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兆【唐雲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脅迫
西商區之所以有名氣,那是因為這裡住著富甲天下的武商四家。武商起源於武縣,興起於宗朝末年。武縣位於東北的遼牧州,想當年帝宗南北割據時,武商身在帝營,充當國庫,幾乎三分之一的軍資都是武商一手操辦起來的,可想而知這武商的影響力之巨。
所謂四民之業,商賈居末。一千多年來皆是如此賤商,但是帝朝開元之後,對商人略有改善,甚至將武商四大家封為御商。
但是武商自己心中清楚,這御商可不是白封的,武商實力雄厚,帝君擔心再出現第二次南北割據,便將武商四家從遼牧州遷徙到了帝都,防患於未然。
如此做法雖然限制了行商的發展,但也使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四大家更是極力攀附權貴,以突顯自身身價。
想當年倪家與侯黨交好,果然沒過幾年便一躍成為四大家之首。但這就像是賭博,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如今三侯一夜之間倒台,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其造成的影響卻真實存在。如果大家還記得當日季和校尉故意刁難倪震亨險些使藏在車中的唐雲被其發現,便可想像一二,這倪家就在侯黨倒台的那一瞬身價狂跌,早就失勢了。
而位居其下,伺機待發的劉家便趁勢崛起,因為劉家攀附的是李黨,三侯倒台後,李復庭又被拜為太子太師,如今可謂權傾朝野了。
帝君自半月前便去真武山靜修齋戒了,李復庭趁機大肆肅清侯黨官員,為了補充缺額,將自己的親信爪牙多數提拔,這其中便有劉家宗族子嗣——劉時舉。
劉時舉是劉誓熊的侄子,也算是劉安世的堂兄。兩年前中進士,去年初才被分到刑部補了司門主事的缺,主事應算是各部司官中最低一級的官員,只帶了個從七品。
按理說這升職晉級也要層層遞進才對,不想這劉時舉卻連跳三級,被升為了刑部侍郎。
當初能補主事的缺口也是自己善刀筆,但如今能出人頭地,卻還要仰仗劉家宗族的長輩——劉誓熊。
劉時舉雖然出師儒教,但卻生在商家,自然知道「奇貨可居」這四字含義,而自己就是劉誓熊眼中的「奇貨」。
自己這身富貴便掌握在劉誓熊手中,行事自然也要多順其意方安妥。但令劉時舉不明白的是現在都已經過了巳時,劉誓熊竟然火急火燎的差人前來叫自己過府敘事,問了被轎而來的劉府護院,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了所以然來,這令劉時舉心中頗為困惑。
劉時舉見轎子停了下來,急忙撩開布簾,還沒等轎子停穩,便跌撞了出來。
磕絆之下身子竟然想前撲倒,劉時舉心中一慌,尖聲急道:「左右救我。」還沒叫完,便覺身子一輕,雙肩已被一股清風托起。
劉時舉定神一看,眼前忽的站著一位氣質飄然的老道士,見老道士對自己微微頷首,劉時舉作揖謝道:「多謝老道仙。」
「不謝不謝。」老道士負手而立,側身讓開半開的朱門。
只見一位身穿紅綢長袍,肥頭大耳的中年胖子忽的從半扇朱門擠了出來,一把拉過劉時舉的臂膀,對身後呆立的護院低喝道:「愣著作甚,都從偏門進去,將大門守嚴實咯。」
劉時舉雙眼一花,這滾肉球似的大胖子不是自己的伯父劉誓熊又是誰?見劉誓熊緊擒住自己臂膀,劉時舉心中忽的一驚,急道:「伯父為何如此急切?」
「好侄兒,先進了內堂,咱們慢慢商議。」劉誓熊不由分說,拉著劉時舉便滾進了半開的朱門。
老道士輕捻白鬚,望了眼無人的夜街,緊跟著隱進了劉公府。
整個劉公府漆黑一片,只有會客廳內堂亮著一點微光,進了府門繞過照壁,穿過小橋流水,假山園圃,這才到了豪華的大廳。
「伯父,有何事請明說,侄兒定當全力以赴。」劉時舉見劉誓熊肥厚的臉頰上一片慘淡,不住的唉聲歎氣,心中急亂。
「好侄兒,這次你定要救救你小弟啊。」劉誓熊小眼赤紅,忽的落下兩滴淚來,神情恓惶。
「安世?安世怎麼了?」劉時舉見是堂弟出了事情,懸在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劉安世打小被嬌慣壞了,免不了胡作非為,這次定是捅了漏子,被關進了牢子了吧。
劉時舉為何會這般聯想呢,因為他這刑部主掌法律刑獄,無論是大理寺、御史台還是京兆府都要將本管囚犯的案卷名目申報到刑部,雖然刑部沒有監獄,卻有監管職責。劉時舉身為刑部侍郎自然說的上話。
「劉安世被貧道請去論道了,這幾時回來貧道也說不準。」老道士撿了一長椅坐了下來。
「這位老道仙今夜要進御史台獄探望一位犯、犯人。」劉誓熊說道犯人二字,臉色變得煞白。
劉誓熊見侄子一臉茫然,急的直跺腳,猛的將劉時舉拉到內堂一角,指手畫腳的訴說了起來。
過了大約一刻,劉時舉在劉誓熊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二人戰戰兢兢的立在閉目養神的老道士身前,大氣也不敢出。
得知整個事情來龍去脈的劉時舉可謂冷汗濕襟,手腳冰冷,心中更是亂極,這位老道士竟然就是與國師齊名的隱派宗師易雲子。
將堂弟劫持,要挾伯父尋來自己,帶他進入台獄,這台獄不比京兆府,那裡面收押的可都是帝君交辦的大案要犯啊,如今台獄中關押的多是侯黨一派官員,但易雲子要見的人竟然是重犯之首——博物侯!這怎麼可能辦到呢?
「這台獄防衛森嚴,你只需將貧道帶進地下二層,其餘貧道自會處理。」易雲子沉吟片刻道。
「地下二層?」劉時舉臉色凝重,小心道:「這地下二層掘地五丈,號稱虎穴,恐怕不易啊。」
台獄分為三層,地面一層,地下兩層。地面上主要收禁一些被彈劾的官員,停職查辦,最多降職扣祿。地下二層號稱虎穴,都是一些帝君點頭交代過的要犯,等三司會審後,或貶為庶民,或流配千里。而地下三層號稱龍潭,關在這一層的人毫無疑問必死無疑,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博物侯便關在龍潭牢中。
「以你刑部侍郎的身份難道連二層的入口都進不去嗎?」易雲子,淡淡一笑道:「貧道只不過想與故人敘敘舊而已,不會拖累你的。既然你不好做,那貧道只有另尋他處了。」易雲子說完便起身,向廳外走去。
「老道仙留步啊。」劉誓熊肥軀一顫,擋在易雲子身前,卻也不敢攔的緊了,只是堵住廳門口。
劉誓熊鼻中一酸,突然慟哭起來,跪在地上恓惶道:「好侄兒啊,救救安世吧,伯父就安世一個兒子,這道仙一去只怕我那孩兒也要跟著去了。」
「伯父,折殺侄兒了,」劉時舉沒想到伯父竟然如此央求自己,心中一激動,便應承了下來。
「如此甚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身吧。」易雲子頷首笑道。
「您、您真的只是去探望一番?」劉時舉此舉無異於引狼入室,若是易雲子趁機劫走博物侯,只怕自己有兩顆腦袋都不夠砍。
「就算貧道有救他之心,他也不會隨貧道走的。」易雲子輕歎口氣道:「況且台獄龍潭虎穴,光是偷偷潛入已屬不易,怎還做他想。」
易雲子見劉時舉依然猶豫不決,又安慰道:「劉侍郎請寬心,只需安心帶路,貧道自會保你周全。」
「好侄兒,救救安世吧。」劉誓熊見侄子心中猶豫,有在耳旁哭鬧起來。
「自從帝君齋戒後,所有刑獄案司都盡數擱置,李大人便將留守台獄的禁軍衛抽調到真武山上。現在台獄沒了軍隊干涉,我這個侍郎應該能起到一些作用。」劉時舉看了一眼抹淚哽咽的伯父,對易雲子長揖道:「這次我算是將腦袋提在了手中走路,事成與否,都請道仙放了我那堂弟。」
「劉侍郎不必心慮,你們兄弟二人都不會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