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85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5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復甦3

    小校場之西,一人獨戰三百,三百精英。

    季和猜的沒錯,廉侯所擅長的是帶兵打仗,而並不是自身的武技,但無論是擅長或不擅長的,都有屬於廉侯不敗的神話。

    當年南征,帝君被宗朝第一名將葉蒼千圍困在吳牧州虎頭城,廉侯帶黑鱗五千,前去營救,最後的結果不但將帝君安然救出,還將葉蒼千五萬宗軍擊退,便這一仗使得廉侯天下聞名。

    都說廉侯武技不顯,但與催谷高手擂台之戰也沒落了下風。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那是因為廉侯擁有遠超常人的互動演算能力,在光明朝名將蕭伯宗所著的《兵策》中,這種超常的分析能力被稱即時演算,屬於統籌的一種。

    廉侯也算一位異能之人吧,相比倪丁的散眼,道法的微聽,廉侯的即時演算要強大的多。

    如何理解即時演算?任何突發事件,都會被這種能力以任意角度解構,然後加以演算分析,最後找到最佳的解決方法,並在一定程度上互動,延續。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如此強大的能力也是有弱點的,首先是用腦過度,容易產生身心疲憊。再就是五覺的衰弱,在運用此能力時,自身的五覺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衰弱,比如視覺模糊,耳鳴鼻塞。

    「一哄而上便想勝我?」廉侯豪笑起來,區區三百人,老子還不放在眼中呢!就算你們刻意變得雜亂無章,但別忘了,你們的槍術都是在振威校場訓練出來的,這就是你們的弱點。

    面對衝殺過來的三百長槍手,廉侯如戰神一般傲然挺立,馬刀橫舉。

    微瞇雙目,側耳細聽,張開大嘴深深呼吸,開始演算吧!吐出一口濁氣。

    視線開始模糊,槍尖散著寒光向脖頸劃來,這些大槍可都是軍械庫上品的白蠟桿,槍尖也是百煉精鋼所打造,可謂掃中必死,點中必亡。

    虛點,然後槍尖上挑,刺喉。廉侯冷哼一聲,早在對方虛點之時便身形下蹲,將馬刀橫掃對方下盤。「噗嗤」血肉飛濺,腿骨被鋒利的刀刃劈斷,失去雙腿的長槍手被廉侯的掃腿磕飛。

    沒有猶豫,廉侯飛快的後翻滾地,躲過身後兩柄長槍的突刺,暗勁催發,雙腿勁力暴漲,廉侯迅速彈起,險險躲過身側數十柄寒光閃爍的槍尖,腰身強扭,馬刀橫掃,將追隨而來的眾多槍尖磕開,然後再如同炮彈一般墜地。

    馬刀刀刃長四尺,柄長六尺。廉侯左手緊握刀背三尺,右手握刀柄兩尺。丈長的馬刀忽的變成了近身格鬥的利器,猶如虎入羊群,廉侯尋到空擋,鑽進了長槍隊中,開始了近身絞殺。

    這一切都在最開始都已經演算完成了,廉侯要做的只不過是互動,重複腦海中擬定好的動作。

    三百人彷彿一群螻蟻在腦海中徘徊,你們都在演算中啊!廉侯虎喝一聲,馬刀劈下。當初莫干山起義多麼意氣風發,若知道五十年後是如斯結果,還不如當個通緝犯浪跡天涯。

    既然帝君要我們都死,那麼就一起死吧。老唐,等老子衝過來,一起死!

    殺戮?莫干山那會廉侯二十二歲,那是廉侯第一次殺人,殺的是一個強搶民女的惡霸,然後是隨帝君起義,經過二十多年的征戰,帝朝建立了,八域統一了,終於可以扔下手中的屠刀了。

    再殺戮?帝朝已經開國二十多年了,如今的廉侯已是六十七歲的老頭了,都是將死之人了,卻還要重新撿起屠刀,還不如做個通緝犯來的爽快。

    血紅,驚慌失措的人臉,死前的眼神,前赴後繼包圍,再然後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耳畔的聲音開始遠離,呼吸艱難。廉侯知道這就是副作用,用腦過度的副作用,也許自己撐不到劈開一條血路了吧,到底是老了,想當初可是一人在上萬敵軍中三入三出啊。

    能省略的動作和暗勁都已經過濾掉了,但身體還是漸漸不支,已經十多年不曾動武嘍,太生疏了。暗勁催發的慢了半拍,馬刀速度突然減慢,眼前的長槍手猛的向後彈開,躲過了必死一刀。

    一次失誤將是致命的,就算能僥倖不死,那麼重新即時演算給大腦帶來的負荷將是超巨的,以老邁的廉侯是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多久的。

    眼前的長槍手沒有死,本該前衝的廉侯只能高高跳起,以躲避身後數十柄大槍。

    「噗」廉侯左肩中槍,卻面色一緩,鬆了口氣。果然所料不錯,不愧是振威校場練出來的槍術,這一槍刺得狠絕。

    躲過一命的長槍手驚疑地望著身在空中迅速下墜的廉侯,被戳了一槍,反而大鬆口氣的神情令這名長搶手隱隱感到不安,長槍手緊握刺出去的大槍,槍尖深陷廉侯左肩。

    「這次可沒這麼好的運氣啦。」廉侯口中噴出血污,暗勁催發,腰身扭動,刺入左肩的槍尖被帶出,馬刀隨著槍桿如一道閃電,戳進來長槍手的心窩,暗勁灌注,心臟被搗碎成末。

    廉侯右手棄刀,緊緊抓住長槍手的肩膀,連看也不看,向後掄去,只聽「噗噗——」一陣入肉之身,想必這名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霉的長槍手被長槍攢成了蜂窩。

    馬刀從屍體後背抽出,廉侯嘴角冷笑,傲然挺立當場,腳下一片血污,週身堆積著幾十具屍體。

    「王德,這三百多精兵,竟然斬殺不了一個老頭,快想想辦法?」季和冷眼觀察著戰場,心中急切不已。

    帝君已經乘坐鳳凰離開了,如今這裡都歸李復庭調動,國師刑天力戰易雲子。天命教四大高手也與九頭石怪相持不下。季和掃視一圈,有些得意,就算他們能突圍出小校場,也還有一百盤龍營重甲鐵衛等著他們,那些親衛戰力驚人,就算是易雲子也難以應付的,更何況他們是絕然闖不過來的。

    「將軍,我們的援力到了。」王德忽的喜出望外。

    季和順著王德目光望去,先是一怔,因為他在小校場中央看到了一座癱倒在地的石怪,在石怪身邊還趴著一人,對著寒霧瀰漫的石怪大聲哭喊著什麼?原來是這那子,唐侯之變那夜讓老子好找啊,沒想到這會又出現了,不過老子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闖進宗師的激戰圈,只有死路一條。

    季和的表情隨著另一人的出現而在此變化,一名口中叼著草葉,身穿道袍的少年,不惜攀巖走壁,跨越樹林,從小校場東邊向這邊趕來,少年右手中閃著寒光,忽隱忽現的刃器令季和暗呼口氣,這刃器季和認得,那時刑天八大弟子之一得道相所用的墨黑匕首,一寸刃。

    哈哈,此人武技已達催谷境界,想必對付廉賊手到擒來。「王德,叫大伙佯攻,只要將廉賊包圍起來便可,不用硬拚,好戲還在後頭呢。」季和對心領神會的王德點了點頭。

    與季和不同,王德的視線一直在兩個大後方徘徊,因為小校場的激戰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王德看到了鳳凰的飛離,看到了李復庭手捧毒酒與負手而立的博物侯在盤龍鐵衛的包圍下交談。

    穿過小校場的寒霧和喊殺,青鳥已經起飛,但似乎只是盤旋在小校場的上空,並未發動任何攻擊。看來傳說是真的了,不然鳳凰也不會輕易離開了。

    黃甲暗探們只剩下了十來個人,他們護衛著站在台獄司前的閔侯。畢竟老了,就算他們五星齊聚也不過如此。王德嘶啞著聲音,喊著暗語,長槍隊終於放慢了廝殺的節奏。

    「搞什麼,想拖死老子?」廉侯輕蔑地大笑起來,一群沒膽的孬種。

    起風了,谷口的風依然帶著股辛辣味道,將稀疏的雨水吹的強勁不少。

    心中一慟,廉侯抬頭向谷口望去,翻騰湧動,向天穹緩慢飛昇的巨大的蘑菇雲漸漸消散,只有腸谷中猶如天譴般的創傷赫然在目,再就是鼻中的辛辣,有些催人淚下的辛辣。

    「小鉉?來過這裡。」廉侯臉上露出一絲訝異,眉頭緊皺在一起,像一個川字。

    風雨飄搖中,長長的,破爛的紅巾從谷口飄來,「鐺」馬刀脫手,砸落在地上的石塊上。廉侯雙手輕托,將飄過來的紅巾捧著手中。

    分佈在帝都附近的黑鱗軍衛所有幾十處,劫獄前廉侯曾乘坐著青鳥飛往一處處衛所,以防止黑鱗軍隨自己造反。

    由於蕭公城已經換了大將,廉侯便不好出面,沒想到便這一處疏忽,竟——廉侯雙目赤紅,心中痛徹,早知道你小子胡作非為慣了,當初便應該將你帶走。手中的紅巾血跡斑駁,斑駁中隱現兩個黑絲繡字,沒錯,這正是岳鉉的紅巾。

    廉如海輕歎口氣,將紅巾小心的揣入懷中。

    你這混蛋,比你父親還混蛋,你父親怎麼說還是蒼龍七宿之一,你小子卻這麼不明不白就死了,真是混蛋之極!廉如海怒罵不休。

    從小就標新立異,喜歡學老子海碗喝酒,喜歡學老兵油子**鬥毆,喜歡用紅漆將頭髮漂染成戰神蚩尤一般的血紅色,喜歡學你父親將紅絲巾纏在脖頸上。廉如海對漸漸逼近的長槍隊視而不見,雙目含淚。

    不過你小子與你父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天資卓越,體態雄偉,尤其那對修長入鬢的修眉更是神似。

    岳潭老弟啊,我老廉對不起你啊,沒看好那小子。廉如海蒼發散亂,面容憔悴,怔怔地立在當場,沉默不語。

    本是佯攻,只做包圍,但是如此良機怎能錯過?長槍手步步地逼近,幾十柄長槍悄然刺出。

    「都給我住手,廉侯豈能死在你們這群卑鄙小人手中,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墨刃下,嘿嘿。」道相吐掉已經咀嚼的無味的草根,將圍攻廉侯的長槍隊盡數喝止。

    在季和的示意下,長槍隊漸漸散開,放寬了包圍圈。

    道相喝罵別人卑鄙,卻忘了在閩牧洲時,不僅掌殺幼童,還以幼童威脅劉雲清。可見這傢伙也是混亂之極,眼中除了武者還是武者,腦海中時刻提醒自己要變強,再變強。

    廉侯只不過是個暗勁高手,但這不過是一般人的看法,對於道相來說,擁有即時演算能力的廉侯絕對是強者的存在,就算他只是一個暗勁高手。

    「在下道相,乃天命教首座刑天座下八大弟子之一,拜見廉侯。」道相肅容立正,將墨刃也藏進了袖袍中,雙手抱拳打拱,身體微微前傾。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5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復甦4

    躺在小校場中央的黃能完全被冰晶覆蓋,早先將黃能擊倒的強勁旋風夾帶著青光劍徹骨的寒氣,將散落下來的雨水盡數冰凍,青光劍的確不凡,雖然沒能位列三大神兵之中,但這份不低於雪峰山冰晶的寒力也不容小覷。

    滿身傷痕,以及被凍結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要抵禦這份寒力所要消耗的體力也是極巨,唐雲吃力的掰開遮擋在眼前的血糊,緩慢地爬了起來,心臟依然發出細微的轟鳴,這種感覺是唐雲從沒有過的。

    唐雲左手捧在胸口,右手托在背後,保護著雷彈不受損傷。帝君走了?唐雲茫然望著遠處空蕩蕩的樹林,李復庭,天命教諸人,還有帝岳鐵軍——唐雲雙眼一閃,帝君走了,還有李復庭,若能以雷彈脅迫其就範,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父親如今還那裡,只有想辦法衝過小校場,唐雲雙目堅定,頭腦中開始幻想雷彈插在李復庭腳邊其驚慌失措的表情了。

    唐雲喉嚨中發出一陣滾動,陰笑起來。巨大的陰影從頭頂**下來,唐雲愕然揚首,青鳥?青鳥靜靜地懸浮在小校場上空,細長的脖頸眺望著谷口。

    唐雲神采的雙目重新暗淡下來,如今小校場中混亂激戰,黃甲暗探死傷殆盡,大家都已經陷入了包圍,也許下一刻就會死去。

    但是唐雲知道青鳥是不會加以援手的,神武械不傷螻蟻,這就是其作為神武械的規則。不然憑鳳凰喙中烈焰,這小校場中早就焚燒殆盡了。

    神武械的對手永遠是神武械,當初帝宗大戰,再險惡的戰局,三大神武械也沒有參與進來,只是做些偵查工作。

    就算如今鳳凰飛離,青鳥也是空浮九天,無動於衷。

    也許鳳凰並沒有真正飛離?唐雲收回仰望的目光,只要大家能聚在一處,青鳥就能想辦法將大家帶離這裡。想到此處,唐雲強打起精神,靠你了,雷彈。唐雲雙腿酸麻,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黑帶,在唐雲眼前一晃而過。跫然?唐雲猛的一怔,忽的想起自己身處何地?這是宗師激戰之地啊,連自命不凡的天命教徒都不敢涉足,自己卻惘然闖入。

    身前兩百步遠,白霧滔天,唐雲依稀能看到一點青光,那是道袍,易雲子的道袍。自己要如何衝過去呢?左側亂槍如林,右側能混戰,自己被夾在中間,要如何過去呢?

    正待唐雲一籌莫展之時,身側忽的傳來一陣「卡啦啦」聲響,多次經歷危機,唐雲的應變也變得迅捷不少,不及回頭查看,一翻身趴到在泥地中。

    「桀桀——」熟悉的聲音在唐雲耳邊迴繞,直到這時唐雲才想起玄蛇還困在黃能中,唐雲扭頭看去,只見黃能週身纏繞著一層黑幕,覆蓋在黃能表面的冰層開始分崩離析,露出了黃能精鋼之軀。

    黑幕漸漸收縮變成一條黑帶,猶如一支利劍向黃能刺去,只聽「砰」一聲,火花耀目,鋼片四濺。唐雲張口結舌,黃能這身精鋼竟也抵擋不住跫然一擊之力。

    其實不然,跫然雖然金鐵可破,但黃能畢竟是精鋼所造,哪有如此輕易被破開之理。

    黃能直直栽倒在地,肩頭的護罩被深埋泥地中,又經過寒凍冰封,處於虛弱狀態的玄蛇自是掙脫不開。

    不知何故,跫然飛離易雲子,趕來相助,這兩隻洪荒異獸倒也配合默契,玄蛇以火焰燒灼,跫然再以金鐵之身破之。忽冷忽熱之下,鋼質最是脆弱,所以跫然能在一擊之下將黃能表面的精鋼碎開,解救出玄蛇來。

    以唐雲才智,這些道理必能想明白,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玄蛇安然無事。

    唐雲興奮異常,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下好了,有玄蛇相助,必能衝出小校場。

    稀稀落落的雨水飄在玄蛇身上,化成陣陣白氣,玄蛇怪叫兩聲,扇動三角翅,飛近唐雲,停靠在唐雲左肩上,略帶燒灼的蛇信親暱的舐著唐雲臉上的薄冰和雨水。

    跫然衝破黃能並沒有向易雲子飛去,而是化作一條黑帶,纏繞在唐雲週身。

    「怎麼?」唐雲驚奇不已,低頭看著飛繞在自己腰側的跫然,不解道:「你不用去保護易雲前輩嗎?」

    「桀桀——」玄蛇急躁地怪叫起來,似乎頗為驚慌。

    「這裡不安全嗎?」唐雲似乎受到兩隻異獸的感染,心中莫名感到一絲驚懼。

    唐雲抬頭望著遠處濃密的白霧,霧氣雖濃烈,在谷口強風吹動下卻不散開,包裹成一個三尺的霧球,唐雲知道刑天和易雲前輩便身在霧球中。

    唐雲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的一驚,早先這裡還是風壓陣陣,寒氣如刀。但是現在不僅感受不到一絲的壓力,甚至連那些可怕的旋風也消失不見了。

    暴風雨前是片刻的寧靜,看來這裡將要爆發出一場驚世之戰吧。唐雲默默地點了點頭,俯身拾起一柄凝結著血糊的障刀,轉身向左側走去。

    如今自己有跫然和玄蛇相助,從左路突破應該不難吧,若是繼續帶來這裡,定會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化為粉末。

    「砰砰」該死!心臟的異動有開始了,唐雲左手緊緊按在心口,嘴角流淌出一絲血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似乎愈往前走心臟便跳動的愈強烈,還是那種奇異莫名的古怪節奏,唐雲頭腦昏沉,跪倒在泥濘中,腦袋似乎要爆炸般渾噩難耐。

    唐雲咬牙切齒,臉上筋肉扭曲,用障刀拄在地上,艱難地向前走著,小校場中氣浪開始翻騰,要爆發了嗎?

    快走啊,唐雲默聲叫喊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刺穿腦袋,所有的壓力盡數集中在眉心,唐雲口鼻湧血,難受之極。

    大口的喘息,心跳漸漸平復,古怪的節奏消失,唐雲擠出一絲苦笑,還好停止了,不然定會難受的昏過去。唐雲抹了把臉上的冷汗,撐起障刀向左路的混戰飛奔而去。

    到底怎麼了?唐雲對自己身體的變化隱隱感到恐懼,摸了摸眉心,除了有些灼熱之外,並無變化,唐雲吐出一口血沫,大喝一聲,斜刺裡衝殺了進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5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復甦5

    自刑天登上天命教首座之位後,便甚少武鬥,但世人卻不知,刑天被尊為五大宗師之一卻是成為首座之後的事情,正是二十年前的邪龍山之戰!

    當時帝朝新建,宗朝敗北。天下無敵的五合營更是三營策反,宗軍殘部中只剩下了隱鋒,橫槍二營。

    殘軍分三路東躲西藏,這三路殘軍早先也提到過,其一出海南冥,有樓船五百艘,擁兵二十萬。帝朝曾遣閩越兩牧洲的海軍三下南冥追擊,但卻始終無果。

    其二蟄伏在閩牧洲,也就是先前在閩牧洲起事的白甲軍了。這支殘軍雖只有區區五萬,卻因知曉城地暗道,完整的保留了下來,這其中便有梁莊的隱鋒營。

    這兩支殘餘勢力隱忍近二十載,終於在三月初發動戰亂,白甲軍利用暗道之便,盜取子城糧倉和冶城軍械偷運至越牧洲。而匿蹤多年的宗朝海軍也悄然登上越牧洲的沿岸,兩者裡應外合,勢力已成,也許如今的越牧洲已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但這一切帝君還不知曉,這是誰的罪過啊。

    這裡要說的是這第三支殘軍——西進軍。三支殘部中西進軍實力最強,最強不僅體現在人數,還體現在武力。西進軍擁兵十五萬,其中多聚宗軍精銳。不僅有以衛景為首實力強橫的橫槍營,更有以儒教大學士白倫梵為首的教謀派一干忠膽死士。

    西進軍自持武力,並沒與匿蹤躲避帝軍鋒芒,而是突入滇牧洲,佔山為寇胡作非為,攪擾的滇牧洲不得安寧。

    白倫梵師從宗朝一代武神葉蒼千,不僅貴為一派之首,更是舉世公認的大宗師。

    雖說帝朝勝出,但也是損失慘重,根本無力圍剿,起先便採取了懷柔政策,當時前去招安的使臣便是刑天等一干天命教眾。

    刑天以天命教首座之名相邀白倫梵於邪龍山,不想二人卻以武向會,最終的結果大家也知道了,白倫梵一代梟雄死在了刑天劍下,那是刑天唯一一次催谷出道教禁技——水極功。刑天一戰成名,被世人尊為大宗師。

    白倫梵一死,懷柔之策便妄談,但此事卻也有效打擊了西進軍囂張氣焰,在後幾年橫槍營土麾都尉衛景病逝,西進軍實力大減,終在開元十三年被剿滅。

    自邪龍山之戰以來,除過與易雲子之間的宿怨相鬥之外,刑天再甚少武鬥。

    小校場中央,三丈霧球白氣騰騰,濃烈到什麼也看不清楚。

    好熟悉的感覺,這才是真正的武鬥。刑天性情狂傲,武鬥之時總是氣浪滔天,但是這次刑天卻將週身風壓縮小至週身三尺之內,反而是易雲子週身風壓噴張。

    刑天借助青光劍之寒力,在自身表面覆蓋了三層堅實的冰晶護甲,刑天體魄資質無雙,不提以自身為器催發絕強風壓,便這份忍寒耐凍之力也是世間少有,要知道青光劍之寒力比之雪峰山冰晶也絕不遜色,若是常人早以寒氣侵體,僵硬而死。

    五行功法,必須以自身為器,易雲子的火雲勁由心臟而發,催谷出來的風壓如烈火焚風,威力強勁,從天而將的雨水還未落地便被這股焚風氣化,包裹在兩人週身的三丈霧球便是如此形成。

    只見易雲子鬚髮沖天,衣袍鼓脹,面赤如火,五竅霧氣噴薄,便似體內燃有烘爐一般詭異。龍泉劍倒提在胸前,劍刃之上紅光隱現,絲絲作響,隱忍待發。

    一人週身冰晶護體,寒氣收斂。一人週身滾燙,烈火焚風。自古水火兩不相容,誰可勝出?

    「咿呀——」運功至極致,易雲子再也把持不住,大喝一聲,腳踏天罡步法,當先衝了上去。

    「就讓我見識一下火雲功的威力吧,哈哈。」眼皮上的冰晶炸開,刑天雙目怒狀,神情癡狂。青光劍在胸前緩慢畫圓,散發出猶如深潭般的寒氣。刑天沉腰繃腿,牢牢釘在地上。

    在如此強橫的功法下,一切招法已無用,化繁為簡,易雲子將龍泉劍撩起,向刑天當胸刺去,這一刺也是緩慢之極,似乎兩人之間有一道無形的阻隔。

    簡單之極的一式撩劍,卻使得刑天雙目凝重,青光劍橫在胸前,盤根一般穩固的馬步頃刻被瓦解,刑天不自覺退後一步。

    何以至此?這已經不是風壓那麼簡單了,而是火精之氣,何謂精氣,至純之氣被稱為精氣,可見這一式撩劍所催發出來的風壓是何等的精純,強大。

    若此時有外人觀望,定會驚愕非常,只見易雲子簡單將龍泉劍撩起,卻帶動的週身白霧翻捲如萬馬騰躍,這些濃烈之極的霧氣似乎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迅速在形成一道粗壯的氣柱,向刑天轟去,氣柱中隱現數道紅光。

    「砰——」震耳欲聾,猶如山崩的一聲巨響,三尺霧球膨脹收縮,反覆三次,當一切化開之後——青光劍拄在地上,刑天單膝跪地,覆蓋在刑天週身的三層冰晶護甲盡數化為白煙,衣袍更是破爛如褸。刑天渾身焦黑,鮮血淋漓,彷彿經受了烈火的煎熬。

    已經變得赤紅的龍泉劍緩緩伸到刑天面前,這一刺,易雲子還是不忍心刺下去。

    「你敗了,既然你不用水極功與我相戰,我便也不殺你了,帶著天命教諸人離開吧。」易雲子口唇張合,噴出股股白煙。

    「你的體魄資質遜我一籌,五行功法以身為器,這反噬之力比起我受的損傷只怕更劇烈吧。」刑天心中驚懼不已,沒想到易雲子的火雲功竟練到如斯地步,自己借助青光劍之利,將無為功催發到極致卻連一招也抵擋不住,只怕我的水極功也略遜一籌。

    五臟心火為首,縱使腎水再強也是無用,不然心火也不會獨自分出,成就靈道一宗了。

    「站在頂峰上真的能感到榮耀嗎?」易雲子口中噴出的不再說白煙,而是血水。如此質問,自二十年前便不斷地在易雲子耳邊徘徊,那是易雲子的自問,刑天因何而變,這一切究竟是如為何啊。

    「呃,其實還有一個新世界。」刑天暗歎一聲,癱坐在地上,將青光劍收回藏在衣袖中的劍鞘中。

    「什麼?」

    「我說還有一個新世界,那個世界需要強者,需要站在巔峰上的強者,我們都不過是棋子而已,」刑天雙目漸漸赤紅,「全部都是!」

    易雲子心中莫名一慟,也許刑天果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易雲子臉上赤紅漸漸退卻,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易雲子看了眼冒著白煙的龍泉劍,輕輕擦了擦劍刃,收進了袖中。

    「沒想到你的火雲功竟然練到如斯境地,」刑天掙扎地站了起來,暗歎口氣,抹了把嘴角的血絲,「我清醒的時候可不多,一起過去吧。」

    刑天深吸口氣,拖著滿身傷痕的身體像樹林走去,「但我要告訴你,博物侯之所以選擇死,那是天命使然,就算阻止也無用。」

    「帝釋天要我們都死。」易雲子不心中驚疑不定,刑天時而沉默箴言,時而狂暴濫殺,但是現在的刑天卻是如此的熟悉,難道這才是刑天的本性?

    「帝君之所以被尊為帝君,自有其身為帝君苦衷,也許他的想法是錯的,但卻至少能保帝朝安然無事。」刑天淡然道,似乎覺得帝君的做法沒有什麼不對。

    「這帝朝是三侯打下來的,也是三侯興建起來的,帝君整日不理朝政,又大肆濫殺忠良,如今藩王強勢,北元垂涎,前後憂患乃歷朝之最。怎麼這些帝釋天都視而不見,獨獨對我們有苦衷?」易雲子冷哼道。

    「帝君之所以乘鳳凰離開,已心生慈心,有意放你們一條生路,」刑天搖了搖頭,「但是如今三牌一毀,博物侯也是明智之人,自會成全帝君。你們又何苦如此向逼迫呢?皆言蒼龍五星友情深重,其實你們一點也不瞭解博物侯。」

    「不瞭解又怎麼?眼睜睜地看著摯友死去,」易雲子說到這裡,略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辦不到。」

    刑天默笑不答,忽的轉首對易雲子道:「你一點都沒變,不知下次清醒是什麼時候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6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結束1

    每次戰敗,道相都會回到天命教總壇真武後山天塹閉關。自閩域戰敗已有月餘,如今道相能站在小校場中與廉侯對持,自是破關而出。

    「沒想到天命教還豢養有刺客?」廉如海將岳鉉的紅巾圍在自己脖頸上,俯身拾起腳邊的丈長馬刀,恍然道:「噢,囚禁在龍潭牢中那個什麼天地刺客也是你們一夥吧。」

    道相對廉如海的嘲諷毫不在意,依然躬身而立,輕笑道:「回侯爺,天地二人是我師哥,乃當世頂級的刺客。師承自『信』。」

    只要經歷過帝宗大戰,自然知道『信』為何物,這些秘辛廉侯清二楚,道相也無必要隱瞞。

    宗朝獨尊儒教,外事決與教謀派,立五合營顯赫天下。內事斷與教化派,組五常司輔佐國政。兩派裡應外合,相得益彰。

    道相口中的『信』便是直隸於宗朝皇帝的五常司之一的信司。宗朝立國三百多年,信司從未被世人所知悉,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中均無任何記載。

    直到帝宗大戰期間,帝朝的天策府才揭開了信司的神秘面紗,沒錯,信司便是刺殺組織,司內成員歷代都在十人以下,其中多是整個八域最頂級的刺客,他們的武器無一例外皆是鋼刺,或獨身或多人合作,奉皇命行事,誅殺叛逆謀反之臣。

    「想當初南征時,若不是有常禪法師隨行,老子也要栽在信司手中。」

    廉如海悶笑兩聲,不屑道:「就憑你小子也想做刺客?實話告訴你,你那兩個師哥比起當年刺殺老子刺客相差十萬八千遠,還師承自『信』,以老子看師承自『屁』還差不多,哈哈。」

    廉如海此生有三恨,一恨強淫之事,二恨無酒之樂,其三就是這些天命教徒。逮到機會若不趁機嘲諷幾句,就不是廉如海了。

    道相性情本就乖張難測,若是武鬥之時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為了輸贏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道相之所以在廉如海面前佯裝恭敬,是為了放鬆廉如海的警惕,以尋找進攻的切機。

    廉如海的辱罵令道相心中暗恨不已,道相不動聲色從衣袖中滑出墨刃,陰笑道:「侯爺說的極是,但我的刺客之道可與我那兩個師哥不同?」

    廉如海皺眉,「一個是屎,一個是屁,一個比一個臭,難道這臭味還有區分?」

    道相充耳不聞,「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古之刺客,不外乎如是。但我不同,我要做的是光明刺客!」道相雙眼狂熱,渾身抖動不止,連臉上肌肉都扭曲起來,「刺客乃藏者,行於暗。我以光明證藏與暗,得光明刺客,乃戰之最強者!這就是吾刺之道。」

    廉如海聽得一愣,忽的大笑起來,然後雙手抱胸,將馬刀柱在地上,口中嘖嘖,「十七八歲吧?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長的倒還俊俏,就是眼神怪怪的,腦子也壞掉了,哎,天命教害人不淺啊。」

    廉如海見道相雙眼殺氣騰騰,墨刃早已滑出袖袍,握在右手中。輕歎一聲,然後眼珠轉動,看向周圍,空中雨水依舊,青鳥懸空,鳳凰還沒來嗎?場中白霧漸消,易雲子打完了?看來自己要努力了,廉如海握緊刀柄。

    季和那小子帶著部隊竟然退了下去?既是這樣,那就快點解決掉這小子,去和大家會合。

    「好了好了,別傻瞪著了,快開打吧。」廉如海左腳斜淌,將插在泥地裡的馬刀磕起,泥水飛揚中,廉如海斷喝一聲,暗勁催發,右腳蹬地。

    雙腳動作之前,偉岸的身軀早已前傾,隨著一蹬之力,廉如海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般,飛速前衝。

    道相搖搖頭,這身法比之劉雲清至少要慢上一倍,但道相也不敢大意,在即時演算中,所有的動作都不是多餘的,牽一而動全發,也許自己接下來的動作早已被演算在內了。

    便這一愣之際,馬刀已刺到胸前,道相低吟一聲,身形急退,手中墨刃揮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道相極力克制身體本能的應變,不中廉如海演算之謀。

    只要廉侯猜不到自己下一步的動作,便無法作出相應的變招,等其露出空擋,便趁機取之。道相嘴角掛笑,關於統籌之學,道法也曾對自己講解過一些,這即時演算既然屬於統籌之屬,那麼也脫離不了其義理。

    道相後跳,「如今我優勢有三,縱使侯爺有即時演算之能,卻也毫無勝算。」

    馬刀忽的撩起,廉侯高高躍起,一刀竟斬在巖壁上,碎石滾落,「呃,你到說說看?」

    道相雙目驚疑,不知廉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側身再次躲開,雙眼瞄向廉侯劈砍過的巖壁,除了顯出巖壁上出現一道豁口之外,什麼也無。

    「其一,我既不是信司鋼刺之客,也不是校場出練之兵,吾之武學獨一無二,你不知我套路,所以演算要降上三成。其二,既然成為即時,自然考驗人之本能反應,我若隱忍不發,即時則不成,演算再降上三成。其三,我以催谷之境戰你暗勁之境,以少壯之身鬥你衰老之軀,演算再降三成,哈哈,你只剩一成勝我機會,這不是毫無勝算是什麼?」

    廉侯錯步橫刀,哈哈大笑道:「錯啦錯啦,你這心理之戰運用不錯,可再降一成,這下我就一成機會也沒有啦。」

    就是此刻,道相雙眼一閃,雙腳碎步而前,雙手後甩,腰身低伏,整個身體貼地而行,兩人本就距離不遠,一息之間,道相便欺近廉侯身前,然後雙臂迴旋,左手成掌,拍地而起,道相整個身體猶如飛隼一般,嗖然拔身而起,右手握匕過頂,從小自上向廉侯刺去,若這般刺中,廉侯不被一分為二也會肚開腸流。

    好俊的身法,廉侯暗讚一聲,躲避已然來不及了,道相說的沒錯,這一仗自己幾乎沒有勝出的可能,但即使演算又其如此不堪?

    出人意料,廉如海竟是高高躍起,雙腿催發暗勁,這一次廉如海再無保留,拼出三成功法,幾乎到了雙腿筋肉所能承受的極限。

    這一躍足有五尺之高,廉如海身在空中,將馬刀狠狠向腳下刺去。

    本以為自己全力一擊必中,沒想到對方竟能如此應變,如今已是箭在弦上,身不由己。

    道相大喝一聲,沖天而起,墨刃向廉侯雙腳刺去,左手成刀,催谷風壓,向馬刀刀面斬去。

    對方以暗勁催發,撐死躍起五尺,自己沖身而起,墨刃依然會刺穿他的腰肋。

    「砰」一聲悶響,道相左手鮮血迸出,不想廉如海竟在關鍵時刻轉動馬刀,道相手刀砍在刀刃上自然皮開肉綻,若不是有風壓相護,左手必報廢不可,這結果道相早已預料,便算拼著手掌受傷,也要將墨刃刺進他的身體。

    道相雙齒緊要,雙腳蹬地,飛身而起。

    「老子始終比你飛的高啊。哈哈。」

    其實五尺就夠了,廉侯早先砍在巖壁上的豁口正好可以借力騰躍,只見廉侯腰身弓曲,身體緊緊貼在平滑的巖壁上,然後雙腳踩在豁口,再次催發暗勁,高高躍起。

    道相奮力一刺,竟然落空,可惡,道相左手緊握,血水倒流進衣袖中。

    「起!」催谷,墨刃迸射出一道細小但堅韌的風壓,道相拼起餘力,然後狠狠向巖壁刺去,「崩」火花飛濺,藉著一頓之力,道相扭身移位,雙腳踏進巖壁的豁口中,然後蹬壁而起,向廉侯飛身追去。

    沒想到早先那一刀竟是為了此時借力?道相心悸不已,原來自己一直在廉侯的演算之中,那麼現在呢?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6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結束2

    廉如海雙腿暗勁勃發,兩次蹬空而起,將緊追不捨的道相遠遠拋在腳下。

    「呦,還真追上來啦。」廉如海右手緊握馬刀,左手成掌前伸,重重擊在平滑的巖壁上,「老子飛夠了,要飛你小子自己飛吧,小心別摔找。」

    「崩」一聲悶響,廉如海借一掌反彈之力,身體後仰,倒墜而下。雙手緊握馬刀向身在下位的道相狠狠刺去。

    人不是飛禽,就算騰躍的再高,也會墜落下來,道相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廉侯這居高一刺也在預料之中,只見道相冷哼一聲,將墨刃含在口中,雙掌風壓催發,迅速向巖壁轟去。

    但有所不同的是,道相的身形並沒有隨著廉侯翻身下墜,而是身在半空旋轉起來,這一招與道一的「破風」到頗為相似。

    廉如海心中暗叫糟糕,如此竭力催發旋勁,這小子難道還藏有暗器不成?廉如海大喝一聲,將蓄力待發的馬刀艱難提起,刺向巖壁,借助反彈之力向後掠去。

    越旋越快的道相週身已是旋風陣陣,道相竟然不惜以身為器催谷風壓,蓄起強力的旋勁,可見這一擊定是絕強的殺招。

    破風之聲,然後是一點猶如流螢般的幽光,墨刃藉著旋力,從口中激射而出,向廉如海下胸口刺去。

    「這小子竟然將匕首扔了出來,難道還後繼有殺招?」廉如海腰肢扭動,輕鬆躲過激射而上的墨刃。

    墨刃一刺不中,帶著絕強的後勁沖天而去。此時道相已經停止旋轉,輕巧的落到了地面。

    「一大把年紀了,還蹦跳不休,也該歇歇腳啦。」道相口中嘲諷,雙手也沒閒著。只見道相十指猶如撥弦,飛快的在空中攪動起來。

    廉如海身體仍在下墜途中,只瞧兩點銀光自在道相雙手閃動不休。當下心中瞭然,原來如此,這小子雙手戴的指環與匕首之間連有鋼絲,若以暗勁操縱,再配以風壓之利——「叮」一聲細響自上空傳來,廉如海不及細想,忙棄了馬刀,雙手遮住頭臉,雙腿屈膝護在胸前,身體縮成一團,急墜而下。

    墨刃去而復返,以更快的速度向廉如海刺來,便算廉如海如何防範,偉岸的身形卻是縮小不得,「噗」入肉之聲,墨刃刺入廉如海左肩,兩道小指粗的血柱飛射而出。

    「操奶奶的,這匕首上竟留有血槽,真他娘的疼啊。」廉如海猛的一甩臂膀,將墨刃掙脫,奈何身在空中,無處躲避,看來還要再挨一刀了,廉如海呲牙咧嘴,懊惱不已。

    道相運起流水步,在地面騰挪如流水,雙狂舞不休,「哎呀,沒有刺中要害,這控龍術果然難練啊。」

    道相這一招的確厲害,首先以道一的「破風」將墨刃投擲出去,然後再以流水步牽引鋼絲,再以道法的「控龍術」操縱墨刃。不僅功法消耗極巨,更是大損精力。

    廉如海有暗勁護體,肌肉也頗為強悍,道相的墨刃必須要催出風壓才能中傷其身,以道相的修為最多發出三刀而已。

    而這一點廉如海早已算到,只要挨過這一刀,落到地面就好了。

    肩頭血流如注,風壓逆流如體,廉如海只覺得傷口火辣辣的痛,彷彿無數蟻蟲噬咬般難受,左邊身在近乎麻痺。

    「叮」墨刃被廉如海揮臂一甩,彈到了巖壁上,本該就此墜落的墨刃彷彿有生命般向上激射而去,然後折返,下刺,詭異的角度,忽快忽慢的速度。

    廉如海強忍著肩頭的痛楚,雙眼緊緊盯著墨刃落在巖壁上的影子,穩住心神,開始了即時演算,但這一次廉如海演算的卻無以往輕鬆,而是面色凝重。

    即時演算還有一個限制那就是數量,越是宏觀越演算的準確迅捷,反之則很大程度要靠運氣。

    如今要靠投在巖壁上的影子來演算墨刃的運行軌跡,對廉如海來說不啻為瞎子摸象,根本掌握不了全部。

    從右側而來?左側?要刺老子的腦袋嗎?不對,向後心刺了過來!

    廉如海虎喝一聲,縮成一團的身軀忽的伸張開來,與其揉作一團,不如將空門大露,有本事就刺過來。

    哼,果然還是想刺老子的腦袋,不過恐怕你這一刺要落空了,廉如海雙臂伸展,雙手如攪水,插入泥地中,卸開下墜之力,然後翻身滾倒。

    「你以為躲得過嗎?」道相氣喘吁吁,雙臂一振,中!」

    墨刃猶如附骨之蛆,一路緊隨在廉如海身後,便在廉如海落地瞬間忽而加速,向廉如海面門刺去。

    兩道血注,墨刃倒飛,射在道相腳前。

    廉如海右臂無力的垂落在胸前,血水順著衣袍淌落下來。

    道相暗恨不已,竟然躲過我兩刀,道相雙腿蓄力,準備最後一擊。

    「如今你身中我兩刀,只怕再無氣力與我相鬥了。再一刀我便要殺了侯爺了。」道相面無表情,強壓住心中憋悶。

    「這才要開始了,你就是再來三刀也無妨,」廉如海索性坐倒在地,撕開衣袍包紮起傷口來。

    「身受重傷,竟還如此托大,看我飛刀!」機會總是稍縱即逝,此時正是進攻的絕佳時機,對方顯然已經不行了。

    若是生性謹慎的道法定會詳察而後定,但是道相才不管這些,故弄玄虛的招法對道相是不管用的,但廉侯真的只是故弄玄虛嗎?道相才不願去費腦筋去想,控龍術可是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

    蓄滿暗勁的左腳踢向墨刃,墨刃猶如離弦之箭,向廉侯面門飛去。當然道法雙手微動,墨刃的速度還有角度無時不刻在細微變化,對手是很看清墨刃的軌跡的,這一招道相可是跟道隱學到的。

    「又是這一招,」廉如海不屑的看了一眼,繼續低頭包紮傷口,「縱你千變萬化,不是扎頭就是刺心,這一招對老子已經沒用啦。」

    竟然不躲不避,道相心跳加速,頭腦開始發熱,不知其究竟搞什麼鬼名堂,難道是要與我拼膽氣,劉雲清能贏我不過是勝在膽氣二字上,論不怕死,我也絕不輸你!

    加持催谷,將自身功法提升到極限,直憋的道相白臉變紅臉,墨刃更是風壓僕僕,地上泥水被攪動的四濺而起。

    包紮好左肩的傷口,廉如海撕下一道布褸,開始包紮起右臂上的刺傷,血槽是從北元傳進來的,血槽除了加強刃器的強度便是減輕刃器的重量,可見北元的工匠也是十分聰明的,歷代以來,只有軍械才允許攜帶開了血槽的刃器。包紮著傷口,廉如海彷彿回到了戰場上一般。

    什麼?手中鋼絲忽的一滯,令道相愕然不已,道相迅速向右側巖壁望去,落在地上的馬刀竟然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飛速刺來,道相驚出一身冷汗,心中默算起來。

    「怎麼?不是說拼膽氣嗎?這就退縮了?你先被馬刀貫胸還是我被墨刃穿腦?」廉如海譏諷道,對即將刺來的飛到連看夜不看,對於廉如海來說自然不用再看,因為這一切早在馬刀脫手之時便算好了,那時廉侯還在空中。

    馬刀竟然比我的匕首還快,道相雙手僵在空中,雙手食指上的兩顆指環延伸出兩道纖細的鋼絲,一道控制墨刃的角度,一道控制速度。

    如今馬刀上纏繞的鋼絲便是控制墨刃的角度,只要這道鋼絲一動,雖然可以消除馬刀之險,但自己的墨刃也要落空,自己拼盡功法,卻為別人做嫁衣,道相鬱悶之極,卻無從發洩,憋悶的噴出一口血水。

    罷了罷了,這廉侯比之道法還要狡猾,若真死在這裡就太不值得了。手指微動,馬刀貼在道相衣袍飛掠而過。墨刃刺入廉如海頭髮,只剪下幾縷銀絲,廉如海再無損傷。

    可恨的傢伙,道相將墨刃收回,將鋼絲纏進指環中,靜靜站著,雙眼凶狠地盯著依然斜坐在地上的廉如海。

    「哎,畢竟沒有上過戰場,雖然馬刀先中你,但也不過將你腹部貫穿,以你的修為卻也死不了。而我被你的匕首刺破腦袋自然必死無疑。」廉如海眼神暗淡,輕輕撫摩著圍在頸上的紅巾,我岳鉉孩兒可比你有膽氣多了,那小子竟然拿著橫刀當空直劈,盡使些兩敗俱傷的招法。

    「如今我分毫未傷,一樣可以殺了你。」道相被廉如海說的惱羞成怒,不理會胸腹翻騰,提著墨刃向廉如海衝去。

    「啾——」一聲炮名,發出奇異的聲響。天命教發出的信號。

    道相臉色一變,將墨刃收回衣袖,狠毒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廉侯,折身向樹林走去。

    天命教的確治教嚴明,炮號一響,見者即往,道相竟能拋下廉如海便可見一斑。

    「侯爺,侯爺,您沒事吧?」悉悉索索,一陣混亂腳步聲從後方傳了過來。

    「寇宗,你回來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6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結束3

   
    黑帶如流星,長槍手低頭眥目,鐵甲竟然被輕易貫穿,血流如水注,嘩啦啦淌落一地,胸腹內早已被搗的稀爛,長槍手愕然倒地,長槍跌落泥地中。

    跫然速度如電閃,不僅如此,跫然自身還以高頻振動,當跫然貫穿對方身體,損傷的部位會在振動下擴張,極大的加重傷口。這就是跫然的厲害之處,除過四肢,只要被跫然擊中胸腹,那麼必死無疑。

    而在場的長槍手無一例外皆被貫穿胸口,這已經是第五個了。

    「這傢伙是什麼怪物,為何會幫助唐雲?」季和見長槍隊不住的後退,對老兵王德急道。

    「絕快的速度,連鐵甲都擋不住其一擊,簡直是一擊斃命。」王德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對季和道:「如此,便不能近身纏鬥了,可派一小隊人馬潛伏在唐雲左近,然後正兵緩慢向樹林後退,我們以槍投擲,總能滅掉這小子,不知將軍認為如何?」雖然跫十分厲害,但卻絕不會離開唐雲半步,而這一點也正好限制了進攻範圍。

    「如今呂泉身死,這次回去我便在乾爹前舉薦你做斥候隊長,執呂泉舊部。」季和拍了拍王德寬厚的肩膀,小眼閃爍。「就如此行法。」

    「多謝將軍提攜。」王德面無表情,只是平淡的應了一聲,便提槍入陣,進行部署去了。

    場中濃霧消散,隨風飄來,唐雲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覺耳畔咿呀作響,似乎有人正在死鬥,細聞其豪笑之聲,疑似廉侯。

    但如今場中霧氣騰騰,雨水已經停止,本該放晴的天穹卻被揮之不去的黑雲再次籠罩,天色復又暗沉下來,場中可謂混亂之極,唐雲早已混了腦袋,只是不管不顧,向前狂奔。

    窸窸窣窣,踏步之聲漸響,唐雲還不及細想,只覺銀芒閃爍,勁風掃面,一晃便從週身閃現五道黑影,黑影衣甲噌噌作響,手中長槍如蛇攢出,向恍然不覺的唐雲刺來。

    跫然果斷出擊,如利箭射出,反覆五次,然後回會唐雲身前,五聲慘叫,兵器滾落,黑影頹然倒地。

    唐雲心悸不已,帝岳軍的確厲害,竟然早已發現自己,還借助濃霧潛伏在此,等自己踏入,看來如今已是身在埋伏之中了。唐雲穩住心神,提刀護在胸前,小心盯防著週身。

    唐雲的確已在埋伏之中,由於道相突然出現,打亂了季和的計劃,但礙於對方是天命教徒,季和也無可奈何,只有悄然退兵。要知道李復庭與天命教關係密切,得罪了天命教就是得罪了李復庭,若是如此,那麼就妄想在朝野混下去,這就是世道。

    好不辛苦才進到這台獄司,季和帶來的五千軍隊,如今就只剩下這數百人了,這怎一個慘烈了得,這些軍隊可是閻文應的直轄兵馬,如今輕而易舉便被季和斷送在腸谷中,可想而知季和這次闖了多大的禍,就算季和是閻文應的乾兒子也絕不會輕饒的,這一點季和心中十分清楚。

    如今之計只有將功贖罪,閻文應所怕之人除了帝君,就是李復庭了,若是有李復庭替自己擋駕,那麼不僅不會受罰,想必閻文應定會重用季和。

    季和將殘部休整妥當,心中也打著算盤,小校場中央有兩大宗師相鬥,與自己沒半點事。東邊不僅有天命教徒更有七座黃能,若自己帶部闖過去支援,定被當做炮灰。

    掃視一圈,也就只有落單的唐雲和身在台獄司前的閔君臣了,令季和沒有想到的是,唐雲竟然會趕來送死。

    「已經部署妥當,我已派一隊人馬潛伏在唐雲左近,牽制其行動。」王德小聲道。

    「如此極好,我們也撤兵吧。」

    「桀桀——」玄蛇臥在唐雲肩頭,尾巴纏在唐雲脖頸上,急躁地怪叫起來。

    跫然發不出聲音,但飛旋的身法卻顯得焦躁不已。

    對於二獸的反應,唐雲已經瞭然於胸,唐雲停下了腳步,這附近定有埋伏,不然玄蛇也不會發出警告了。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們倆也要小心啊,這些帝岳軍凶狠異常,極難對付。」但唐雲不知道的是,這些長槍手並不是正編的帝岳軍,只不過這支殘兵所剩下的皆是精英而已。

    唐雲雙腳緩慢挪動,心中也在盤算,遠攻有跫然,近防有玄蛇,若自己這般小心翼翼,不僅給二獸造成不必要的壓力,更有利於敵人的變陣部署。他們竟然遲遲不動手,定是向牽制與我,不如出其不意,疾奔而過,到時再做應變。

    唐雲雙手緊握障刀,雙腳發力,大喝一聲,開始了亡命般的疾奔,唐雲體輕腿長,奔跑起來倒也跑了半刻有餘,也沒見有什麼阻礙,眼見樹林就在眼前,唐雲心中興奮,跑的更快了。

    「將軍,距離還沒有拉開,若我們現在出擊,那怪物定會飛身來襲。不如我們再等等?」王德勸道。

    「若是讓這怪物進去了,身在樹林中的李大人定會遇到危險,就算拚死也要將其攔住,我們百桿長槍。縱使怪物如何迅捷也攔不下來吧。」季和才不管李大人的安危,他擔心的是唐雲闖進樹林後,若是被盤龍鐵衛搶去功勞,那就太不划算了。

    「也只有強攻了,我們前後夾擊,潛伏的小隊待機而發,我們勝算是有的,只是要多犧牲些人。」王德見季和不在言語,只好前去傳令。

    「踏踏,踏踏」他們果然跟過來了,潛伏在四周的士卒緊追不捨,但總是若即若離,保持一定的距離,卻不發動攻擊。

    還不待唐雲細想,只聽「嗖嗖」一陣破風之聲劈空攢射而來。

    唐雲訝然驚呼,這是大槍,數百支大槍竟然穿破霧氣,激射而來,倏忽之間已經近在眼前。唐雲急忙停下奔跑的腳步,呆愣在當場,不知該作何。

    忽的,唐雲感到臉頰一燙,眼前一閃,只見玄蛇三角翅飛快扇動,懸在當空,細微的鱗甲開始變紅,熱氣蔓延,似乎周圍的空氣都隨之扭曲,變形。

    「桀桀——」一道細微的熾白熱焰自玄蛇張開的小嘴中激射而出,細小但熾烈的火焰彷彿有生命般,遇風便長,射出三丈之後,火焰已經大如車盤。唐雲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曲捲四肢,躲在火輪之後。

    於此同時跫然也早已飛離唐雲,向唐雲身後霧氣刺去。

    詭異的畫面,從無人見過如此異獸。「崩——啪」大槍瞬息便至,而火輪彷彿吞噬之口,所有射向火輪的大槍無論是精鋼槍頭,還是堅韌的槍桿,皆被火輪吸納進去。

    精鋼槍頭化做熾熱的廢鐵「乒乒乓乓」跌落在唐雲腳前。堅韌的白蠟桿更是瞬間被氣化,成為一股股黑黃相雜的濃煙向空中飄去。

    若不是如今的玄蛇身體虛弱,不然噴薄出的火輪無論是熱力還是範圍絕對要更為強悍。

    但這些熱力已經夠了,唐雲躲在火輪下安然無恙,沒有射中火輪的大槍皆深深插在唐雲周捨鬆軟的泥地中。自此標槍陣被破。

    而潛伏在唐雲身後的那支小隊也沒能逃脫被跫然貫穿的厄運,幾息之間,唐雲身後的便躺了一排屍體,熱力將霧氣烘散,唐雲眼前豁然明朗。

    蛇口緩緩合上,鼻孔中噴出兩道細弱的黑煙,烈火漸漸消散在空中,玄蛇怪叫兩聲,向唐雲折返而來。

    於此同時,跫然已經飛回,圍繞著唐雲飛快的旋轉著,將阻擋在路途中的槍桿盡數折斷。

    「這,這又是什麼東西?」映照在雙眼中的火輪消散,季和震驚的拖住下巴,「這小子竟是如此古怪,難怪那夜抓他不著。」

    「將軍,我們退回樹林吧,如今我們的武器已經沒有了,這兩隻怪物皆凶厲莫名,若繼續留在這裡,無疑等死。」王德歎息一聲,大勢已去,已經完了。沒想到這小小腸谷中卻是藏龍臥虎,三侯,兩大宗師,兩大神武械,還有那些石怪,這兩隻異獸,腸谷中的大爆炸,到了最後竟然連帝君也駕臨了,這其中到底有何秘辛呢?

    王德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所會的無非是一身武藝和膚淺的兵法。只要能保住性命便可,不然就算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又有何意思,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那只是大人物的名言。

    「我們退。」季和沉吟良久,才緩緩道。

    霧氣消散不少,唐雲已經能看到季和的軍隊了,不過這次唐雲再也不用擔心埋伏了,因為前面就是樹林,沒想到自己一陣亂跑竟然衝了過來。

    父親,等我,我一定要救你。

    「小雲,等等我們啊,跑這麼快,要是中了埋伏怎麼辦?」身後傳來廉如海聲音。

    唐雲心中一喜,忙停步回頭,忽的眼前一閃,唐雲定睛一瞧,大喜道:「寇叔,你終於回來啦。」

    寇宗身後站著渾身血跡的廉侯,廉侯身側是白衣染血的閔侯,二侯身後是五十黃衣暗探。

    「別愣著了,易雲老頭已經過去了,我們快過」廉如海不耐道。

    正待眾人準備動身之時,一聲清越的吟叫自谷口傳來,果然不出眾人所料,鳳凰去而復返!
tt9981 發表於 2011-8-12 12:36
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結束4

    小校場戰局一變再變,簡直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李復庭見鳳凰從谷口飛來,終於放下心來,走到博物侯面前,雙手托著銀盤,笑道:「難道侯爺要等他們過來嗎?」

    博物侯收回遠望的目光,雙手從袖袍中伸出,默然接過酒杯。

    李復庭點了點頭,轉身向後走去,忽然伸手摀住嘴角,將流淌出來的血絲抹去。沒想到刑天竟然會受內傷,這二十年來還是頭一遭吧。李復庭深吸口氣,強壓住翻湧的胸腹。

    上空,兩鳥對持,隱忍待發。

    地下,所有人馬都向樹林靠過來。

    霧氣盪開,刑天與易雲子先後從小校場走了出來。一百盤龍鐵衛忽的騷動,刑天衣衫襤褸,渾身焦黑,全身浴血,如此狼狽模樣的刑天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受傷了?」李復庭喘息道。

    「無礙。」刑天搖了搖頭,縱身躍進鐵衛的包圍圈,向李復庭走去。

    易雲子站在包圍圈外,默然看著博物侯的背影。

    「竟是這般?」博物侯瞧了一眼刑天,對李復庭道:「你可謂煞費苦心啊。」

    「怎麼?」易雲子無視眼前虎視眈眈的眾鐵衛,倏忽之間便縱躍到博物侯身邊。

    李復庭搖了搖頭,眾鐵衛面面相覷,紛紛後退,撤開了包圍。

    博物侯沉吟許久,對易雲子的問話卻不搭理。還是不說的好,若是讓易雲子知道李復庭和刑天之間的秘辛,定會暴怒當場,那樣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博物侯搖了搖頭,「沒什麼。」

    易雲子見博物侯欲言又止,身為老友,易雲子對於博物侯的性情還很清楚的,博物侯不想說的事情就算再如何逼迫也是無用。

    「李大人,末將保駕來遲。」一聲忽的乍起,接著從西側顯出數百道黑影,為首之人奔到李復庭前,抱拳躬身,行禮。

    「不打緊,列陣吧。」李復庭斜眼瞧了瞧季和,淡然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季和領命而起,身後數百名長槍手迅速列小方陣,守在右側,嚴陣以待。不想我這偽帝岳軍竟能與盤龍鐵衛並身一處,季和自嘲不已。

    「首座,本教諸徒前來保駕。」一聲又乍起,卻見道初等天命教徒率領數百殘兵從小校場左側顯了出來。

    眾徒見首座渾身焦黑,血流如注,不覺一驚,但卻無人敢多置一喙,皆退身,嚴守在左側,與右側季和部,和前路盤龍部成犄角之勢,將李復庭與刑天保護在其中。

    「道相來啦。」風吹草動,忽的一人從樹林竄了出來,倏忽之間已經騰躍到本教諸徒陣中。

    「老唐,你可差點害的老子被那小子幹掉啊。」廉如海流血過多,身體虛弱,臉色蒼白,但其卻毫不在意,依然龍行虎步地從小校場走了出來。

    「父親。」唐雲再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卻強忍著沒有哭出來。淚光閃爍中,唐雲見父親手中竟然捏著酒杯,心中驚懼不已,急忙向父親跑去。

    跫然見易雲子也在前面,黑帶懸空飛匝了兩圈,便想易雲子飛了過去,只有玄蛇依然忠心的盤繞在唐雲肩頭。

    廉侯側首看了看閔君臣,二人一起向樹林走去。寇宗雙手打了一通暗號,身後數十名暗探小心盯防著敵兵,是啊,曾經的同澤如今成敵人,為何這般,皆因立場不同。

    於此同時,黃能也從另一曾衝了出來,只不過如今已經剩下了三座。

    「師父!」陶安打開黃能的胸蓋,從黃能上跳下來,向寇宗跑去。

    「都到齊了吧。」李復庭笑臉相迎,「就算讓你們衝過來,又能怎樣?劫獄狙軍,如此行徑,已是逆謀之罪,帝君心胸仁慈,已有輕饒你們之意,為何你們卻如此相逼迫呢?虧得你們昔日還是朝中樑柱,如此做法與宗朝亂黨有何區分,與君與臣都有違綱倫。」

    「放肆,蒼龍五星還輪不到你著紅衣鬼說三道四。」廉如海大罵不止,「自你入朝時,便覺你心術不正,當年若不是老唐阻攔,那輪得到你這鳥人再次滿嘴亂噴屎尿——」

    「廉侯教訓的是,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之事不提也罷,如今我放你一條生路便兩不相欠。」李復庭認真道。

    「放屁,爺爺生在天地間,那裡去不得,那裡出不得,當年老子是瞧你不起,懶得理會,現在老子更是瞧你不起,就你這不人不鬼的東西——我呸!」廉如海心中後悔當年聽從博物侯,沒有將這小子調離朝堂。

    「廉兄,」博物侯搖了搖頭,示意廉如海不要再謾罵下去。

    「老唐,你腦子是不是壞了,憑什麼要你成全帝君,這六十年來,你做的還不夠嗎?把酒杯扔了,隨我們離開吧。」廉如海回過味來,對博物侯苦勸起來。

    「廉兄,你們離開吧,」博物侯歎息一聲,「如今朝中局勢你心中也是一清二楚,何必如此呢?」

    博物侯見廉侯默然盯著自己,繼續道:「真武山上,我已經死了,百姓看到了,百官也看到了,七方信使也已經傳報七王,不日整個八域都會知曉此事。若我活著離開,便會給有心之人留下口舌。如今藩王強勢,屆時帝君失信萬民,帝朝危矣。」

    博物這番話雖給廉侯聽得,實則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唐雲。

    「我們隱匿行蹤,不再過問世事,這樣還不行嗎?」唐雲哭道。

    「活著,只能我一人,這裡所有人都要死。而我即死,則死我一人,這不簡單許多嗎?」博物侯不在多言,這裡都是聰慧之人,其實不用多言的,大家什麼都明白,只是看不開而已。

    「侯爺大義,令人敬佩。」李復庭稱讚道。

    早先帝君遲遲不肯離開便是在等待博物侯的選擇,是死一人,還是死眾人。對於帝君來說一個博物侯就是半座江山,如今戰亂早已平息,雖然帝朝隱患頗憂,但只要萬民安居樂業,富足安康,誰還會去造反,就算是宗朝餘黨也會被同化的吧。

    而能令萬民安居樂業,富足安康的人就只有博物侯。帝君是想保住博物侯的。

    沒有戰爭,就不需要廉侯。沒有謀亂,就不需要閔侯。而易雲子,祝仙工更是可有可無。

    帝君有帝君的想法,但博物侯也有博物侯的顧慮,就算帝君保住了博物侯,但李復庭有豈會善罷甘休,定會暗通藩王,謀亂之事還是會發生。

    但這些其實早已不在博物侯考慮的範圍,他所思考的是大地震,是妖獸入侵。可歎的是,整個八域相信此事的卻寥寥幾人而已,儘管這些預兆早在光明朝時就已經出現,但千年來,卻無一人堪破其中秘辛,直到博物侯。

    如今圓核也已經研究成功,若祝兄和小雲能將其發揚光大,定能重現天工門之盛狀,屆時就算異族入侵也不足畏懼。

    只希望廉兄,閔兄還有陳兄能找到傳人,使其一身本領能傳承下去,也好應對日後的劇變。

    朝中也有曹夢忠暗伏,就算扳不倒李復庭,定然也會自成一黨,與其分庭抗禮。帝君整日沉迷酒色,享年告罄,日後就是無憂太子的朝堂了,無憂有閔侯教授,自能重振我帝朝天威。

    「父親。」唐雲跪在博物侯腳邊。

    「小雲,從這裡出去,可尋此二人,一人是道教占驗派高玄法師,一人是閩牧洲蓮華寺佛燈和尚,尋到他們,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父親,你為何要拋下我和大哥?大哥在臨走之時要我好好照顧你,你要我如何向大哥交待?」唐雲傷心欲絕,泣不成聲。

    「唐兄,我們皆知你意。」閔君臣將唐雲扶起,對博物侯淡笑道:「一路走好。」

    「你不腹妙計連珠嗎?你不是號稱帝朝神策嗎?你這是怎麼了?」廉如海大喝不止,拉扯著閔侯質問道。

    見父親默不作聲,唐雲默然向樹林走去,「啪啪——」盤龍鐵衛踏步而前,警告唐雲的靠近。

    纏繞在週身的衣褸被揭開,「砰」雷彈掉落在地上,唐雲扶正雷彈插在泥地中,肩頭上的玄蛇對著踏步而前的盤龍鐵衛「桀桀」怪叫。跫然也飛離了易雲子,向唐雲折衝過來。

    「所謂的有心之人,就是你們這群人吧,只要你們全死了,父親就不會死了,大家都不會死,我們可以隱居在北嶺,或者昆吾,再不行就遠渡西冥,反正無人找的到就是。」唐雲哭泣不止,跪,將雷彈抱在懷中。

    「不好,這東西要是爆炸了,這裡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刑天,快去將雷彈奪過來。」李復庭急的大叫起來。

    「小雲,快住手!」祝大師透過千里鏡見唐雲竟然如此胡鬧,嚇的急忙將青鳥浮低,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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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四十章 結束5

    什麼天之道,震天之論?什麼《山海經》,佛國之寶?眾多事論不過耳聞旁人之口,奇書中的秘密只有元道術者才能解開,但元道術者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真假不明的天災徵兆,虛無縹緲的極南之洲,父親堅信不疑,帝君卻嗤之以鼻。

    天工府被焚,陳伯身死,自己幾經逃難,所為不過一本羊皮書卷。

    暗探司被抹殺,黑鱗軍被分調,二侯死裡逃生,所為不過一襟摯友情懷。

    北嶺深山聚首,劫烏台之獄,偷焚鼎之三牌,所傳承的無非是天之道義。

    兩鳥蒼穹激鬥,腸谷幾經亂戰,山崖之上落滾石,樹林之中烈火燒,三百暗探力戰而死,五千帝軍化為塵埃。

    台獄司,小校場,帝君親臨。黃能怒,宗師戰,唐侯舉杯。

    唐雲跪在當場,悄然落淚,彷彿回到了那個離別的雨晨,伊人淚,離別吻*。

    若沒有這一切,也許自己現在正與倪西攜手漫步東紫湖。若沒有這一切,父親也許正與兩位伯父坐庭院,安享樂。也許大哥也不會有出海之艱辛旅途。

    父親一生所愛到底是什麼?是從未謀面的母親,還是大哥是自己?

    若是母親,為何家中不見母親之靈位,不見母親之遺物,為何連半幅畫像也無,而父親更是從來不與自己講述有關母親的事情。

    算來大哥已經很優秀了,自小生活在眾人的掌聲和稱讚中,但這眾人卻不包括父親。

    自己嫉妒大哥的光彩,但卻總是對父親的一視同仁感到欣慰。冷漠,便是父親的公平,無論是對大哥還是自己,也許父親從未關心過我兄弟二人。

    如此說來,父親所關心的應該是世間之道,也就是大哥和自己繼承的天之道吧。為了天之道,父親可以殉道而死,對親朋摯友,可以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如果這就是天之道,不學也罷。

    但父親依然是父親,所謂孝乃天地之仁義。若是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在自己面前倒下,那才是最令自己不能接受的吧。

    既然不能改變父親之心意,那麼便改變天地之心意。

    鐵甲唰唰,長槍嚶嚶,盤龍鐵衛速度快絕,成半圓陣型向跪在當場恍若癡呆的唐雲包圍而來,然後長槍刺出。

    暗探以所剩無幾,算上寇宗帶回來的人馬也不過六十七人,但他們障刀在手,踏步而前,無畏的向鐵衛迎了上去。

    平衡的對峙,因為唐雲被打破,亂戰一觸而發。

    渾身創傷視若無睹,焦黑的人皮面具,遮不住刑天赤紅的雙眼。刑天再次變回嗜殺凶殘的,青光劍出鞘,向唐雲飛掠而來。

    「刑天!」易雲子大喝一聲,若是刑天出手,唐雲性命休矣。易雲子不顧胸腹內傷,強行催谷,手持龍泉劍,想要先一步將唐雲救回來。

    博物侯彷彿一株已死多年的枯木,雙耳不聞,雙眼不視。

    閔君臣消瘦的臉上,神情苦悶。往日犀利的目光早已暗淡,縱使閔侯有計謀千百,但此時卻是無用,所謂天命不測,乾坤自來。

    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預測的範圍了,早在博物侯道出天震之論時,一定注定了結局,而閔侯能做的也許只剩下善後了。

    閔君臣默然立在博物侯身側。

    「小雲有一年禍命,我死之後,望念在多年摯友,代我照顧其一年,我即身死而無憾。」博物侯躬身長拜,對閔君臣道。

    閔君臣一愣,「小雲有天相之命,此生機緣極佳,定能逢凶化吉。兄之托付,定當竭力而為。」

    博物侯搖搖頭,「小雲身為靈道傳人,有天相之命,不足為奇,但如今小雲又成為了五逆之主,這才是奇怪的地方,若無帝王之氣相剋,五逆終要反噬的。」

    「這的確不同尋常,所以當日在孤首山我與祝大師才要焚燬玄蛇,但沒想到玄蛇還是回到了唐雲身邊。」閔君臣不解道:「《紫薇斗數,天相乃帝王四命之一,為何唐兄卻說小雲有天相之命,卻無帝王之氣呢?」

    閔君臣口中的《紫薇斗數》乃論命奇書,書中有「紫府武相,位居人上」的說法,將紫薇,天府,武曲,天相四命皆歸為帝王命格。

    「所謂紫氣東來,帝王之氣何其尊貴,世間應帝王命格者如恆河沙數,但紫氣纏身者卻獨一無二,不然這天下還不亂套了。」博物侯沉吟片刻,又道:「帝朝氣數將盡,戰亂馬上就要來了,但是現在卻還覺察不到紫氣之兆,閔兄,一切還要依仗你了。」

    博物侯之言論,令閔君臣茫然不已,千年歷史,古籍浩繁,司天者有《天象》,乃道教占驗派必研之書。此書由於過於精奧,便從中分出一課,這就是《天象九數》,此書成為歷朝太史院,觀測天象,推算曆法的依據。

    演算者有《易經》此書之精奧比之《天象》有過之而不及。歷代無人能參詳通透,此書分課頗多,其一就是《大衍之數》。

    博物侯雖然不信道,但卻研其書。《天象九數》,《大衍之數》博物侯都要很深的造詣,但閔君臣萬沒想想到博物侯竟能以此而推演天命。

    茫然,也難怪閔君臣會茫然,知道得愈多,疑問也會更多,想到八域萬民為了權勢,為了財富而爭鬥的遍體鱗傷。卻不知一切都逃脫不了天命的束縛,小到萬萬生靈,大到八域之洲,都有其伊始,都有其終結。

    這就是世間之道嗎?博物侯索求了一生的大道。

    原來世間之道就是束縛在每個人,不,每個生靈,甚至整個世界,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會被天命所束縛。

    原來博物侯想要解開的是鎖扣人身上的天命之枷鎖。

    直到這一刻,閔君臣才完全領悟到博物侯的道。醍醐灌頂,閔君臣雙眼神采飛揚。

    博物侯欣然而笑,這就是傳承,總會有人繼續下去,索求下去。

    「桀桀——」烈焰如浪濤,瞬間將逼到近前的數十鐵衛化成火泥,流瀉一地灰燼。

    從無人在意過唐雲,更無人注意到纏繞在唐雲脖頸上的玄蛇。

    盤龍鐵衛如飛蛾一般聚集,然後再以蚊蠅一般飛散。

    身後眾趕來相救的暗探亦驚愕地停下了腳步。

    只有刑天和易雲子依然無畏向唐雲趕來。

    「這是?這是火獸?」李復庭震驚的無以復加,帝君自起義以來便致力於搜尋的五逆,竟然在這裡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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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身死1

    「遭了,」祝大師一把將廉如海拉扯住,急道:「竟然忘了玄蛇,這下李復庭定不會放過唐雲了。老混球,快隨我上青鳥。」

    玄蛇?廉如海愕然不已,玄蛇不是已經葬身孤首山底的岩漿中了嗎,怎麼會死而復生?

    自唐雲入谷,玄蛇一直藏身於黃能的鐵罩中,除過陶安,其餘諸人並無覺察,就連玄蛇纏繞在唐雲脖頸上,廉如海也沒有注意到。

    這下事情變得更為棘手了,五逆擁有更朝換代之大威力,在帝君看來,擁有五逆的人就是叛逆,必然要處之而後快。(關於五逆的傳說在第一百五十一章往事4有詳述)廉如海露出一絲苦笑,「要保誰呢?」

    祝大師一怔,「是啊,要保父子哪一個呢?老唐是妖言亂國,小雲是玄蛇之主,在帝君看來兩人都是叛逆。要保誰呢?」

    廉如海一甩手,無奈地跺了跺腳,凶狠地望了眼遠處的李復庭,折身隨祝大師向青鳥跑去。

    除過陶安,身在谷中的人是第一次見識口噴熾炎的玄蛇,當然那些士卒,包括季和和王德也是不知玄蛇就是五逆之一。

    「刑天,住手!」易雲子見刑天青光劍出鞘,一道雄渾的寒氣自劍尖激射而出,不由大怒。

    唐雲懷抱雷彈,癱坐在泥地中,對週遭漠然無視,低頭細語,也不知在發什麼呆,對易雲子大聲呼喚也充耳不聞,更覺察不到劈空而來的絕強風壓。

    無奈易雲子身法慢了半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唐雲被風壓絞殺。

    黑帶,如輪盤憑空出現在唐雲頭頂,易雲子驚呼一聲,臉上喜不自勝,關鍵時刻卻是跫然出現了。

    「蓬」一聲悶響在唐雲頭頂炸開,空氣彷彿被寒流撕裂,飄散的雨水如碎石攢射亂飛,跫然更是被反震的跌入泥地中。

    氣爆,刑天知道跫然難纏的緊,便不與其做近身纏鬥,而是將催谷出來的寒氣強行擠壓出青光劍中,無所依持的風壓自然便會產生氣爆了。

    其實說起來,刑天通過青光劍催谷出來的寒氣也可以稱之精氣,乃寒精之氣,與易雲子的火雲勁同為五行勁力之一,但威力雖然強於一般風壓,但比之易雲子的火雲勁卻差多了。

    「桀桀——」兩獸配合默契,跫然主防禦,那麼隱忍多時的玄蛇自然就是主進攻了,一道拳頭般大小的櫻紅色的火球憑空出現在空中,如果細看,在玄蛇與火球之間還有極為纖細的火絲連接。

    隨著火球的突現,潮濕的空氣自然被蒸騰出一片白霧,這一切只在瞬息之間,當身在空中的刑天想要躲避已是不及。

    「噗嗤」夾帶著些許絲帛撕裂的聲響,小火球迎著刑天轟然炸開。彷彿花炮一般,揮發出些許煙霧,在烈焰亂串的瞬間一切又暗了下來。

    「可惡。」刑天從爆炸中倒翻了出來,刑天破碎不堪的衣物終於化為烏有,刑天上身一片焦黑,佈滿血痂的傷口上還不時冒出一股黑煙,下身褲袍倒還完整,不至於失了一派首座的威嚴。

    沒想到強如刑天,竟會先後兩次被烈焰燒身,顯然這次刑天並無什麼大礙,以刑天強悍的體魄只怕再多燒幾次,便會對著毒火免疫吧。

    易雲子見刑天無恙,微微搖了搖頭,火焰之強烈可依色階區分,方才玄蛇噴出的火球不過是櫻紅色而已,比之岩漿的黃白色差了好幾個色階,顯然玄蛇在多次噴火中,消耗極巨。而這卻不是個好兆頭。

    經過兩獸阻撓,刑天已然失去了先機,易雲子龍泉劍橫舉胸前,傲然挺立,一夫當關,將唐雲護在身後。

    而此時寇宗已經趕到近前,將唐雲連同雷彈小心護送到了小校場中。

    暗探迅速補上小校場與樹林之間的空缺,與數百帝岳軍和盤龍鐵衛對持場中。

    「小寇,將雷彈拋上來。沒有問題,只要不啟動閥門,扔起來無妨。」空中傳來祝大師聒噪的大嗓門。

    寇宗見閔侯點了點頭,運起蠻力將雷彈向青鳥拋去。

    「道法,快將那東西攔下來。」李復庭急得大叫起來,這腸谷中到處是寶,黃能是,跫然是,玄蛇是,雷彈更是其中的大威力。若是一件也拿不到,那精心所佈的局,豈不是白費。對於李復庭來說一切都是交易,沒有利益的事情李復庭是不會去做的。

    勁風撲面,猶如獵鷹捕食,守護在高空的鳳凰臨風衝來。

    「哈哈,想要和老夫搶,妄想。」身在空中,青鳥身手極為矯健,彷彿如同真鳥一般,在空中飛竄不止,青銅巨喙張開,卷刃發動,強大的吸力無視一切,落葉,泥水,碎石斷木,盡數倒飛而起,向青鳥衝去。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被寇宗拋擲空中的雷彈。

    混亂,戛然而止,在眾人目瞪口呆之極,青鳥猶如鷂子翻身一般,向遠處飛去,鳳凰隨其纏繞了兩匝,終究無可奈何,只得穩住龐然巨軀,飛回到樹林上空。

    青鳥見鳳凰不再緊追不捨,便懸浮當空,與鳳凰保持再安全的距離,只要鳳凰一有異動,便迅速折身,可謂頑童。

    「可惡,這老傢伙。」李復庭心中暗罵不止,有機會定要將青鳥奪過來不可。當年真不應該同意將這青鳥賜給這老傢伙,不然哪有今日的麻煩。

    「雷彈被拿走也好,至少祝仙工不會在這裡引爆。」刑天退回到李復庭身邊,低聲道:「易雲子早先催谷過火雲勁,自身消耗極大,依然支撐不了多久了。不如我催谷出水極功,將這群人盡數斬殺殆盡,也好過這般相持不下。」

    「這谷如今是死谷,谷中毒氣深重,無人可過,他們是絕然逃不出去的,水極功反噬太強,還是少用為好。」李復庭面無表情道。

    見刑天默然不語,李復庭又道:「我們先隱忍不發,假裝不知玄蛇之事,一切等博物侯死後再說吧。若我們逼得太緊,只怕博物侯不肯就範,到時若是出了差錯,在帝君面前也不好交差。」

    「呃,也好。」刑天深吸口氣,盤膝坐,閉目養神起來。

    季和打了幾個暗語,見眾士卒退了下來,這才拉著王德小聲道:「李大人到底是什麼打算,怎麼一會叫打一會叫停?」

    「難道不是那東西的原因?」王德佈滿污垢的左手撓了撓頭髮,「剛才叫打是不是因為唐雲懷中的那玩意?」

    「沒錯。」季和點頭,「我看到李大人當時很是恐慌。」季和雖然知道雷彈威力極大,但卻沒有親眼看到谷中的慘狀,所以還是有些輕視。

    「那小獸噴出火球後,李大人卻顯得很是驚喜。」王德疑惑道。

    「什麼意思?」季和之所以問來問去,自然是想猜測李大人的心思,那樣自己行動起來也就不會出現什麼差錯,若是能得到李復庭的重視,就算是閻文應,季和也無需顧慮。

    「我想那小獸定然也有極大地牽連,咱們八域中自古流傳著有關五逆的傳---」

    季和打斷王德,訕笑道:「四大傳世讖語中,唯獨這五逆的傳說是假的。」

    軍旅中,幾乎所有的士卒都相信三大神武械,亂世神兵和佛國城三寶的傳說。至少他們中有人親眼見過,神武械和佛國城三寶就不用多言,便說亂世神兵之一的天將寶劍,只要去過姑臧牧州的人,都聽聞過雷神張弘范的名頭,也定知道張弘范將軍有一件至寶,那就是天將寶劍。

    而絕大多數百姓連都是沒有參過軍的,對於這些傳說,他們都當做熱鬧來聽。不然在北嶺中,倪丁也不會將青鳥當成真鳥了。

    就算身在軍旅,也沒人相信五逆的傳說,一方面是歷朝有意的隱瞞扭曲,一方面是誰也沒有見過,或者說是見到的人都已經是死人了。

    如今王德搬出五逆的傳說,自然被季和嘲弄。

    「咱們八域怪禽異獸多得是,這小獸會噴火有何特別,前年姑臧牧洲不是還向帝君進獻過一頭火牛嗎?屁股一噴火,跑的比馬還快。」季和不屑道。

    「那可不是什麼異獸,那是北元最厲害的武器,奔鐵牛。」王德搖搖頭,不再言語。其實他自己也是感到困惑不已,不知目標為何突然從博物侯轉移到唐雲身上去了,要知道,那鐵玩意可是一直捆在唐雲身上。

    就算那鐵玩意真的爆炸,頂多飛沙走石,狂風四起,就像早先那樣。王德心中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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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兆【唐雲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哎,博物侯死了

    「咱們這般相鬥有何意義?」李復庭在刑天的陪護下,傾笑而出,「我身為御史監,不過是帝君耳目,既然博物侯已與帝君談妥,那麼便盡快了結吧,我也好將這裡的結果回報帝君。」

    李復庭言下之意是說只要博物侯身死,一切都不再追究。

    但李復庭的權宜之策,豈能騙過站在對面的五人,五逆之主,便這四字便可令帝君徹夜難眠,只要博物侯一死,李復庭接下來定會全力對付唐雲,這是毫無疑問的。

    「崩」一聲脆響,金漆龍紋杯落地,散落一片破碎,杯中的毒酒四濺而出,然後混著雨水滲入泥地中。

    易雲子渾身一震,愕然轉首向後望去。

    「唐兄——」閔君臣輕喚一聲,上前一步扶住轟然仰倒的博物侯。

    「侯爺——」寇宗自眾暗探中越出,以快速絕倫的速度向博物侯奔來。

    「父親——」唐雲慘呼一聲,黯然的雙目滑落兩行清淚。陶安扶住跌跌撞撞地唐雲。

    「老唐,你他娘的瘋了。」空中傳來廉如海驚怒的咒罵聲,「光頭佬,別攔著跳,都他娘的瘋了。」

    青鳥懸浮在空中竟搖搖欲墜。

    「毒酒,正山早就喝了,這杯中不過是聚落的雨水。」閔侯頹然坐倒在地。

    好痛,胸腹好痛,唐雲跪在父親面前,無力的捧起父親枯槁的臉龐,辛苦從帝都逃出去,然後翻山越嶺,再潛入帝都,一切都是白費,毫無意義,父親還是死了,在自己面前死了。

    好痛,真的好痛,唐雲鼻腔泛酸,雙眼烏黑,週遭一切都在遠離,都變得不在真實。

    「砰砰砰,砰砰砰」奇異的節奏,猶如擊缶的沉悶,淒涼。心臟彷彿要爆炸般,漸漸開始狂亂,毫無章法的搏動起來。

    唐雲口鼻噴血,面目猙獰,就算心臟停止跳動又何妨,唐雲仰天無聲大笑。眉心的脹痛就算刺穿頭顱又何妨,唐雲雙手緊攥,指甲刺入掌心。

    大哥,小雲沒用,沒有照顧好父親。

    唐雲顫抖地看著鮮血淋漓的左手,曾經這隻手沾滿了陳伯的鮮血,好燙,那時唐雲第一次感到鮮血竟然比沸水還要滾燙。

    「噗——」怒火攻心,一股血氣自心房湧出,破喉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要拋下我和大哥。唐雲嘶吼著,雙手握拳,瘋狂的敲打著父親的胸口。

    「唐雲——」陶安跪在唐雲身後,見唐雲竟是如此瘋態,對著死去的博物侯狂捶猛打,急忙上前想要將唐雲攔下,要知道這樣的舉動可謂大不孝。

    「陶安。」閔君臣伸手將陶安擋下,頹然搖搖頭,喪父之痛,何其悲烈,就算身為摯友,也是難以體會這般深痛的。

    「醒來啊,父親,張開眼睛看看小雲啊。」

    這二十年來,父親在府中的時日加起來不足一年。

    端午。家家團聚,為什麼阿爹卻不在?

    阿爹一生為民生操勞,只要阿爹不在家,百姓才會這般熱鬧的過端午啊。大哥自豪地說。

    清明。為什麼到這片草叢來看阿母,為什麼阿爹不來呢?

    清明正是農忙,阿爹忙著幫百姓種糧食。大哥自豪地說。

    中秋。連中秋都不在家,別人家家都很熱鬧啊?

    秋狩練兵就要開始了,震威校場眾多軍械可還等著父親的工部發放呢,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站在城頭看帝岳軍秋練了,到時很壯觀的。大哥自豪地說。

    元日。為什麼你父親不帶你來廟會,看花炮。一群同歲的小童問。

    我阿爹可是天天為百姓操勞,只要我阿爹不在家,大家就可以熱鬧開心的過四節。幼年時的唐雲學著大哥的酷樣,兩手叉腰,自豪道。

    哈哈,胡說八道,之所以過四節感到熱鬧開心,當然是因為可以和家人在一起,與你父親有什麼關係,走走,大家不要理會他了,他好不害臊,他父親早就不要他了。哈哈。小童們轟然而散。

    自此唐雲再也沒有問過大哥父親為什麼不在家,也很少再出門,總是將自己關在父親的書房中,因為唐雲知道,只要父親回家,定然會先來書房。

    「砰砰砰」「砰砰」「砰」——彷彿身心分離,心臟狂暴的搏動漸漸停歇,直到停止。天旋地轉,在苦澀的回憶中,唐雲跪在父親面前,一頭栽倒,昏迷不醒。

    「陳兄,小雲這是怎麼了,怎麼——」閔君臣臉色蒼白,按在唐雲心口上的雙手不住顫抖起來,「怎麼沒有心跳。」

    易雲子身法快絕,瞬息便至,以手刃為風壓,將唐雲的衣袍盡數割斷,在眾人一片驚訝聲中,唐雲的心口竟然整個凹陷下去,情狀恐怖異常。

    陶安看的大哭起來,當初便應該將唐雲阻攔下來。

    「等等,」易雲子盯著唐雲眉心顯露出來的赤紅斑點,慢慢將手指移了上去。

    除過心口異狀,在唐雲的眉心不知何時竟然也出現了一塊銅錢大小的紅疤。

    「噗嗤」忽的一聲燒灼之聲,易雲子迅速縮回了冒煙的手指,「竟是如此炙燙,心口凹陷,心屬火,定是心火自期門穴順著經脈遊走至印堂穴,才導致眉心這般炙燙。」

    閔君臣皺眉,看著易雲子微黑的手指,「唐雲從未習武,哪有這般強勁的心火,令眉心如此大熱?不會---」

    易雲子聞聲一驚,與閔君臣四目相望。

    「侯爺生前說,小雲是的天眼是報得,無須修煉天目功,若是因緣際會,自會悟道。」寇宗顯然知道二人心中想的是什麼,補充道。

    「多半不會錯了,可惜高玄法師不在,也不知接下來要作何?」寇宗焦急不已。

    安然的睡容,枯槁中竟泛出些許紅潤,沒想到正山竟然瞞著大家早已將毒酒飲下,如今身毒復發,就算是神醫常定軍親臨也是無用。易雲子心中煩悶,將唐雲讓給寇宗,沉聲道:「趁著混亂,你帶著唐雲和陶安從後山密道離開吧,蒼龍五星生死與共,定不會讓正山白死的。」

    見易雲子要拚命,寇宗忽的跪倒在地,急切之間,偉岸的身軀竟是顫抖不住,「侯爺以死明志,連帝君都有心放過我們,」

    話沒說完,寇宗忽地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口中滲著血水,含混不清道:「我寇宗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只不過如今已找到後山密道,我們若是這般死戰,豈不辜負了侯爺一番心願。」

    「你這是幹什麼?誰說我要死戰,就算死,也要看過湘雲三十年前留給我的信。」易雲子瞪眼,恨聲道。

    「我早先已經答應了唐兄,要護小雲一年無恙,也不會死在這裡的。」閔君臣拍拍寇宗的臂膀,肅容道:「寇宗,唐雲和陶安就拜託你了,一定要將他們帶出帝都,老唐說我們的天命還未到,所以決不會死在這裡,你不用擔心。」

    「哦對了,」易雲子迅速從懷中夾層中取出那本用油皮紙包裹了厚厚一層的演算草稿,遞給寇宗,「這些都是老唐耗盡極大心血才完成的,就算拼著性命不要,也要保住這些手稿,然後交給唐雲,這是老唐唯一留給小雲的東西。」

    「從後山出去,就入了昆吾山脈,我們在哪裡接頭。」寇宗問道。

    「不要理會我們,出了帝都,你一路南下,然後去越牧洲蓮華寺找佛光和尚,唐雲不僅是靈道傳人,還是五逆之主。無論哪一個身份都會帶來殺身之禍,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易雲子心情沉重道。

    易雲子所言不虛,如今李復庭得知唐雲是五逆之主,就算在這裡讓唐雲走脫,李復庭也會布下天羅地網,緊追不捨。

    若是藩王割據的局面,唐雲靈道傳人的身份卻可以使其在藩王中得到臂助,雖說現在大亂在即,但還沒有到割據一方的地步,所以唐雲這層身份一定要盡可能的隱秘,不然唐雲必死無疑。

    「《山海經》也在唐雲身上,到時將這本天書交給佛光和尚保管,這直帶在唐雲身上也不穩妥。」閔君臣吸了口氣,「快走吧,切記,一切小心行事。」

    寇宗用布褸將唐雲牢牢包裹在自己脊背上,然後帶著陶安在眾人的掩護下迅速潛進了台獄司中,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蒼龍五星,破碎了,其實蒼龍一宿應是七星,但為了忘卻早先隕落的悲痛,在廉如海口中,蒼龍七宿變成了五星,但這回不會再變了,就算在如何變,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博物侯死的突然,死的突兀,眾人彷彿還處於一種恍然,或者說是不可置信的狀態,所以悲痛姍姍來遲。

    易雲子和閔君臣相視而笑,左右夾擊,將已經冰冷的博物侯攙扶起來,三人猶如萬年老樹,風吹不倒,雨淋不潮,就算是刀劈斧砍,也休想分開他們。

    當然這種事情怎麼少得了,兩個老頑童。

    青鳥低伏,大笑臨空。祝大師和廉如海飛身而下,落在三人身前。一干忠心的暗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想要從這裡過去,那麼就殺過來吧。

    「寇宗攜著唐雲向台獄司後舍跑去——」斥候回報。

    李復庭面色凝重,輕輕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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