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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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二章 城地暗道(1)

    劉雲清回到廂房,便喚來了店夥計要了一份飯菜,如今衣服破了卻是不好辦,只有等到明日早晨喚店夥計幫著去買一件了。

    劉雲清將身體擦洗乾淨,身上的傷口都是些皮外傷,並無大礙,店夥計很快就將飯菜端了上來,方才一陣劇烈運動之後,肚腹空泛,餓得發慌,拾起筷子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如今已近亥時末,客棧的行客都進廂房休息去了,偌大的客棧中只有幾點籠燈亮著,高闊的大門也被店夥計關上了,對著路口只留了一扇偏門半閉著。

    兩個夥計守在門側,他們是要守到子時才能關門的,這是客棧的規矩。店夥計勞累了一天,如今早已是心神俱疲,眼看就要關門睡覺了,剩下的幾刻鐘卻是等的心中煩亂,便覺得漫長無邊。

    「小三,方纔你去那邊看到了什麼?怎麼回來就神經兮兮的。」

    「啊?護龍樹成精了。」

    「成精了?瞎掰。」

    「方纔我們七個還有幾個行客聽到巨響就過去看了看,你知道看到了什麼?」

    「什麼?不會是樹精變成了裸體美女,勾引你們,吸取你們的陽精?呵呵」

    「去你的,別胡說八道,我們看到了兩個用樹籐纏繞的樹繭,樹繭很大完全可以裝下一個人。」

    「樹繭?你們還看到了什麼?」

    「我們進去的時候,密林裡空氣尖銳,漫天草葉翻飛,甚是嚇人,那兩個樹繭底部都有裂口,我懷疑方才聽到的那聲巨響就是樹繭爆裂的聲音。」

    「樹繭中跑出來了什麼?你們看到了嗎?」

    「沒看到,估計真是成精了,護龍樹煉出了樹精,如今樹精跑出來了,只怕我們這裡不安靜啊。」

    「那怎麼辦?老闆怎麼說的?」

    「老闆說先將樹繭燒了,讓我們保密不能講此事說出去,明天老闆上一趟九仙山請幾個道士來,做做法事。」

    「還是老闆英明,時間到了,關門,我們下去睡吧。」

    漆黑的大堂中只有偏門外的幾點籠燈亮著,悄悄透射來幾道昏黃的光線,店夥計打個哈哈,二人向偏門走來,準備關門。

    平時晚上也是這般陰森光景,但卻從來不覺的害怕,但今晚兩人卻是面面相覷,不覺提心吊膽起來,生怕樹精忽的闖門而入,將自己陽精吸了去。

    昏黃的光線隨著門外的籠燈搖曳著,二人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腳步聲,還有偏門隨風搖曳的吱吱聲,不由加快了腳步,忽的「絲絲」一陣輕響從門外傳來,射進門縫的光線一晃便暗了下來,二人頓時止住了步子,渾身不住哆嗦,隱在黑暗中的臉早已嚇得蒼白,二人便像定住一般,想要轉身逃跑雙腳卻是怎麼也不聽使喚。

    二人心中忽的一滯,皆想這下完了,樹精尋仇來了,我燒了樹繭,這下死定了。二人緊張之極,想要喚人,卻是怎麼也喊不出口。

    一股厲風撲面,二人緊緊閉上了眼睛,渾身繃緊,心早已灰冷,在樹精面前已經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一息之間,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二人覺得身子一輕,再無先前那般壓迫感,忙睜開眼睛,卻並不見什麼樹精,昏黃的光線依然在門縫中搖曳,「絲絲」聲也消失了,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方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身體動不了?」

    「樹精找咱們來了,但不知為什麼卻放過了我們,別說了,快關門,睡覺。」

    「對對,人多的地方,人氣重,妖邪是不會輕易靠近的。」

    「吱吱彭」偏門關上了,堂中完全暗了下來,二人心驚膽戰的摸黑向後堂走去,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是夜子時,暗街巷,漆黑的白府

    這是一條昏暗的甬道,四周都是潮濕的岩石,腳下是濕滑的石階,不時有水滴「叮叮」的跌落在岩石上。

    陰冷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多年不化的腐敗氣息,向腐爛的屍體身上散發的臭味。

    秦乞不禁屏住了呼吸,伸手摀住鼻子,每隔十步在巖壁上便出現一盞銅燈台,燈台上也不知燒著什麼,一股夾雜著腥味的黑煙滾滾升起。

    悄無聲息,整個甬道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使人潛意識中想起了某種回歸,某種輪迴。

    早先突然昏厥,直到現在秦乞的腦袋還是混混沉沉,「沒想到白府竟然有這等幽暗隱蔽的甬道,看著土層構造應該已經通到城外了,沒想到葉煌城下竟也是暗巷縱橫。」

    秦乞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身邊默默前行的白爺道:「白爺,難道這地下的暗巷便是光明朝時藏兵庫?」

    「沒錯,這暗巷遍佈整座葉煌城,相對與光明朝時的葉煌城,如今的城池小了一倍不止,所以有些暗巷就通到了城外,只不過在宗朝時許多暗巷被封,而且這些暗道的入口也被人遺忘,所以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城下的秘辛了。」白爺輕咳了一聲,沉聲道。

    「相傳這地下藏兵庫可藏精兵三十萬,還不算器具、糧草、馬匹、水庫等。」秦乞接口道,望了望曲如蛇腹的甬道深處,搖了搖頭跟在白爺身後,硬著頭皮向前走去,走了也有幾個時辰了,也是無邊無盡,令人心生疲憊。

    「想當年,光明王一聲令下,一百萬苦丁費時三年才將藏兵庫挖成,據說庫中若糧草充足,可令二十萬軍隊,十萬匹戰馬生活三年。可見當時的藏兵庫儼然已經是一座地下城市了。」白爺見秦乞對這些歷史頗感興趣,便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白爺真是淵博,小子佩服。」果然秦乞聽完,咂咂嘴,卻是驚訝不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巖壁,那一道道鑿痕已然可以觸摸得到,這段歷史秦乞不甚清楚,但他知道這一百萬苦丁三年後只剩下不到四十萬了,三年而已竟死了六成,到底是怎麼艱苦的勞作呢,也不知這地下埋了多少勞苦之死的壯丁。秦乞輕歎一聲,道:「竟然光明朝當時那麼強大,為什麼會被還是小族的宗朝取代呢?」

    「光明朝末世,災禍翻天覆地,黑暗逼民無路,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這個曾經輝煌近五百年的朝代即將覆滅了。於是太宗大帝出現了,帶領著宗族子弟推翻了這個黑暗的時代。」說道這裡,白爺神情肅穆,雙眼充滿了景仰,但夾雜著更多的是黯然。

    秦乞偷眼瞧去,分明在白爺落寞的雙眼中看到了一絲興奮,一絲光明。一種異樣的感覺忽的在秦乞心中升騰而起,原來與自己相處了三年的白爺,自己一點都不瞭解。也許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秘密,就像自己。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50
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三章 城地暗道(2)

    「到了,東西便藏在這裡。」白爺在身前一座銅燈台前停了下來。

    秦乞好奇的看著光滑的巖壁,卻是什麼也瞧不出來,抬頭望了望,前路依然曲折無盡頭。

    「鐺鐺」秦乞耳中忽的傳來兩聲微弱的金屬碰撞聲。只見白爺伸出左手,將銅燈台底座向上頂了頂,「呼」的一聲,燈台中的火焰忽的升騰而起,瞬間暴漲了數倍,烈焰灼燒的秦乞臉頰生疼,二人不禁退了兩步,靜靜的看著忽起異狀的火焰。

    黑煙熏熏而起,幾息過後,火焰小了很多,縮至手掌大小時,忽的傳來「彭彭」的悶響,一道刺眼的光線便出現在了二人眼前,忽然出現的強光令秦乞忙護住雙眼。

    其實強光並不是很強,只不過連續幾個小時都處在昏暗的甬道裡,忽然出現的亮光一時令秦乞接受不了。

    待秦乞能視物的時候,已經被白爺引進了一間石室,四周嚴絲合縫,秦乞一時訝然不已,這等精巧的機關卻是第一次看到。

    「感到很驚奇嗎?這是宗朝時的能工巧匠設計的,郎將軍賜我白府後,我無意中發現這處甬道和密室。」白爺聲音在石室的另一邊想起。

    秦乞住的地方也是石頭砌的,所以對石室陰冷,潮濕的氣息也算熟悉。石室越三丈見方,不算大。室內的佈置也很簡單,一座石頭案幾,案几上擺放著一本書卷,上面撲了一層厚厚的塵土,應該有些時日沒有人動了,案幾周圍有四條石凳,石凳上卻是一塵不染,像是早先被人擦拭過。靠近角落的地方隱約有一塊凸起的石櫃,白爺便立在石櫃之前。

    「無良,過來,你可認識這幅畫?」白爺轉過頭,側身道。

    秦乞聞聲瞧去,不禁一怔,在白爺身前的光潔的巖壁上竟然還有一幅畫卷,對於丹青秦乞很是感興趣,不由走到近前藉著四角的燭台細看了起來。

    畫卷長約三尺,寬一尺左右。這是?秦乞濃眉一擰,思索了起來。

    只見畫上是一位菩薩全身像,這位菩薩頭戴八髻寶頂,寶頂之上金光閃閃,祥雲纏繞。白淨的面容上,眉眼細長,智光隱現。身披金黃的僧衣,左手貼腰,持纏繞火焰的細長寶劍,右手半舉,握散發青煙的白綢經卷。再往下看,菩薩身下赫然側臥著一頭紫金卷毛雄獅,雄獅雙眼金光暴射,面目猙獰。整個畫卷筆法流暢細膩,人物神態飽滿祥和,顯然是一幅難得的佳作。

    秦乞並沒有注意精細的畫技,像是呆了一般,立在畫旁,不言不語。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是文殊師利菩薩。」白爺輕捻銀鬚,立在秦乞身後緩緩道。

    「頭戴八髻寶頂,雙手持握慧劍咒經,足下騎乘紫金毛獅,確是如來座下眾菩薩之首智慧、辯才第一的大智文殊菩薩。」秦乞定定的站在畫前,沉聲接道。

    「不錯,你說的很對,竟然知道是文殊菩薩,肯定也知道菩薩右手握的是什麼經文了。」白爺雙眼露出一絲訝然,沒想到秦乞竟然對釋教典籍也有所涉獵。

    「此八字大威德陀羅尼者,乃往過去無量百千恆河沙諸佛所說,為擁護一切行十善國王,令得如意壽命長遠,福德果報無比逾勝,諸方兵甲悉皆休息,國土安寧,王之所有常得增長。此陀羅尼能利益憐愍一切有情諸眾生故,能斷三惡道,能作一切安穩法,如佛現在處世無異。此是文殊師利菩薩身,為利益眾生故,現是身為咒神像。」秦乞並沒有回答白爺的問題,而是沉聲輕吟出了一段經文。

    白爺聽後,不再做聲,輕歎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坐回了石凳上。

    秦乞吟誦的這段經文其實是出自《文殊師利寶藏陀羅尼經》的一段,大意是說文殊菩薩為了化解諸方刀兵之災,諸人兇惡之性,自身變成八字咒神像,能斷一切情意樂之事。所謂的八字咒就是文殊菩薩智慧咒,也就是這幅菩薩像右手半舉的經卷。

    「菩薩右手握的是八字智慧咒,這幅畫有什麼意義?與八駿圖有何關聯?」秦乞吟誦完經文,便道出了自己的疑問,竟然八駿圖殘片被白爺暗藏在此,當然每樣事物都應該有關聯才對。

    白爺沒有說話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默然走到石室一角,將掛在巖壁上的銅燈台摘了下來。

    「其實八字智慧咒便是千百年來智者一直尋找的八駿圖!」白爺走到秦乞身邊,繼續道:「這八字智慧咒合起來就是般若,般若可以說存在也可以說虛無,因為沒有人可以看得懂,自然沒有人可以將其筆傳下來。」白爺說完後,靜靜的看著身邊沉思的秦乞。

    秦乞知道白爺口中的般若就是大智慧,其實到底大智慧是什麼?秦乞其實一點概念也沒有,還有就算得到大智慧有什麼用?可沒有人說的清楚,眾人只是含糊其辭道,「竟然八字智慧咒可以化解刀兵之災,那麼其中應該有十分厲害的武功,這樣才符合這個時代以暴易暴的價值觀,此咒又可以解開兇惡之源,那麼其中應該有普度廣善的製法,可以引導人們建立一個完美的善世界。」

    「我的病是一種罕見的腦裂症,應該是屬於精神層面的缺陷,才會無緣無故的昏厥,產生幻覺,甚至在幻覺中死亡,竟然這八駿圖能治好我的病,我想這八駿圖應該是屬於精神方面的東西,可以調整生靈的大腦。」秦乞蹲在地上,雙手蓬亂的頭髮裡,將自己聯想到的說了出來。

    「你想的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其實八駿圖就是八字智慧咒,雖然此咒沒有辦法用筆流傳下來,但卻被先賢們刻印在了八駿圖中,古語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便是這種情況。」白爺將秦乞扶起,對這畫卷舉起了燭台。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難道直接是精神的交融?先賢是怎麼做到的?」如此玄乎其玄的情狀,令秦乞頭腦發熱,一時混亂不堪,雙眼漸漸迷濛,無數幻影隱現,紅,稠膩如血的紅。怎麼?又發作了!秦乞心中一驚,忙用右手掐進自己的皮肉中,希望這小小的刺痛可以抵擋住海潮般混亂的思潮。

    「無良,你怎麼了?」白爺扶住秦乞,忙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黃的藥丸慌不迭的掰開秦乞青黑的雙唇。

    幾息過後,秦乞紫紅的臉漸漸退去,白爺深深呼出口氣,看著漸漸轉醒的秦乞道:「無良,不能在耽擱了,要是再頻繁的發作只怕你性命不保。」白爺說著將秦乞扶到石凳坐下,自己卻舉著燭台向畫捲走去。

    是啊,自己難道真的要死在幻覺中嗎?記得自己早先幾次讓自己記憶深刻的發作,不是自己用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頸,就是抱著腦袋拚命的撞牆,頻臨窒息的自己,滿身血跡的自己秦乞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許會在下一次的幻覺中悄悄的死去。

    秦乞拍了拍刺痛的腦袋,抹了把嘴角的口水,那藥丸真是苦啊,秦乞想看看白爺準備做什麼,便靠在案几上,慢慢站了起來。

    「白爺,你你這是幹什麼?」秦乞不顧疼痛欲裂的腦袋,驚呼一聲,向白爺撲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50
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四章 黑夜前晝(1)

    直到此時秦乞才知道銅燈台燃燒的事物絕非一般燃料,因為他細細看過畫卷的材質,只是一般的雲母箋,所謂的雲母箋是工筆畫常用的一種「熟宣」。生宣紙經上礬、塗色、灑金、印花、塗蠟、灑雲母等就製成了「熟宣」,這種紙經得住層層的皴染,墨和色不會輕易洇散開來。

    但無論什麼事物都有優缺兩面,這種紙的缺點是久藏會出現「漏礬」或脆裂。而這幅文殊菩薩畫捲上已然密密麻麻布上了一層細密的黑線,秦乞知道這是畫卷表面因長久暴漏在空氣中,而脆裂了。

    此時白爺手中的銅燈台已經爆出三尺烈焰,置於畫卷下灼燒了起來。

    秦乞從後面撲了個空,眼睜睜的看著這幅畫卷沐浴在黑煙熏熏的烈焰中。

    「白爺,你這是為何?為什麼要毀了這幅畫。」秦乞忍不住又問了一一邊。

    「無良,這火不同一般,它燃燒的溫度極低,不會燒壞畫卷的,反而會顯露出畫中的秘密。」白爺清的面龐映著火光,明暗不定。

    白爺轉首看著一臉訝然的秦乞,繼續道:「你可知道夜晚的墳塋上空總是漂浮著一些鬼火?」

    白爺見秦乞不解的看著自己,笑道:「世人皆道鬼火是死者的陰魂所化,實在可笑啊。」

    秦乞忍不住打斷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些鬼火其實與我手中燈台燃燒的事物相近,只不過是一種世人沒有發現的染物罷了。好了,不說了,仔細看清楚了。」白爺轉過身去,用手指了指漸漸變紅的畫卷。

    血?血一樣的紅,秦乞心中猛地一震,每當發作的時候,眼前總會出現一片稠膩如血的紅色,這顏色卻是與自己在幻境中的紅色一般模樣,這是巧合嗎?難道冥冥之中每個人都有既定的宿命嗎?秦乞濃眉緊鎖,雙眼猶如鷹隼,緊緊盯著畫卷每一息的變化。

    蒼白的畫卷留白處漸漸變紅,而畫上的文殊菩薩卻逐漸隱遁消失。忽的秦乞眼前一閃,只見畫中冒著青煙的經卷在烈焰中散開,一晃便在猩紅的畫卷中出現了八匹黑線勾勒的神駒。

    秦乞張口結舌,這些機括卻是神奇,自己活了這麼大從沒有見過,「這這就是天下八駿?」秦乞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定定的望著眼前玄異的畫面。

    畫上雖然出現了八匹神駒,但其中五匹卻是模糊不清,便像五團黑墨。而其中有三匹隨著灼燒時間越長卻是愈加清晰,便似活過來般,彷彿耳側都可聽到神駒「嘶嘶」的鳴叫。

    白爺繼續舉著銅燈台,對畫上的變化卻是不見絲毫訝然,想必白爺早已知曉其中秘辛,「無良,看那三匹神駒,八駿圖殘片就隱在那黑線當中,如今只找到三塊殘片,不知能不能治好你的腦疾?」說著白爺輕歎口氣,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燈台的烈焰,卻是不再言語。

    「一切都是天意,不用在意結果的,白爺的厚恩,小子便算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秦乞正看得入迷,忽聞白爺輕聲歎息,當下心雙眼迷濛,白爺待己如子,定不可辜負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就算治不好自己的病,那又有什麼呢。

    「得得」「得得」三匹駿馬忽的奔跑起來,秦乞分明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這是怎麼回事?正待秦乞納悶不已,腦海中忽的一聲炸響,整個人便似被雷劈中,瞬間天地逆轉,雙手抱著腦袋翻到在地。

    「頭好痛!啊!」秦乞抱著頭,滾倒在地上,不住將頭撞向堅硬的石板,血隨著一聲聲悶響四濺開來。

    白爺將銅燈台放回原位,漠視著因發作而痛苦的秦乞,冷冷自語道:「無良,能不能成功便看自己造化了,沒人能幫你。不要怪我,為了復宗大業,你只能背負起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文殊師利體,你就是這個載體啊。」

    「吱吱」在秦乞撕心裂肺的嘶喊中,忽的從石室側壁傳來細微的聲響,聲音很尖銳,直接穿透了秦乞的嚎叫,傳到白爺的耳中。

    白爺因激動而扭曲的面容忽的一沉,快步走到巖壁,從銅燈台後面的巖壁中拉出一條細長的紅線,紅線一端連著一個銅質的中空圓筒,白爺將圓筒放在耳側,像似在聽著什麼,忽的面上擠出一絲笑意,然後將圓筒擱在嘴邊,「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白爺將圓筒放回原處,深吸了口氣,將石室打開,一閃身便走了出去,至始至終都沒有再看一眼已經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的秦乞。門在二人中間悄無聲息的合了起來,第一次將兩人阻隔在兩個世界。

    「你們是?」秦乞從血泊中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眼前三道黑影,急忙將眼前的黏稠的血漬擦乾淨,

    「原來還在葉煌城地下甬道的石室,白爺怎麼不見了?難道方纔我又發作了,定是白爺去取藥丸了。」

    「吾乃奔宵,看來你就是文殊師利體了。」一道清越的嘶鳴從秦乞眼前的三道黑影中傳來,但聲音傳到到秦乞耳中卻成了人語,當真奇怪。

    秦乞正覺得不可思議,忽的眼前一亮,一匹神駒忽的從其中一道黑影中走了出來,這匹神駒渾身漆黑,四蹄金黃,毛色炳耀,週身散發出一層柔和的白光。

    「奔宵?是了,奔宵黑如紫墨,四蹄如金,夜行萬里。」跟白爺相處了三年,對於傳說中八駿的體貌特徵早已瞭如指掌,眼前這匹散發神光的黑馬確是符合奔宵的特徵,但秦乞說什麼也不能相信,秦乞猛地搖了搖頭,忽的沁出一層冷汗,這傢伙竟然能口吐人語,要麼是我瘋了,要麼就是這傢伙瘋了,或者我實在自己的幻覺中?

    「文殊師利體,做好闖關的準備了嗎?」一聲嘶鳴,剩下的兩道黑影中有走出顯出一匹神駒。

    秦乞暗歎口氣,小心望著這匹雪白的駿馬,心中自然震驚的無以復加,「自己竟然有這麼好的運氣,先是奔宵,這回又來了超影,看來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了,也好,在死之前能見到傳說中的八駿,也不枉此生了。」

    是了,緊隨奔宵現身的雪白駿馬便是八駿之一的超影,「超影者,渾身蓋雪,雙目垂虹,與金烏齊奔。」

    秦乞瞇著眼睛,坐在地上望了望兩匹神駒身後最後一道黑影,不知最後現身的是哪一匹?

    「文殊師利體,你準備好了嗎?」超影見秦乞傻坐在地上,便又問了一遍。

    「啊?準備什麼?」秦乞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一黑一白兩匹神駒,心中敬仰非常,真是神駿啊,從沒有見過如此氣質超然,不帶一絲瑕疵的駿馬。忽的秦乞心中一動,「白馬問我準備好了嗎?難道是問我準備好死嗎?」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51
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五章 黑夜前晝(2)

    「其實也沒有什麼準備的,闖過了關,得到了大智慧,自然就明白一切了。」最後一道黑影衝了出來了起來,瞬間整個石室便似進入了神幻之境,七彩光芒互相交融,四散照射,一晃便恢復了正常,當真神奇,竟然出現了神跡,只見在秦乞面前又多了一匹毛色青紫的駿馬,正昂首挺胸的看著自己。

    逾輝!這最後一匹週身散發七彩光芒的神駿定是傳說中的逾輝無疑了,「逾輝者,體色青紫,奔越之間毛散七彩,光芒四射。」

    秦乞知道在三匹神駒各有所長,奔宵耐力超長,翻山越嶺,不再話下。超影遇光便馳,驕陽之下,無與爭鋒。而逾輝雖然沒有奔宵的耐力也沒有超影的異能,但奔跑之時,毛散七彩光芒,其他生靈見之便伏。傳說光明王的坐騎便是逾輝。

    三匹神駒將秦乞漸漸圍了起來,「即是這樣,那便隨我們闖關去吧。」

    「你你們要帶我去哪裡?」秦乞根本聽不明白它們說得是什麼意思,就算要去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不是,秦乞見著三個傢伙將自己圍了起來,當下心中焦急起來,忙大聲喊道:「就算死,也要讓我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帶你去地獄!」

    還在徒勞掙扎的秦乞忽的一愣,地獄?秦乞忽的哈哈大笑,是啊,死了不就下地獄了嗎?但為什麼心中卻總覺得不甘心呢?

    放肆大笑的秦乞輕輕閉上了眼睛,還是流下了不甘屈服的淚水。

    秦乞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合上眼的一瞬間,三匹神駒皆嘶鳴一聲向自己單薄的身軀衝來,旋踵之間便消失在秦乞體內。

    石室安靜了下來,空氣中依然陰冷潮濕,石壁四角燈台漸漸暗了下來,掙扎的火焰悄悄的被漆黑淹沒,淹沒的瞬間,掛在石壁上的畫卷恢復如如昔,畫卷旁的石几上依然是一層厚厚的塵土,秦乞猶如入定般曲腿坐在案几旁,雙手合十,眉目低垂,閉眼靜坐。

    三月二十一,戌時二刻,羅城外東三十里。

    各牧州都有兩類兵種,一類是由各牧州州王統領的州府兵,州府兵乃兵農一體,平時為耕種土地的農民,農閒間隙由折衝府選拔組織訓練,戰時從軍打仗,武器、馬匹和糧草自備。由於這種兵制下的士兵是農民出身,平時務農,所以國家不必支付糧餉,所以愛各州都大行其道。

    而另外一種就是帝都的帝岳軍,帝岳軍屬於募兵制,所選士兵皆是正值壯年的強壯漢子,帝岳軍有軍餉,而且地位也遠遠高於一般的州府兵,武器裝備都是同一發放,戰鬥力極強,雖然在數量上州府兵遠遠多於帝岳軍,但戰力卻是相差甚遠。

    帝朝建國後,因為帝岳軍過於龐大,每年的軍費開銷十分巨大,所以帝君便將一部分帝岳軍下放到其他七域,以州養兵。這樣一來不僅可以緩解軍費壓力,也可以令帝岳軍監督各域。帝岳軍在各州的最高指揮所便是都護府,便算州王如果沒有帝君手令也是無權調動的。

    而閩牧州帝岳軍的營寨便按紮在臨海羅城外東三十里處。

    白若蘭從城下甬道出來,便急急趕了過來,因為後天便是九仙山天命教的祭祖大典,今晨帝都傳來飛信,如今定是要商量著部署了。

    白爺的馬車在軍營前一里停了下來,因為這裡已經到了軍營的防禦線內了。

    在馬車之前一道高逾三丈的石牆上燈火通明,投下的巨大陰影猶如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彷彿一不小心便會被揉捏的粉碎,石牆無盡的向兩邊延伸,直沒入遠處漆黑的夜色中。

    雖然看不真切,但白若蘭知道這道石牆便是軍營的大西門,石牆長約十里,將遠處兩側坡地連接在一起,而隱在兩側的坡地上皆建有高大的望樓,若是白天,望樓的哨兵可以將方圓十里之內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白若蘭雙手攏袖,微駝著背,向石牆走去。堅若磐石的石牆上一隊巡邏兵嚴整的從插滿火把的垛口前走過,「嚓嚓」「嚓嚓」便聽聲音也知道這些士兵定是身穿盔甲,全副武裝。

    白若蘭走到城門口,看著緊閉的厚重城門,稀疏的白眉漸漸皺成一團,輕輕自語道:「朗將軍治軍卻是嚴明,想要攻破這座營寨卻是難於上天啊。」

    城門兩側巨大的燈台的烈火熊熊,將門上雕刻的事物映入白若蘭的眼中,白若蘭瞬間縮緊瞳孔,卻是避開了。

    只見堅若磐石的城門上赫然雕刻著一副巨大的人像,這就是帝岳軍的戰神蚩尤像。古之蚩尤,乃戰神也,銅頭鐵額,首生兩角,口出獠牙,面貌猙獰,一人敵萬,無匹敵吁!

    白若蘭將沁出汗珠的雙手在衣角擦了擦,定了定心神,等待著城衛的盤點。

    「若沒有這帝岳軍,閩牧州早在十年前便被我正宗所奪回,希望這次能順利策反,畢竟是準備了十年啊,也是老天有眼,可借天工牌之案調走一部分帝岳軍」

    「白長史,請出示腰牌!」一道短促而渾厚的聲音打斷了白若蘭的沉思,早在馬車停下之際,白若蘭已經被石牆上角樓的哨兵盯住了。當白若蘭走到城門前,便從石牆上吊下來一名城衛,只有盤點合格才能將來人吊上營牆,大門沒有得到命令是不准開啟的。

    顯然這位士兵識得白若蘭,但例行的工作卻是絲毫不馬虎,藉著城門石壁上的燈台,城衛仔細檢查了白若蘭的腰牌,這才向高自己幾個品級的長官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將白若蘭緩緩吊了上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51
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六章 帝岳軍營(1)

    吊籃緩緩升上營牆,城衛將插在牆垛上的火把舉起,向左側的牆樓上走去。

    白若蘭在都護府的職位很特殊,雖然被聘為長史,但卻不是入冊官員,帝都也不會發給其糧餉。

    都護府在各域有一項特殊的權利便是可以自幕文職僚屬,幫助處理軍政事務。這種權利只有統帥出征時才有,由此可見一斑,都護府的職權有多大。在自幕的僚屬中職位最高的便是長史,下來是參軍、記室等一些輔助性質的官員。

    雖然這些僚屬不是入冊官員,不被兵部承認,但卻因為其突出的才幹深得其主公的信任,所以職權也很大,而糧餉更是從下撥的軍餉中調給。

    長史一般並不住在軍營,只有需要的時候才會被將軍調來參議軍政。所以在普通士兵眼中這些幄幕便顯得很是神秘,所以士兵總是對其敬而遠之。

    白若蘭站在高高的營牆上,目送著城衛消失在夜風中,瞇起眼睛俯視起被堅固的城牆保護在其中猶如圍棋星子般佈局的無數營房。

    目力所及滿是星火,白若蘭知道這是每座營帳前架起的盆火,布營猶如用兵,也講究虛實之道,那隱在暗中的營房只怕比自己看到的要多得多。

    偌大的營寨中竟悄無聲息,這是何等嚴明的軍紀,眾人皆傳言帝岳軍中銅規鐵矩,想來也確實如此了。

    白若蘭收回了煥然的目光也收回滿腦子的臆想,緊緊盯著自己身前最遠的一處星火,白若蘭知道那裡就是自己現在要去的地方雲右朗朗將軍的帥營。帥營位於整座大寨的中央,營帳前盆火高噴,左右聳立雲旗,金刀衛親自護營,片刻不離。周圍又有無數兵營拱衛,當真勢氣非凡。

    白若蘭定了定神,拿著腰牌走下了城牆,到城下營衛處換了匹軍馬,向帥營馳去。

    兩刻過後,白若蘭在下馬門前停了下來,下馬門距帥營五十丈,五十丈是步弓能射到的最大有效射程,這也是為了防止敵軍暗殺主帥而設的。若縱馬越過下馬門,營帳前的金刀衛便會毫不猶豫的將來者斬殺於營前。

    夜風西吹,吹到軍營中更是嗚咽,畢竟軍營乃殺伐之地,戾氣頗重。「啪啪」,帥營兩側高聳的雲旗被吹的獵獵作響,白若蘭整了整被吹亂的鬍鬚,抬頭望去。

    右側高懸帝都王纛,玄面紅篆,上書:「帝開元聖文神武皇」乃是當今帝朝開國皇帝的尊號。

    帝,乃當今皇帝的姓氏,也是帝朝的國號。開元,表明當今聖上是開國之君,帝之伊始。聖文神武,乃對帝君的溢美之詞,稱讚帝君文治武功當世無雙。

    左側也懸有一道雲旗,玄面黃篆,比之王纛要矮上一截,上書:「閩鎮北右雲朗」卻是朗將軍的軍旗。

    閩,表明朗將軍當下所屬地界。鎮北,是帝君賜予的尊號,想必這位朗將軍早些年定是戍衛北域抵擋北元有功。右雲,是現在朗將軍的官稱。

    雲旗之下便是兩側的金刀護衛,兩列十八人,人人亮黃甲冑,長的高大威猛,卻是給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金刀護衛見有人靠近,忽的三十六雙虎目精光暴漲,將四週五十丈內外迅速掃射一邊,最後目光皆落在了立在雲旗下的白若蘭,白若蘭雙手攏袖,低頭駝背,毫不在乎兩側凌厲的殺氣,依然默默地向前走著。

    竟然不出示將軍令,「叮叮」金刀出鞘,十八衛怒目暴焰,暗運功法,皆想斬殺而後快。

    想當初帝宗大戰時,皇帝派來的監軍,金刀護衛都敢擅殺,更何況一個小小的長史。

    「竟敢擅闖軍機重地!將軍令何在?」一道黃光閃到白若蘭身前,接近九尺的威武身軀俯視著眼前瘦弱矮小的白髮老人。

    白若蘭停了下來,依然是一副漠然神態,並不答話,側過頭望向帥營。

    也是軍中之人對白若蘭不甚熟悉,這幾年風平浪靜,白若蘭並沒有來過幾次帥營,也不怪金刀衛如此不客氣。

    「若無將軍令退出,否則格殺勿論!」金刀衛的職責是護衛帥營五十丈內安全無患,只要白若蘭退出下馬門,金刀衛就不會去為難他。

    白若蘭嘴角含笑,依然不言不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對於金刀衛他應該很清楚,他們竟然敢言那麼就敢做,他們有格殺的職權!

    金刀衛的耐性很有限,如今與眼前的老頭竟然說了兩遍話,這對於天下聞名的金刀衛是不小的挑釁,還是讓金刀去說話吧,「嘿」的一聲,眼前黃影向後電閃半步,金刀舉頂劈來。

    金刀當頭,風壓「絲絲」作響,白若蘭竟然還是不言不動,在金刀下依然一副若無其事,心如止水。

    這份定力看的周圍金刀衛「咦」聲大起,這種情況在金刀面前幾乎是不可能的。天下武技浩如煙海,但凡練武之人都知道,外連巧技,中練體魄,內練功法。三者相輔相成,互相協調方能體悟入神之道。

    這金刀的內練功法比較獨特,配合陰柔刁鑽的刀法可以使人心中產生魔障,讓人心神大亂,乃軍中上乘武技之一。

    而白若蘭竟然能在金刀之下若無其事,若非定力過人便是有深厚的功法相制衡,但金刀衛分明感覺不到半點風壓從眼前這個羸弱的老頭體內發出。

    「住手!速速退下。」便在金刀入腦的一瞬,營帳「蓬」的一聲被撩開,一道黑影驀地衝出,口中低吼。

    眾金刀衛聽到背後呼喝,皆「啊」了一聲,急向白若蘭頭頂的金刀衝去,「鐺」一聲,金光乍現,左側一位金刀衛將白若蘭頭頂必死一刀擋了下來,片刻的混亂過後,眾金刀衛迅速恢復了隊形,十八衛三層重防將從營帳走出的黑影護在中央。

    「白若蘭參見朗將軍。」白若蘭整了整被風壓吹亂的白髮,微微彎了彎腰,笑道。

    「你們退下吧,白先生請進。」黑影伸出左手,做出請的動作。

    白若蘭抬起頭,雙眼閃過一絲訝然,再次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自己看不透的人。

    每次見到朗將軍,白若蘭無形中便會築起一道牆,因為有這道牆在,所以白若蘭知道朗將軍永遠不會信任自己,只是互相利用而已。而這道牆便是強者之間天然的隔閡。

    白若蘭暗歎口氣,雙手攏袖,低頭走進了帥營。

    盆火前,只見黑影慢慢收回伸出去的左手,迎著火光,一身戎裝的將軍漸漸從黑暗中現了出來,身穿黑漆皮甲,胸前鑲蚩尤戰神像,後背鉚蒼龍扶搖圖,肩頭左右兩對金虎頭,身甲下墜七條鏈甲護在周圍,腳下蹬玄皮高靴,卻是極盡威武。帝岳軍皆配皮質甲冑,根據職位的高低,穿戴的甲冑的皮質也不盡相同,閩牧州南臨南冥,所以高級將領的甲冑皆從海中所得。眼前這位朗將軍所穿戴的皮質甲冑便是南冥大鯊魚的背皮所製,堅如金鐵,比之鐵甲也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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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七章 帝岳軍營(2)

    朗將軍撫了撫唇上短髭,略顯憂鬱的眼睛低垂了下來,轉身向營帳走去。

    營寨的制高點便是城牆上的塔樓,塔樓分佈在城牆的四角,偵查著周圍一切可疑的動靜。但帝岳軍紮寨的位置比較特殊,它是選在兩座高坡中間一塊平坦的地域,這塊地域便被稱作地龍坡,地龍坡正對著臨海的羅城,兩者成犄角之勢將閩牧州南域防禦了起來。

    為了保證地龍坡的有利位置,在兩側高坡上建有堅固高聳的望塔,望塔占高坡地勢,比之塔樓高出不少。望塔中駐有哨兵,晝夜巡查,絕不懈怠。

    哨兵結隊而過,隱在塔簷上的黑影小聲對同伴道:「小法,你說朗將軍會調兵護壇嗎?」

    「不知道,我們只是監視今晚所有到場的人員,至於結果是什麼不用我們管。」小法望了望半掩的玉兔,將隱在面上的黑布取了下來。而身旁半坐的另外一個少年定是他的師弟道相無疑了。這二人總是形影不離。

    「我教分壇的人都去了,還帶著李大人的信函,朗將軍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道相從瓦縫中摘下一株野草叼在口中望著遠處帥營前的星火。

    「上面讓我們來監視什麼?有什麼好監視的。」

    「師弟,稍安勿躁,你知道現在帥營中一共有幾個人嗎?」

    「幾個人?」道相聽的一愣,吐出了口中已經被嚼藍的草根,想了會道:「裡面有朗將軍,有天命教分壇主事,方才又進去了白老頭,早先進去的是一個軍人。」

    「那是朗將軍手下第一猛將杜飛。」

    「管他什麼飛,就是這四個人,為什麼問這些?」道相不解道。

    「但我的眼睛告訴我帥營中是五個人呢。」道法望著暗紅的月亮小聲道。

    「五個?還有誰,怎麼我沒有看到。」

    「師弟,今晚的月亮可真清晰,原來站的高處看月亮卻是賞心悅目。」

    「小法,到底怎麼回事?」道相被吊起了胃口,不住的問道。

    「還進去了一位頭戴斗笠身披黑衣的人。」

    「不可能,」道相打斷師兄的話,「金刀衛乃帝岳軍中第一護衛,連帝君的貼身侍衛都是金刀衛,突然進去了一個人,不可能瞞過金刀衛的。」

    「我也認為不可能,但他確實進去了。」道法依然躺在塔簷,若有所思道。

    「那個人是誰?」道相還是相信了,因為道法說的話總是對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看見了嗎?怎麼會不知道呢?」

    「是不確定,一切等到首座來了再說吧。」

    聽到首座,道相驀地露出了笑容,不再追問。

    「小法,你說金刀衛真的那麼厲害嗎?」

    「呵呵,師弟遇到對手了,你是刺客,金刀衛是護衛,的確是死對頭啊。」道法轉過臉,對自己這個師弟笑道。

    「我確實沒有與金刀衛交過手,還真是期待。」道相摘了株野草,將草根叼在口中,雙眼閃爍。

    「你有心魔嗎?」道法突然問道。

    「心魔?什麼意思?」道相皺起眉頭,不解問道。

    「金刀相傳是光明朝時一位默默無名的護衛自創的。這位護衛做了一輩子護衛,守護過五個將軍,到死都沒有人知道他。相傳金刀的功法被稱作伏魔功,只要你有心魔,便永遠勝不過金刀。」

    道法見師弟默然不語,接著道:「天下武技,不外乎外練巧技,中練體魄,內練功法。但凡宗師三者定然渾然一體,相得益彰。但這金刀刀法刁鑽陰毒,沒有一般刀法的大開大合,卻走得是陰柔的路子,要知道每種武器都有其最適合的使法,比如劍的輕靈多變,比如槍的雷霆電掃,刀便是沉穩大氣」

    「這些我知道,」道相打斷師兄道:「槍乃百兵之王,刀乃百兵之帥,劍乃百兵之秀是也不是?這金刀竟然與我的匕首很相似啊。」

    道法沒有理會師弟,繼續道:「金刀竟然要走陰柔的路子,當然以前的練法已經不適用了,所以這位護衛便自創鍛煉體魄的門路。但有了巧技,有了體魄,沒有功法相輔,只能落了下乘,這位武學天才從三十歲自創出金刀後,便試盡天下功法,卻都不合適,直到九十歲那年將死之際,感悟佛法,寫下了伏魔功十三篇,至此金刀才算大成,傳聞寫完後,這位天才就坐化了。」

    「真是傳奇,這些你怎麼知道的?」道相唏噓道。

    「我也是只知道大概,那本書被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殘缺不堪了,你知道嗎?」道法頓了頓接著道:「這位前輩出生時是七月一日,死的時候也會死七月一日。」

    「七月一,七月一鬼門開!」道相忽的渾身一震,訝聲道。

    「這是天意,在鬼門開這一天為世間留下一套降魔除妖的刀法。」道法接道。

    「這麼說,這位天才前輩直到死也不曾真正使出金刀嗎?」

    「是啊,窮盡一生,卻始終無緣得到,將死之時才得大道,師弟,你也是立志研武的,我希望你能突破自己的心魔。」道法輕輕拍了拍師弟略顯單薄的肩膀。

    「心魔,這位天才前輩直到死才突破大道,難道是因為他有心魔嗎?」道相忽然頓悟到。

    道法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自己的師弟卻是有慧根,乃大智若愚之輩,「那本書是殘破不全的,只有幾頁能依稀辨認,我也是這樣猜測的。書上最後說,金刀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人心中的魔性,只有克制了心魔,金刀不攻自破。」

    「沒有了魔,金刀便會消失。當今之世,人心難測,這位前輩卻是悟道了。」道相伸手入袖,輕輕撫摸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明日首座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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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八章 軍營秘論(1)

    望塔上的人早已離去,如今已是亥牌時分,地龍坡中依然星火閃爍,依然悄然無聲。

    帥營外金刀衛沒有半分懈怠,往常將軍此時早已離開了軍營,前往就近的羅城府宅,但今夜似乎情況特殊,連軍中第一猛將杜飛都來了。能成為金刀衛的護衛,都是喜好武鬥之人,其實以他們的身手並不比那些猛將差,自然見到軍中封號第一的杜飛,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老王,你說杜先鋒的槍術真的有傳言那麼厲害嗎?我怎麼就感覺不到半分。」一位立在外圍的金刀護衛用肩撞了撞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帥營。帥營中悉悉索索傳來互相討論之聲,但金刀衛只是護衛,他們關心的只有一人而已,

    「不知道。」老王顯然不願搭理這個多話的傢伙,瞇著眼睛,掃了一圈營帳,冷冷道。

    「嗶啪」身前盆火木料被燒得發出細微暴響,老王微微皺了皺眉頭,伸出左手向火盆探去,赤焰「轟」的一聲瞬間高漲,老王將沾染炭灰的手掌在衣服上撫了撫,挺起九尺身軀,不再動作。

    身旁護衛忽的見老王如此怪異的舉動,會心一笑,自顧道:「這個怪癖你還沒有改啊,這點小聲響也擾的你心中動盪嗎?」

    「小聲響?寧二,這是為了消除不利因素,要知道現在的暗器發出的聲響都是很小的,若刺客利用了這點小聲響,怎麼辦?」老王搖了搖頭,不再搭理身邊的同伴。

    寧二聽到老王的解釋,也不說話,轉首看了看平靜下來的火焰,盆火中的木料已經被老王一掌打得粉碎,再也發不出爆裂的聲響了。其實寧二心中很清楚,修煉金刀的人心中都有魔障,因為有心魔才會有金刀,所以老王才會怕這些很平常的小聲響。

    「老王,杜先鋒的槍術真的很厲害嗎?」寧二舊話重提,又糾纏起來。他知道老王隨著杜先鋒早些年鎮壓過宗朝餘黨。

    「不是不告訴你,這裡不是閒聊的地方,等私下在說吧。」老王擺了擺手,打起了馬虎眼。寧二嘴快話多,老王卻是不喜言笑,這兩人被分到了一組卻是造化。

    老王見這寧二抹了抹嘴,又要開口,暗歎口氣,忙道:「就先告訴你一些吧,杜先鋒的槍術叫做卷龍槍,是杜家的家傳槍術。還有他的槍你可能沒有見過,我也只是在那次伏擊戰中見杜先鋒用過一次,他的槍是赤骨槍。」

    「赤骨槍!」果然如老王所料,寧二猶如失了魂般,雙眼盯著暗紅的盆火,將金刀握的「咯咯」作響。良久才呼出口氣,向高大的帥營望去。

    帥營中共坐了四人,虎皮地毯上擺放了七張圈椅,這種圈椅是由榕樹的根部雕琢而成的,圈椅的椅面上有細微的凹陷,椅背也是微微外曲,人坐在上面十分舒服。

    七張圈椅,分為兩列東西朝向,還有一張上首是坐北朝南面向當今帝君的方向。首座背後高懸一副戰神蚩尤像,畫像兩側紅燭點點,青煙裊裊。

    朗將軍輕輕端起案几上的茶碗,瞇著眼睛掃視了一圈,沒有說話。

    左側圈椅坐了兩人,緊挨著朗將軍的是方才進來的白若蘭,白若蘭半閉著眼睛,輕輕捻著銀鬚。白若蘭下首是一位戎裝大漢,這人雖然長得甚是高大,但白面無鬚,眉清目秀,不帶絲毫軍人的凶殘戾氣,若是褪去這身皮甲,定會被人當做儒家子弟。

    右側首位坐著一位身穿藏青道袍的老道,老道約莫花甲之歲,身材胖圓,渾身透著股商人般的精明,卻沒有修道之人該有的飄逸。

    老道見在座的眾人皆沉默不語,輕呷了口茶,放下碗茶,抹了抹嘴,笑道:「將軍,考慮的怎麼樣了,今日已是三月二十一,只剩下一日佈置了。」

    朗將軍依然沒有說話,寬大的手掌拖住下巴,對著白若蘭微微頷首。

    「常主事,你也知道最近宗朝餘黨蠢蠢欲動,我軍不得不防。將軍分一千精兵護壇,已是最大的限度了,再者到時是否真有人來闖壇還說不定,就算有人前來,一千帝岳軍足以抵擋。」白若蘭低眉垂眼,見對面的老道伸著耳朵,等著下文,便接著道:「到時,閩王也會去祭壇,定也會分出州府兵前來護駕,在加上分壇修道之士,武裝力量少說也有四五千人,難道還怕區區幾人嗎?」

    「白先生分析的不錯,最近確實耳聞一些傳聞,閩牧州的糧庫在臨江子城,兵庫在神兵山下的冶城,這兩個地方從來都是由州府兵守衛,如今是三月農忙,白先生以為閩王這兩千五百人是從哪裡調來的呢?」老道渾身圓胖,但皮膚卻白皙光滑,老道說完後,低著頭輕輕搓著白皙的雙手。

    「閩王宮邸有禁軍五千,怎麼?不是從宮中調來的嗎?」軍中第一猛將杜飛忽的說道。

    「杜先鋒啊,若真是從宮中調來的我今個兒晚上也不會來這裡了。閩王宮中的禁軍是護衛宮殿的,怎麼會輕易調動呢,最多帶五百親兵。」老道搓完手後,又開始輕輕搓起臉來。

    「如今是農忙,自然也不會調動這些農兵,難道是從子城與冶城調動的?」杜飛猛的一拍桌子,卻是憤怒了,正當氣頭上,突然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自己,杜飛別過頭,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朗將軍,閩王從糧庫子城與兵庫冶城各調了一千府兵,糧庫自不必說,這兵庫可是存了十萬兵備,足可武裝五萬精兵。」老道點到為止,只是斜眼看著沉思的將軍。

    「我都護府與羅城鎮守閩牧州,北治內陸,南防外海。雖說今幾年太平無事,你也知道當年帝宗在南冥海戰,宗朝五百戰船逃離戰場前往南冥,若是此時這五百戰船歸來,偷襲我域,卻該作何?我們是絲毫不敢放鬆啊。」朗將軍歎了口氣,緩緩抬起頭,略帶憂傷的長目忽的睜了開來。

    「將軍的難處,我們都知道,可是」老道看著將軍,欲言又止。

    「常主事,若你是擔心兩庫安危,我們可以向閩王進諫將兩千府兵歸還,這樣便可以保證我域安然無事。」想起閩王所作的糊塗事,杜飛就來氣,抓住時機杜飛趕緊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杜先鋒誤會了,老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閩王的州府兵遠遠不如將軍的帝岳軍英勇,這次閩王雖然帶了兩千五百府兵護壇,但卻不一定能阻擋闖壇之人啊。」老道說著輕輕咳嗽了幾聲。

    「不是還有我一千帝岳軍嗎?」杜飛雙眼怒睜,一字一句道。若不是將軍在場,只怕杜飛早就一拳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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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域兆【秦乞卷】第六十九章 軍營秘論(2)

    「將軍是派了一千精兵,可是卻是護在外圍,分兵五處,守在各處要道,這不大材小用嗎?」

    「常主事,敵方人少,想要防怎麼防得住,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嚴守各處要道,斷其路,使其收尾不得相顧,再由府兵圍而剿之,這樣才是上策。」白若蘭撚鬚笑道。

    老道跺了跺腳,在一旁陪笑道:「白先生智計過人,智計過人。」心中卻暗恨:「這條計策如同雞肋,形同虛設。對方只有一二人,卻都是武技入神的主,不合兵一處,集中力量對敵,卻盡搞些無用的,也是,兵是人家的,自然人家說了算。」

    「常主事方才說閩王三千府兵也擋不下幾個闖壇怪客,竟然還有這等厲害的人物,我卻是不知。」杜飛才不管什麼佈兵,聽到這幾個闖壇怪客便來了興致。

    「杜先鋒有所不知,我教早在二百年前就分裂了,這些事情將軍應該知道的,這次闖壇之人就是隱教的易雲子。」常主事挪了挪身子,端起碗茶,不忘偷眼想朗將軍瞧去,只見朗將軍正望著自己,當下避開了目光,常主事呷著茶水,心中暗肘:「果然朗將軍對我教之事不感興趣,看來只有拿出李大人的信函了。」

    「易雲子,聽說此人武技入神,竟然此人要來闖壇,不知常主事可否詳細說說此人。」杜飛乃練武之人,對於武者自然甚是留意。

    朗將軍對此事不聞不問,這杜先鋒卻是問了起來,也該讓他們知道闖壇怪客的可怕了。常主事忽的笑道:「二百年前我天命教與隱派乃是一家,自從天易道祖羽化之後便分裂了。這隱派這些年日益式微,人丁稀少,但有一點卻是不容忽視的,便是隱派的武學。」

    「隱派的武學?那是什麼?」杜飛上身前傾,聽的入神,見長主事停了下來,便急問道。

    「我教首座刑天乃當世奇才,將我天命教武學發揚過大,外練巧技有清淨劍,中練體魄有流水步,內練功法有無為功。這些都是上乘的武學。而我教首座更是以一代宗師的身份集其大成。」常主事並沒有說隱派,而是不無驕傲的將天命教吹捧了一番。

    「天命教武學卻是高明,貴教首座更是武技入神,這些確是事實。」杜飛見著老道淨說些沒用的,厚著臉皮跟在後邊一個勁的吹捧。

    「雖然隱派式微,但其武學成就卻不輸於我教,易雲子的武技也與我教首座不相上下。堪稱當世兩大宗師。」常主事說道這裡緩緩站了起來,雙手負於身後,卻是輕輕吟唱起一首詩來,聽來卻是

    「五路觀八荒,

    電指祭金剛。

    身背紫龍泉,

    步風入天罡。

    妖魔不得近,

    正氣護吾身。」

    正待眾人低頭細品此詩時,只聽常老道解釋道:「這首詩中便包含了隱派的主要武學。第一句『五路觀八荒』中的五路就是人的五官,這是隱派中的體術,主要是聽覺,視覺十分敏銳,可察人所不察,之人所不知。第二句『電指祭金剛』說的是金剛指,此技配合功法,施展出來斷金破玉不在話下。第三句『身背紫龍泉』說的是隱派的第一利器龍泉古劍,配合此劍的有一套龍泉劍法。」

    只見常老道圓胖白皙的臉迎著燭火,對眾人道:「龍泉古劍遇邪必出啊。這第四句『步風入天罡』乃是隱派的另一體術,叫做天罡步。」

    說道這裡只見常老道支支吾吾道:「此步法玄妙深奧,卻不是我能瞭解的。最後兩句,『妖魔不得近,正氣護吾身』乃是隱派至上的功法正氣功。對於這些武學想必杜先鋒應該知道一些吧。」

    「怎麼可能?一人而已竟然身居如此之多入神武技,難怪天命教上下會這般忌憚此人。」杜飛聽的目瞪口呆,這般厲害人物自己雖然聽說過,但卻瞭解的愈多愈覺得此人的可怕。

    白若蘭只是笑了笑,他所關心的是大局,一兩個人怎麼能改變的了大局呢,要不然宗朝武技第一的儒將葉蒼千也不會敗了,八域也不會易主了。白若蘭道:「不知這般厲害人物為什麼會找上貴教,而且是在貴教祭壇之時?」

    「對啊,你不是說你們與隱派二百年前同屬一家,同祭天易道祖,隱派怎麼會在祭壇之時挑釁?」杜飛當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白若蘭的意思,這護壇就算是帝君的命令,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去送死啊,畢竟對方不是易於之輩。

    「這個」常主事白皙的圓臉忽的赤紅,吞吐道:「這個,不瞞將軍說,這個原因,在下真的不知道,這是首座下的遵旨。」常老道說完從袖中掏出了那份李大人的信函,恭敬的遞給朗將軍。

    「這也是理由?」只見杜飛「嘿嘿」冷笑起來,帝岳軍難道是這麼好騙的,想拉我們去做擋箭牌,哪來這等好事。

    「竟是這樣,一切就按常主事的說的辦吧,就再調一千精兵充當護壇守衛。」朗將軍忽的站了起來,將手中信函藏進懷中,轉身對著掛在眼前的戰神像,面無表情道。

    「將軍,這」杜飛聽的一愣,忽的搖手大喊。

    「杜飛何在?」朗將軍背對著眾人低喝道。

    「末將在此。」杜飛猛的單膝跪地,雙手托在胸前,略帶怒氣的回道。

    「明日卯時,率左軍營一千精兵入駐九仙山,務必周全天命教分壇眾人安全。這是軍令符。」

    一塊玄色令牌從空中劃過,落入杜飛手中,銅頭鐵面,正是戰神蚩尤像,杜飛將戰神令牌放入懷中,深吸口氣,對著忽然讓自己不理解的上司吼道:「末將領命,誓死完成。」

    「蓬」的一聲,隨著杜飛的離去,帥營中漸漸安靜了下來。

    常主事對著朗將軍與白若蘭拱拱手,笑道:「多謝將軍救兵,請將軍放心,勞軍之資不日便到。天色已晚,老道這就回山了。」常老道嘴上嬉笑,心下卻不得不佩服李大人的英明,李大人來函告訴自己,若是朗將軍問起事件起因,便推脫不知,然後將此信呈給朗將軍,此事必成。常主事揉了揉發酸的下顎,悄悄消失在夜色的軍營中。

    如今帥營中只剩下兩人,兩位互不信任的人,兩位心存隔閡的人。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8:53
閩域兆【秦乞卷】第七十章 軍營秘論(3)

    靜悄的帥營中,朗將軍與白若蘭站在大廳中,腳下是柔軟舒適的虎皮地毯,踏在上邊彷彿淌在雪地中,雙腳被無聲息的陷了進去。

    白若蘭微低著頭,望著腳下,等待著。

    「先生,你早年見過易雲子,覺得他會淌這渾水嗎?」朗將軍還是開口了,對於江湖事,卻是不如白若蘭博聞。

    「將軍,若蘭還是個熱血青年的時候,曾有幸與易雲子同游過莫干山。」白若蘭回道。

    「莫干山嗎?」朗將軍雙眼忽的瞇了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

    「易雲子,俗名叫陳耳,當時我十九,陳耳二十九。我們在莫干山下相識卻是因為一件事情。」

    「噢,什麼事情,能有幸見到隱派宗師?」朗將軍卻似來了興致。

    「呵呵,那是的陳耳還不是什麼隱派宗師,但武技已經十分厲害了。英雄救美真是在哪裡都能遇到,我那時遊歷八域之州,來到莫干山腳下,竟然看到三個無賴在調戲一名少女,當時我與陳耳都看見了,可陳耳卻無動於衷,甚至避而不視。我一個熱血少年怎麼能忍得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白若蘭自嘲地笑了笑,接著道:「我一介儒生又不懂武功,被打的倒地不起,那三個無賴將我扔在在一旁,又繼續開始了令人不齒的惡行。我躺在地上望著漸行漸遠的陳耳,忽的一股怒氣升了起來,坐地大罵道『虧你腰間還懸著寶劍,穿著藏青道袍,三尺至上皆神明,定讓你五雷轟頂。』當時我也是急了,罵的甚狠。」

    「聽到我的罵聲,陳耳停下步子,回過頭來,笑道『你這酸儒,真正的惡人你不罵,卻要罵我一個過路人,真是愚蠢之極。』雖然陳耳這樣說,但還是走了回來,令我沒想到的是陳耳的武功甚是高強,一晃便將三個無賴打倒在地。就這樣我們一起同游了三日,從莫干山下來後就分了手,之後再也沒有碰到。」

    「瞧先生這麼說,這易雲子卻是生性冷淡,不理凡塵俗世,當初竟然連個姑娘也不願救,那麼如今怎麼會去闖九仙山。這當中定有隱情。」朗將軍卻甚是精明,但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易雲子闖壇卻是要奪回天工牌。

    朗將軍見白若蘭沒有說話,似乎還陷在回憶中,便自顧道:「這件事定有蹊蹺,不知是否與那件事有關?」

    「將軍想說的是博物侯下獄嗎?」白若蘭心中冷笑道,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帝都的詔書明證,但各域勢力卻沒有不知道的,帝君在各域都佈置有暗探,而各域勢力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呃,這件事我也是略有耳聞,沒想到都已經傳開了,白先生都知道了。」朗將軍臉上一陣輕鬆,心中暗道:「自己卻是太謹慎了,這事都傳到下層了,自己卻是不知。」

    朗將軍又豈會知道白若蘭的間諜網足可比擬天策府的暗探。

    「這件事當然有蹊蹺,易雲子為什麼要闖壇?九仙山到底藏著什麼?就算易雲子要來,一千精兵足以抵制,可為什麼常老道卻是一臉惶恐,他到底在怕什麼?」白若蘭臉上做出困惑的神情,緩緩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站了這麼長時間對於一個老頭卻不啻於酷刑,只見白若蘭不停地繞著虎皮地毯踱著步子,緩解酸麻的雙腿。

    「卻是我的疏忽,先生快坐。」朗將軍一直是背著白若蘭,忽的一回頭,見白若蘭搖搖晃晃,心中忽的明瞭,老人家卻是站的困了。朗將軍將熱氣騰騰的茶碗遞給白若蘭,困惑道:「如今先生提出來的這三個問題,我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軍中暗探想要查探江湖事自然不易,但是這種事情對於白若蘭卻是簡單明瞭。

    這三個問題困惑了朗將軍,卻困惑不了白若蘭,白若蘭心中亮如明鏡,易雲子與博物侯、佛光和尚都有交情,天工牌是博物侯的,而弄丟天工牌的劉雲清卻是佛光的關門弟子,無論怎麼說,易雲子都有非插手的理由。只是第三個問題確實連白若蘭也不甚清楚,天命教首座刑天明日便到,可以與易雲子一戰,再加上九仙山護壇精兵,這四五千人馬卻還是閃閃躲躲,戰戰兢兢,這卻是太不合理了。

    白若蘭端著茶碗,陷入了沉思,所有的線索,所有的事件,猶如波浪般向白若蘭襲來,想要理清這般亂絲卻是太難了。

    朗將軍見白若蘭猶如癡了般雙眼緊緊盯著茶碗中碧綠的茶水,生怕自己的智囊想的入了魔,忙「先生」「先生」一遍遍的呼喚。

    也不知叫了多少聲,只見白若蘭手腕忽的一抖,茶水撒了一地,白若蘭不顧身上的水漬,猛的站了起來,這般舉動直瞧得朗將軍目瞪口呆,看先生這般失態,卻像是做了噩夢般。

    「先生沒事吧,等到祭壇之日一切都會明瞭的,先生定要保住身體,不可為了此事,苦思冥想啊。」朗將軍卻是的關心卻是真心實意。

    在一陣噓寒問暖之聲中,白若蘭被送出了軍營,白若蘭登上一直等在營外的自家馬車,向白府行去。

    暗夜之中,卻是風塵撲撲。

    「看你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啊,出什麼事了嗎?」車伕忽的撩開車簾,問道。

    「梁莊,我懷疑祝仙工也是闖壇怪客之一。」白若蘭又恢復了白爺的身份。

    「祝仙工?」梁莊忽的一震,隨即沉聲道:「不可能,如果他來了四五千人怎麼抵擋得住,這壇還用護嗎?不會的,不會是他。」

    「我也只是猜測,但願我猜錯了。」

    「朗將軍不知道嗎?」梁莊的鬼臉隱在暗中,只看得見精光溢彩的雙眼,梁莊雙眼瞇了起來,小聲問道。

    「我沒有告訴他,如果祝仙工真的來了,也可牽制帝岳軍,但這個人就像一把雙刃劍,只怕我們也要放棄計劃了。」白若蘭平靜道。

    「放棄,這這怎麼可能呢?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放棄。」

    「這麼多年一直沒有祝仙工的消息,同樣出現在九仙山的概率是很小的,也許真的是多心了。到時候見機行事吧。」白若蘭放下了車簾。

    「無良還好吧?」隔著簾子,梁莊微弱的聲音傳了進來。

    「現在已經入神了,這兩天不要去打擾他,到時候自會醒來的。」

    「駕」梁莊忽的一陣煩悶,抬起鞭子,狠狠抽在駿馬的後臀上,心中暗道:「八駿圖只是一個傳說,希望不要害死了無良,就算無良得到了大智慧,卻又對我們有什麼幫助呢?」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的了,就算是白若蘭恐怕也不知道吧。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23:53
閩域兆【秦乞卷】第七十二章 八大地獄(2)

    大金剛山,萬年幽谷

    幽谷中只有白濛濛一點亮光,白光中似乎還有幾點金芒,這點微弱光亮對於暗絕的幽谷來說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文殊師利體,你醒了。」也不知在血色曠野奔跑了多長時間,奔宵終於停了下來,見背上傳來微弱的呼吸聲,知道秦乞醒了過來。

    「這裡怎麼會有熱源?好舒服,還以為我早都被凍死了。」秦乞吃力的睜開凍僵的眼皮,雙眼酸疼,竟滲出血珠。

    「不要以為這裡是虛幻的,如果你凍死了,就真的死了,下來吧。」奔宵嘶鳴一聲,忽的前蹄高抬,人立而起,將背上的秦乞甩了下來。

    秦乞慘呼一聲,摔倒在堅硬寒冷的沙地上,只怕雙股早已皮開肉綻了,而雙手十指傳來的痛楚更是撕心裂肺,如今身體的感知在一點點的恢復,秦乞低頭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渾身忽冷忽熱,又是絕痛又是奇癢,直折磨的秦乞打起滾來。

    「這熱源來自前方的八大地獄,八大地獄又稱八熱地獄,這裡的熱是不受幽谷影響的。」奔宵見望了一眼滿地打滾的秦乞,不由搖了搖頭,走到近前,將秦乞叼了起來。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啊殺了我,殺了我吧。」秦乞被奔宵叼起,身子懸在空中,不顧雙手鑽心的疼痛,拚命的亂抓亂撓,只見鮮血皮肉落了一地,愈是這般,愈是難忍,秦乞終於嚎哭起來。

    「殺了你,你就真的死了,你是文殊師利體,這是你的劫數,你要明白,你是拯救世人的佛王。不是我要帶你來這裡,你的天命便是如此。」奔宵叼著已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秦乞向前走去。

    「我、我不要做什麼佛王,世人棄我欺我,我為何要拯救世人,殺了我,我忍受不了。」秦乞不管不顧,神經依然到了崩潰的邊緣,渾身皮肉脫落,鮮血橫流,先遭奇寒又遇絕熱,忽痛忽癢,任是誰也受不了。

    按道理人若是到了秦乞如今的境地,早已死絕。可秦乞只是不住的嘶吼,發瘋,任憑血肉的流逝,就是不見有死亡的跡象。

    經歷了先前排山倒海般的痛苦,秦乞慢慢平靜了下來,似乎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現在你應該感覺到了吧。」奔宵見秦乞漸漸恢復了冷靜,便叼著秦乞奔跑了起來。

    「原來這個世界只是精神的世界,無論我的身體毀傷到何種程度,只要我的精神不崩潰,我就不會死亡。」秦乞呼出口氣,心中暗道:「一切都是幻覺,我一定要保持冷靜,這樣才能走出這裡,接下來一定會更可怕的。」

    「不錯,就是這樣了。」

    「為什麼叫我文殊師利體。」秦乞對這個稱呼沒有一點概念,只是隱隱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

    「佛座下有四大菩薩,分別是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觀音菩薩、地藏菩薩。而文殊菩薩的智慧、辯才皆是第一,為眾菩薩之首,被稱為「大智文殊菩薩」。」

    「文殊師利體與文殊菩薩有什麼關係?」對於這些釋教經典秦乞還是知道的。

    「成就大圓滿佛必須歷經眾生、羅漢、菩薩、佛陀諸般過程。而你作為文殊師利體,是成佛的關鍵。」奔宵說話總是不快不慢,一字一句,似乎不帶一絲感情。

    「真的有佛嗎?為什麼我是文殊師利體。」如今秦乞早已糊塗了,什麼菩薩佛陀,秦乞從沒有想過這些虛妄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佛存在於人的識海中,千百年來並無真身佛現世。眾生的識海無一相同,有的是羅漢相,有的是菩薩相,大多數人是眾生相。這些都可以是天生而得的,但只有佛陀相必須要經過應劫才能達到。而你的識海已經達到了應劫程度。」

    秦乞忽的明白了世人都佛緣一說,或曰:「你與佛有緣,老衲想收你為徒。」想必這些人定是超越眾生相了。

    秦乞也活了二十多年,總是苦多樂少,對於世人也多是嫉恨,絕少有什麼憐憫之心,更無佛家的寬宏,只想自己與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過好就可以了,如今卻要為了世人而應劫,秦乞心中冷笑不已,這就是因果嗎,既然老天這般安排,老子便偏要逆天而行。

    「如果我不想應劫,你能不能放我回去?」秦乞是一刻不想呆在這鬼地方了。

    「只有闖關才能回去。」

    「你知道血明子嗎?」秦乞突然想起每當自己腦疾發作的時候,白爺總會喂自己吃金黃色的藥丸。

    「不知道。看到前邊的樹林了嗎?」

    秦乞隨著奔宵的話抬頭望去,迎著遠處八大地獄的暗紅,周圍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儘是高大的黑色線條,像是用毛筆隨手塗鴉的墨跡。

    「這是八大地獄的入口,劍樹刀林,方圓共一萬八千樹,每樹一萬八千枝,每枝一萬八千葉,遇風則長,遇血則生,若是跌入其中,身受十萬八千痛苦,永世不休。」

    「那那我們要繞過去嗎?」聽到這麼可怕,秦乞打了退堂鼓。

    「本座的速度追星趕月,閉上眼睛,我們衝過去。」奔宵長嘶一聲,瞬間加快了速度。

    秦乞依言緊緊合上了眼睛,只聽耳邊厲風呼嘯,「辟啪」聲大作,「遇風則長,遇血則生」秦乞嚇得渾身抖動不止,只怕這些劍樹刀林正在向自己圍攻吧,如今自己渾身浴血,正是這些怪物絕佳的食物。

    「到了,本座的使命已完,這裡是八大地獄的第一品,等活地獄。當你的頭頂盛開曼陀羅之時便是你過關之時。」

    只聽「砰」的一聲,秦乞摔落在地上,而奔宵早已不見了蹤影。

    厲風陣陣,完全的黑暗中,一隻暗紅的妖瞳緊緊盯視著自己,秦乞知道這暗紅的洞窟就是等活地獄的入口。

    如今真的是孤獨一人了,四周皆是劍樹刀林,想要逃離這裡,簡直是癡人說夢,秦乞暗歎一聲,坐在地上,卻是猶豫了起來。

    「我這般受盡毒苦,就算成就了佛王,卻要拯救世人,為什麼我要拯救他們。」秦乞忽的大笑起來,我便要反其道而行,我偏不進去,就算在這裡坐到死也不進去。

    但身後的「辟啪」聲卻是生刺刺的扎進秦乞的耳中,秦乞臉色一變,猛的轉首望去,無數的黑色線條向自己直直撲將過來。

    秦乞一個激靈,大叫一聲,翻身而起,不顧不管地向暗紅的洞窟奔去。

    噩夢才剛剛開始,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中,秦乞會遇到什麼呢?

    夢中千年,世間一天。穿過幽暗潮濕的地下之城,天已經大亮,新的一天有開始了,葉煌城依舊如昔,熙攘的人群,熱鬧的街市。明天就是九仙山大典,葉煌城多是道教信徒,所以早早就起來準備了,這可是一年一次的盛典,就是閩王都會參加的。

    郊外,運來客棧

    一夜無夢,劉雲清起了個大早,急急喚來店夥計給了些錢兩,便洗刷完畢,定定的坐在廂房等待著。昨夜與天命教徒一戰,衣服早已穿不成了,便早早差了店夥計辦置去了。

    劉雲清著上身,立在二樓的窗戶前,一臉嚴峻的望著遠處猶如傘蓋的護龍樹,昨夜要不是梁莊及時出現,只怕自己早就沒命看到今晨的太陽了。

    易雲子前輩怎麼還不來,明日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到時葉煌城所有天命教徒都會齊集九仙山,相信刺殺自己的『法相』二人也會趕回去護壇,想起昨夜這二人作戰遮遮掩掩只怕天工牌必是藏在他們身上了。

    陽光照在黝黑的肌膚上,一道道細長的傷口早已結了痂,發出微癢。劉雲清負手而立,一陣晨風吹過,貼著的肌膚,甚是舒爽,忽的一道黑影在眼皮子底下晃蕩起來。

    劉雲清心中一震,低頭看去,只見窗沿下卻是掛著一個包裹,劉雲清向窗外望了望,見四周無人便將之抄入手中,坐回桌邊。

    看著這青色褡褳,劉雲清臉上陰晴不定,沒想到自己竟被監視道如此地步,這肯定不是天命教的東西,他們志在殺我,不會玩這些把戲的。梁莊!劉雲清搖了搖頭,這個古怪的傢伙,有什麼話直接就說了,才不會這樣麻煩。

    劉雲清暗歎口氣,如今自己是生死不由己啊,褡褳打開了,裡邊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物什,就是一件淡藍長袍。

    劉雲清抓起衣服,自嘲笑道:「還真是缺什麼來什麼?竟然是白送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雲清之前還擔心這件衣服過小,沒想都穿在身上甚是合身,往往雪中送炭最是令人感激,劉雲清如今心情一想便知。

    穿上新衣,劉雲清習慣性的抖了抖衣袖,忽的一道信札從衣袖中滑落了出來。

    劉雲清心中一奇,拾到手中一看,頓時驚呼出口:「易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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