「這刀傷說出來不怕大家笑話,」曹夢忠心思飛轉,笑道,「與咱同一天執勤的張殿衛,一手纏刀絕活耍起來煞是好看,於是我就求張殿衛教了我幾招,今日下午我一個人在後院正耍的歡,誰料刀刃竟纏到自己身上,頓時血流不止,這不就到了常大夫這裡。」

    「纏刀?莫不是那張維方。」季和略想了想道。

    「哈哈,你也知道纏刀張維方,我看今年的龍牙校尉非他莫屬了。」曹夢忠表情誇張,心中卻想著怎麼脫困。

    「那是啊,纏刀張維方軍中誰人不知。」季和違心應道,雙眼閃過一絲陰影。

    「那就聊到這裡吧,病也看了,常大夫也累了一夜了,也該讓神醫休息休息了,季校尉,你看?」曹夢忠心中暗肘,「此人處事圓滑,定不會硬來吧。」

    果然,只見季和起身向曹夢忠讓了讓,便傳呼軍衛收兵解散。

    曹夢忠向常定軍道了別,便隨季和向堂外走去。

    待木耳關上大門,季和笑道:「曹時奉,我這裡有馬,要不借你兩匹。」

    「那敢情好,小安子不會騎馬,就借一匹吧,到了宮裡,我派人給您送回去。」曹夢忠圓圓的腦袋晃來晃去,卻是瞧得眾軍衛不禁莞爾。

    「得得」「得得」軍馬腳力強勁,旋踵之間便已遠去。

    「你們兩個盯著這個太監。」看著遠去的軍馬,季和面色忽的陰沉下來,對左右道。

    「是」

    「對了,若是那個小太監半途被放下馬來,便將他抓住,知道了嗎?」

    「若他們一路行到帝宮呢?」左邊軍衛問道。

    「若是那樣,便證明那個少年不是唐雲。」季和也是苦惱不已,唐雲封爵的時候自己這支衛軍正好在外訓練,而平時又要守衛帝宮,所以一直不曾見過唐雲真面目,只是知道唐雲封爵時是二十歲的少年。

    「那這裡還用監視嗎?」

    「派人蹲點就行,好了,天快亮了,快到繳令牌的時辰了,回營!」

    「踏踏」「踏踏」這支從黑暗走進光明的軍隊,雄赳赳氣昂昂的班師回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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