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94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0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劫5

    台獄,典獄寢房這裡依然是一片樂土,一片被世人遺忘,可以肆無忌憚的樂土,玩樂的喧嘩在很遠便能耳聞。

    沒有人告訴他們大難將至,甚至上面還派人送來了酒肉,雖然每年大節時候,這種犒賞都不會少,但今天是祭天大典啊,上面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送來如此美味的酒肉?何況還有三四天才是大節。

    身為典獄長,李峰心中多少會有些顧慮和疑問,但是看著大伙盡情的吃喝調侃,心中也就釋然了。在這裡當典獄卒,不僅身份低微,餉錢更是稀少,許多兄弟家中都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要不是能撈些油水,那是絕然過活不下去的。

    想想這台獄的環境,幾乎與外世隔絕,而身為典獄卒一年當中絕大多數時間都要守在這裡,這不啻為一種煎熬。

    所以典獄卒中吃喝嫖賭盛行,甚至可以說是明目張膽,但卻沒有官員彈劾,上面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知道營嘯的發生便是犯人和典獄卒壓抑的一種瘋狂釋放。

    便在李峰亂想之際,只聽「吱呀」一聲,寢房巨大的木門應聲而開,門外捲著草葉的狂風一瞬間倒灌進來,將寢房內吹的一派凌亂,塵土四起。

    便在眾人一愣之極,一道黑影便捲了進來,接著室內搖曳的燈火,只見來人左眼蒙著黑布,身材魁梧,面目兇惡。

    「李二,是你嗎?」

    「李哥,你怎麼來了?」

    「前些日子一聲不吭便走了,回來就好。」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李二抓起酒罈猛灌了兩口,這才將房門關緊,示意大家安靜。

    「腸谷口埋伏了五千帝岳軍,似乎遠處還有幾支軍隊正想這裡趕來,這台獄已經是一片死地了,大伙快些收,隨我走。」李二對自己的叔叔點了點頭,然後逕自向偏房走去,那裡放置著應急用的武器。

    「等、等會。」典獄長摸了把臉,對李二道:「如此說你不是從腸谷進來的?」

    「柏陰山南側有一處暗道,可通道山外。」

    「難怪今日給我們送來如此多的酒肉,他媽的原來是送行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要派軍隊將腸谷封了?」

    「難道說,有人劫獄!」話方出口,典獄長便暗搖其頭,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如今整個台獄已經是空牢一座,前幾日連博物侯都被刺殺了,還劫個屁。那麼這些軍隊是來對付我們的?」

    「大家如果還相信我李二,就去偏房撿了武器,然後隨我從暗道出去。」

    李二見眾獄卒安靜了下來,又道:「我們一起守在這台獄已有八年了,不管那些軍隊是來對付別人還是來對付我們,總之我們是不能在這裡乾耗下去了。」

    「叔叔,下命令吧。」李二急切道。

    典獄長摸了把額角的冷汗,見眾人皆望著自己,這可是二百多號人啊,如果我們拿起武器跑路,這可是就成為叛逆了,到時候整個帝朝定然容不下我們,我們只能淪為草寇。但是那些軍隊果真是來滅我們的口呢?請記住我們的全新域名

    「眾兄弟聽著,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把武器撿了,然後從暗道出山。」

    典獄長見大伙皆吆喝一聲,向偏房衝去,這才將李二拉到一處稍微安靜的地方,急切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當日李二在台獄裡無意害死黑子,事後李二心中愧疚,覺得對不起黑子,然後便離開了台獄,將黑子的老母安置妥當,本來準備過來與叔叔說一聲,然後離開帝都去薊北。

    不想在來的路上,卻發現台獄唯一的出入口腸谷被一支黑甲軍封堵,而遠處煙塵四起,轟然作響,似乎還有援軍接應。

    如此荒蕪之地,竟然接連出現數支帝岳軍,而且他們的目標似乎是腸谷的盡頭台獄。

    李二知道如今台獄中除了博物侯一人還在龍潭牢中,幾乎是一座空牢。如此怪異的情狀令李二不由的擔心起台獄的兄弟們。

    於是李二便找到早已被廢棄多年的另一條暗道,這條暗道當初是朝廷下令開鑿的,但是在一次泥石流中被毀於一旦,之後便不了了之。

    那條暗道是八年前被廢止的,到如今除過極少數人知道暗道的具體位置,再無人知曉,而李二便是這極少數人中的一位。

    「這麼說,那條被泥石流淹沒的暗道還能用?」典獄長興奮問道。

    「暗道被毀壞後,這是我第一次再去,循著腦海中的記憶,沒想到在柏陰山南側果真找到了,」說道這裡李二似乎更為激動,「多虧了這次的地震,將泥石流形成的山包震裂,這才露出了暗道的入口。」

    李二的話聽得典獄長連聲大叫:「天無絕人之路。」

    「叔叔,你說昨晚劉大人又來過這裡?果真是來刺殺博物侯的,你能確定嗎?」李二急問道。

    「這?應該是來刺殺博物侯的,不過自昨晚後,我們沒有在開啟過黑虎門,這是劉大人下的命令,沒有上面的命令不能開啟黑虎門,違者斬。」

    「如此說來,是沒錯了。那麼那些軍隊定然是來殺我們滅口的了。」李二小聲道。

    「我卻另有他想,」典獄長想的似乎更深入,「如今博物侯已死的消息還沒有流傳出去,百姓都以為博物侯還活著,而且深信等大典結束後,就會被帝君放出來。」

    「叔叔的意思是說,有不知內情的人要前來劫獄,所以這些軍隊是來圍剿劫獄之人的?」李二恍然道。自己台獄的兄弟只不過區區二百人,如何動用的了數千軍隊來滅口,此理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不被重視的炮灰,所以我們必須逃出去,夾在軍隊中,只有死路一條。」

    「李頭說的對,大伙聽李頭和李哥的。」不知何時眾獄卒都已經從偏房出來了,將叔侄二人圍在一起,大聲吆喝起來。

    「李哥,這是你的大砍刀,帶我們出去吧。」身邊的獄卒將長柄大刀遞給李二。

    「兄弟們時間緊迫,分一百五十人隨李二去南山暗道,其餘人留下隨我隨我殿後。」典獄長拖掉了黑袍,挽起袖口,撿了把橫刀。

    「叔叔,我來殿後。」

    「暗道如今只有你知體位置,留下的兄弟只不過是以防萬一,行了,大伙快點站好,一刻鐘之後便行動。」典獄長不容分說,當下打斷李二。

    所謂的斷後,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誤導敵軍的作用,不惜暴露自己,以自身為誘餌,保護大部隊安全。除過傻子,沒有人不知道斷後的危險,但是這些獄卒呢?

    「好了好了,別他娘的囉嗦,不就是斷後嗎?」

    「這是上個月的餉錢,出去了交給我老母。」

    「我們八年前就是兄弟,不像你拖家帶口,老子只有一個小妹。以後便托你了。」

    男人之間的情義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呢?李二盯著自己的叔叔,哽咽道:「叔叔,當年那暗道,可是你帶我去的,你怎麼會忘了位置呢?」

    「這都八年了,人老了,記性當然不中用了,好了好了,別再婆婆-------呃?」

    畫面定格,典獄長的油膩的面頰上汗珠震落,堅定地眼神漸變迷茫,似乎多了一絲悲傷,徒勞張合的厚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悄然的流淌下來一道鮮紅的血絲。

    然後身子一顫,向後倒摔而去。只是李二分明看的清楚,一支強勁的短箭從自己斜上方的木板牆壁上穿透進來,然後沒入叔叔的左胸口。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0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劫6

    台獄的建築格局因地制宜,在腸谷的盡頭,修築有一道高約兩丈的石牆,石牆將東西兩側的絕壁連接起來,使得台獄形成封閉的空間。

    在這道石牆設有一扇大鐵門,從鐵門進去便算進入了台獄的前院。在前院修建有台獄司,這是典獄卒辦公的地方,在台獄司的後面還有一個二進院子,院子的南面是典獄寢房,全獄二百多號卒子都住在這裡。西面便是規模宏大的,光地面這一層便可以關押上千犯人,更別說地下二層了。

    在二進院的後側就是開啟黑虎門的控制室。

    廉侯一干人馬進了鐵門後,見整個前院一人也無,連台獄司的官員也不見蹤影。

    「看來那些獄卒都在寢房裡了。」對於典獄卒私下的勾當,只要是在官場混過的人心中都有數。廉如海抬頭望了望黑雲密佈的天際,忽的皺起了眉頭。

    「侯爺,要不我領一百障刀手衝殺進去?」寇宗「叮」的一聲抽出了腰刀。

    「不行,那裡至少有二百多卒子,這般貿然衝殺進去,一時半會也清理不乾淨。」廉侯略一沉吟,道:「這樣,分五十短弩手潛進二院西首,然後在分一百障刀手埋伏在寢房北門,其餘二百人守在前院。」

    原來如此,當弩箭獄卒必然混亂,寢房共有南北兩門,南門外是高聳的絕壁,他們自然會從北門衝出來,而這時侯埋伏在那裡的障刀隊便會絞殺一部分,而漏網之魚更有前院二百障刀手。

    如此戰術的確高明,寇宗暗肘道:「若是自己衝殺進去,只怕那些獄卒會拚死命抵抗吧,給敵人一線希望,他們便會怕死,若是把他們逼到死路上了,那才得不償失啊。」

    寢房西側的木板牆壁上出現了無數孔洞,室外雖然黑雲密佈,但比之室內還是要明亮一些,昏暗的光線從孔洞中穿射進來,而肆虐的狂風更是無孔不入,發出尖利的呼嘯,的室內灰沙飛揚,迷濛一片。

    李二抱著叔叔的屍體,躲在翻到的柏木大桌後面,木桌的表面已經插上了無數的箭矢。

    在第一波的箭矢攢射過後,反應過來的獄卒瘋狂的拆除了板,扳倒了木桌,所有還活著的人全部瑟縮在自製的盾牌後面。

    「這裡不能再帶了,必須馬上離開。分五十人斷後,其餘人隨我走南門。」李二咬牙切齒道:「那暗道只有典獄長,黑子與我知道,如今典獄長和黑子都死了。所以我必須將大家帶出去,只有,只有犧牲五十個兄弟了。」說道最後,李二既然哭了出來。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必須要有一部分兄弟沖北門,替走暗道的兄弟打掩護,不然大家全部都得死。

    「我留下,反正我家中還有一個經商的哥哥。」

    「我也留下。」

    「還有我。」

    留下便是死,如果在生死之間選擇死,是需要勇氣的。在眾獄卒抉擇的同時,第二波箭雨又攢射了進來,短弩是臂張弩中威力最強的一種,在短弩的弩機中設有微型機簧,所以短弩也可以說是最微型的連發弩,一刻鐘能發五支短箭。

    「砰砰砰」飛蝗一般的箭矢穿過形同虛設的牆壁,然後帶著強大的衝勁繼續向屋內掃射進來。

    急促的撞擊聲,敲擊在每一個獄卒的心中,不是在屋中還會發出一兩聲慘叫,這是被箭矢攢到的獄捽髮出來的。

    李二紅著眼睛,將一幅幅血紅的場景刻印在腦海深處。一塊斜立在角落的板下躲避著十一個獄卒,板太薄了,根本地擋不住箭矢瘋狂的攢射,不時有穿透進來的箭矢射中獄卒。十一人竟然盡數被箭矢所傷,不是射中臂膀便是射中大腿。但大家都默默忍受著,期待著這一波的消失。

    血匯成河流,從板下流淌出來,突然一聲慘叫從木板裡傳來,只見一支箭矢竟然斜斜一名獄卒的左眼中,裂心的痛楚使得這名獄卒昏死過去。如此情況在別的角落不時有所發生。

    「等這次箭雨結束我們就行動,大家各自做好準備。」李二嘶聲道。李二不知道兩次箭雨過後還剩下多少人活著,但是就算剩下不到十人,我也要將他們帶出去。我們是台獄的兄弟沒有孬種。

    「黑子,李哥對不起你,害死了你,但這次請保佑我們台獄的兄弟能逃過此劫。」李二將叔叔無神的雙眼輕輕闔上,跪在地上,對這台獄入口方向磕了一個頭。

    當日由於跫然搞怪,嚇得李二心膽俱裂,竟然忘了黑子還在黑虎門中,竟然將關閉黑虎門的梢桿拉了下來。八年的兄弟,竟然被自己親手害死,每每念及此事,李二總是愧疚難當,心中十分痛楚。

    箭矢停了下來,在這短暫的間隔中,李二率先撞開南門,奔了出去。掀開板,推翻木桌,從角落中走出來,然後向南門走去。

    屋內只剩下不到六十人了,這些人起了腳邊的武器,他們搬起沉重的箱櫃、板、木桌,只要能搬動的東西盡數堆積在南門前,將南門死死地封鎖了起來。

    那個左眼插著箭矢的魁梧獄卒早已拔去了箭矢,胡亂了敷了藥,便用黑布緊緊纏了幾圈。獨眼大漢掙脫了旁人的攙扶,搖搖晃晃的走到大家面前,大聲笑道:「這點傷還不算什麼,想我父親當年在戰場上渾身上下都是箭傷,也不殺退了亂黨。」

    說到這裡,獨眼大漢忽的暗歎一聲,「本想當個典獄卒,不問世事,渾渾噩噩的過完這輩子,不想連如此微小的願望也實現不了,這柄斬馬刀曾經是我父親上陣殺敵用的,不想傳到我這裡,卻用來--------」獨眼大漢將九尺大刀,橫在胸前,蒙在左眼的黑布中滲出了一滴血淚。

    「衝出去,就算死,我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咱們留下的兄弟也都是無牽無掛的純爺們,不在乎什麼了。」

    「那麼別讓外面的傢伙等的太過著急,給老子開門。」獨眼大漢提著一把斬馬刀,站在北門前,氣勢儼然。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1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劫7

    在獨眼大漢的指揮下,北門厚實的兩座門扇被卸了下來,五十人分作兩隊藏身在門扇後,衝出了寢房,進入到二院中。

    不出所料,二院早已埋伏有敵兵,通往前院的閣門與兩側的迴廊中突然喊殺聲大作,跳出了許多綠衣人,這些人雖然沒有披甲掛胄,但手中提的障刀卻明晃晃映入眾人眼中。

    果然是帝岳軍,獨眼大漢將斬馬刀護在胸前,大喝道:「開盾,禦敵!」

    指揮軍隊一般都是用暗語,用暗語可以防止敵軍及時做出相應的調整,顯然這些獄卒平日也沒受過什麼正規的訓練。

    如今三面受敵,背後又是死地,五十名獄卒組成圓陣,將兩座柏木門扇護在側翼,做防禦陣型。這些人平日裡除了吃喝便是玩樂,能如此迅速做出禦敵之勢,可謂奇跡。

    而三面的綠衣人似乎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步步將包圍圈縮小,向眾獄卒逼近。三面近百名綠衣人稀稀落落,連基本的陣型也沒有,而且無人指揮,像似各自為戰。

    如此輕蔑的舉動,瞧得眾獄卒心中大恨,皆破口大罵起來。唯有獨眼大漢臉色變的煞白,連握刀的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難道這是特種步兵?只有特種步兵在作戰時才會各自為戰。但獨眼大漢心中很清楚,這種所謂的各自為戰是多麼的可怕。

    一名全副武裝的帝岳軍抵得上五名步兵,那麼這些特種帝岳軍的戰力又到了何種程度呢?

    在距離十步的時候,綠衣人陡然發動了攻擊,猶如一顆顆石炮般彈射進嚴密的圓陣中。

    獨眼大漢眼睛受傷,本就看不清楚,只覺眼前一團團綠影晃動不休,還來不及細想,只覺脖頸一涼,敵人已經攻了過來。

    獨眼大漢心中一寒,猛的大喝一聲,本能的揮舞起斬馬刀,將週身綠影盡數驅散。斬馬刀與大長短相仿,都有一丈之巨,因為威力強勁,被用來對付騎兵,拿來對付步兵自然更為厲害。

    獨眼大漢趁機抹了把眼前的汗水,還沒有緩過神來,數道綠影有衝殺了過來。

    獨眼大漢見來勢兇猛,心生懼意,急忙向後退去,想退到圓陣中,合眾人之力共同禦敵。

    方退了兩步,身後便傳來陣陣慘叫,耳畔一片噪雜,喊殺聲,哭罵聲,兵器撞擊聲,聽的獨眼大漢汗流浹背。

    獨眼大漢被迫穩住了身形,也沒敢回頭觀望,咬了咬牙,口中暗罵一聲,又衝了上去。獨眼大漢知道兄弟們也在苦苦支撐,如果自己再將身前這些傢伙引過去,只怕圓陣就要崩潰了。這些傢伙太強悍了,根本就敵不過,只希望能多爭取一些時間,讓李二帶著大伙安全出山。

    心念及此,獨眼大漢也抱了必死的決心,封住一口氣息,瘋狂的舞動起沉重的大刀,向身前那一團團身法迅捷的綠影斬去。

    閣門左右兩面都是堅固的石壁,這裡空間狹長,獨眼大漢提著斬馬刀堵在這裡,也算有點一夫當關的架勢。

    院中的圓陣主要面對的是兩側的圍攻,而來自前院閣門的攻擊皆被獨眼大漢守著,可想而知其所承受的壓力之巨。

    綠衣人似乎被獨眼大漢的舉動激怒了,只見其中一人提著障刀向大漢奔了過來,奔到近前,忽的身形一轉,躲過猶如瘋魔一般的刀風,將倒提在身後的障刀撩起,只聽一聲悶響,獨眼大漢終於向後退了三步,一道血注頓時噴薄而出。

    太快了,獨眼大漢鐵齒緊咬,一臉痛苦之色,左手按住腰側的傷口,口中氣喘如牛。

    這是何等的煎熬啊,身後是無情的絞殺,耳畔迴繞的都是兄弟們一聲聲的慘叫,而自己卻不能回身去救援,甚至不能回一下頭。略一分神,身前這幫傢伙便會取了自己的性命。

    獨眼大漢完好的右眼佈滿血絲,粗獷的臉孔漸變猙獰。再拖延些時間吧,既然是來斷後的,那麼便繼續揮舞大刀吧。

    沒有刀法的刀法,猶如瘋魔一般的狂舞,渾身已經佈滿了傷口,就差腦袋搬家了。這種感覺好像獨眼大漢眼前開始模糊,雙耳嗡嗡作響,似乎回到了父親的時代,回到了父親的戰場。那渾身插滿箭矢的父親,一次次的殺退了身前的亂黨滴血的障刀,被另一名綠衣人攔了下來,這名綠衣人看了看十步外依然狂舞不休的大漢,沉聲道:「他已經死了。去前院匯報吧。」

    綠衣人話音方落,獨眼大漢仰天大笑三聲,轟然倒地。

    在這一刻,獨眼大漢才安然的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兄弟們。身後已經沒有兄弟們了,曾經的圓陣已經不復存在,連那兩扇厚實門板也碎成了木塊,滿地都是血紅,滿地都是屍體。

    「李二,我們斷後還不錯,雖然沒有殺死多少敵人,但總還是拖延了些時間。」也不只是在笑還是在哭,總之獨眼大漢臨死之前,右眼流著眼淚,但是嘴角卻掛著安然的微笑。

    綠衣人輕輕闔上獨眼大漢僅剩的右眼,暗呼口氣,等待著下一步的命令。

    前院,台獄司。

「如此說來,還有一部分卒子逃走了?」廉如海大咧咧坐在長椅上,將手中的蓋碗茶放在案几上,不解道:「他們兵分兩路,一路沖北門斷後,而另一路從南門逃出去了?」

    「南門外是柏陰山,那裡都是高聳的巖壁,難道那裡有通往山外的暗道?」寇宗站在廉侯身側,分析道。

    侍立在二人身前的綠衣人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如果真有暗道,那麼我們便可以走暗道出山,便不用老祝冒險騎乘青鳥接我們出山了。」廉如海驀地站了起來,對寇宗道:「小寇,你帶些人手,趕去後山,仔細探查,務必找到山中暗道。」

    交代完事宜,眾人便跟著廉侯向後院走去,控制室便坐落在那裡,等到黑虎門開啟的時候,也就是蒼老五星齊聚的時候。

    自此二百典獄卒死的死,逃的逃。這是小人物的的悲哀,無論面對哪一方勢力,他們所扮演的角色始終是無足輕重的炮灰。

    這一場帝都之戰,對於每一位參與者都將是大劫!典獄卒的悲哀也是只是開端?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1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六章 聚首1

    台獄,地下二層,龍潭牢易雲子舉著火把,攙扶著博物侯站在黑虎門前,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陳兄,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嗎?」恢復常態的博物侯看了眼表情複雜的易雲子,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心事,是該說破的時候了。

    「不是你,湘雲不會死。」易雲子冷哼一聲,火把上的火焰忽的閃爍起來。

    博物侯暗歎口氣,坐在了地上,沉默良久才道:「湘雲是因我而死,但就你一人感到痛苦嗎?我比你更痛苦。每次看到小雲,心中便會浮現湘雲的身影。」

    「沒錯,湘雲是你妻子,她為你生了兩個兒子。」易雲子自嘲的大笑起來,聲音漸厲,「如果你比我愛她,你就不會讓她死,至少我不會這樣做。」

    「這個世上有許多東西比愛重要。湘雲比你我都看得透徹。」博物侯站了起來,直視著易雲子那雙怨恨的眼睛,「你無妻無子,孤身一人浪蕩六十幾載,這是何苦呢?」

    「用不著你管。」易雲子不耐煩地別過臉去,不再言語。

    「吱吱——崩崩」黑虎門震動了起來,二人感到一絲尖利的冷風從腳底灌了進來。黑虎門開了?

    「老唐,老陳,是你們嗎?」門才升起三尺,只聽門外忽的大喊大叫起來。聽這渾厚的聲音,不是廉如海又是誰呢?

    「小廉啊,多年不見,你小子還是這般急性子。」易雲子雙眼一閃,一掃先前不快,竟然大笑起來。

    「哈哈,不行嘍,這都老的拿不動刀了,還急什麼急啊。」廉如海嘴上謙虛,但行動一點也不慢,黑虎門才升起來一半,廉如海一矮身便鑽了進去。

    沉重的黑虎門完全打開了,三人魚貫而出,守衛在身側的綠衣人向二人躬身行禮,然後將石壁上的梢桿拉了下來,在「崩崩」的閉合聲中,四人向地面走去。

    黑虎門這段甬道距離地面只有八百步遠,兩側巖壁上燈火輝煌,比牢裡亮堂許多,綠衣人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面帶路,其餘三人走在後面。

    廉如海看了眼形容枯槁,衰老不堪的博物侯,忽的皺起眉頭,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出去再說。」博物侯淡然一笑,拉了把廉如海。

    「老唐,你這一個月受苦了。」廉如海突然急躁起來,「當初早就對老閔說,盡早佈置,盡早殺進來。他就是不聽,這要是再遲來一個月,只怕你就要耗死在這裡啦。」

    「這麼多年了,你小子蠢勁還沒散盡啊,要不是這裡的駐軍盡數被調到真武山上,我們哪這麼容易混的進來。」易雲子搖了搖頭,苦笑起來。

    「我蠢?最蠢的就屬老唐了。為了什麼狗屁天震之災,甘願淪為囚徒。」廉如海一臉不服,大聲叫罵道。

    博物侯對廉如海的叫罵恍若未聞,靜默的向前走去。

    「哦,對了,不是昨晚來了刺客嗎?」廉如海忽的想起了什麼,對易雲子道:「你把他們殺了?」

    「我把他們關進了牢子,如今黑虎門也落了下來,是決然出不來的。」易雲子道。

    「依我看還是趁早斬殺了,那些傢伙都被紅衣鬼洗過腦,是感化不了的。」廉如海對易雲子的做法頗為不屑。

    「不是為了感化他們,只不過念他們都是武技天才,想為以後的人類保留一些實力,畢竟人類的時間不多了。」博物侯雙手攏在破袖中,挺起了微駝的脊背。

    廉如海撇了撇嘴,實在為唐侯的作為感到不值,這般勞心勞神,心懷民生,但是結果呢?根本沒有人相信天震之論。什麼五年之內兩洲便會相撞,在別人看來都是胡扯,若不是這些言論是從博物侯口中說出來的,只怕早就被斬殺了。

    不到一刻鐘,四人便走出了**,**的出口在寢房的西首。此時二院中的獄卒屍體已經被清理,只不過灰白的沙地上那一塊塊紫紅的血跡卻分外刺眼。

    博物侯暗歎口氣,站在充滿血腥氣味的院落中,抬頭望著黑翻湧的天際,一臉痛惜之色。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些只不過才剛剛開始。

    「寇宗呢?」博物侯換上了廉如海手中的黑袍,低聲問道。

    「正想說此事呢,我懷疑後山有通向山外的暗道,我已經派寇宗去探查了,只要找到暗道,我們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裡。」廉如海小聲道。

    廉如海的話聽得站在身側的易雲子連連點頭,如果真能找到暗道,情況還不算太壞。

    博物侯凝重的神情一鬆,口中兀自道:「這樣最好,不然這裡就要血流成河了。」

    「我們去前院吧,老祝也快到了。」廉如海帶著眾人向前院台獄司走去。

    按計劃將博物侯救出後,所有人都會搭乘祝大師的青鳥離開這裡。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順利,只等青鳥現身了。

    青鳥中一共四艙,中間兩艙空間狹小,只有首尾二艙能容納些人,這三百多人要分兩次才能全部遠走。如果寇宗能尋到暗道,那麼只需一部分人便可以走暗道離開,當然這是最好的打算,一切還要等到寇宗回來才能知曉。所以現在的任務便是等待!

    廉侯等一干人馬從後門進入台獄司,放坐下,便從前門閃進一道綠影。

    這位綠衣人見左首坐著唐侯,先是一愣,然後迅速躬身行禮,做完這一切之後,才急對廉如海道:「廉將軍,果然不出所料,腸谷已經兩支軍隊封堵。」

    廉如海淡然問道:「都是誰的人馬可探清楚?」

    「一支是早先被調到真武山的台獄駐軍,共五千人馬。另一支是從蕭公城趕來的城衛駐軍,共五千人馬。他們正在裝頓裝備,只怕再過半個時辰便會進谷。」綠衣人語速快絕,但卻咬字清晰,與常定軍說話的方式頗相似。

    「為了對付我們,紅衣鬼可謂煞費苦心啊,先是偷偷派刺客,然後又調走台獄駐軍,這次舉行大典兵部與蕭公城的軍權都落入了紅衣鬼手中,」廉如海抿了口茶水,笑道:「竟然抽調出一萬人來,對付我們區區百人,看著這次是要將我們蒼龍五星一網打盡啊。」

    帝都近畿的軍隊分為三部分,蕭公城作為整個薊北防線的樞紐,至關重要。還有一部分軍隊歸太子東宮所轄,其餘皆歸兵部管轄。

    當然帝都近畿軍隊最終的調動權自然是帝君一人說了算,但如今呢,先不說七域藩王各自為政,軍權獨立,連京畿的軍隊都被大臣漸漸分割。如果不是這樣,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帝君眼皮子底下調動一萬人馬!

    「祝大師沒說幾時可到?」易雲子將龍泉劍從袖子中抽出來,橫放在案几上。

    「應該快到了,定是這黑雲耽擱了。」看著銀光閃爍的龍泉劍,廉如海猛一拍大腿,轉首道:「聽說你逮了個洪荒異獸,叫什麼,什麼然的。」

    「跫然。」易雲子提醒道。

    「對,對就是這個跫然,聽說很厲害,連刑天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喚出來讓大伙瞧瞧,活了這大半輩子還真沒見過什麼洪荒野獸。」廉如海果然特異之人,如今大敵當前,不考慮應對之策,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易雲子乾咳兩聲,沒搭理廉如海。自顧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起了鏤刻龍紋劍鞘。

    「天際黑雲密佈,對青鳥定然會有影響,也不知祝大師什麼時候能到,而寇宗也沒有從後山歸來,如今只剩下不到半個時辰了,廉兄可有什麼對策。」唐侯沉吟了半響,問道。

    唐侯見易雲子坐在一側認真地擦起了劍鞘,而對面的廉如海大刺刺坐在長椅上,喝著茶水,一臉悠然之色,全然沒有兵臨城下的壓迫感。

    「這應對之策無非分兩種,一種是拒敵之策,一種便是安退之策,不知老唐問得是那一種?」廉如海嘿嘿一笑道。

    「拒敵之策?」唐侯責備地看了一眼廉如海,道:「這可是一萬帝岳軍,而我們只有區區三百人,這一策可謂空談。我自然問得是安退之策了。」

    「這安退之策方纔你也說了,無非便是等待祝大師的青鳥接應,再就是寇宗帶回後山暗道的具體位置,除過這兩點,再無別的方法啦。」廉如海輕鬆道。

    「照你這麼說,我們這裡已經是死地了,如果是這樣,就不該將這三百暗探帶進來陪我們。」易雲子將擦乾淨的龍泉劍收回到寬大的衣袖中,忽的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麼我便去斬殺了他們的統領。」

    「陳兄且慢,不可魯莽行事。」唐侯也跟著站了起來,擋在易雲子身前。

    「哈哈,不愧是一代宗師。」廉如海忽的大笑起來,不時還拍手叫好。

    「你小子笑什麼?難道以為老夫在說大話。」易雲子一代宗師,半世盛名,那受得了廉如海如此嘲弄。

    「打仗如同下棋,在將軍的那一刻之前一切都是準備佈局。還沒有到拚命的時候,」廉如海一改笑顏,忽的站了起來,走到二人身前,面色凝重道:「便算三百對一萬,老子也不懼怕他們。這一次我們蒼龍五星好不容易才能聚首一處,沒有人能打敗我們。」

    廉如海曾經是整個帝朝最負盛名的大將軍之一,歷經大小戰役上百場,渾身殺氣騰騰。此時廉如海所散發出來的自信,彷彿使得二人重新回到了那個戰亂紛飛的年代。

    回想往昔,總是讓人熱血沸騰,儘管三人已接近古稀之年,但生與死所考驗出來的友誼,是不可磨滅的。

    「敵軍已經還是進谷了,我們要作何準備?」綠衣人閃進門來,低聲道。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1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七章 聚首2

    真武山,白玉廣場為了舉行大典,在三清殿前的白玉廣場上搭建了規模宏大的祭壇。

    祭壇由三丈石柱支撐而起。四角的石柱上雕刻有四隻神態各異的巨大石虎,石虎或蹲或臥,但總是一般高矮,平穩的將十丈見方的祭壇鼎立而起。

    祭壇的整體構架全部由楠木搭建,在祭壇表面鋪有厚厚一層紅毯。等到大典之時,帝君便會站在此處親自禱念祭天文。

    祭壇還建造有黃綢頂蓋,頂蓋上塗繪有七隻神態逼真的蒼龍,蒼龍互相追逐,纏繞在一起,拱衛著頂端的金光閃閃的明珠。如此造型與太子無憂的金輦上的塗繪頗為相似。

    在祭壇前十丈的位置,是白玉廣場原來便有的圓台,圓台上放著一座巨大的銅鼎,以供香客們焚香祭拜之用。

    如今祭天大典的吉時就要到了。只見白玉廣場前人山人海,噪雜無比。圍繞在祭壇四周黑甲護衛更是神情嚴肅,緊張無比,看著這人潮湧動的百姓,一旦出現混亂,只怕剎那之間祭壇便會被衝撞的支離破碎,淹沒在人潮之中。

    九仙山雖然地勢不高,但山勢平緩,除了後山山勢陡奇,整個前山都較為平坦,所以這白玉廣場雖然是設在山上,但面積也算不小,足容納的下十萬多人,這只是三清殿前的廣場,還不算其後的第二廣場。

    便算如此,大部分前來朝聖的百姓都被阻擋在山門之外,連靈官殿都沒能通過。能站在白玉廣場上的香客可以說都是三大主城中多少有些財力或聲望的人。

    在白玉廣場右側是高聳入雲的絕壁,而右側卻是一道斜緩的山坡,當然山坡外面便是深谷了。這處山坡被稱為仙人望。便如同閣樓的望台一般,從山體凸出了一塊,在帝君念完祭文的時候,便會在這裡進行三祭禮。

    設在仙人望上的鐘樓悠揚的聲音終於敲響,巳時到了,祭天大典到了。

    不是百姓等得心急,主要是詭異的天象令百姓隱隱心中感到不安,漫天的黑雲本就低沉,如今又是高聳的山頂,自然距離九天更近。

    站在白玉廣場上,不用抬頭張望,也能看到翻湧如浪潮的黑雲,整個天際陰沉之極,要知道如今才是巳時,正是金烏當空之時,不想如今卻被詭異的黑雲遮擋的連一絲光亮也無。

    起風了,西南方向吹來了頗為強盛的山風,山風將鐘聲吹進山谷,其聲更為激越清揚,但如此強風卻吹不散漫天的黑雲,只是攪動的天際更為陰暗可怖。

    便是如此境況下,一絲金光出現了,在華麗的宮樂簇擁下,帝君穿著黃袍,在天命教國師的陪同下向祭壇一步步走去。

    噪雜的百姓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接著人潮中爆發出了震天的聲響,所有百姓不自覺的跪了下來,口中高聲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迴盪在山谷,飄揚在天空,連漫天的黑雲也動盪不安,被萬人浩大的聲勢衝散不少。

    而這只是第一圈的臣服,被拒之門外的百姓雖然原來山腰、山腳,也只能隱約望到高聳的祭壇上那一絲金芒,但臣服的聲音一旦響起,便如同開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一圈圈的百姓跪了下來,一道道高唱交相應和,這就王者的榮耀!

    帝君雖然也練有武技,但礙於資質,只是弓馬嫻熟。侍立在身側的刑天退到帝君身後,將自己的左手悄然的按在帝君的脊背上。

    如此空曠的場地,便算在如何大聲叫嚷,聲音也有所不及。所以只能借助刑天深厚的功法才能發出渾厚之極的聲音。

    當一切都準備妥當,帝君偉岸的身形一挺,深深提了一口氣息,然後伸出雙臂,向兩側緩緩展開,口中沉聲道:「眾臣民平身,大典開始!」

    被刑天渾厚功法加強的聲音猶如一道無形的浪潮一般,四散溢出,被山風傳向遠處,連山腳下的跪拜的百姓都聽的一清二楚,耳聞著無不渾身一震,身形更為低伏,臉幾乎都貼到了地面。

    帝君站在高聳的祭壇上,見無人起身,臉上忽的浮現一絲笑意,一雙龍目緩慢的掃視了一圈,然後將視線落在了正前方廣場上那座巨大的銅鼎上。銅鼎上遍插香火無數,使得整個廣場上煙雲蒸騰,猶如置身幻境。

    帝君知道,等念完祭文,做完三祭,接下來就該焚燬三牌了。到時那座銅鼎將會焚燒其烈焰,將三牌化為灰燼。

    過來足有一刻鐘,跪在祭壇下的上百朝官才站起身來,身後百姓見有人起身,這才有樣學樣,紛紛站了起來,一時間整個廣場有噪雜起來,但不是說話的聲音,而是腳底與地面互相摩擦的聲音。

    帝君稍息片刻,才將祭台上陳鋪的黃綢祭文拾起,開始了自己第一項工作,禱念祭文。

    渾厚的聲音再次飄蕩在大山之間,聽來正是:「帝,釋天十年,歲次辛卯,五月壬午朔,祭天地曰:昔者奉天明命,相繼為君,代天理物,撫育黔黎,彝倫修敘,井井繩繩,至今承之,生多福恩,不忘而報。何歲初怒,致北地動,惶恐有失,鑒心明恩,茲賚捧香幣,祗命有司,詣陵致祭。惟帝號英靈,來歆來格!尚饗!」

    念道最後,帝君面向薊北方向,長揖而三拜。

    在祭文念完的同時,三清殿後的廣場忽的響起了花炮,一時間之炸響不絕,煙火騰空而起。宮樂更是吹奏起了《諸神祭》的曲調,整個真武山都洋溢著一種莊嚴恢弘之氣。

    曹夢中站在三官殿前的廣場上,望著天際炫彩的花炮,心中忽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悲痛,也許今日過後,整個八域又要戰亂紛起了。

    「老曹,看什麼呢?」張維方獨自從三清殿前的偏廊走了出來。

    「你們青角營守在哪裡?」早些時候這二人隨著太子上山後,曹夢忠便去安置在三清殿偏院中的內務局報道去了。

    卻不知張維方的青角營被安置在哪裡,因為曹夢忠知道這裡駐守的都是御馬監的軍隊,雖然宮後衛與殿前衛都屬於禁軍,但兩者可謂涇渭分明,曹夢忠生怕雙方起衝突。

    「我青角營乃殿前衛,自然在前院保護咱皇上,哪像這御馬監只能守著個後院。」張維方揶揄道。

    「哦,這就好。」曹夢忠呼出口氣,沒在說什麼。曹夢忠知道張維方好動,定是尋了空當,跑到這裡透透氣,整個禁軍中也就這傢伙大膽妄為,敢這般玩忽職守。

    「待會太子進香的時候,不是你托盤的嗎?」張維方坐在石階上,將黑甲腰肋的皮帶鬆了鬆,看了眼曹夢忠笑道:「說我玩忽職守,你老曹不也一樣啊,這不去三清殿準備著,跑到這裡閒逛。」

    「這祭天大典怎麼會輪到我一個小太監,三牌一直由內務府的印綬監保管著,我也不過是去接手將其交給李大人。有李大人陪同太子去進香。」曹夢忠嘴角含笑,細聲細氣道。

    曹夢忠知道到時候李復庭將會捧著放有三牌的托盤陪著太子去進香。然後在一片痛哭之聲中,將三牌扔進燃燒著烈焰的銅鼎中。

    「印綬監難道連個人手都抽不出來嗎?還要你們尚膳監去接手,這是何道理?」張維方雙眼一閃,似乎覺察了什麼,忽的激動道:「莫非你又要升職了?」

    「你小子到機靈,」曹夢忠淡然一笑,面有得色道:「此事可是帝君親口交代的,要我從印綬監將三牌親手交給李大人。」

    「嘿嘿,你老曹混的不錯呦,到時候別忘了兄弟我就是了。」張維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我可不能在這裡跟你閒耗了,你有皇上撐腰,咱可什麼靠山都沒有,還是趕緊歸隊為好。等回去了,來我營盤賭幾局,老子非連本帶利撈回來不可。」

    「行行,你小子趕快去吧。我也要下去準備了。」

    準備什麼呢?也只有混在百姓中的閔侯與曹夢忠自己知道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1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八章 聚首3

    念完了禱文,接下來便要進行三祭禮。所謂的三祭禮,便是祭天、地、山三神。

    帝君與刑天從祭壇上走了下來,然後在百官和禁軍的簇擁下,移步到了廣場右側的仙人望。

    廣場上數萬百姓雖然被守衛森嚴的禁軍阻擋在仙人望之外,但仍然激動不已,皆低聲吟唱起道教《祈天咒》,能站在這裡的百姓不僅身份頗為顯赫,更重要的是他們皆是天命教信徒。

    他們相信薊北的地動之災,便是這三神發怒所致,只有舉行祭天大典才能平息天怒,使得八域國泰民安。以往每年的大典都是天命教代為舉辦,而這一次卻是帝君親為,其意義自然非同凡響。

    刻印有祭文的玉帛和三牲已經放在了煙柴之上,在一片莊嚴的吟唱聲中,帝君點燃了柴火。

    這是三祭中的燔燒祭,古語有云「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達之。」

    果然如此,只見高疊的柴堆煙氣升騰,直達高空,也許只有這些被加持了心願的煙氣才能飛昇到九天之上,感應天神。

    望著濃烈的黑煙,百姓虔誠的跪伏在地上,雖然嘴上依然念叨著《祈天咒》,但心中早已將自己銘記於心的願望一通加持了上去。

    黑煙筆直如柱,山風吹來竟然不斜不散,此時天際的黑雲還沒有消散,而燔祭之煙更是以強悍之極的姿態將黑雲洞穿,直向九天衝去。

    這般振奮人心的情狀,看的眾人不禁大呼起來,這下好了,所有的願望都被傳達上去啦。帝君負手望著天際,也不禁暗鬆口氣,心中慶幸道:「這煙柴之煙果然不同凡響,若是一般乾柴是絕然穿不透這麼厚的雲層的。」

    「帝君,進行灌注祭吧。」刑天望著詭譎的天象,催促道。這大典還是盡快搞完的好,若是出了丁點差池,天命教受累是小,若是損了帝君的在百姓中的威信可就得不償失了。而這一點也正是帝君不經常參加大典的原因,若不是這次薊北地震,帝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齋戒的。

    灌注祭就是祭拜地神,帝君從刑天手中接過盛有血酒的黑瓷碗。然後對著地面拜了拜,便將血酒揮灑在腳下的碎石地面上,一瞬間紫紅的血酒便滲透到了地下,地面的碎石板上只留下了難以察覺的殘渣。

    拜天可以求平安,跪地可以得子嗣。廣場上的百姓,見黑煙漸漸消散,知道要開始灌注祭了,忙又換了經文,這回嘴中開始大聲吟唱起《后土咒》,期望自己家門能多得子嗣,唱道要緊處,整個人都趴伏在冰涼的白玉地板上,遠處看去,猶如一層層波浪般,到處都是趴伏在地上的百姓。

    如此的鬧劇還在上演,因為還有最後一祭。等到所有的血酒都滲透到地下後,帝君才從案幾上拾起兩塊碧玉,左手拿著的是圓壁,圓壁下掛著牝雞羽毛。右手握著一塊半月形的玉珪,玉珪下掛著牡雞的羽毛。

    這就是祭拜山神的投懸祭,拜山神不求平安也不求子嗣,而是求錢財,如果每個人家中的錢財都能積累的如同大山一般雄厚,那麼天下就不會再有貧富之差了。

    帝君口中高呼三聲:「佑我大帝,永存萬世。」然後高高的將手中的壁珪拋了出去,掛著炫彩羽毛的碧玉打著旋然後飛快的跌進幽深的山谷中。

    「佑我大帝,永存萬世!」百官齊齊跪在了帝君身後,連太子都跪了下來,如此情狀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剎那引燃了所有人的**。

    上萬禁軍衛拍打著腰間的障刀,將大*的柄端撞擊著玉石地磚。「砰砰砰」「啪啪啪」聲音整齊劃一,聲勢極為浩大。

    連帶著外圍的數萬百姓也跟著沸騰起來,跪拜在地上,口中大聲唱和著,似乎將「佑我大帝,永存萬世!」這八個字喊出來便能得到帝君的青睬。

    人心所向,則無敵於天下。這句話帝君比誰都明白,當帝君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則說也說不清楚。

    帝君心中莫名的緊張起來,帝君知道昨夜刑天派了刺客去暗殺了博物侯,而這個消息除了自己,便只有刑天與李復庭知曉。博物侯已經死了,帝君不斷地對自己重複著這句話。輔佐了自己半生,連整個帝朝都有其一般功勞的博物侯死了。

    「帝君,該回祭壇了。」刑天臉色陰沉不定,壓低聲音道。到現在也沒見天地二人歸來,只怕在台獄中定然有所紕漏,這是刑天最擔心的事情,昨晚到現在由於忙著準備大典諸多事宜,所有的事情都交託與李復庭打理,但是現在沒有人知道博物侯的生死。希望不要出現什麼紕漏。

    帝君與刑天站在祭壇上神情肅穆的望著山門方向。陰謀現在才開始——山門外是直通山腳下的曲折石階,山門內是幽長的窺心廊,突然「砰砰」兩聲,山門與靈官殿門同時被開啟。

    而山腳下由遠及近的愴哭之聲更是震天價響,猶如颶風一般席捲了整個廣場。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所震撼。

    這哭聲自然是簇擁在山腳下的那無數的百姓。但是他們在哭什麼呢?

    帝君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冷汗順著額角悄然流淌了下來。刑天訝然的望著帝君,不想帝君竟然緊張如斯,雖然刑天殺人無數,心腸冷硬,但也不禁吞嚥了幾口唾沫,以緩解自己心中的壓抑。

    「天收英才,博物侯病逝獄中啦——」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從山門外傳來,一隊身披喪服的大漢托著一座巨大的楠木棺材,衝了進來。一邊前行,一邊悲鳴不止。

    奇怪的是整個廣場都默不作聲,除了山腳下傳來的聲勢震天的大哭,便是這一隊托棺而行的喪隊。

    百姓自覺地讓開一條寬暢的大道,連禁軍也收刀豎*,讓了開來,甚至一隊黑甲軍自願充當了喪隊的護衛,守護在側。

    喪隊在煙雲裊裊的銅鼎前停了下來,然後將楠木棺材小心的放在了地上,兩行二十四人,所有身披喪服的大漢面向帝君,跪在了祭壇前,為首的一人,聲淚俱下道:「報帝君,卑職乃台獄司長,今日辰時一刻,下獄巡監,不想——」

    說道此處,只見眾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過了半刻有餘,這才繼續道:「不想卻發現博物侯病死在**中,卑職自知罪孽深重,特來呈報帝君,但求一死。」

    「博物侯——死了?」

    「怎麼可能,這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不是說在大典結束後便會釋放博物侯,並且官復原職嗎?怎麼會死呢?」

    直到此時,百姓才回過味來,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皆質問道,有人甚至大聲謾罵起來,連號稱鐵軍的禁衛軍也不禁竊竊私語,一片激動。

    「此事——當真?」帝君望著祭壇下的芸芸眾生,沉默良久才緩緩道。雖然聲音低微,但卻令聽聞者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博,博物侯便安寢在這座棺木中。」台獄司長渾身都弱篩糠,磕巴回道。

    帝君臉色變得煞白,雙腿一軟,突然向祭壇外跌去,幸虧刑天身手敏捷,將帝君身體拖住,兩人打著旋輕巧的從三丈之高的祭壇上落了下來,毫髮未傷。

    看到如此情景,所有人皆一聲驚呼,侍立在祭壇四周的百官朝臣,早已拔腿向帝君跌落的地方跑去,就算當個墊背的,也算是救駕護主了,忽見二人平穩落地,這才鬆了口氣。

    「正山啊——朕對不起你啊。」帝君神情恍惚,一把掙脫了刑天的攙扶,趴在棺木上,嚎哭起來。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1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1-8-12 12:39 編輯

浮雲兆【唐雲卷】第一百九十九章 聚首4

    大典之上,數萬人齊聲慟哭,其聲悲切,響徹雲霄。

    回想往昔,從開始的莫干山揭竿而起,到後來與宗朝的南北割據,再到最後得天下而稱帝。征戰這十多年來,無不是博物侯陪伴在帝君左右。

    突然之間所有遺失的記憶盡數在腦海浮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帝君漸漸疏遠博物侯,但又不想放其歸田,這其中的矛盾心理總是一遍遍的折磨著帝君,直到最近帝君才明白也許只有博物侯消失在這個世上,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借助博物侯超越時代的智慧,帝君建立了帝朝,但自坐上龍椅之日,帝君無時無刻不感到如芒在背,這種惶恐之心也許就是對權力的敏感吧,或者說是對博物侯深深地戒備與恐懼。

    「正山——死了?」帝君仰天自問,雙手握拳,「砰砰」的擂在厚實的棺蓋上,帝君知道棺材中空空如也,早在昨日深夜博物侯的屍首便被秘密處理掉了。

    「帝君,節哀順變,莫哭壞了龍體。」刑天伸出雙手,將帝君從棺材上托起,然後慢慢向祭壇退去。刑天臉色陰沉可怕,當然這張臉皮自然不是刑天本人的臉面,只要刑天不帶黑簾斗笠,便會掛著一張從別人臉上剝落的面皮。

    如今這場戲演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刑天見帝君如此悲切,可見帝君已經相信了博物侯在昨晚已經死了。但是到現在也不見天地二徒歸來,在一切沒有確定之前,刑天如何放得下心。

    刑天心中正亂想之際,忽的雙眼一閃,以絕快的身法來到了祭天後側,而李復庭與百官便站在那裡。

    「探子回來了?」刑天拉著李復庭走到祭壇一處石柱旁,細聲問道。

    「失敗了,天地二人生死不明,如今五星齊聚之勢已成,這裡趕緊搞完,隨我去台獄。」李復庭*媚的臉上掛著半簾紅紗,一雙長目殺氣大盛,「今日午時前務必將其斬盡殺絕,不然天下必亂!」

    刑天暗歎口氣道:「今日過後,昔日名震天下的蒼龍七宿便算消散了。」

    刑天說完,復有悄然回到了帝君身側,恭聲道:「帝君,燒三牌吧。」

    刑天的話令帝君渾身一震,忽的止住了哭腔,龍顏復歸冷漠。「上祭壇。」帝君從刑天手中接過絲帕,抹了把臉面,轉身便走。

    整個真武山上近十萬百姓,五萬禁軍,再加上真武山的道士們和在朝的官員,足有十五萬人之多。這些人中安插著李復庭與閔侯雙重的暗哨,只要山門一看,喪隊一出現,便會帶動周圍的軍民放聲痛哭,使得更多的人相信博物侯已經死了的事實。

    但明眼人早已看出其中蹊蹺,不說這對喪隊是如何越過重重禁軍把守的關卡,闖入山中。便說那山門與靈官殿門在禁軍的把守下竟然會同時開啟,便如同早已知道會有這支喪隊闖進來似的。

    明眼人都是聰敏人,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異舉。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何秘辛,且看帝君如此悲聲慟哭,絕對假不了。

    「天收英才,何其悲哉。正山之死,朕之罪過啊。」站在高聳的祭壇上,帝君俯視著腳下惶然的黎民,聲淚俱下道。

    「博采沉奧,搜練古今。」不知誰先喊了一句,這句刻印在天工府門柱上的題語瞬間在百姓中傳唱開來,連禁軍也忍不住大吼起來。這種氣場,這種聲勢,是之前舉行大典所不能比擬的,這是深入人心的力量,「博物侯」三個字便是每一個百信內心深處最純粹的信仰,無論他自己承認與否。

    如此震天的吼叫,聽的帝君冷汗涔涔,竟然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而身後的刑天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說帝君感覺的到的是恐懼,那麼刑天便是疑惑,作為武者的頂峰,強者的代表,刑天根本不屑一顧腳底下這些猶如臭蟲一般愚蠢、渾噩的百姓。但這次聚集在一起的氣場,不同於信徒的拜教,不同於軍隊的宣誓,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氣場。

    博物侯!刑天心中默默記住了這個自己早已忽略了數十年的名字,刑天從來沒有認為過博物侯是強者,何為強者?武學至巔,天下至富,權力至頂,天工至精。除非是某一領域的巔峰,否則是不會入得刑天的法眼的。

    但是博物侯從來都是默默地做著看似無聊的事情,常年奔波各域暗訪民生,播種糧食,改善農械,疏導江河。

    「博物侯不愧為強者!」刑天恍然道。是博物侯助帝君奪得了天下,更是博物侯助帝君守住了這天下。沒有博物侯深入民心的這些舉措,民心如何能歸帝朝所有?「博物侯不愧為收攬民心的強者,這一點無人可及。」

    「博物侯在八域的地位便如同元道在天命教中的地位一樣,如此人物怎能不令朕冷汗涔涔?」刑天的話,令帝君苦笑起來,刑天只不過是一介武夫,眼界太過狹隘。比之自己師父元道的修心之途,相差太遠。

    想當初若不是出了元道這位大文修道士,收攬了大量的信徒,天命教如何能有今日的顯盛。這便是仁者無敵的道理。

    「昔我帝朝三侯,功勳卓著,天下無雙。不想至今日卻是文武歸隱,博物侯亡,既三侯已散,當三牌余之何用,不若焚化以告慰亡靈,聊天下悲切,朕之苦思。」帝君借助刑天深厚的功法,將早已打了腹稿的祭文悲聲說了出來。

    「帝君啊,萬萬不可焚燬三牌啊。」

    「三牌傳承與光明王,此乃千古遺物,不可毀傷啊。」

    「望帝君三思,望帝君三思啊。」

    百官皆跪倒在祭壇下,苦苦勸阻起來,連帶著外圍懵懂的百姓也是一個勁的大呼「帝君三思。」

    帝君漠然的望著陰暗的天際,感受著山風的輕柔,心中暗罵道:「皆是一群無知的蠢貨。」在帝朝之前,三牌只是作為光明王的遺物而被視為珍寶。但是在帝朝開元,分封朝臣的時候,三牌早已變成了權力的象徵。

    每每想起此事,帝君都會大呼自己昏了頭腦,竟然會將如此畸形的權力下放到三牌中。

    究竟三牌下放了何等的權力,不僅是天下人的夢想,更成為了帝君的噩夢。

    其餘微末權力暫且不論,便說一旦遇到戰亂,天工牌可以調動除過太倉(朝廷官方設在各牧州的糧倉)之外所有義倉(民間籌集的糧倉)糧食。

    天威牌可以調動除過帝都和薊北的軍隊外,其餘各牧州的折衝府。

    而對於分佈在八域所有的暗探,所認可的便是天策牌。

    當然最主要的是一條便是持牌者免死。

    持三牌者一旦萌生異心,後果何其嚴重。

    「莫須再言,朕意已決!」帝君紅腫的雙眼殺意升騰,「若是覺得此舉不妥,眾臣之中誰人可願代朕下黃泉徵詢唐卿之意?」

    帝君的殺令一出,百官皆識趣的停止了哭鬧,屏氣凝神,跪在當場,一動也不敢再動,彷彿頭頂便懸掛著鋒利的鍘刀,隨時可能將自己的頭顱斬落。

    混淆在百姓中的暗探此時更是大呼「帝君英明,焚牌告靈」一舉扭轉了阻抗的局面。

    曹夢忠站在三清殿前,望著廣場前的一切,彷彿回到了唐侯之變那日的早朝,一切都是權力者在玩弄陰謀,自唐侯入獄開始,便注定了帝君的瘋狂。

    曹夢忠四處小心的張望了一番,見守衛在自己身側的禁軍都神情激盪的拍打著腰際的鋼刀,揮舞著手中的長*,響應著帝君的號召。

    見時機成熟,曹夢忠迅速的將手中的托盤翻轉了過來,這個鑲有金邊,蓋有黃綢的玄木托盤出自祝大師之手,可以件絕巧的機括。

    托盤上盛放著從印綬監交託出來的三牌,當將托盤翻轉過來後,贗品三牌便會自動替代真品,而真品便會被藏在托盤內的暗格中,一切都在黃綢的掩蓋下完成,曹夢忠一臉沉靜的將托盤舉在胸前,向通向廣場的迴廊走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11 14:02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1-8-12 12:38 編輯

浮雲兆【唐雲卷】第二百章 聚首5

    灌注在銅鼎中的烈油燃燒了起來,由於在烈油種添加有石蠟水,所以燃力十分強盛,而且沒有嗆人的黑煙。

    太子帶領著群臣站列在銅鼎之前,從被灼燒的扭曲的空氣中可以看到祭壇之上的帝君仰望天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李復庭手中舉著托盤,侍立在太子身後,小聲催促道:「太子,不可讓帝君等候過久啊,還是燒了吧。」

    太子聞聲一震,明知道父親此舉是錯誤的,但卻沒有人能阻止。三牌不僅是傳承千年的珍寶,更重要的是開啟浮屠極塔的鑰匙,如果是為了取締加持在三牌之上的權力,完全可以下一道天下詔,為何非要毀了三牌?

    太子收回了仰望的目光,在烈焰的燒灼下,高高在上的父親,令自己崇拜的父親漸變扭曲,模糊。

    「太子——」李復庭從袖中摸出一條絲帕,連帶著托盤一起遞給了淚流滿面的太子。

    「唐侯,這三牌隨你去了黃泉,請妥善保管。」太子心中默道。然後一把抽調了托盤上的黃綢,在帝君期待的目光中,將托盤扔進了銅鼎中。

    三清殿偏房,整個內務府就暫設在這裡,當然藥膳監也在這裡。

    「三牌我已經從機括中取了出來,如今便藏在我身上。」曹夢忠身對身側的黑甲兵道。

    「帶著三牌去後山,祝大師在那裡接應,等得了三牌便要去台獄接應博物侯。這次多謝曹兄了。」黑甲兵的兜鍪壓得很低,躬身低腰,卻看不清臉面,但說話的聲音卻從容不迫,多了一分官腔,少了一分軍人的豪爽。

    「侯爺,完事之後,不知所歸何處,曹某也好找尋。」曹夢忠細聲道。

    「倒時我聯繫你吧。」黑甲兵沉吟片刻,才道。

    「那好,我這便趕去後山,侯爺一切多加小心。」曹夢忠摸了摸藏在腰際的三牌,閃身出了房門。

    大典結束了,三牌也燒了,百官在匆忙之下起草了一份訃告,確定了博物侯下葬的事宜,然後一式七份,各遣一使傳告七王。

    而博物侯的「屍體」,自然要輔以冰晶,至少要存放一月有餘才能下葬。

    在一派哀傷的氛圍中,山門開啟了,百姓被禁軍分開,趕到了廣場兩側,騰出了一條直通山下的康莊大道。殿前十二衛青角營當頭開路,接下來是兩架金鑾轎,其後又跟隨著無數黑蓬大轎,守衛在尾部的是無數侍從,與御馬監的軍隊。等這些上位者盡數出了山門,這才輪到了那數萬百姓。

    山門再寬廣面對數萬人也變得擁擠不堪,廣場上重新變得熱鬧起來,沒有幾個時辰,這般噪雜的場面是平息不了的。

    經過商議之後,博物侯的棺槨暫且保存在真武山的道觀中,畢竟這裡武修道士上千,絕對出不了差錯。

    刑天與李復庭逆著人潮向後山行去,訃告已經遣使飛報各牧州藩王,若是讓天下知道博物侯沒有死,只怕這份罪責無人能夠承受,便是帝君也不行。

    「不覺得奇怪嗎?」李復庭冷不丁說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什麼?」刑天不耐煩道。

    「三牌的秘密只要參加過帝宗大戰的高層人物都知曉,這次焚燬三牌卻不見那些人來搗亂,此事不可謂不蹊蹺?你說呢?」李復庭解釋道。

    「只能說你太過謹慎了,這山上駐軍五萬,再加上我天命教數千武修道士,誰敢前來搗亂。」刑天暗笑道。

    「說的也是,只要解決了蒼龍七宿盡數隕滅,我們便會離新世界更進一步。」李復庭似乎激動起來,連身體也微微顫抖不止。

    「新世界?」刑天冷聲道:「想必你應該能感覺得到,下一屆星宿榜就要復出了。」

    「只要我們殺了下一屆靈道傳人,星宿榜想必也傳承不下去了。」李復庭反駁道。

    「別忘了,還有你的宿敵,那些傳承至光明王的兩個傢伙。」說道這裡,刑天聲音飄忽起來,似乎對自己口中的傢伙頗為忌憚。

    「你說的是海淵和冰河嗎?那兩個小丑只是在縱橫二力之下徘徊,還奈何不了我。」李復庭輕鬆笑道。

    「昨日朗齊烈傳來飛信說,冶城大戰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以至於自己全盤脫控。不僅使得宗朝亂黨將糧食和器械從城地暗道運入越牧州,而且連折衝府也逃脫包圍,帶著兩萬殘兵歸附了亂黨。」刑天冷漠道,似乎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來自閩牧州的消息卻聽得李復庭臉色發青,「這般說來,越牧州定然已經成為亂黨巢穴了。」

    越王昏庸無能之極,自然抵擋不住亂黨,而且駐守在越牧州都護府的將軍是賀秉達,此人與閩牧州的朗齊烈號稱狼鶴雙行,可見這二人實乃一丘之貉。

    李復庭知道,賀秉達根本不會出兵支援越王,越王憑折衝府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亂黨的。而這這正是賀秉達想要的結果,他想要借亂黨之手將越王連帶著折衝府盡數除去,然後再將亂黨趕出去,將越牧州佔為己有。

    但計劃不如變化,李復庭擔心的是賀秉達養虎為患,這要不趁早除之,等亂黨發展壯大,一切都晚了。

    「這二域的消息皆被都護府嚴密封鎖著,還能隱瞞一時,至少在秋獮之前不會傳到帝君耳中。」刑天分析道。

    「如此甚好,你方才說的奇怪的餓事情是什麼?」李復庭忽的想起了什麼,問道。

    刑天從袖中摸出一道紙條,然後遞給李復庭,一臉沉靜的看著李復庭。

    「嚓」紙條被李復庭揉做一團,李復庭雙眼不安的跳動起來,隱在紅紗下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這是橫力,這個人叫秦乞嗎?」

    「不好」刑天忽的跺腳大叫起來,「看來那些傢伙的確來搗亂過。」

    李復庭雙眼恢復常態,只不過此時卻殺氣凜冽。雙眼冷冷的青鳥消隱在黑雲密佈的天際中。

    刑天與李復庭的位置在三官殿殿後的花園中,這裡已經快到後山了,沒想到在烏雲密佈的天際卻看到了從後山天塹升騰而起的青鳥。

    「難道三牌有失?」李復庭咬牙切齒道。竟然在這裡撞見了青鳥,想必這傢伙是衝著三牌而來,但是自己明明看著太子將三牌扔進了火鼎中。

    「三牌是從印綬監交託出來的,那裡有我教一百武修道士守衛,其後交託與你,這期間三牌一直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怎麼會有失呢,以我看這傢伙是另有企圖。」刑天駐足望著天際道。

    「已經顧得到什麼企圖了,這青鳥定然是去台獄接應博物侯,此事交與你了,我去柏陰山,我們在那裡會合。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21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1-8-12 12:38 編輯

浮雲兆【唐雲卷】第二百零一章 拒敵1

    柏陰山,腸谷口一萬黑甲軍布設成半圓陣型,將狹小的谷口嚴密封鎖了起來。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這半圓陣型中間有一道明顯的豁口,將一萬黑甲軍分作左右兩軍。

    左軍是台獄的五千駐軍,歸兵部轄屬,由兵部直接調遣將領指揮。右軍是蕭公城的五千駐軍,卻是由閻文應從城中選派將領充任指揮,雖然這兩軍轄屬不同但都屬於帝岳軍,當初都是從一處校場訓練出來的,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呢?想必是這領兵的將領不合吧。

    只見右軍一隊騎兵將一位騎乘棗騮馬的年輕將領簇擁在陣前,此人身披珵亮黑甲,將兜鍪夾在腋下,一頭烏黑的長髮被束在腦後,顯得英氣勃發,細看此人面容,那小眼鉤鼻,不是季和又是誰。季和原職荊江城城門校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統領蕭公城的兵馬?

    這還要從前幾日說起,當日季和投閻文應所好,給自己的乾爹送去了一件上品白玉虎,此事甚得閻文應歡心,閻文應便利用自己的職權將季和調動到了自己府衙。

    要知道整個蕭公城的駐軍都是廉侯的老部下,而這次出兵的任務卻是圍剿廉侯在內的蒼龍五星,先不說到時候可能陣前反戈,便說以閻文應的威望是否調動得了蕭公城的兵將還是個問題。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這支軍隊其實應該算作閻文應的親信,這五千人馬可是其費盡心機用了一個月時間才安插在蕭公城中的,按閻文應的計劃是要在一年之內將蕭公城盡數替換掉,這是後話。有了兵卒自然要有要有將領統帥,而這個將領非季和莫屬了。

    如今閻文應依仗的是李復庭,只要這件事辦妥了,自己這個將軍便能做的安穩。

    季和坐在馬上,瞇著小眼,心中打著自己的算盤。這次圍剿幾乎沒有什麼懸念,對方連千人都不到,只要自己這支軍隊踏進谷中便能立功而返。

    但李復庭為了以防萬一卻又派了五千台獄駐軍助陣,對於此事,季和心中大感不快,這不是分明來搶功的嗎?

    其實季和心中也清楚,站在自己身側的袁亮乃兵部尚書的兒子,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廢人一個,卻依仗著自己父親當上了中級將領,這兵部乃太子一黨,李復庭為了巴結兵部尚書,便默許了袁亮帶兵。季和知道等圍剿一完,這袁亮便會在李復庭的安排下進入朝臣行列,而自己卻根本沒被李復庭考慮在內。

    「回來啦」便在季和胡思亂想之際,只聽身側袁亮興奮地大叫一聲。

    季和心中暗罵一聲,抬頭望去,只見一支由三十多人組成的斥候小隊從谷中從谷中閃現,向大軍飛快的靠了過來。

    「呂泉兄,什麼情況?」季和問道。

    「他們人數不到三百,但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我們沒敢靠近,怕暴漏了行蹤,谷中沒有任何陷阱埋伏,他們聚集在前院,卻是沒有任何動靜。」呂泉出身斥候,他口中的高手當然指的是只斥候高手了。

    「即使如此,我們應當速戰速決,一面夜長夢多,袁兄認為呢?」季和轉首望著身側百無聊賴的袁亮,笑道。

    「啊,季校尉說的是,說的是。」袁亮膚色白皙,長相頗俊,怎麼看都不像個軍人。

    季和見袁亮盯著自己,也沒有什麼注意,暗笑一聲道:「不如這樣,為了以防萬一,請袁兄駐守在這谷口,待我領著大軍進谷一探,這樣遇到險阻,兩軍可以接應,袁兄以為如何?」

    這袁亮心中也清楚帶兵打仗自己不再行,於其讓別人看笑話,還不如按兵不動,誰得功勞都無所謂,反正等這裡戰事一完,自己也會被李復庭安排進百官之列。

    「好,到時我們以炮為號。」季和大笑三聲,右軍開始調整隊形,準備進谷。

    這功勞對袁亮可有可無,但是對自己來說卻是以後加官進爵的籌碼。在右軍進谷後,袁亮命副將將整支軍隊散開,呈一字形布設在谷口,將右軍的缺口堵住。

    袁亮望著遠去的黑甲軍,忽的鬆了口氣,忙命左右將自己身上沉厚的黑甲卸了下來,口中輕鬆道:「這身甲冑沉重無比,穿著實在難受。」方才有季和在,袁亮沒敢隨便卸甲,怕被恥笑,現在無人監視,袁亮所幸下馬。

    坐在地上,欣賞起天際翻湧的黑雲,口中忽的吟誦道:「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可惜這裡不是塞外,沒有大漠孤煙直的壯麗,但也不錯了,這漫天黑雲倒也不差,可惜現在沒有筆墨紙硯,不然定要將這幅壯景描繪下來。

    由於地形的限制,季和帶領的五千兵甲被迫列成豎一字,長蛇陣型。前行了小半個時辰,先頭部隊行到了台獄哨塔前。

    出於一種軍人的職責,季和迅速的觀察起四周的地形,左右兩側是高聳的削壁,哨塔後面是繁密的松柏樹林,而台獄便隱在樹林的後面。季和向後望去,狹小的谷口已經被曲折的腸谷遮掩,早已看不見袁亮的那支軍隊。

    季和與呂泉勒馬立在哨塔前,注視著自己的軍隊的進入樹林。

    「呂泉兄,看著四周地形,只怕沒有軍隊敢孤軍深入吧。」季和指了指上兩側的削壁,道。

    「不錯,這腸谷本就狹長,進入的軍隊都被迫拉扯陣型,若是在這兩側削壁上埋伏一支伏兵,等我們進入一半的時候,從兩側削壁上滾放巨石、火球,或者布設簧機弩、鏈球炮,我軍必亂。」呂泉是斥候出身,對與詭兵比較熟悉。

    「是啊,然後再以正兵趁亂出擊,我軍必亡。」季和侃侃而談道:「可惜啊,對方只有不到三百人,便算廉侯如何擅於用兵,也是無用。」

    「聽上邊說,這次是五星齊聚,表過三侯不說,最棘手的只怕是易雲子和祝大師了。」呂泉憂心道。

    「易雲子武技超群沒錯,但也難敵我五千精兵,聽我乾爹說,天命教國師隨後會趕來助陣,以國師的武技自然敵得過易雲子,此事不用我們操心,倒是祝大師——」季和搖了搖頭,卻是說不下去了。對於祝大師除過知道其名號,還真對其一無所知。

    「祝大師怎麼了?」呂泉追問道。

    「祝大師我只知其名號,卻不瞭解其人。反正有國師對付,我們要做的便是將其餘人等一併斬殺殆盡。」季和臉一紅,支吾了半天才道。

    「你知道星宿榜嗎?」呂泉又問道。

    「軍隊中早有流傳,你還信這個?」季和搖了搖頭,感到好笑。

    「不是信,是聽別人說過,這蒼龍五星在帝宗大戰那會其實叫蒼龍七宿,到了大戰結束後,有兩宿死了,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蒼龍五星。」呂泉解釋道。

    「你告訴我這些幹嘛?」季和不快道。覺得大戰在即,這呂泉卻變得疑神疑鬼,不免掃興。

    「沒,沒什麼,總覺得事情可能沒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行了行了,別亂想了,我們進林子吧,隊伍都走了大半了。」季和拍了拍呂泉的肩膀,以示安慰。

    忽的呂泉渾身一震,險些從馬上摔落下來,只見呂泉左手指著遠處削壁,嘶啞著聲音,道:「快看,那處岩石會動!」

    季和被呂泉的話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向呂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裡是一塊突出懸崖的酷似人形的岩石,季和有望了望天際翻騰不休的黑雲,失笑道:「莫不是黑雲在動吧,行了,快進林子吧。」

    呂泉揉了揉眼睛,細細一看,卻是什麼也無,不禁老臉一紅,不再言語,跟在季和身側,進了林子。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22
浮雲兆【唐雲卷】第二百零二章 拒敵2

    行在腸谷中的五萬軍隊已有三分之二進入了繁密的松柏林,兩側高高的懸崖上被呂泉稱為「會動的岩石」再次動了起來。

    它們靜默的立在懸崖邊上,俯視著腳下猶如螻蟻大小的軍隊,然後將自己身上的偽裝揭了開來,露出了反射著精光的玄黑金屬表面。

    那形如人熊一般巨大的體型,還有那怪異的粗壯三足,不是黃能又是何物?玄的偽裝披風盡數被揭了開來,一側山崖竟然立有三座。

    祝大師在天工山莊一共製造了九座黃能,當日唐雲三人在庫房中只找到三座,沒想到其餘六座卻被祝大師秘密運到此處。

    這六座黃能上的操作者皆是天策府的暗探,便看那露在黃能外的綠色衣襟也能猜到。

    他們早在五天前便被祝大師用青鳥運到了崖上,然後操縱著黃能在兩側山崖分別修築了一座巨大的橛面,然後又將祝大師運來的滾木和巨石盡數放在橛面上,又在橛面底部安裝了機括,待命於此。

    兩側山崖上的黃能揮舞著粗短的前肢,向對方傳遞著進攻的信號,行動開始了,所有的黃能飛快轉身,向山崖後面的橛面走去,為了承受橛面上巨大的壓迫力,機括皆由鋼體製成,但也因此需要巨力才能啟動。

    三座黃能皆來到橛面底部的一側,將伸出在橛面大腿粗的鋼柱用黃能的前爪緊緊鉗住,鋼柱兩丈長余,足夠三座黃能合力躋身。

    隨著黃能巨力的牽扯,橛面底部的機括開始發出「蹦蹦蹦」的悶響,粗長的鋼柱也被迫向後扭曲,三座黃能將作用於前肢的黑匣子盡數開啟,一步步向後退去,腳下堅硬的岩石皆被黃能精鋼所致的巨足踏的粉碎,石花四濺。

    「啪」的一聲脆響,擋板終於被頂開,沒有了阻礙的橛面,便如同開閘洪水,下山猛獸一般,橛面上所有的滾木、巨石紛紛從想山崖外滾落而去。

    一時之間,兩崖拋物不斷,如同下雨一般,形成了一場人造的山崩,而山谷中渾然不覺的士卒卻無緣欣賞這殘酷之美,因為被從數百丈之高的懸崖上砸落下來的石木足以令他們屍骨無存。

    慘叫聲如同預期的那樣,傳遍了整個山谷,長龍一般的軍隊被攔腰折斷,這支軍隊畢竟不是真正的帝岳軍,軍紀和應變的弱點在這一瞬間暴露無疑,石木之雨還在源源不斷的落下,手機輕鬆沒有砸著的首尾士卒瘋狂地散開。

    由於腸谷狹小,向後退去的尾軍一派人仰馬翻之象,被自己同澤踐踏而死之人絕對不在少數。

    而已經進入樹林的前軍則更為混亂,本來地域就頗為狹小,如今再加上滿坡的林木,在身後士捽髮瘋一般的擁擠下,整個前軍一瞬間潰散開來,向樹林各個角落散去。

    但無論怎般混亂,相比那些死去的士卒,他們依然是幸運的。被砸著的士卒雖然不多,但也有三四百人,這些人被源源不絕的石木掩埋,堆疊,連屍骨都無存。

    三刻過後,一切噪雜都漸漸隱退,在濃密的煙塵消散後,腸谷被巨大的石堆阻絕,將台獄唯一的通口掩埋。

    松柏林,混亂的前軍「山崖上怎麼會有伏兵?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季和摸了把臉上的灰土,提著呂泉的衣領,抽出腰際的障刀,架在呂泉的脖子上。

    黑灰的飛塵也掩蓋不知呂泉慘敗的面容,呂泉磕巴道:「他們,他們的確只有不到三百人,兩側山崖上入口早已在半月之前便被我軍封鎖,他們就算有伏兵也絕然不可能埋伏在崖上!」

    「都是屁話,現在我軍已經遭到了伏擊,你他娘這斥候是怎麼當的?」季和小眼赤紅,彷彿要滴出血來,握刀的右手一緊,便要將呂泉了結在此地。

    這支軍隊是閻文應的親兵,一有閃失,閻文應定然不會輕饒自己,本來還打算著借此立功,沒想到卻——「將軍,現在情況未明,還是將大伙集結起來要緊,如今已經這般混亂了,要-----------」立在季和身後的一名老兵,見季和動了殺念,忙上前阻止。

    老兵的話猶如一盆涼水,瞬間令季和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對啊,若是當著大伙的面隨便斬殺部將,不僅令人人自危,倒是若是眾士卒一哄而散,這支軍隊就完了。

    季和迅速收取障刀,將呂泉放了下來,口中急道:「帶些人手,將林外情況探明,在仔細探查一番台獄方面有何動靜。」

    呂泉逃過一劫,口中應了一聲,慌不迭的跑了出去。

    「這林子繁密一樣,只有這一出空曠小徑,大部分士卒都隱散林中,如何集結啊。」季和見身側著老兵頗有見識,便詢問道。

    「如今傳令兵已然無用,還要將軍現身喝令才行。」老兵淡然點了點頭,將自己手中高聳的軍旗遞給季和,原來這老兵是一個掌旗兵。

    季和接過軍旗,坐在馬上,將旗幟舞動了起來,口中大喝道:「見軍旗,聞號令者,速速來此集結,本將軍令,遲怠者斬!」

    老兵的辦法果然有效,不一會兒,大部分兵卒盡數聚集在小徑兩側,季和從馬上下來,將軍旗還給老兵,有派了身邊一名傳令兵點兵列陣。

    便在此時,呂泉策馬回來,由於行的匆忙,幾次都差點撞在樹上。

    「報——腸谷已經被石木所阻,林外死傷者數百,其餘後軍都退至谷口,我軍已經鳴炮,不時袁將軍便會遣兵援助。」呂泉換了口氣,見季和臉色一緩,忙又道:「兩側山崖已停止落石,也不見伏擊者的身影。」

    「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再次等候袁將軍相救?」身側有人問道。

    如今退路已經被阻,一時半會也疏通不了,事已至此,若是連台獄都沒見著,便危途不前,豈不令人笑掉大牙,季和知道這只軍隊只是冒了帝岳軍的名,其實就是州府兵的實力。

    「報——我軍現有兩千六百人,其中二百一十人輕傷,六十三人重傷。」傳令兵列完隊伍,前來報到。

    季和本以為只剩千餘人,不想還有兩千多人馬,季和展顏一笑,道:「賊人區區三百餘人,竟然也敢偷襲我帝岳鐵軍,如今我軍兩千餘精銳,定要蕩平賊窩,替死去的兄弟雪恨!」

    這些士卒對這次的任務並不知情,只是隱約知道圍剿的是昔日國中朝臣。本來雙方無冤無仇,只是軍令如此,但是現在不同了,殺人的理由終於找到了,那就是為死去的同澤雪恨。

    令季和沒有想到的是,己方的士氣竟然比之以往都要高昂,儘管方才不久他們還亂作一團,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們被一個共同的理由團結在一起。

    「餘下五十人照顧重傷者,其餘士卒,繼續前行——」季和奮然喝道,雙腿一緊,跨下棗騮馬一躍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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