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復甦3
小校場之西,一人獨戰三百,三百精英。
季和猜的沒錯,廉侯所擅長的是帶兵打仗,而並不是自身的武技,但無論是擅長或不擅長的,都有屬於廉侯不敗的神話。
當年南征,帝君被宗朝第一名將葉蒼千圍困在吳牧州虎頭城,廉侯帶黑鱗五千,前去營救,最後的結果不但將帝君安然救出,還將葉蒼千五萬宗軍擊退,便這一仗使得廉侯天下聞名。
都說廉侯武技不顯,但與催谷高手擂台之戰也沒落了下風。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那是因為廉侯擁有遠超常人的互動演算能力,在光明朝名將蕭伯宗所著的《兵策》中,這種超常的分析能力被稱即時演算,屬於統籌的一種。
廉侯也算一位異能之人吧,相比倪丁的散眼,道法的微聽,廉侯的即時演算要強大的多。
如何理解即時演算?任何突發事件,都會被這種能力以任意角度解構,然後加以演算分析,最後找到最佳的解決方法,並在一定程度上互動,延續。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如此強大的能力也是有弱點的,首先是用腦過度,容易產生身心疲憊。再就是五覺的衰弱,在運用此能力時,自身的五覺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衰弱,比如視覺模糊,耳鳴鼻塞。
「一哄而上便想勝我?」廉侯豪笑起來,區區三百人,老子還不放在眼中呢!就算你們刻意變得雜亂無章,但別忘了,你們的槍術都是在振威校場訓練出來的,這就是你們的弱點。
面對衝殺過來的三百長槍手,廉侯如戰神一般傲然挺立,馬刀橫舉。
微瞇雙目,側耳細聽,張開大嘴深深呼吸,開始演算吧!吐出一口濁氣。
視線開始模糊,槍尖散著寒光向脖頸劃來,這些大槍可都是軍械庫上品的白蠟桿,槍尖也是百煉精鋼所打造,可謂掃中必死,點中必亡。
虛點,然後槍尖上挑,刺喉。廉侯冷哼一聲,早在對方虛點之時便身形下蹲,將馬刀橫掃對方下盤。「噗嗤」血肉飛濺,腿骨被鋒利的刀刃劈斷,失去雙腿的長槍手被廉侯的掃腿磕飛。
沒有猶豫,廉侯飛快的後翻滾地,躲過身後兩柄長槍的突刺,暗勁催發,雙腿勁力暴漲,廉侯迅速彈起,險險躲過身側數十柄寒光閃爍的槍尖,腰身強扭,馬刀橫掃,將追隨而來的眾多槍尖磕開,然後再如同炮彈一般墜地。
馬刀刀刃長四尺,柄長六尺。廉侯左手緊握刀背三尺,右手握刀柄兩尺。丈長的馬刀忽的變成了近身格鬥的利器,猶如虎入羊群,廉侯尋到空擋,鑽進了長槍隊中,開始了近身絞殺。
這一切都在最開始都已經演算完成了,廉侯要做的只不過是互動,重複腦海中擬定好的動作。
三百人彷彿一群螻蟻在腦海中徘徊,你們都在演算中啊!廉侯虎喝一聲,馬刀劈下。當初莫干山起義多麼意氣風發,若知道五十年後是如斯結果,還不如當個通緝犯浪跡天涯。
既然帝君要我們都死,那麼就一起死吧。老唐,等老子衝過來,一起死!
殺戮?莫干山那會廉侯二十二歲,那是廉侯第一次殺人,殺的是一個強搶民女的惡霸,然後是隨帝君起義,經過二十多年的征戰,帝朝建立了,八域統一了,終於可以扔下手中的屠刀了。
再殺戮?帝朝已經開國二十多年了,如今的廉侯已是六十七歲的老頭了,都是將死之人了,卻還要重新撿起屠刀,還不如做個通緝犯來的爽快。
血紅,驚慌失措的人臉,死前的眼神,前赴後繼包圍,再然後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耳畔的聲音開始遠離,呼吸艱難。廉侯知道這就是副作用,用腦過度的副作用,也許自己撐不到劈開一條血路了吧,到底是老了,想當初可是一人在上萬敵軍中三入三出啊。
能省略的動作和暗勁都已經過濾掉了,但身體還是漸漸不支,已經十多年不曾動武嘍,太生疏了。暗勁催發的慢了半拍,馬刀速度突然減慢,眼前的長槍手猛的向後彈開,躲過了必死一刀。
一次失誤將是致命的,就算能僥倖不死,那麼重新即時演算給大腦帶來的負荷將是超巨的,以老邁的廉侯是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多久的。
眼前的長槍手沒有死,本該前衝的廉侯只能高高跳起,以躲避身後數十柄大槍。
「噗」廉侯左肩中槍,卻面色一緩,鬆了口氣。果然所料不錯,不愧是振威校場練出來的槍術,這一槍刺得狠絕。
躲過一命的長槍手驚疑地望著身在空中迅速下墜的廉侯,被戳了一槍,反而大鬆口氣的神情令這名長搶手隱隱感到不安,長槍手緊握刺出去的大槍,槍尖深陷廉侯左肩。
「這次可沒這麼好的運氣啦。」廉侯口中噴出血污,暗勁催發,腰身扭動,刺入左肩的槍尖被帶出,馬刀隨著槍桿如一道閃電,戳進來長槍手的心窩,暗勁灌注,心臟被搗碎成末。
廉侯右手棄刀,緊緊抓住長槍手的肩膀,連看也不看,向後掄去,只聽「噗噗——」一陣入肉之身,想必這名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霉的長槍手被長槍攢成了蜂窩。
馬刀從屍體後背抽出,廉侯嘴角冷笑,傲然挺立當場,腳下一片血污,週身堆積著幾十具屍體。
「王德,這三百多精兵,竟然斬殺不了一個老頭,快想想辦法?」季和冷眼觀察著戰場,心中急切不已。
帝君已經乘坐鳳凰離開了,如今這裡都歸李復庭調動,國師刑天力戰易雲子。天命教四大高手也與九頭石怪相持不下。季和掃視一圈,有些得意,就算他們能突圍出小校場,也還有一百盤龍營重甲鐵衛等著他們,那些親衛戰力驚人,就算是易雲子也難以應付的,更何況他們是絕然闖不過來的。
「將軍,我們的援力到了。」王德忽的喜出望外。
季和順著王德目光望去,先是一怔,因為他在小校場中央看到了一座癱倒在地的石怪,在石怪身邊還趴著一人,對著寒霧瀰漫的石怪大聲哭喊著什麼?原來是這那子,唐侯之變那夜讓老子好找啊,沒想到這會又出現了,不過老子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闖進宗師的激戰圈,只有死路一條。
季和的表情隨著另一人的出現而在此變化,一名口中叼著草葉,身穿道袍的少年,不惜攀巖走壁,跨越樹林,從小校場東邊向這邊趕來,少年右手中閃著寒光,忽隱忽現的刃器令季和暗呼口氣,這刃器季和認得,那時刑天八大弟子之一得道相所用的墨黑匕首,一寸刃。
哈哈,此人武技已達催谷境界,想必對付廉賊手到擒來。「王德,叫大伙佯攻,只要將廉賊包圍起來便可,不用硬拚,好戲還在後頭呢。」季和對心領神會的王德點了點頭。
與季和不同,王德的視線一直在兩個大後方徘徊,因為小校場的激戰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王德看到了鳳凰的飛離,看到了李復庭手捧毒酒與負手而立的博物侯在盤龍鐵衛的包圍下交談。
穿過小校場的寒霧和喊殺,青鳥已經起飛,但似乎只是盤旋在小校場的上空,並未發動任何攻擊。看來傳說是真的了,不然鳳凰也不會輕易離開了。
黃甲暗探們只剩下了十來個人,他們護衛著站在台獄司前的閔侯。畢竟老了,就算他們五星齊聚也不過如此。王德嘶啞著聲音,喊著暗語,長槍隊終於放慢了廝殺的節奏。
「搞什麼,想拖死老子?」廉侯輕蔑地大笑起來,一群沒膽的孬種。
起風了,谷口的風依然帶著股辛辣味道,將稀疏的雨水吹的強勁不少。
心中一慟,廉侯抬頭向谷口望去,翻騰湧動,向天穹緩慢飛昇的巨大的蘑菇雲漸漸消散,只有腸谷中猶如天譴般的創傷赫然在目,再就是鼻中的辛辣,有些催人淚下的辛辣。
「小鉉?來過這裡。」廉侯臉上露出一絲訝異,眉頭緊皺在一起,像一個川字。
風雨飄搖中,長長的,破爛的紅巾從谷口飄來,「鐺」馬刀脫手,砸落在地上的石塊上。廉侯雙手輕托,將飄過來的紅巾捧著手中。
分佈在帝都附近的黑鱗軍衛所有幾十處,劫獄前廉侯曾乘坐著青鳥飛往一處處衛所,以防止黑鱗軍隨自己造反。
由於蕭公城已經換了大將,廉侯便不好出面,沒想到便這一處疏忽,竟——廉侯雙目赤紅,心中痛徹,早知道你小子胡作非為慣了,當初便應該將你帶走。手中的紅巾血跡斑駁,斑駁中隱現兩個黑絲繡字,沒錯,這正是岳鉉的紅巾。
廉如海輕歎口氣,將紅巾小心的揣入懷中。
你這混蛋,比你父親還混蛋,你父親怎麼說還是蒼龍七宿之一,你小子卻這麼不明不白就死了,真是混蛋之極!廉如海怒罵不休。
從小就標新立異,喜歡學老子海碗喝酒,喜歡學老兵油子**鬥毆,喜歡用紅漆將頭髮漂染成戰神蚩尤一般的血紅色,喜歡學你父親將紅絲巾纏在脖頸上。廉如海對漸漸逼近的長槍隊視而不見,雙目含淚。
不過你小子與你父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天資卓越,體態雄偉,尤其那對修長入鬢的修眉更是神似。
岳潭老弟啊,我老廉對不起你啊,沒看好那小子。廉如海蒼發散亂,面容憔悴,怔怔地立在當場,沉默不語。
本是佯攻,只做包圍,但是如此良機怎能錯過?長槍手步步地逼近,幾十柄長槍悄然刺出。
「都給我住手,廉侯豈能死在你們這群卑鄙小人手中,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墨刃下,嘿嘿。」道相吐掉已經咀嚼的無味的草根,將圍攻廉侯的長槍隊盡數喝止。
在季和的示意下,長槍隊漸漸散開,放寬了包圍圈。
道相喝罵別人卑鄙,卻忘了在閩牧洲時,不僅掌殺幼童,還以幼童威脅劉雲清。可見這傢伙也是混亂之極,眼中除了武者還是武者,腦海中時刻提醒自己要變強,再變強。
廉侯只不過是個暗勁高手,但這不過是一般人的看法,對於道相來說,擁有即時演算能力的廉侯絕對是強者的存在,就算他只是一個暗勁高手。
「在下道相,乃天命教首座刑天座下八大弟子之一,拜見廉侯。」道相肅容立正,將墨刃也藏進了袖袍中,雙手抱拳打拱,身體微微前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