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65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1
268朱由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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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夜里,昏沉沉一片。本文來自'瘋狂看小說網'夜空當中,群星璀璨。夜幕之下,南京紫禁城內的奉先殿里,燈火通明。無數的大紅燈籠高高挑著,將整個大殿映得紅通通的。那燃著上好炭料的火盆,時而噼啪作響,將整個室內烤得暖融融,蕩漾著些許yin靡的味道。

大殿之內,軟榻上斜斜地依著一個大胖子,就在其身旁,長著一張馬臉的中年太監,雙手攏著,臂彎夾著拂塵,小意地垂著頭,時不時瞟向那大胖子。

沒錯,這大胖子便是弘光皇帝朱由菘,而那太監,便是一步登天的大太監王坤了。此刻,殿內絲竹悠揚,隨著絲竹之聲,地毯之上,兩個女童衣袖宛轉,正惟妙惟肖地表演著無良文人阮大鋮親自編寫的昆曲嫦娥思凡。

大胖子朱由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頭,聚精會神地看著,眼睛一眨不眨。只是時不時地舉杯入口。隨著美酒下肚,朱由菘呼吸越來越粗重,目光也迷離了起來。

一直將半數精神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的王坤見此,立馬知道這位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位皇帝別的什么都不好,就喜歡狎玩女伶。而且這女伶年歲還不能大了,越嬌小越好。當初還是福王的時候,這位還算收斂一些,只是私底下掩人耳目地養了一個戲班子,專職訓練女童。

待撞大運當了皇帝,這位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縱情聲色,搞到后來身子虧空力不從心,干脆發動城內乞丐四處抓蛤蟆,用以配制藥。如今京師之內,市井之間早有閑話流傳出來,說這位皇帝是‘蛤蟆天子’。

“陛下,要不要……”沒等王坤說完,前一刻還是藝術審美家的朱由菘,瞬間化身人狼,蹬蹬蹬幾步躥過去。三下五除二撕去正在隨樂聲甩袖舞唱的那對年身上的紗衣,全然不顧周遭十幾位樂工和太監們在場,開始當眾蹂躪兩個孩子。

一時間粗重的喘息與女童撕心裂肺的哀號聲充斥了整個大殿。諸樂工深深垂頭,默懼如僵尸。

大太監王坤對此早就習以為常,輕輕拍拍手,十幾位樂工立刻收了家伙什,垂著頭邁著小碎步撤了出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如同牛叫的‘哦哦’幾聲之后,大胖子朱由菘身子抖動了幾下,隨即軟綿綿地癱倒在地攤上。

周遭侍奉的太監宮女,也不用王坤吩咐,徑自上去將兩個剛剛被蹂躪過的孩子抬了下去。

大殿之內,只剩下了朱由菘與王坤。

王坤小意地躬身上前:“圣上可要歇息了?”

朱由菘沒答話,反倒是嘆息了一聲。

“圣上可是……”

朱由菘憂慮地說道:“梨園優憐多濫竽充數,竟無一佳者。”

得,這位是對剛才那倆女童不滿意了。這話一說出口,聽得王坤嘴角直抽抽。這位自打當了皇帝,還真就酒池肉林地當起了窩囊廢傀儡不過這樣也好,若是換了個有主意的,那他王坤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真說起來,這位當初借兵的那一手,算是巔峰之作了吧?有時候想想,眼前混吃等死的胖子,跟當初那個借勢而為一步登天的福王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還是說,那手漂亮的借勢而為已經用光了這個大胖子的全部才智?

崇禎帝自盡于煤山,這對大江南北的明朝諸臣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事已至此,原來形同陪襯的南京留都的政治作用就凸現出來。很顯然,擺在留守諸臣面前的首要任務是擁立新君,組織政權。說到血統親近,福王,桂王,惠王成為不二人選。

而由于福王在三藩中年齡最大,又加上沒頭蒼蠅一樣亂跑亂撞,流串到南京附近的淮安。比起其他兩個遠在廣西的藩王來,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然而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江南士紳中部分東林黨人以福王昏庸為名,堅決反對。內中隱情卻要追溯到天啟朝時,為反對老福王繼統和老福王之母鄭貴妃干政,東林黨人已和福藩結下不解之仇。為防止朱由崧登位之后趁機報復。以東林領袖錢謙益為首,以立賢為名,大張旗鼓地推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繼承人——潞王。

潞王血統偏遠,自然缺乏繼立的理由。但他的所謂賢名,卻贏得了許多人的同情和支持。拋開潞王是否真賢不說,當時政治以內閣負責,即使皇帝昏庸,負責的臣下仍可以維持政治機構的正常運轉。

以局勢而論,留都諸臣需要的只是一個形式上的皇帝。而并不一定非要雄才大略的賢君不可。歷史上司馬睿能偏安東晉,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君主而已。關鍵在于臣下齊心協力,方能維持危局。現在以立賢為名拋開福王。明王朝散居各地,小有賢名及野心才具的龍子龍孫,大有人在。既然潞王可立,何人不可立?他們自然不可能要求進行全國范圍內的普選,卻總有大批的野心家趁機上下其手,借擁立爭功。南明的局勢勢必將土崩瓦解,一發不可收拾了。

南京的擁立大會正開得熱鬧不堪之時,遠在淮安的朱由崧卻慌了神。作為三大熱門侯選人之一,卻沒有人來請他發表競選演說,施政綱領。前來表忠心,搞投機的也寥寥無幾。這一切都使朱由嵩感到情況不妙。

而實際上,史可法,馬士英等南明重臣一開始就是把他們所挑選和準備擁立的皇帝看作土偶木像的。不論是誰為君,重要的是不會妨礙他們掌握手中的權力。從心底深處,曾經天威凜然的皇帝對這些重臣不過是一個象征,一個擺設。在史可法指出福王不可立的七大理由中,其一就是“干預有司”。是的,重臣忌諱的正是一個“干預有司”的皇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大家看來腦滿腸肥,糊涂昏庸的朱由崧竟走出一著妙棋,一舉擊潰了南京城內自以為得計的袞袞諸公。

朱由崧竟懂得槍桿子里出政權的真理

這家伙直接向雄踞江北的三鎮總兵求助。高杰,黃得功本人本來就是野心勃勃的流串軍閥,見有“定策擁立”的大買賣可做,真是無本而有萬利的好機會。于是一拍即合,甩開他們的頂頭上司——正與史可法密商的鳳陽總督馬士英。做起了定策元勛。

消息傳到南京,所有人無不大驚失色。馬士英老于官場,見自己部將窩里反,想來爭也沒用。連忙向朱由崧表白心跡,成為從龍文臣第一人。

史可法一開始還蒙在鼓里,指手畫腳的不服,又在寫給馬士英的信中痛罵朱由崧昏聵糊涂。沒想到卻成為落在別人手中的把柄。隨即馬士英便帶領大軍殺氣騰騰的護送朱由崧來到南京浦口。大勢已定,滿心悔恨的史可法和東林黨人也只好接受這個現實了。但不論從本心還是自身的利益講,這幫子人骨子里都透著不滿,這也就鑄成了如今朝堂上紛爭一片的鬧劇。

王坤腦子里迅速閃過過往種種,而后陪著笑說:“陛下無需憂心,待開了春,便叫首輔大人遍選優憐,充入宮中。想來那些老夫子也挑不出什么理來,陛下一國之君,傳宗接代乃是天大的事情。”

“正是正是。”朱由菘打了個哈欠:“朕欲睡去,擺駕吧。”

王坤答應一聲,正要安排。正這個光景,打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太監,附耳在王坤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恩?”王坤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太監,而后擺擺手將其打發了。轉過頭來,走到打瞌睡的朱由菘面前,輕聲說:“陛下,東閣大學士馬士英請見,您看?”

朱由菘不耐煩地說:“朕困了,明日再說。且朝中諸事,皆由馬卿家打理,何須問朕?”

王坤與馬士英一條繩上的螞蚱,彼此相互照應。此事老馬深夜入宮,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作為政治盟友,王坤怎能不使出渾身解數?當即勸慰道:“陛下,馬閣老之能,普通之事自然會妥善處置。只是,有些事還得陛下您做主不是?”

輕飄飄的一句馬屁過去,朱由菘高興了:“既然如此,便請馬卿家覲見吧。”

王坤笑著答應一聲,趕忙去安排。沒一會兒的功夫,馬士英快步走了進來。見了朱由菘,見過了禮,立馬迫不及待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本正昏昏欲睡的朱由菘一聽來了精神頭,怎么回事兒?大半夜的,猛然來了個和尚愣說是自己兄弟?嘿,這事兒還真邪門

“朕知道了。且交錦衣衛細細審查,若是歹人冒充,打殺了便是。若真是皇家血脈,隨便置辦個宅子安置了就是。”。.。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2
269上夾棍!

掌燈時分,車馬隊伍總算到了大報恩寺。他們這一行,從廣州到南京一路幾千里,風餐露宿的。加上小太監馬德拿著雞毛當令箭,導致錯過了宿頭,幾百號人早就人困馬乏,又是饑餓難耐。

一到了地方,霎時間抱怨聲震天。

這些番邦的使者……恩,說使者有些抬舉他們了。兩個來月的相處,邵北與肖白圖早就摸清楚了對方的來路。這幫所謂的使者里,真正的使者沒幾個,大多數都是打著某個小國旗號的商人。大明朝‘人傻錢多’早就名聲在外。隨便送點土特產過去,就能換回來一大堆的真金白銀。

再加上販賣點商品,這一趟朝貢下來,賺的比什么買賣都要多!早年間朱元璋覺著萬國來朝很有面子,但朱元璋手下的大臣不干了。說面子是有了,里子全沒了。這一趟朝貢下來,里里外外大明得往外搭出去不少真金白銀。

朱元璋一個流浪漢出身,早就窮怕了。一琢磨這哪兒行啊?得想個主意,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憋了好些日子,后來搞了一套朝貢限制措施。規定番邦的朝貢人數、次數等等。這套制度,一直沿用到現在。

這也就是市舶司油水大的一個重要原因。那些所謂的番邦使者們,為了爭奪一個堪合乃至朝貢的名額,打得頭破血流,真金白銀狠命地往市舶司塞。因為大家伙都知道,與巨大的收益比起來,些許的投入實在不值一提。

所以,這些使者們還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比如暹羅的使者那就是正兒八經的使者,然后越南派出了兩撥使者,因為越南現在正在搞南北朝。再之后,各種各樣沒聽過名字的小破國家一大堆,以至于邵北甚至懷疑那些國家到底存在不存在。或者只是個村寨規模?

這人一多,又沒什么素質,自然鬧鬧哄哄。有捂著肚子四處找廁所的,一時間沒找到翻譯,干脆就在墻根底下方便了;有吵吵餓肚子的,哇啦哇啦一通叫嚷,那意思再不給吃的就造反?

烏煙瘴氣這么一通折騰,可把迎出來的住持給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方外之地,怎么轉眼成了藏污納垢的場所了?這還了得?

當即招呼了幾個小沙彌,手拉著手擋在大門口,死活不讓這幫人進去。

小太監馬德正是惱火的時候,一瞧這情景就炸了,上去一通咒罵,臨了一個窩心腳把老和尚給踹進了門。而后一招手,一大幫人呼啦啦就涌了進去。

也虧著馬德的副手,一個小官僚會做人。剛忙上去賠了不是,又塞了不少香火錢,這才平息下來。否則這事兒沒那么容易善了!大報恩寺可是南京出了名的三大寺,終日香火不斷,恩客當中自然不乏達官貴人。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回頭這事兒就得鬧得沸沸揚揚。

此時東林黨諸公正跟朱由菘較勁呢,拿了放大鏡見天找這位大胖子的茬,馬德這么一出不是給人家送口實么?

好言安慰一通,老和尚總算平息了下來。又指揮著小沙彌給眾人安置客房,置辦齋飯。忙忙碌碌足足一個時辰,這才消停下來。

吃飽喝足的邵北與肖白圖,坐在火盆跟前商討著對策。

“我想不出能有什么切入點。”肖白圖看著邵北說:“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寄托在機緣巧合上。有句話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聚寶門到大報恩寺,倆人就著‘大悲和尚案’好一通研究。可研究來研究去,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你知道歷史走向,可你總不能徑直走到馬士英面前,跟老小子

說‘那和尚是冒充的,不信你看歷史書’吧?再者說了,現在頂著番邦小國的帽子,人家馬士英連正眼都不會瞧一眼,能見你才怪了呢!

“也不是什么切入點都沒有,我們有備用計劃。”邵北呷了一口茶,而后皺起了眉頭。這茶,真心都不如后世的茶葉末子。看來馬德那死太監是把老和尚得罪慘了,所以人家用這種爛茶葉招待這幫人。

“備用計劃?我怎么不知道?”肖白圖正了正身子:“而且,你不是說沒計劃么?合著現在又有了?”

邵北點頭:“一直都有,只是不太想用……你還記得鄭森吧?”

“記得,年輕的國姓爺嘛。話說他回大明好幾個月了吧,也不知道近況如何了。”

“恩,如果歷史沒什么變化,他現在應該就在南京。”邵北低沉著聲音說:“而且他的老師比較出名。”

“誰?”

“錢謙益。”

肖白圖念叨了一嘴,而后笑著問:“你是說那個‘水太冷’?”

是那個‘水太冷’。”邵北不屑地撇了撇嘴。話說弘光朝完蛋,老錢跟自己小妾柳如是泛舟西湖。柳如是攛掇著老錢自殺殉朝得了。老錢幾杯貓尿進肚子,拍著胸脯

保證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結果柳如是拉著老錢真要跳水,老錢酒勁立刻就過去了。伸手探了探湖水,說‘水太冷,改日再來吧’。這段典故已經成了歷史上著名的笑

話段子。

邵北頓了頓說:“但錢謙益是東林黨,并且是東林黨中很有分量的人物。而我們一直竭力避免與東林黨扯上關系……理由你很清楚……”

“凡是有東林黨參與的事兒都會變成壞事?”肖白圖接嘴道。

“沒錯。雖然有些絕對,但大體上就是這樣。那些東林君子們,大多數只會動嘴皮子,務虛勝于務實。”邵北皺了皺眉頭:“而且從澳洲利益來考慮,偽君子才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比如馬士英與阮大鋮?”

“不,不不。”邵北搖頭否決:“阮大鋮可不是什么偽君子,那家伙是個睚眥必報的真小人。這種人有時候比東林君子還要危險。”

肖白圖攤了攤手,表示無所謂。然后問道:“所以,這個備用計劃其實是個餿主意。然后你正在避免采用這個餿主意……但如果沒有新的主意,你就得采用這個餿主意……見鬼,真饒舌。”

“你不說RAP真浪費。”諷刺了對方一句,邵北深吸一口氣說:“平常心就好。不要過于樂觀,也不能太悲觀。只要我們留意局勢的發展,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在邵北與肖白圖商討的時候,這個合適的切入點已經來了,正等著邵北與肖白圖去發現。

南京城內,錦衣衛北鎮撫司。

身飛魚服的鄭鴻逵對著案上一拱手:“大人,是否可以開始了?”皇帝一句話,整個錦衣衛立刻一通雞飛狗跳。大半夜的,北鎮撫司上下人等,一個不落悉數到場。

要說鄭鴻逵也夠倒霉的,昨天鄭鴻逵就接到消息,自己要被任命為鎮江總兵。今兒剛剛下了正式任命,而后朝廷還給了一個月時間讓其處理好交接。所謂的交接不過

是客套話,南京的錦衣衛北鎮撫司哪來的什么差事?不過是一種變相放假罷了。可倒霉催的是,沒等鄭鴻逵把大印交出去呢,就趕上了這么一檔子事兒。躲都躲不

開!早知如此,他鄭鴻逵絕對不會在南京城里多待一天,徑直就去鎮江上任了。

錦衣衛指揮使馬吉翔(注一)輕微地點點頭,然后鄭鴻逵立刻吩咐:“帶人犯過堂!”片刻之后,兩個番子押著五花大綁的和尚就上來了。

鄭鴻逵一個眼神過去,兩個番子扯掉了和尚嘴里的麻團……沒辦法,這和尚大吵大鬧的,不堵住嘴還不得把這事兒傳得人盡皆知?

“堂下所站何人?”鑒于對方的身份……很可能特殊,鄭鴻逵也沒讓對方下跪,而是直接詢問起來。

照理來說,這和尚應該回答‘吾乃齊王’之類的。可和尚的回答遠超所有人的預期:“我是大明崇禎皇帝!”

搭著錦衣衛指揮使正在喝茶提神,聽罷和尚的回答,噗的一口就噴出去了。提問的鄭鴻逵也沒好到哪兒去,只覺著一陣頭暈目眩,好懸沒背過氣去。

前頭還自稱齊王,這會兒又變崇禎皇帝了?這和尚敢再扯淡一點么?

堂下諸番子,一個個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但凡是腦袋正常一點的都判斷得出來,這和尚一準是冒充的,且不是瘋子就是……瘋子。否則誰會冒充死去的崇禎皇帝?

沒等鄭鴻逵說什么呢,主官馬吉翔已經發飆了。一拍驚堂木:“大膽狂徒,膽敢冒充已故天子!真真是喪心病狂,來呀,先給俺打四十大板再說!”

一聲令下,四個番子提著棍棒上來,叉住那和尚一挑,和尚頓時來了個平沙落雁式。而后板子便如同雨點一般地落了下來。霎時間,堂內噼噼啪啪之聲大作,沒幾下,那和尚便扯著嗓子哀嚎起來。

四十大板一過,那和尚屁股早就皮開肉綻了。

鄭鴻逵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和尚,又問道:“爾到底是誰人?”

這回和尚學聰明了,琢磨了好半天才說:“吾……吾乃是大明齊王是也。”

“哦,又是齊王了。”鄭鴻逵戲謔地說:“本朝齊王,于永樂四年早已廢為庶人。算算至今四個甲子有余,又何來齊王之說?”

和尚傻眼了,瞪著大眼珠子愣了半天,這才嚅嚅地開口:“那……我就是定王?”

馬吉翔又看不下去了:“上夾棍,上夾棍!不上大刑,這廝定然不會說實話!”

(注一:馬吉翔在維基百科里注明是最后一位錦衣衛指揮使……但1644年的時候他還在廣東,45年又因為攤事兒被罷職了。這里且算歷史出了偏差吧,因為實在找不到弘光朝錦衣衛頭子是誰了。)

錦衣衛里頭,十八般酷xíng什么樣都有。這招用鐵盤子燙犯人的,諢號就叫油煎。待鐵盤子紅熱一片,直接讓犯人按上去。要是狠狠心,能直接把犯人煎熟了!

瞧著鐵盤子慢慢紅熱起來,鄭鴻逵笑了:“瞧見沒,這可是我們北鎮撫司的看家手藝。輕易不拿出來,和尚你也算有種了。待會定要好生伺候和尚一回。”

他說話的光景,有個番子拎著一條租肉回來了,笑嘻嘻地在大和尚面前晃了晃,隨即將那租肉扔在鐵盤子上。只聽刺啦一聲,霎時間那條租肉便被煎熟了。煎出來的葷油刺啦啦作響,油花四濺。瞧著這一切,大和尚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你們不能這樣……俺可是齊王!”大和尚晃了,開始口不擇言。

“喲?這會兒又是齊王了?你剛剛不說自己是吳王么?”鄭鴻逵收了笑,冷哼一聲,厲聲道:“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也敢冒充皇室宗qīn?我看你這和尚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呀,油煎伺候!”

倆番子答應一聲,上去把大和尚從架子上松下來,架著其就要往鐵盤子上按。

“別,別!俺招了,招了!”大和尚眼淚都下來了:“俺這回真招了……”

鄭鴻逵一擺手,示意倆番子停下來,而后靜等著大和尚的說辭。

那和尚嘆息了好半晌,收了眼淚,這才道:“我本名大悲,在蘇州當和尚,見天下大亂,想趁機取富貴……所以才,所以才……”

所以才冒充皇室宗qīn?鄭鴻逵真真是哭笑不得了。這天下間取富貴的道兒這么多,大悲和尚非走這么危險的“捷徑”,而且連皇家宗譜有誰都不清楚,就敢夜叩宮門,真是膽大腦小之輩。

“都記下來了么?”

“大人,記錄完整。”dāo筆吏立刻答道。

“讓他簽字畫押!”

幾個番子將文書拿到大悲和尚面前,瞧著其畫了押,而后將文書交給了鄭鴻逵。接過文書,鄭鴻逵反復看了幾遍,瞧著沒什么紕漏,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瞧瞧外頭的天色,這會兒都發白了。折騰這么一晚上,又是涉及皇室宗qīn的案子,如今總算審出真相,可算是善了了吧?

幾個番子將文書拿到大悲和尚面前,瞧著其畫了押,而后將文書交給了鄭鴻逵。接過文書,鄭鴻逵反復看了幾遍,瞧著沒什么紕漏,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瞧瞧外頭的天色,這會兒都發白了。折騰這么一晚上,又是涉及皇室宗qīn的案子,如今總算審出真相,可算是善了了吧?

他都琢磨定了,只要這案子一結,他立馬卷鋪蓋去鎮jiāng上任。如今的京城,兩派人斗得你sǐ我活不說,還總有些牛鬼蛇神冒頭。稍稍處理不舍,前程都是次要的,丟了身家性命可就不值當了。

滿意地點點頭,鄭鴻逵快步朝上位走去。等他到了書案邊,馬吉翔如同腦門長了眼睛一般,瞬間睜開雙目,而后精神奕奕地接過了文書。看bà了文書,馬吉翔惱怒地咒罵了一句:“如此瘋癲之輩,居然折騰我等一個晚上!那油煎別浪費了,留這和尚一條小命,給我小心伺候著。”

他話音剛落,倆番子立刻將大悲和尚按在了鐵盤子上。大悲和尚慘叫幾聲,隨即人事不知。

馬吉翔解氣地啐了一口,而后道:“將這和尚收監,嚴加看管。宮門快開了,本guān這就去面圣。爾等自去休息,這幾曰怕是閑不得了。”說著起身就要走。

鄭鴻逵趕忙拱手問了一嘴:“大人,下guān已受命出任鎮jiāng總逼ng,您看……”

“哦,對,是有這么回事。”馬吉翔拍了拍腦袋,而后戲謔地看著鄭鴻逵:“曰漸啊,說起來你可夠倒霉的。依我看你現在也甭想著上任了,什么時候這案子結了,什么時候再走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3
270文學創作



“啊?”得,這還躲不開了而且聽馬吉翔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這事兒還沒完?

要說鄭鴻逵半路出家當了官兒,任的是武職,不清楚朝堂里頭的彎彎繞加上年歲輕,如今才三十出頭,實在不如馬吉翔看的深遠

如今黨爭不休,但凡是些許小事都會被有心人拿來詆毀政敵如冒充皇親這種大事兒,那幫子眼珠子瞪得溜圓文官,怎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

扔下錯愕的鄭鴻逵不管,馬吉翔掐著宮門開的時間,到了承天門然后還沒等他遞牌子進宮呢,就被一人給攔住了

這人不是旁人,確是無良文人、兵部尚阮大鋮

要說阮大鋮這人確實有才有明一代,五言絕句,無出其右者可要命的是,阮大鋮為人反復,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弘光一朝,朝堂上鬧得烏煙瘴氣,起碼有其三分功勞加上后來這廝又投了韃子,成為走狗急先鋒,其人品性如何不問自知所以后來人常常感嘆,自古小人多才者亦多矣唐有宋之問,宋有蔡京,明有嚴嵩、阮大鋮

二人彼此作揖行禮,寒暄起來兩句話不到,阮大鋮便急吼吼地問起了案子審理情況馬吉翔心里雖然瞧不起阮大鋮為人,尤其是阮大鋮的官兒還是靠給朱由菘編色情戲劇、提供優秀女優得來的,可架不住阮大鋮這會兒權勢滔天啊,是以馬吉翔可不敢得罪了對方

當即挑著能說的,小心謹慎地告訴了對方只說是一個瘋和尚,半夜了癔癥亂砸城門,冒充皇親國戚云云

阮大鋮聽罷,撫著胡子笑而不語只是那雙眼睛賊光四射,瞧得馬吉翔直冒冷汗,搞不清楚阮大鋮又在冒什么壞水呢客套幾句,馬吉翔推說著急面圣,隨即與之拱手告別

此刻宮門已經大開,大清早的一幫子太監宮女正在打掃馬吉翔掛著腰牌,徑直進了紫禁城找了太監通傳,不過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太監便傳回消息:皇帝召見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他馬吉翔哪次請見,耽誤個把時辰都是正常,有時候干脆就見不著今兒朱由菘這么勤快,想來是大胖子對這事兒挺上心?

果然如馬吉翔所想,他前腳剛一進大殿,后腳朱由菘便急吼吼地嚷嚷著讓其快說結果

“原來是個瘋子”聽了結果,大胖子朱由菘咂咂嘴,不耐煩地道:“既是如此,擇日把那和尚殺了就是”好容易逮著個樂子,結果就這么草草結束了,朱由菘頓時覺著好生沒趣隨即打了馬吉翔

按說皇帝老子了話,這事兒也該結束了?

結果還真應了馬吉翔的猜想,這事兒……沒完

當日早晨的時候,兵部尚阮大鋮上了一本,說事出必有因,這廝堅信一個和尚絕不對大半夜法癔癥跑來冒充皇親送死此事背后必有推手

一聽阮大鋮這論調,東林黨人立刻就跳了出來東林黨人都知道阮大鋮是個什么德行,這老小子搞這么一處,雖然不知道后手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小子一準沒安好心本著為了反對而反對的精神,一個個東林黨人站出來口水飛濺,霎時間朝堂上吵做一團

大胖子朱由菘是個擺設,打著哈欠根本就沒聽馬士英搞不清楚老伙計阮大鋮打的什么主意,只得一邊沉默不語一邊不停地打眼色詢問

吵吵到最后,結果不了了之……大胖子朱由菘不耐煩了,明日再議

等散了朝會,馬士英可算逮到機會了,拉著阮大鋮,躲開眾人就問開了:“集之意欲何為?”

阮大鋮異常興奮地說:“自然是將東林黨人一網成擒”阮大鋮與東林黨人之間十幾年的積怨,早就化解不開了老小子又是睚眥必報的小人,自打得了權勢,便一門心思想要搞死東林黨而今得了機會,還真有一種小人得志的架勢

“你來看”說著,阮大鋮將一本寫了一半的奏折遞給馬士英馬士英疑惑著接過來一瞧,一陣頭暈目眩阮大鋮有才啊老小子能寫,筆頭快,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便弄出了一個涉案人員排名來為了形象化,他造“十八羅漢”、“五十三參”,一個一個把東林黨人羅織其中,煞有介事,“罪行”歷歷……直把馬士英看得無話可說

這哪兒是什么涉案人員名單啊?簡直就是一次創作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4
271神獸

一份涉案人員名單搞成文學創作,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來的。可阮大鋮不是一般人,所以這廝干出來了。不但如此,整個文章簡直就是花團錦簇!

行文布局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措辭鏗鏘有力,問罪之言句句誅心。不考慮實際情況如何,單單是看這份……文章,別說馬士英了,就算換了東林黨人自己瞧了都想抹脖子上吊。

在馬士英錯愕的功夫,阮大鋮已經頗為自傲地問了:“瑤草,觀此文如何?”他阮大鋮別的本事也許不值一提,可論起筆桿子來,哪怕是李白、杜甫他都不服。

此文如何?要是單看文筆,那絕對沒得說。一份控訴書能兼文學性、藝術性、觀賞性于一體,不可能比這更好了。可問題是,這玩意不是純粹扯淡么?

這里頭所謂的罪責,或者是猜測,或者是臆想,有的干脆就是莫須有……僅憑這玩意能給東林黨人定罪?是!馬士英與阮大鋮聯合起來,現在確實是權勢滔天。一個內閣首輔一個兵部尚書,聯合起來朝堂上哪還有對手?可問題是,他馬士英要對付的可不止是朝堂!

究其緣由,一半是因為機緣巧合,另一半完全托了面前這位鐵桿盟友的福!話說當初聽聞崇禎上吊煤山,大家伙推舉皇帝。在嘉靖朝的“大禮議”和萬歷朝的“爭國本”事件中,東林朝士們孜孜以爭的就是血統親疏和長嫡,所謂的倫序綱常,按照他們的那套理論,福王朱由崧是當然的不二人選。

首先福王朱由崧的父親老福王朱常洵,要比惠王朱常潤、桂王朱常瀛兩藩都居長,而朱由崧又是其長子,和崇禎是同一輩,乃是崇禎的親堂兄,所以無論是論長幼還是依嘉靖繼位的“兄終弟及”先例,他都顯然優于惠、桂二王。至于潞王朱常淓,不但血緣關系隔了一層,連輩分也要大崇禎一輩,所以怎么看都不太可能輪得到他。

但這個時候相當部分的東林黨人閉口不講嘉靖“大議禮”和萬歷“爭國本”時他們那套被奉為“萬世法”的倫序綱常了,卻開始講起“立賢”來了。

理由就太簡單了,東林諸大臣慮福王立,或追怨“妖書”及“挺擊”、“移宮”等案;潞王立,則無后患。錢謙益做背后推手,兵部侍郎呂大器站出來打擂臺,右都御史張慎言、詹事姜曰廣隨聲附和。前山東按察使僉事雷縯祚、禮部員外郎周鑣往來游說。

兩派人爭執不休,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啊。于是乎某一天,史可法偷偷約見馬士英,在浦口與之密談。兩人很快達成了一致意見,秘密商定出一個兩不得罪的折中方案,即放棄福王和潞王,擁立桂王朱常瀛。史可法遂于到達浦口的第二天,寫信回南京,提出了擁立桂王,同時由潞王仿照古兵馬元帥之制暫時統率兵馬的方案。

盤踞在南京的東林勢力,其實只要不是福王朱由崧繼位,無論選誰都是不會有意見的,所以他們一接到史可法的方案,禮部就馬上準備了各種儀仗,打算出發去廣西接桂王到南京繼位。

有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有想到,那個窩囊廢大胖子朱由菘驟然就聰明了一回。這廝居然懂得槍桿子里出政權,眼瞅著馬士英與史可法兩派人都不搭理自己,他可急了眼。干脆直接休書一封,允諾種種好處給四鎮總兵。

這一招還真走對了,四鎮總兵本就是兵痞軍閥,有如此一本萬利的買賣怎會放過?于是幾方一拍即合,四鎮起兵擁著還是福王的朱由菘浩浩蕩蕩朝著南京而去。

形式急轉直下,瞅著自己手下玩兒了手既成事實,馬士英只得跑到朱由菘面前表態效忠。要說馬士英這人遍歷封疆,務實有才干。雖然不是什么奇才,但在明末士大夫們普遍無能的情況下,他也算拔尖的一號了。當時情況已經是如此,他馬士英不得不同意四鎮所請。要是不同意,人家干脆就造反了!

到時候什么朝廷什么東林黨,連他馬士英都得腦袋搬家。妥協下來,安撫住四鎮,尚且有緩和余地不是?

但馬士英的舉動算是徹底觸怒了東林君子,他們不管事實是怎么樣,只看結果……結果是馬士英成了首輔,然后東林君子們便理所應當地認為這事兒是馬士英背后使的推手。

再加上馬士英啟用了阮大鋮這個東林叛徒與死敵,于是乎本來跟閹黨八竿子打不著的馬士英就成了閹黨余孽。

現在整個南京的局勢,甚至整個大明的局勢,完全就處于崩潰的邊緣。內有黨爭亂政,朝廷什么正事都辦不了;外有四鎮擁兵自重,尾大不掉。加上李闖潰部與建奴的南侵,內憂外患之下大明朝風雨飄搖,隨時都可能成為故紙堆上的一段文字。

這個光景,馬士英焦頭爛額,琢磨著攘外必先安內,起碼要先把朝堂理順了,而后馴服桀驁的四鎮,最后再考慮收復故土……官位到了他這個層次,利已經是次要的了,他馬士英何嘗不想成為第二個郭子儀,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現在令人頭疼的問題是,他馬士英想平息事端,可他的鐵桿盟友卻想著挑起事端!有時候馬士英都在想,啟用阮大鋮是不是錯了?這家伙就跟瘋狗一樣,逮誰咬誰,除了筆桿子硬沒別的優點了。

萬般思緒在腦子里一晃而過,馬士英捏著沒寫完的奏折,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說:“集之,此事便作罷了吧。”

“為何?”

“新朝初立,千頭萬緒。而今萬國使節又到京師來賀陛下登基,如此盛事……刻下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冷眼掃了一眼,瞧見阮大鋮已經有些不高興了,他又勸慰道:“集之何須操之過急?東林諸子,道德淪喪者甚眾,些許把柄還不是手到擒來?且待過些時候,便查實了罪名,將其一一繩之于法。如此豈不快哉?”

話說到這份上,當朝首輔跟自己說軟話,阮大鋮總算打消了不滿。轉而嘆息一聲,將奏折撕得粉碎:“便宜了那些畜生,待來日,某必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了正事兒,二人又閑話幾句,便各自散去。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馬士英的內閣批紅便定下來了。直接給大悲和尚定了個‘妖言罪’,三日后斬首示眾。

南京是個邪門的地方,甭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兒,不出半天功夫,一準傳得滿城風雨。天子腳下,南京老百姓的政治覺悟以及八卦勁頭可不是一般的高。朝廷里的大人物雖然不屑于傳閑話,可耐不住辦事的都是那些刀筆小吏。

加上各家仆役乃至宮中的小太監嘴上沒把門的,只要是出了新鮮事,下到豆腐店的寡婦西施跟隔壁雜貨鋪活計有奸情,上到皇帝老子得了馬上風滿城抓蛤蟆治病……就沒可能瞞下來!

是以,一個大和尚半夜砸城門嚷嚷著自己是皇親國戚,這么新鮮感十足的新聞,在日上三竿的時候早就傳得人盡皆知。要按照以往的時候,大家伙茶余飯后的,肯定得胡侃一番,進而為剛剛聽來的消息增加附加值……您問怎么增加?簡單!一說成二,二說成四,添油加醋這么一說,反正侃大山也不上稅。就算罵了皇帝老子,只要別讓官差聽見,別讓聽眾告發,那就隨你怎么說。

估摸著要是往常,那真和尚假皇親就得反過來變成真皇親假和尚,而后非得傳得沸沸揚揚不可。可今兒犯了邪性,酒樓茶館之中,新來的提一嘴‘昨夜聚寶門有個和尚如何如何’,只是讓大伙隨意地應上幾聲,然后便轉而談其他。

新來的不知所以然,納悶著問了一嘴:“你們知道那和尚后來如何了么?”

然后總會被聽得聚精會神的周遭人等斥責幾句:“別搗亂,老老實實聽著。”

聽著?聽什么?還有比和尚冒充皇親更可聽的?

新來的怏怏落座,聽著酒客、茶客們你一言我一嘴地胡侃著。這種時候,總會有人站出來領銜主講。或者是嘴皮子利索滿嘴跑火車的,或者干脆就是說書先生。

“……神獸啊,真真是神獸!那貔貅足足一仗來長,頭大如斗,雙目如銅鈴。那叫聲可真叫一個聲如洪鐘!某親眼所見,那神獸入城之際吼叫一聲,愣是嚇得前頭一個書生肝膽欲裂,昏厥過去……貔貅如此祥瑞,自不用提。但說那神獸草泥馬,渾身潔白一片,連跟雜毛都沒有……”

新來的幾位一聽這什么玩意?又是貔貅又是草泥馬的……話說那草泥馬是什么馬?

疑惑著問了一嘴,立刻引得周遭人等一陣鄙視:“你不知道?”說話這位如同看怪物一樣看著新來的,而后展仰著道:“如此大事爾等居然不知?哈,孤陋寡聞。且待某家與爾等分說……話說今日一早,萬國朝貢使者入京,娘咧!隊伍之中,居然有神獸!……誒?你不信?不信去鴻臚寺自己瞧去,某家說錯一句,便將大好的頭顱舍了給你!”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5
272出人意料的禮物

好吧,所謂的神獸草泥馬……那就是草泥馬……額,羊駝。邵北急匆匆的坐著飛翔的河南人趕到了廣州灣,第二天一大早就跟著大隊人馬啟程前往廣州。

而就在半個月之后,海權號今年頭一遭到了香港。這一趟除了要運載滿滿當當的移民,還給大胖子皇帝朱由菘帶來了禮物。其中就有兩頭羊駝。渾身潔白一片,連根雜毛都沒有。

這事兒是馬尼拉的一眾穿越眾商量出來的。冒名頂替地跑到南京,哪怕隨行已經帶了足夠多禮物了,但依舊有些不保險。為什么?因為不管是鏡子還是各種工業制品,在明朝人眼里最多算是奇淫技巧罷了。人家可能覺著新鮮,但絕對不會過于重視。

邵北與肖白圖這一趟南京之行,頂著渤泥國的名號,完全就是一趟破冰之旅。他們不但要從文件上獲取香港的權益,還要以澳洲的名頭正式與明朝建交。進而通過種種手段,影響明朝,操縱明朝……這很難。所以,一份讓明朝人心動的禮物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新皇登基,送什么好?幾個穿越眾一合計,簡單!送祥瑞啊!

菲律賓太上皇常師德的后院就養著兩只草泥馬。這玩意黑天白天叫個不停,吵得人睡不好覺,常師德早就琢磨著宰了吃肉了。既然可以拿到明朝那邊發揮剩余價值,那就直接送走。

也搭著西班牙人有些窮奢極惡,穿越眾在馬尼拉劃拉了一圈兒,居然又發現幾樣祥瑞:一頭非洲公獅子,兩頭亞洲白犀牛。

瞧著常師德愣是指著幾只動物叫祥瑞,幾個穿越眾小伙子差點沒笑掉大牙。怎么獅子跟犀牛也成祥瑞了?

常師德當即給幾個小伙子上了一課……獅子?明朝有獅子么?沒有!大門口站的那叫貔貅。你瞧這獅子跟貔貅像不像?左右明朝人沒見過,我就說這是貔貅,肯定有人信。至于白犀牛,那可比獅子還要祥瑞啊!這兩頭牽過去,明朝人一準叫著這事兒靠譜么?結果常師德回頭翻了翻,從電腦里頭調出了一份資料。上面明白無誤地寫著,明朝的時候,的確有番邦用白犀牛冒充,把獸籠子車擺在最前頭,小太監馬德一手拂塵一手圣旨領頭走在最前頭,一路招搖過市就進了南京城。獸籠子旁邊還安排了幾個敲鑼的,‘鐺鐺鐺’敲幾聲,而后高喊‘渤泥國朝貢神獸貔貅’……這一路上,自然引得南京城老百姓強勢圍觀,進而傳得沸沸揚揚,熱議一片。沒辦法,這年頭娛樂實在匱乏。皇帝老子的荒唐事倒是天天有,可神獸……這輩子就沒見過活的!

瞧著從小太監馬德到一眾老百姓,瞧著獅子犀牛一通追捧,邵北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眼前的一切沒讓他感覺到什么見鬼的優越感,反倒有些愚弄人的惡心感。但也正是托了幾頭野獸的福,鴻臚寺特意為渤泥國特使邵北等人安排了上好的落腳地。

當然,上好這個形容詞你必須分場合才能定義。跟中南那些建筑相比,眼前的獨門小院的確有些破敗。但比起暹羅使者住的那危房來,這小院就是上好的落腳地。

一行人等安置妥當,邵北與肖白圖剛要休息,便聽梁二來報,老熟人徐世程找上門來了。一聽混世魔王徐世程來了,不論是邵北還是肖白圖都覺著腦袋大。每次跟這廝接觸,沒事兒也會生出點事兒來。

肖白圖放賴一般抱著枕頭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你去招呼吧,我必須睡上三天三夜……他媽的,這一趟折騰的,老子起碼少活一年。”

“你大爺的,沒門!”邵北可不管這一套,拎著肖白圖的后脖領子就走。宅子不大,幾步的路程便到了前廳。打眼往里一瞧,只見徐世程正翹著二郎腿跟那兒品茶呢。

這廝瞧見邵北二人進來,笑嘻嘻地說:“二位別來無恙?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我說,老朋友見面,總不能還用這破爛茶葉糊弄人吧?”

肖白圖沒好氣地道:“鴻臚寺贈送的……想要好的自個兒買去。南京城里茶葉鋪子有的是,上好的龍井到處都能買到。”

相互嗆了幾句,總算步入了正題。

“我說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什么德行都心里有數。老徐,有什么事兒就說,別兜圈子了。”肖白圖不耐的地說。

“恩,還真有事兒。”說到這兒,徐世程有些扭捏:“能不能,借俺一些銀子?”

借銀子?這倒是新鮮事。徐世程的虎門參將當的好好點,一年油水雖然吃不胖,但也絕對不會餓瘦了。怎么會想著朝自己一方借銀子?

“借多少?”邵北平靜地問道。

徐世程伸出兩根手指:“兩萬……沒有的話一萬也行。”

邵北幾乎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不過現金沒那么多,用貨物折算給你行不行?”

“行,那太好不過了。”徐世程搓著雙手樂開了。澳洲貨可是出了名的緊俏!哪怕這兩年鏡子數量越來越多,價錢跌的快,可只要壓低利潤,想要脫手那是再容易不過了。

邵北點了點頭,沖著梁二招了招手,吩咐其準備文書,另外領著徐世程挑選貨物。

梁二與徐世程離開之際,肖白圖呲牙道:“我說邵北,你什么時候這么大方了?徐世程可跟咱沒太大關系,紅口白牙張嘴就兩萬白銀,你說借就借……起碼也得問問用途吧?”

邵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徐世程拿這錢來干什么。”

“也是……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南京,徐世程這廝一準想著去兵部跑跑關系。挪動挪動屁股……不過這事兒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一個我們熟悉的,并且可以側面影響的將軍,得到提升。我覺著這是一件好事。”邵北皺了皺眉頭,而后撇了撇嘴角:“而且,說不定這會幫我們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哦?”肖白圖精神來了,挪動椅子湊了過來:“你又有什么餿主意了?”

“你試著分析一下,南明首輔馬士英現在最缺的是什么?”

“錢?”

“除了錢呢?”

“兵?”

邵北略微錯愕了一下。話說今兒肖白圖腦袋瓜怎么突然靈光了?搖搖頭,有些不甘地承認道:“沒錯。理由呢?”

“理由?那還不是明擺著么?”肖白圖比比劃劃開始賣弄起來:“現在的情況是,馬士英全靠著江北四鎮的支撐,才做了大明朝的首輔。要是沒了這四鎮,東林黨一準將他轟下臺。但最要命的是,四鎮已成軍閥尾大不掉之勢。那些丘八,仗著擁立之功,不停地勒索朱由菘與馬士英。所以少了北中國這么一個大包袱,擁有富庶江南的明朝,現在依舊窮的離譜。而馬士英這家伙現在肯定琢磨著要搞一只聽話的軍隊來,起碼要能牽制住江北四鎮,否則一旦四鎮不滿起兵造反,那可真就什么都玩兒完了。”

合情合理的分析。這讓邵北愈發詫異。

“你別這么看著我,我這人平時是不正經了一點,可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肖白圖企圖挽回自己糟糕的形象。但這根本就無濟于事……邵北堅信今天肖白圖肯定是不正常。

“那你覺著……”邵北仔細地措辭著,表情異常嚴肅,雙目緊緊盯著肖白圖,而后一字一頓地說:“……我們送給馬士英一支軍隊怎么樣?”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6
273被逐出師門的國姓爺

徐世程提筆龍飛鳳舞地在欠條上寫了自己的大名,心情愉快之下,干脆拿大拇指又在上頭按了手印。“瘋狂”獲取更多章節吹干墨跡,徐世程沖著邵北與肖白圖一抱拳:“如此便多謝二位了。待來日徐某周轉得開,必當奉還。哈哈,那徐某這便告辭了。二位別送了。”

說著,徐世程背著手大步流星朝外就走。在他身后,還跟著倆提著貴重物品的小廝。門口,更是準備好了一輛馬車,上頭滿載著徐世程挑好的貨物。

直到徐世程的身影消失,肖白圖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猛然轉過頭對著邵北說:“你把你剛才的話重復一遍。”方才邵北語出驚人,可沒等肖白圖反應過來呢,徐世程那廝便回來了。礙于徐世程在場,他不好說什么,只是邵北的話太過出人預料,肖白圖腦子里一直在琢磨著,是以方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徐世程前腳一走,他后腳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看來你已經未老先衰了,或者是記憶力或者是耳朵出了問題……好吧。”在肖白圖惱羞成怒前,邵北作勢高舉雙手,而后平靜地說:“我是說,我們送給馬士英一支軍隊怎么樣?”

“然后呢?”

“然后?”邵北坐下來,摸著下巴說:“然后馬士英就有了一支軍隊,一支裝配44步槍的近代軍隊。這支軍隊足以將所有反對力量都鎮壓下來,馬士英可以如愿以償地仿效郭子儀一般對內整肅朝政,彈壓各鎮;對外抗衡滿清……”

“再然后呢?”

“再然后?”邵北攤了攤手:“沒了。”

肖白圖倒吸一口冷氣,抓著頭皮叫道:“我說邵北,究竟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送馬士英一支軍隊?你別告訴我你打算扶持徐世程”

“是有這個考慮。”邵北干脆地承認了下來。

“一支拿著44的軍隊,武器裝備、訓練……這些全都我們出,訓練好了給馬士英送過去……這不缺心眼么?從頭到尾我們一毛錢利益都沒有,你怎么說服決策組?”

“讓我想想。”邵北思考了一下,然后說:“我記得沒錯的話,決策組已經授權,讓我們用合理的價錢購買香港以及新安縣南部的使用權……那我們可以這么操作。首先給馬士英來一次武器演示,然后再來一次軍演,而后用強大的戰斗力誘惑他,最后提出用香港以及新安縣南部的土地交換這一切。”

“你不覺著你有點異想天開么?”肖白圖沒好氣地說:“別忘了那些明朝人都是偏執狂,不納貢、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你說的那是明朝。”邵北不屑地說:“別忘了現在是南明。”

“有區別么?”

“當然有。”邵北微笑起來。

關于那條‘不賠款、不割地、不和親、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明朝祖訓,到了南明時期已經完全形同虛設了。南明幾個皇帝,一個比一個跑的快。韃子離著還幾百里呢,當皇帝的首先崩潰,領著一群老婆孩子就跑。

而那些偏執狂一般的士大夫,迫于嚴峻的形式,更是把所謂的祖訓丟盡了長江里。弘光時期,南明不止一次地遣使去北京跟滿清交涉,企圖與滿清結盟好對付農民軍。懂得變通是好事兒,問題是這幫子士大夫搞錯了變通的對象。他們天真地以為韃子只是求財,無意于大明朝的花花江山……就如同崇禎年間一般,大肆劫掠而后返回盛京老窩。

而當南明的士大夫發現韃子有意于天下的時候,他們又天真地提出要跟滿清劃江而治……聯合起來剿滅農民軍。誰叫農民軍把崇禎皇帝逼死的?最重要的是,闖軍在北京的所作所為,在士紳眼里闖軍已經成為大敵

南明正在做的以及將要做的蠢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南明是懂得變通的。而交易的對象又是馬士英。老馬現在是南明的首輔,但他這個首輔就如同空中樓閣,全靠四鎮總兵支撐著。四鎮以此為要挾,攫取了南明絕大多數的財政收入。

這簡直是要南明以及他馬士英的老命

而一旦沒了四鎮支持,他馬士英必定會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南京可是東林黨的老窩,恨極了馬士英的東林黨在這兒的能量,可是強大無比。

說句大白話,他馬士英距離眾叛親離也不遠了。現在就好似整個人掛在空中樓閣里,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從空中摔下來,死無葬身之地。這種情況下,雪中送炭一般送老馬一支軍隊,而交換條件僅僅是鳥不拉屎的一塊地方。況且只是使用權,并非割地。這可是有先例的,話說葡萄牙人占的澳門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有先例,意味著阻力利益又足夠的大,馬士英只要不傻,一準會答應下來。

“但這有個前提。”邵北豎起一根手指:“前提是必須讓馬士英認識到新式火器軍隊強悍的戰斗力……所以,你覺著怎么樣?”

肖白圖沉默半晌,消化完邵北的說辭,而后撇撇嘴:“聽起來不錯……可我總感覺這是一個餿主意。”

“感覺?”

“沒錯,我預感這主意會很糟糕,而且這種預感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肖白圖肯定地說。

邵北微笑起來:“很好,那我們就按照這個方案辦吧。”在肖白圖疑惑地看過來之后,邵北說:“因為你的預感就跟做夢一樣,每次都是反過來的。”比如這廝預感會與明朝美女來一次親密接觸,然后給了澳門的一位芙蓉……還是在沒有安全措施的情況下。也虧著這廝走運,否則這家伙絕對會死在梅毒上。要知道直到現在,搞有機化工的盧粵與生物制藥的趙文怡才少量制取治療梅毒的特效藥。

“胡說八道,老子去年是流年不利好不好”肖白圖立刻跳著腳反駁起來。這廝很明顯知道邵北是在說什么。

倆人正說話的光景,狗腿子帶路黨梁二又顛顛地跑進來了。

“兩位老爺,鄭森來訪。”

“恩?年輕的國姓爺來了?快請”邵北很興奮。同時也長出了一口氣。因為年輕的國姓爺依舊如同歷史一般到了南京求學,沒有因為澳洲人的綁架而耽誤前程。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身藍衫的鄭森臉上掛著笑意走了進來,見到邵北與肖白圖,先是抱拳。似乎覺著有些不妥,干脆來了個鞠躬:“兩位先生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抬起頭來,笑意當中,包含著一股子親熱勁。

“是啊,又見面了。幾個月沒見,怎么樣?現在已經在國子監求學了吧?”肖白圖笑著打招呼。

“咦?肖先生倒是消息靈通啊。”鄭森點頭承認。話說當日鄭森乘坐著快船回到大明,輾轉又到了老家福建。

一別一年半,他老爹鄭芝龍想兒子都快想瘋了。拉著鄭森左右瞧了半晌,見沒缺胳膊少腿的,這才放心。轉而鄭芝龍便大發雷霆

任誰自己的兒子被外人挾持了一年,這心里頭都會窩火。氣憤之下,鄭芝龍便叫嚷著要給澳洲人點顏色看看,澳洲不知道在哪兒,那就干脆派船隊平了香港。

結果鄭森只用了一句話便把老爹的火氣給平息下來了——澳洲人把呂宋給占了

鄭芝龍起初還以為兒子在開玩笑,可發現鄭森沒開玩笑之后,整個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詳細詢問一番,將整個戰爭過程了解了一下,整個人怔在那里,好半晌沒說話。

盤踞在呂宋的西班牙人可不好惹幾十條大型戰艦,上萬的士兵,就這么讓澳洲人輕描淡寫地給平了?而且是在澳洲人兵力占據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那澳洲人的軍力得多強悍?找澳洲人的麻煩?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么?

就這么一樁事,鄭芝龍一晚上都沒睡好。鄭家是海上起家,海上就是其根本。他鄭芝龍得時刻留心海上各方的變化。而今西班牙人完蛋了,澳洲人強勢而來,這今后該如何與之打交道,倒是要仔細斟酌。

而另一樁事,又讓鄭芝龍好幾天都沒睡好——他發現自己的兒子變了以前那個仗劍書生沒了蹤影,現如今滿口都是莫名其妙的詞匯與理論,一會兒吵吵什么約束皇權,一會兒又叫嚷著眾生平等。而且鄭芝龍根本就辯駁不過自己兒子,可把他給氣得夠嗆。

十來天之后,鄭芝龍覺著長此以往自己這兒子就完了,索性修書一封,讓鄭森去南京國子監求學,并且拜入東林名流錢謙益名下。比歷史上晚了半年,鄭森到底還是來了南京。

“這算什么?”肖白圖得意地說著:“我不但知道你入了國子監,還知道你拜了錢謙益為師,對不對?”

肖白圖話音剛落,鄭森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

“恩?難道我說錯了?”

對面的鄭森躑躅半晌,才有些無奈地說:“一個月前是這樣,可現在……唉。鄭森惹惱了錢師傅,如今算是被逐出了師門。”。.。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7
274說服

“逐出師門?”肖白圖瞪大了雙眼,張嘴就要追問緣由“瘋狂”獲取多章節很顯然,肖總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經熊熊燃燒鄭森是誰?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國姓爺,民族英雄歷史名人的八卦總會比較有吸引力

可沒等他張嘴呢,邵北已經在底下踹了他一腳肖白圖多靈醒一個人?打眼一瞧,只見對面的鄭森垂頭喪氣,很是有些落寞人家正是最失意的時候,這會兒刨根問底地揭傷疤實在有些不地道想到這兒肖白圖張張嘴,而后生生將疑問的話語咽了回去

鄭森嘆息了一聲,再抬起頭,臉上滿是苦笑:“此事不提也罷……許是我與牧齋先生八字不合”說這話的時候,鄭森眼睛里除了落寞,還有一絲的困惑

歷史再一次發生了微妙的偏差,而這一切都是穿越眾的翅膀煽動的鄭森在澳洲一年半,別的沒學會,倒是學了一整套在明朝士大夫看起來是‘歪理邪說’的政治、數理知識幾個月前鄭森拿著父親的信,找上錢謙益的家門,錢謙益想都沒想就收了對方為徒

錢謙益最近的日子過得可不怎么樣,君登基,恰恰是當初他帶頭反對的大胖子朱由菘馬士英、阮大鋮仗著四鎮總兵支持,在朝野間極力打壓東林黨,也虧著錢謙益名望不小,對方顧忌到搞掉錢謙益之后的負面后果,這才容他保全至今

后來錢謙益琢磨了一下過往種種,將各種因果緣由利弊得失分析了個透徹,而后總結出了如大胖子朱由菘一樣的理論:槍桿子里出政權啊

東林黨為什么失敗了?無他,手中沒兵沒軍事支撐,什么人望、輿論都是浮云

刻下海盜頭子鄭芝龍把自己兒子送到面前,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買賣人家鄭芝龍在福建混得風生水起,戰船數百,私兵上萬,論起來不見得比四鎮當中的任何一鎮差拉攏過來為己用,正好用來跟馬士英抗衡

錢謙益的想法不錯,看起來很美好可沒過二十天,在鄭森的各種歪理邪說之下,錢謙益一氣之下將其逐出了師門哪怕后來鄭鴻逵領著侄子來登門道歉,老頭也一個勁的撥浪腦袋,死活不肯收鄭森重回名下

理由?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自個兒的徒弟滿嘴萬里邪說四處傳揚,他這做師傅的老臉往哪兒放?而最要命的是,錢謙益悲哀地發現,通常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法說服鄭森鄭森那套稀奇古怪的理論,總是能自圓其說,師徒二人往往辯駁上一整天,而后倆人彼此吹胡子瞪眼的誰也不服誰

這讓信奉‘天地君親師’的錢謙益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是以,老小子寧可得罪了鄭芝龍,為了自個僅有的清譽,也要把鄭森拒之門外

這一切都是托了穿越眾的‘福’

而事實上,鄭森遇到的煩心事遠不止這些沒了錢謙益這個師傅,鄭森只好獨自在國子監求學想要拜師那是別琢磨了,錢謙益在儒林當中名氣太大,錢謙益的棄徒,誰敢收留?拜不到師傅也就罷了,周遭的同對鄭森充滿了敵意

一個是出身問題,畢竟鄭森的老爹從前的身份不怎么光彩;再則,鄭森多孤傲的一個人?瞧著一幫國子監學子寄情山水、醉生夢死的很是不屑甚至這種態度都掛在了臉上加之實在是理念不合,一來二去的,鄭森在這偌大的南京城里成了獨行俠

那種落寞的孤寂感自不必說,可也正是如此,讓鄭森冷眼旁觀了南明朝廷上的種種鬧劇皇帝已經登基了,東林君子們想的不是如何征兵備戰收復故土,反倒因為體統問題跟馬士英蠅營狗茍的計較不休如此朝政時局,簡直就是荒唐兒戲甚至他最近生出了一個加大逆不道的想法……這大明還有救么?

“過往種種,不提也罷”鄭森斂了臉上的不悅,轉而詢問起澳洲的現狀來:“杰瑞將軍可還安好?陸戰隊可曾擴充了?還有王鐵錘將軍,我可是記著,王將軍曾答應過要送我一條海權號的船模呢”

邵北與肖白圖二人你一眼我一嘴地回答著聽聞杰瑞終于抱得美人歸,鄭森喜笑顏開之余,拍著胸脯表示回頭一定要送上一份厚重的禮物再聽聞王鐵錘也要結婚的時候,鄭森一個勁兒地撓頭,大叫著今日怕是難出此門了

一談起澳洲種種,鄭森往日的陰霾一掃而空,整個人神采煥發,插科打諢滔滔不絕見到邵北與肖白圖,就如同見到多年未曾見過的老友一般也難怪鄭森如此,不過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在南京混跡半年多,除了有個叔叔鄭鴻逵,別的親戚朋友之類的什么都沒有,又與同窗隔閡甚重,平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甫一見到邵北與肖白圖,思維觀念相近,這一聊可就沒完沒了了

這一場敘舊,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了中午,用罷了午餐,鄭森依舊興致不減隨著談話的深入,聊天的內容也廣闊了起來,逐漸朝時政靠攏剛開始還是談澳洲戰略重心的問題,到了后來,也不知是誰挑的頭,直接就談到了南明的形式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嘴,針砭時弊之余,鄭森猛然神色沉重:“邵先生……您看這大明……還有救么?”在澳洲待了一年半的鄭森,多少了解一些穿越眾的資料邵北在澳洲可是出了名的狗頭軍師,大事小情的,大家伙總會找他拿個主意是以這種事,還是問邵北靠譜一些

邵北啞然,隨即盯著鄭森半晌才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邵北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沒有意外變數……大明注定會完蛋內憂外患之下,大明的政治家們考慮的只是自身眼前的利益,為此不惜將整個政壇攪成一鍋粥大家伙都忙于內斗了,哪還有功夫理會強敵?這大明,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鄭森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鄭某也是這樣想的,而今聽了邵先生的話……哎”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而有些不甘地問道:“那不知邵先生所說的變數指的是?”歷史上這個時期的鄭森,可是正經八百忠君愛國的好青年如今受了穿越眾的影響,忠君是不見得了,可愛國卻沒怎么變化

邵北也不說話,只是笑著指了指鄭森,而后又指了指自己

鄭森是個聰明人,一點即通知道邵北的意思是指,這大明如何,首先要靠鄭森這一代的年輕人如何努力,而后還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提供支援……比如澳洲

鄭森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我就道邵先生這么忙一個人怎會無緣無故冒充渤泥國使臣來南都,原來此番是別有所圖”

邵北點頭,而后與肖白圖對視一眼,隨即說:“你四叔近來可好?”

“我四叔?”鄭森回思了一下:“四叔調任鎮江總兵,說起來若不是趕上北鎮撫司辦案,此刻早就去鎮江赴任了……邵先生想與我四叔會面?”

“沒錯,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四叔幫忙你知道,大部分的明朝人并不清楚澳洲的強大”

“請邵先生放心,鄭某這就去與四叔約下時間”當下鄭森問也不問緣由,一口答應下來又閑談兩句,隨即起身告辭離去的時候,鄭森大步流星,神色間再不復來之時的抑郁邵北與肖白圖的到來,讓年輕的國姓爺仿佛打開了視野,看到了一片的天地

鄭森前腳崗后,肖白圖一把拉住邵北:“我說,你小子不會又琢磨著算計鄭森?”

“這是好事”邵北平靜地說:“歷史發生了某些偏差,偏差到足以影響到我們之前的計劃”瞧鄭森現在這架勢,對明朝充滿了絕望,甚至不容于士大夫天知道他還會不會如同歷史一樣成為國姓爺“我正試圖修正歷史的錯誤……提前讓鄭森從軍,我想這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是的,鄭森是愛國的,并且鄭森極度親澳兩廂疊加起來,當鄭森掌握軍隊之后,就會是一個愛國的、親澳的軍閥就如同邵北所計劃的那樣

“好,我能說什么?”肖白圖攤了攤手:“祝你成功?”

“是祝我們成功”邵北糾正了他的說辭

兩個小時之后,鄭森興沖沖地去而復返告訴邵北與肖白圖,他四叔鄭鴻逵今兒晚上還真有時間大悲和尚案審理的差不多了,也虧著馬士英還算有些頭腦,沒采納阮大鋮大興黨獄的計劃,否則南京城就得來個天翻地覆既然上頭已經將案件定性,剩下的也就是走個形式,鄭鴻逵也不必時時刻刻都盯著了

而鄭森說的會面地點,可是讓肖白圖好一陣興奮……秦淮河啊那里到處充斥著想要合二為一的男女,想要合二為一的女女以及……額,總之一聽這地名,肖總甚至已經聞到了一股子脂粉氣

掐算著時間,三個人坐著馬車到了秦淮河畔夫子廟刻下華燈初上,但見秦淮河兩岸燈火通明,游人如梭略顯狹窄的秦淮河上,挑著彩燈的船只無數

秦淮兩岸,華燈燦爛,金粉樓臺,鱗次櫛比,畫舫凌波影影灼灼可見畫舫與樓臺之上,曼妙的身姿輕輕起舞耳際充斥著絲竹之聲,鼻尖嗅到的濃郁的酒香與淡淡的脂粉氣置身其中,整個人如錐畫中好一個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之地

下了馬車,肖白圖掃了幾眼,隨即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這才是秦淮河啊怎么樣邵北?”

邵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屑地道:“勾欄瓦舍蠅營狗茍之地能搞成文化藝術氣息,也算不容易了”

“你這人忒三俗”

話不投機半句多,倆人不再言語,跟著輕車熟路的鄭森上了一艘畫舫到得里間,但見一身皂袍的鄭鴻逵正跟那兒慢慢地品著茶

見邵北與肖白圖進了,鄭鴻逵甚至連屁股都沒抬一下,自顧自地又斟滿了香茗道:“坐,近來公務繁忙所以,有什么事就請直說”說罷,沖著身后的侍女揮揮手

邵北輕笑一聲,也不以為意,拉開凳子便坐了下來“聽聞鄭大人高升了,恭喜恭喜”沖著肖白圖使了個顏色,后者會意,立刻引著鄭森朝外走去

內間只剩下了邵北與鄭鴻逵這會兒的功夫,酒菜一股腦地端了上來鹽水鴨,粉蒸獅子頭,清蒸鯉魚,乃至用魚肉打成膩子做成的羹肴色香味俱全,讓人看得食指大動

邵北品了兩口菜肴,感覺過于清淡,但卻鮮味十足而后單刀直入道:“聽聞鄭大人與當朝首輔馬士英頗為熟稔?”

“聽聞?”鄭鴻逵笑了:“你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不重要”邵北盯著鄭鴻逵說:“我想見見馬士英”

鄭鴻逵指著邵北大笑不止:“當朝宰相,豈是你想見就見的?再者說了,我為什么要把你引見給馬閣老?”

“利益”邵北強調道:“足夠的利益”

鄭鴻逵嗤笑一聲,呷了一口杯中酒,瞟了邵北一眼:“無外乎些許銀兩,我鄭家不缺”

不待他說完,邵北打斷道:“讓你侄子鄭森從軍怎么樣?我保證盡力讓鄭森成為一支可以左右朝政的、戰力強悍的軍隊統領并且為了保證這支軍隊的戰斗力,我們澳洲將會提供足額的軍火……你知道,不是大刀長矛,而是澳洲軍現役裝備的44步槍”

鄭鴻逵愣住了,他搞不清楚邵北想要干什么換了他鄭鴻逵掌握著如同44這樣的利器,必然嚴防死守絕對不會讓其外流,這邵北怎么反倒往外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做什么”邵北習慣性地撇起了嘴角,帶著自信的微笑:“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促成我與馬士英之間的會面,那么鄭森會有極大的機會成為一支裝配澳洲先進火器軍隊的將領我想這樣一支軍隊擁有的影響力,足以與現在的江北四鎮抗衡沒錯,這是一個交易而且你必須現在給我答案”邵北端杯一飲而盡:“我相信,這樣的允諾,足以打動任何能讓我與馬士英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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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狗血的英雄救美

并不寬敞的內間里陷入了沉寂,邵北帶著些許自信的微笑,只是自顧自地品菜飲茶。他對面的鄭鴻逵則好似陷入了矛盾之中,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邵北,心里頭琢磨著利弊得失,一時間難以抉擇。

正這個光景,內間門簾一挑,一個素裝女子抱著琵琶輕輕走了進來。先是朝著邵北與鄭鴻逵微微行禮,而后拉開凳子坐下,調試了幾下琵琶,隨即‘錚錚’有聲地邊談邊唱起來。

“沙鷗同住水云鄉,不記荷花幾度香。頗怪麻姑太多事,猶知人世有滄桑……”琵琶宛轉,歌聲清揚,一時間倒是把邵北大部分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但見那女子不過雙十年華,素面朝天,只能算是俊秀的面孔上,掛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憂愁。此刻抱著琵琶宛轉唱來,便好似西子捧心一般。

“卞大家的曲子,可是這秦淮一絕啊。”這時候,鄭鴻逵已經結束了沉思。他為自己斟滿了酒杯,舉起來遙敬邵北,而后一飲而盡。隨即撫著下頜的胡須,詫異地道:“邵先生……”這稱呼有些別扭,只是自己侄子這么稱呼對方,而且據說這是澳洲的風俗,鄭鴻逵也就這么叫了。“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鄭家與馬士英有所關聯?”

拜東林君子所賜,馬士英與阮大鋮這會兒成了閹黨余孽,名聲可不怎么樣。鄭家便是投效了馬士英,也是私底下悄悄進行,從來就沒有聲張。明面上,鄭芝龍更是將自己的大兒子鄭森送到了東林君子錢謙益面前,拜其為師。

“哈……再次恭喜鄭大人高升。滿飲!”邵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沒有白酒的辛辣,反倒香醇厚實。這花雕酒,果真名不虛傳。

鄭鴻逵恍然地笑了起來。邵北話里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如今馬士英獨攬朝政,兵部更是阮大鋮執掌著,你鄭家若非投效了馬士英,鄭鴻逵怎會從北鎮撫司愣是調到鎮江成為總兵?

只是鄭鴻逵做夢也沒有想到,邵北之所以認定鄭家與馬士英有關聯,完全是因為史料。鄭家的掌門人鄭芝龍,海商起家,師從荷蘭人。縱觀其一生,年輕的時候自然敢冒風險。可到了中后期,鄭芝龍反倒仿效荷蘭人,玩兒起了荷蘭賭!

新朝初立,鄭芝龍兩邊都不得罪,一方面朝東林黨示好,一方面朝馬士英表忠心。兩面示好的結果,就是鄭家半點損失都沒有,反倒在其中得了巨大的好處。而后,滿清南下,一舉滅掉了弘光政權,他鄭芝龍再次玩兒起了荷蘭賭。自己帶著妻兒老小投靠了韃子,留下自己大兒子鄭森執掌鄭家,

老小子琢磨的挺好,滿清一統天下,他鄭家雖說沒了兵權,可起碼封侯萬代,富貴榮華。若是大明卷土重來,因著自己兒子鄭森的緣故,他鄭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韃子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拉出的屎又縮了回去,干脆把鄭芝龍一家老小囚禁在了北京,見天逼著鄭芝龍讓鄭森投降。到了后來,眼見鄭森實力大漲,干脆把鄭芝龍給砍了腦袋。

所以說荷蘭賭沒錯,但作為賭徒,你事先得把賠率分析清楚。別到了最后賠了夫人又折兵。

“滿飲!”鄭鴻逵再飲一杯。而后繼續問道:“邵先生心思敏捷啊……只是不知,邵先生謀劃此事,勝算多少?”

“不知道。”很干脆的回答,完全出乎鄭鴻逵的預料。

“你不知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邵北回答道:“我只能保證,一旦成功了,必定會履行今日的諾言。而且……”邵北瞧了瞧窗外,肖白圖正與鄭森倆人扶著船舷低語著什么。“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我們澳洲十分重視鄭森。我們很樂于見到鄭森在南明有更多的話事權。”

邵北模棱兩可的回答,反倒讓鄭鴻逵認為這是坦誠。

“說的也是。”鄭鴻逵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氣:“邵先生打算幾時與馬士英會面?”

這算是答應下來了。邵北輕笑起來:“不著急,也就是這幾日吧。事先還要做一些安排。”

“好,那鄭某便再京城盤橫幾日。請!”說著鄭鴻逵再次一飲而盡。醇香的花雕入肚,鄭鴻逵站起身沖著邵北一抱拳:“鄭某先行告退,待來日邵先生安排得當,只需知會一聲,鄭某必定妥當安排邵先生與馬大人一會。此畫舫鄭某包了,邵先生只需享受便好,少陪了。”

“鄭大人慢走。”

鄭鴻逵大步流星說走就走。到得外間,拉著自己的侄子鄭森耳語了一番。鄭森詫異了半晌,這才嚅嚅地與邵北告別。

“邵先生……”

邵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跟你叔叔回去吧。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走上另一條道路。”

說話留一半,搞得鄭森更加詫異。

心情愉快的鄭鴻逵與納悶的鄭森坐著小船走了。畫舫上只剩下了邵北與肖白圖。

“鄭鴻逵答應了?”

邵北點頭:“風險小,利潤高,他沒理由不答應。”

肖白圖呲牙:“我發現邵北你怎么真是近墨者黑啊,怎么跟荊華那丫頭一樣,唯利益論了?”

“這不怪我。”邵北搖了搖頭:“這個世界說白了就是利益交錯的世界,只要你能處理好利益糾葛,你就會無往不利。”

“隨你怎么說吧。”肖白圖徑直在桌子邊坐了下去,隨即大快朵頤起來。邊吃,還支吾著讓彈琵琶的姑娘繼續彈曲。既然鄭鴻逵樂意當冤大頭請客,那沒理由不好好享受一番,反正不花自己的銀子。

瞧著肖白圖一副大爺作態,邵北湊近了腦袋,低聲道:“我說肖總,你不是一直想見見秦淮八艷么?”

“是又怎么樣?”肖白圖滿是遺憾地說:“可你不是說了么,秦淮八艷除了死了的,就是嫁人的。”

“恩,可我還說了,還留在秦淮河賣藝的也就一兩個。”邵北朝著彈琵琶的女子一使眼色:“非常湊巧的是,眼前這位就是秦淮八艷之一。”

“誰?”肖白圖夾著一塊魚肉頓了下來,提高聲調問道。

“卞賽賽。”

“卞賽賽?”肖白圖放下了筷子:“沒聽說秦淮八艷里頭有卞賽賽這人啊。”

“那我提她另一個名字你肯定知道——卞玉京。”

肖白圖哎呀一聲大叫,然后搬著椅子朝著彈琴的卞賽賽坐正了,也不吃喝了,只是直勾勾地瞅著人家,還做出一副欣賞曲子的架勢。肖白圖這廝多才多藝,沒事兒會彈幾下吉他,可問題是這廝對于傳統音樂存在巨大的認知障礙。只聽了一會兒,便聽得昏昏沉沉的。卞賽賽濃濃吳語唱的是什么,根本就聽不出個數來。

但這絲毫打消不了肖白圖的積極性,這廝鐵了心要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話。

而邵北則專心用著酒菜,慢慢思索著之后的對策。既然鄭鴻逵已經答應把自己引見給馬士英,那在這之前,必須讓馬士英認識到己方的強大。拜上千年的傳統所致,明朝的士大夫們只是把眼神都盯在了中國這片土地上,根本就懶得瞧外頭。西班牙已經是日不落帝國了,可在明朝人眼睛里依舊是蕞爾小國。所以,哪怕澳洲已經把西班牙打得落花流水了,到明朝這兒依舊上不了臺面。也許需要一次武力展示?

“瞎琢磨什么呢,邵北?”肖白圖用胳膊肘捅了捅邵北:“這么難得一個機會,可別唐突了佳人。”

佳人?邵北看了看正在詠唱著什么的卞賽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論姿色,所謂的秦淮八艷不見得出眾到什么地方,眼前的卞玉京也只是清秀而已。明朝士大夫的審美觀,首先得看人家姑娘有沒有才情,只要有了才情,容貌差不多那絕對會夸得跟天仙一般。

再者說了,秦淮八艷再怎么出名,也不過是一群愛國妓女。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地奉若至寶么?

倒是肖白圖這廝,這都娶了一個歌姬老婆了,而且據說很是河東獅吼。怎么這廝還不長記性?真要是沾花惹柳的再娶回去一個,他們家后院不定起多大的火呢。

雖說澳洲已經修正了離婚法案,有了婚前財產這么一說。可真要是離婚了,給前妻的費用多少且不提,單單是這臉面能放得下來?娶了一明朝媳婦結果還離婚了,那也忒丟人了。

正思索的光景,隔著窗欞,眼瞅著一艘小船靠了過來。船上挑著燈籠,依稀見得船首站著一個華服男子,負著雙手,一副名士風流的架勢,正與船上的下人說著什么。

沒一會兒的功夫,那人憤怒起來:“卞大家何時成了他人的私物?我鄭某人今天偏偏還非見不可了!給我靠過去!”

一聲令下,小船上的水手拋了纜繩過來。輕微的晃動之后,小船已經貼上了畫舫。

“卞大家,鄭某人來了!”那人說著就往里闖。

幾個下人侍女不停地上前阻攔,可那姓鄭的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一揮手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上來,三兩下便推開了一條道路。

內間里,卞賽賽已經停了琵琶,站起身來,眉宇間滿是憂愁地沖著邵北與肖白圖輕輕一禮:“對不住二位客人了,惡客來訪,小女子無力相抗,只好委屈二位暫且上岸了。船資如數返還,待來日空暇,賽賽必定好好招待二位公子。”

“來人是誰?”肖白圖很是不平地問道。

那卞賽賽只是搖頭:“二位公子非中原人物,惹不起的。”

“請告訴我,來人是誰。”邵北堅持道。

卞賽賽嘆了口氣:“世家子鄭建德。”

邵北點了點頭:“沒聽過。”說完他瞬間頓住,好像想起了什么餿主意。然后他立馬拉過肖白圖,低聲道:“肖總,狗血言情劇看過沒?”

肖白圖眉頭一立:“還珠太監?誰他媽看那玩意啊!”

“那網絡小說之類的呢?”

“倒是看過一些,不過那是幾年前的事兒了……你問這個干嘛?”肖總很納悶。

邵北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現在到你表現的時候了。”說著,他從腰間一掏,抽出了一把左輪手槍,按在桌子上,推到肖白圖面前:“英雄救美,踩各種腦殘二代。只要不出人命,隨你怎么折騰。”

“你在開玩笑?”

邵北收了笑,定定地看著肖白圖,一字一頓地說:“看著我的嘴型……我很認真!總之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狠狠地踩那姓鄭的。只要不出人命就好。”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這關系到我們南京之行的計劃。”

“你確定?”見邵北不說話,只是認真地看著自己。肖白圖疑惑地接過槍:“好吧,我去狠狠地踩那家伙。”站起身邁步就走,待到內間門口,他回過頭:“為什么我有一種被賣的感覺呢?”

邵北哈哈大笑起來。

肖白圖無奈地揮了揮手,把左輪手槍別在腰間就沖了出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外頭已經吵翻了天。

內間里,邵北則穩坐釣魚臺,慢慢地品著菜品。

“唱的不錯,請繼續。”

卞賽賽吃驚地看著邵北:“公子可是與鄭建德有仇?”

“不認識,談不上仇恨。”邵北平靜地說:“而且我這人也沒有爭風吃醋,抱打不平的愛好。”

“那……”

“為什么幫你出頭?”邵北一飲而盡,笑著說:“只能說鄭建德比較倒霉,撞槍口上了。”

說話的光景,只聽‘砰砰砰’連續三聲槍響,而后在驚呼聲中,傳來了肖白圖歇斯底里的喊叫:“誰再他媽動老子一下,老子崩了他!”

很好!看起來肖總很有些惹是生非的本領。

邵北微笑起來,站起身,沖著發愣的卞賽賽點點頭,而后緩緩走出內間。到得甲板之上,只見肖白圖舉著左輪手槍正指著瑟瑟發抖的三個倒霉蛋。那華服公子,這會兒哆嗦著身子,不停地拉著兩個家丁當擋箭牌。一邊嘴里還威脅著:“你別亂來啊,我鄭家可不是好惹的……”

邵北徑直走上前,一腳將一個家丁踹落水中,而后拎著鄭建德的領口提了起來。右手巴掌不輕不重地拍在鄭建德的臉上,笑著說:“別說你個小小的世家子弟,就是大明的皇帝來了我們也不怕。記住,我他叫肖白圖,澳洲使團副使。要尋仇盡管來,我們就住在鴻臚寺。”說完,猛力一推,將倒霉的鄭建德丟入了水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8:59
276嚴正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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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記住網址倒霉的鄭建德甫一掉落水中,便玩兒命地撲騰起來“救命啊,我不會水……”先前落水的那家丁已經游過來,扶住了鄭建德。

畫舫之,邵北瞧瞧肖白圖,問道:“什么感覺?”

肖白圖撓了撓頭:“好像很爽的樣子……誒?這不還剩一個么?”

說話間,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剩下的那個家丁。那廝先是愁眉苦臉,然后化作哭笑不得,最后沖著倆人一作揖:“不勞煩兩位,小的自己來。”說著,捏著鼻子,撲騰一聲自己跳入水中。

肖白圖沖著那家丁一挑大拇指:“兄弟,你很路啊”

倆家丁都落入水中,拉著鄭建德就往自己的小船游。鄭建德那倒霉蛋臨走又按照慣例撂下了毫無意義的狠話:“爾等且等著,鄭某他日必定百倍奉還”

“別讓我們等太久,你知道,我們時間不多。另外記住了,他叫肖白圖。”

“你大爺的,邵北,怎么光報我名號?”肖白圖惱怒了一嘴,繼而喊道:“他叫邵北”

只是這會兒鄭建德正往船爬,也不知能不能聽見。

肖白圖愈發惱怒起來:“邵北,你小子什么意思?合著光賣我,你把自己摘出去了?”

邵北攤了攤手:“我以為出風頭這種事,肖總你比較擅長。”

肖白圖點了點頭:“為什么那種被出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呢?”

“錯覺。”邵北平靜地回答。

此刻,整艘畫舫沉寂一片。船的船工以及仆役侍女,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瞧著邵北與肖白圖二人。爭風吃醋乃至打架斗毆的事兒,他們這些混跡在秦淮河討生活的人,隔三差五的總會遇到這么一遭。動了刀子都不新鮮,可動了火槍的,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遇到。

兩個留著短發的外番人,用了一把能連發的火槍,愣是把世家子弟,市井間人送外號小霸王的鄭建德給欺負到一無是處。新鮮,刺激轉而大家伙又開始猜測這兩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這般硬氣霸道?

有消息靈通的琢磨半晌,而后猛然拍頭醒悟。澳洲什么的沒聽說過,可留著短發的外番人等,又是黑發黑眼的,不是獻了神獸的渤泥人么?難怪人家敢這么硬氣新皇登基,正滿天下找祥瑞呢。大明的地方官,七拼八湊的,但凡是能與祥瑞沾邊的一股腦地向呈報,到了最后幾乎都被認定為祥瑞。而渤泥人所獻,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祥瑞

只要往皇帝面前一送,那就是大功一件。比起這個來,鄭建德不過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世家子,頭斷然不會降罪給渤泥人。

畫舫之,嘰嘰喳喳一陣竊竊私語,這番猜測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是一副恍然的神色。恍然之余,大家伙瞧著提著手槍的肖白圖一陣眼暈。這位可不是好脾氣的主兒,誰也不知道哪句話不對,引得這位發飆,拿著火槍崩了人都不償命啊

是以一干人等只是遠遠地看著,離得近的還不自覺地朝后躲,根本就沒人敢前搭話。正尷尬的功夫,門簾請挑,卞賽賽帶著貼身的侍女走了出來。

見了邵北與肖白圖,微微一福,軟語噥噥道:“倒是多謝二位公子了。”

“不客氣,我說了,這與你無關。”邵北平靜到有些冷酷的話語,讓卞賽賽一陣蹙眉。話說卞賽賽在這秦淮河混跡幾年,早就艷名遠播。話說當日選妃,她卞賽賽可是跟陳圓圓齊名,內定了要送到崇禎皇帝面前的。

平日里達官貴人風流才子見了她,哪個不客客氣氣?即便是那些貪戀卞賽賽美色的權貴,大面也得過得去。如此不講情面的主兒,她還是頭一遭碰到。

比起邵北的冷酷,肖白圖倒是笑嘻嘻地走過去,很是熱絡地說了幾句。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美人有難君子豈可旁觀’之類的酸話。只是卞賽賽并不領情,這丫頭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邵北身。她努力地琢磨著,這個打扮奇怪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么來路,心里頭又在琢磨什么。

肖白圖自討沒趣,怏怏地退了回來,而后問道:“我說邵北,按照戲碼,咱們接下來該干嘛?”

“你琢磨呢?”

“我琢磨?”肖白圖摸了摸下巴:“要是按照瓊瑤路線,一準是不出片刻,反派帶著一幫狗腿子,把我們暴打一頓,而后搶了每人揚長而去。當然,這不符合事實。”他揚了揚手中的左輪手槍。“要是按照線,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等那廝帶一幫小弟來,我們再狠狠地踩一番。在這之前,你我二人醉心于沒人琴技……”

“你想太多了。”邵北痛苦地捂住額頭:“不得不說肖總,你太入戲了。按照你的思路,我們只能走瓊瑤路線……沾了便宜還不跑,你等著挨揍么?”

“額……”肖白圖猶疑地瞧了瞧越瞧越耐看的卞賽賽,又瞧了瞧遠處另一艘船張牙舞爪的鄭建德,在自命風流與皮肉之苦之間理智地做出了選擇。“那我們這就岸?”

邵北戲謔地笑起來,而后沖著卞賽賽略一點頭:“煩請靠岸。如果鄭建德來了,告訴他,我們就住在鴻臚寺。如果他還想玩兒冬泳的話。”

畫舫靠岸,邵北與肖白圖匆匆而去,只留下卞賽賽站在畫舫目瞪口呆地看著遠去的背影。

“小姐,這兩個生番好生無禮。”卞賽賽的侍女柔柔嘟著嘴不滿道。

卞賽賽蹙著眉頭只是搖頭:“此二人蓄意為之,不知意欲何為。怕是這京城,最近又要鬧騰起來了。”嘆息一聲,轉而呢喃著一個名字:“邵北……”

“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肖白圖問道。此刻,二人已經坐了馬車,朝著住所一路疾行。

邵北玩味地笑著:“你沒聽說過一句俗話么?惡人先告狀”

肖白圖恍然,繼而摩拳擦掌起來:“那還等什么?走,咱去應天府走一遭。跟你講好,敲鼓的活兒歸我了。”

“你丫劣質國產劇看多了?”邵北瞧著肖白圖的眼神充滿了詭異:“涉及兩國邦交的事兒找應天府?”

“那你說找哪兒?”

“現成的就在眼前梁二,直接去鴻臚寺。”

有明一代,明朝處理外事的機構從來都是鴻臚寺。也搭著鴻臚寺倒霉了,估摸著那幫鴻臚寺的家伙絕對沒處理過外事糾紛。碰到邵北與肖白圖,這鴻臚寺是別想消停了。

馬車了正街,直奔鴻臚寺而去。

馬車里頭,肖白圖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我說邵北,你讓我踩腦殘二代我也踩了,你讓我出風頭我也出了,最要命的是你小子干點什么缺德事都留我肖白圖的名字……不說這個,現在就咱倆了,也該說說你的計劃了?”

“計劃?讓我想想。”邵北摸著下巴開始思索,然后在肖白圖發飆前說:“鬧事,鬧大事。引起輿論乃至明朝層的廣泛關注。”

“然后呢?”

“然后?也許我們該放出蔑視明朝的言論,繼而擺個擂臺之類的。”

邵北的話,立刻讓肖白圖有了某些影影綽綽的聯想:口擺個擂臺,頭一個滿是胸毛的洋鬼子學大猩猩跟哪兒擂胸,而后旁邊一個二鬼子在哪兒叫囂。擂臺之掛著一個橫幅,頭用繁體字寫著四個大字‘東亞病夫’……當然,把洋鬼子換成東洋鬼子也合適。

再之后某個大俠大喊一聲‘欺人太甚’,而后跳擂臺將洋鬼子、二鬼子、東洋鬼子一通暴揍……

想到這兒,肖白圖一個渾身一個激靈:“我說,咱能不能別擺出一副欠揍的嘴臉?”

“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邵北反駁道:“現在的情況是,明朝的實力連我們都打不過,卻把自己當成大爺,把我們當成孫子。我們必須狠狠給這些明朝人一巴掌,讓他們坐下來,正視澳洲的存在。”邵北的話有些偏頗,真要是打全面戰爭,不考慮韃子以及農民軍的因素,南明廣闊的土地絕對會讓澳洲軍不敗而敗。至于所謂的打不過,不過是在兵力、火力差不多的情況下并且正面作戰才會發生的事兒。

但毫無疑問的是,論海戰,把亞洲各國海軍捏在一起也不是澳洲海軍的對手。一艘海權號足以讓所有人崩潰。

但邵北有一點沒說錯,從這一路明朝各級官府乃至小太監馬德那種高高在的態度來看,明朝人的確把澳洲當成了渤泥國,那個來占便宜的蕞爾小邦。

如何讓明朝正視澳洲成了此次破冰之旅的重中之重。但問題是,明朝士大夫們只是低著頭看著碗里,根本就懶得瞧外頭如何。除非把所有明朝士大夫綁架到澳洲,讓其體會一下澳洲的強盛,或者干脆跟明朝打一架,否則很難改變明朝人的態度。

而邵北則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鬧事。當然,還有一系列的后續手段。打擂臺,文斗不行就武斗,再不行就斗富,總會讓明朝人多少意識到澳洲不好惹。

“一個軍事擂臺,起碼會讓那些還算清醒的明朝人正視澳洲。”邵北解釋著:“所以……”邵北將目光投向了肖白圖,頓時讓后者又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肖總你最近能者多勞啊。”

“憑什么?”

邵北攤了攤手:“你知道,我這人比較低調。而且,肖總不是一直想出風頭么?”

出風頭?靠欺負自己祖先?肖白圖只要一想起后世歷史里寫著自己不好的風評就一陣頭疼。

“你別搖頭,歷史是勝利者寫的,只要你能辦好這事兒,那你就是……額……”邵北想了想,而后不確定地說:“喚醒沉睡巨龍的第一人?”

一個極其惡心的稱謂,就連平素最喜歡馬屁的肖白圖都一陣的鄒眉頭。

“你這馬屁拍的不正。”

“那只能說明你的屁股不正。”

肖白圖:“……”

說話的光景,馬車已經到了鴻臚寺。二人也沒下馬車,直接讓梁二去砸門。可這深更半夜的,鴻臚寺早就下班了。砸了半晌,里頭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老頭。一聽外番使者來告狀,老頭愣了半天。而后支支吾吾說不如明早再來。

肖白圖下去一通咆哮,嚇得老頭都不敢說話了。后來干脆隨手一指:“幾位別拿小的撒氣了,鴻臚寺少卿高夢箕高大人就住一條街之外,幾位實在等不及,可以去找高大人。”

那還等什么?邵北他們就奔著惡人先告狀來的,等到明早?估計鄭建德那廝的狀子都遞去了。馬車飛奔,轉眼到了鴻臚寺少卿的府邸。

砸爽了的梁二不需吩咐,去就是一通猛踹。

“開門,開門高大人可在家?速速與我主人一會開門”

砸了半天,里頭出來個小廝。瞧著外頭兇神惡煞的一幫人,媽呀一聲往回就跑。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正門打開,里頭沖出來一拎著扁擔棍棒的家丁。眾星捧月一般將中間的小老頭讓出來。

那小老頭衣冠不整,氣得胡子一跳一跳的,出來之后掃視一眼:“呔哪來的狂徒,深夜襲擾朝廷命官府邸?可是不要命了”

邵北一使眼色,肖白圖徑直走到小老頭面前:“鴻臚寺少卿高夢箕?”

“正是本官。”老頭傲然答道。而后猛然發現肖白圖一身打扮怪異,好像在哪兒見過?

“很好。”肖白圖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地道:“本人澳洲使團副使肖白圖,現在鄭重向明朝政府提出嚴正抗議”

“抗……抗議?”高夢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鑒于貴國糟糕的治安情況,以及發生在秦淮河的襲擊澳洲使團事件。我本人代表澳洲政府正式提出嚴正抗議,要求貴方嚴肅處理肇事者,并給與澳洲政府明確的道歉。”肖白圖深吸一口氣:“如果貴方處置不當,則我方不排除采用軍事手段用以解決爭端。”

一連串新鮮的話語讓高夢箕一陣頭暈目眩,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啊?你們……要……要與我大明宣戰?”。.。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0
277澳洲人發難了

時值臘月,1644年的南京城,小冰河的影響雖然在漸漸消退,可依舊下起了雪
天剛擦了黑,鵝毛般的大雪片便洋洋灑灑徑直地飄落下來。接著星月之光,遠遠近近白茫茫一片,天地之間渀佛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原本臘月里光禿禿的樹枝,刻下掛了一層白雪,便宛如乍開的梨花,顯得格外美麗。

弘光皇帝朱由菘方才興致勃勃地賞了雪景,又看了阮大鋮新編的戲折子燕子箋。用罷了晚餐,回到新建不久的興寧宮后,坐在御座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殿外,久久不語。

這會兒陪在朱由菘旁邊的是老太監韓贊周,打眼一瞧見皇帝不高興了,便勸慰道:“陛下,新宮初建,姑且安居。待來日……”

朱由菘擺了擺手:“朕非為此,只憂慮梨園中見不到幾個出眾的。”

韓贊周一聽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半晌才道:“老奴只道萬歲爺因歲末思念皇考或感傷先帝爺,不想竟想這些事兒啊?”說著老太監眼淚都掉下來了。

朱由菘見此,忙道:“好了好了,皇考也念,梨園也憂,你且退下吧。”韓贊周哭著退下。

空蕩蕩的大殿里頭就剩下朱由菘老哥一個,大胖子朱由菘更感無趣。他一心只想安安穩穩地做他的皇帝,而將朝廷一切事務推給馬士英等人。他想:天下事自有老馬在,何必煩朕?朕以誠心待他,他必肯盡忠為國。

想到這里,他又想起選淑女之事,暗道:“上次選淑女之事,不知老馬他們做得怎么樣了。”

福王即位后沒幾個月,他就開始議大婚,選淑女。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大監。皇帝議大婚,可忙壞了韓贊周和田成、李國輔等人。或分路速選淑女,或挨門嚴訪淑女,訪求之使四出。而為了大婚禮物,弘光帝又特諭工部:“應用珠冠等如數解進”。限中宮禮冠三萬金、常冠一萬金,下戶部措辦。

忙碌數月,卻收效甚微。朱由菘甚為懊惱,深怪諸臣辦事不力。他不知道的是,因為東林黨的緣故,他朱由菘在民間的名聲可算臭大街了。戲謔點的稱呼其為蛤蟆天子,不客氣的直接背地里就喊昏君了。

是以,朱由菘選妃的旨意前腳一下,后腳整個江南就鬧翻了天。民間為了逃避選美,也不問男方年齡、相貌、品性、家境如何,急急將女兒出嫁。有的富家女嫁了個窮小子,有的糟老頭子娶了個妙齡少女,娶錯嫁差的一時不勝枚舉。江南各城就像發了顛的野馬一樣,日日夜夜狂嫁狂娶不絕,道路為之堵塞。

負責選妃的太監一見這場面,一個個是目瞪口呆。后來一琢磨,既然請不走,那就搶吧于是乎,府衙衙役與軍中校尉四處大索,凡遇見女子,也不問如何,一張黃紙貼在額頭,拉上便走。有的人家女兒自刎,母親投井。被拉走的也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一時鬧得民間怨聲載道,雞犬不寧。

你就琢磨吧,這種情況下選上來的女子,這礀色品貌能好到哪兒去?

正時此時,忽聞太監報道:“稟萬歲爺,馬閣老在宮門外候旨。”

弘光帝一聽,笑逐顏開道:“請老馬入內。”

太監忙叫道:“請馬閣老入宮。(讀看看小說網)”

不多時,蟒袍玉帶的馬士英進入。只是馬士英臉色詭異,半點喜色也沒有。三跪九叩大禮后,馬士英道:“稟萬歲,河南巡撫越其杰送了八百里加急,說是……”

“越其杰?”越其杰跟馬士英是姻親關系,而且自己選妃也沒讓越其杰獻淑女啊?大胖子朱由菘歪著脖子問道:“越其杰有什么事兒?”

“額……”馬士英沉吟了一下道:“還是請陛下御覽吧。”

小太監將奏章接過來遞給朱由菘,朱由菘疑惑著展開一瞧,這一看不要緊,臉色先是詭異,而后簡直是出離了憤怒

“胡說八道朕哪來這么一個童妃?”朱由菘狠狠地將奏折扔在地上,氣哼哼地直拍桌子:“越其杰是何居心?怎會信了那妖婦所說?”

按倒了葫蘆浮起了瓢,這邊大悲和尚案剛剛塵埃落定,那冒充大明親王的大悲和尚已經定了后日處斬。這南京城還沒等消停呢,那頭河南巡撫又來折騰了。

奏折里頭,越其杰上報,說是當地有個婦人自稱是弘光帝當“德昌王”時的妃子童氏,據說在明末戰亂中與王爺離失,現已經派重兵護送入南京。

不止如此,奏折上還附帶了那婦人的自述:“妾年三十六歲,十七歲入宮,冊封之人為曹內監。時有東宮黃氏,西宮李氏。李氏生子玉哥,寇亂不知所在。妾于崇禎十四年生一子,名金哥,嚙臂為記,今在寧家莊。”

原本琢磨著給自己選好了漂亮妃子,馬士英這番是來道喜的。沒成想妃子沒有,倒是來了個妖婦冒充……大胖子朱由菘越想越來氣,挪動著肥胖的身子負手踱步:“朕從前只是個王爺,何有東宮、西宮之說?兩個妃子姓名不差,一個病死,一個兵亂時自殺,這位‘童妃’,即使有這么回事,郡王娶妾,何來‘冊封’之說?”

“那……依陛下之見?”馬士英小意地問道。

“派錦衣衛嚴加審問,此事必有奸徒指使”琢磨了一下,朱由菘又道:“告訴越其杰,就羈押在他那兒,千萬別送進京。”當然,這并不是大胖子朱由菘政治智慧有多高,想著當前一切以平穩為主。而是這家伙完全就嫌麻煩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你且退下吧”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心情更糟了,大胖子朱由菘就是對著馬士英都來了脾氣。

“臣告退。”馬士英灰頭土臉地退了出去。原本琢磨著是大功一件的事兒,結果沒成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皇帝老子不但沒高興,反倒遷怒了自己,這話怎么說的呢?

馬士英郁悶著出了承天門,一只腳剛踏上轎子,就聽后頭有人喊自己。

“馬閣老慢走馬閣老稍待”

扭頭一瞧,只見一個枯瘦的小老頭健步如飛地正朝自己跑來。周遭的護衛頓時緊張起來,立馬攔在馬士英面前。話說如今朝中黨爭正激烈,誰也保不齊東林黨那些執拗的家伙會不會請了殺手行刺。

“馬閣老,是我……鴻臚寺高夢箕。”隔著護衛,那小老頭跳著腳喊著。

馬士英瞇著眼一瞧,可不是啊。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只是這高夢箕跟自己素無往來,又跟東林黨走的近乎,怎么大半夜的跑宮門口堵自己來了?

揮揮手讓護衛放高夢箕過來,馬士英有些不耐地問道:“原來是高大人,攔住老夫,不知有何要事啊?”剛剛挨了朱由菘一通訓斥,老馬現在可沒什么好心情。

那高夢箕慌慌張張,手舞足蹈地道:“哎呀我的馬大人,大事出大事了”深吸一口氣,高夢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今日澳洲使者于秦淮河一游,結果與人起了沖突。那澳洲使者大怒之下,揚言如若朝廷不給個說法,便要引兵攻入京城”

馬士英聽了,整個人錯愕在那兒。澳洲使者?什么來路?揚言攻入京城?小破國家有這膽子么?便是有這膽子,也得有這能力算啊。如今朝廷雖然不比萬歷年間,還內憂外患的不得消停,可什么時候輪到一個蕞爾小邦也敢指著朝廷的鼻子指手畫腳了?

以至于剛開始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是以,馬士英掏了掏耳朵:“高大人,你再說一遍?”

“我說澳洲人要朝廷給個說法,不然就要領兵攻入南京城”

這回馬士英確認對方說的是什么了。咂咂嘴,琢磨半晌:“蕞爾小國,口出狂言。夜郎自大之說,古人誠不欺我。高大人,將那個什么澳洲使團趕出去我倒要瞧瞧,他們舀什么打入南京”說這話的時候,馬士英底氣十足。打農民軍可能吃點力,可大明的軍隊還打不過一個小國,那不是開玩笑么?

說完,馬士英抬腳又要上餃子。

高夢箕急了,上去一把拉住馬士英,哭喪著臉道:“哎喲我的馬閣老啊,若是尋常小邦高某何須勞煩馬閣老?那澳洲人,可不一般”

一個時辰之前,當肖白圖表情嚴肅擲地有聲地拋出那一套威脅的外交辭令之際,高夢箕整個人先是斯巴達,而后變得哭笑不得。高夢箕的心思就如同現在的馬士英一樣,琢磨著一個小破國家也敢威脅大明?這不是吃錯藥了么?當即就要甩袖子趕人。

可肖白圖只是冷笑地說:“我勸高大人最好找個知道天下事的人了解一番,熟悉熟悉我們澳洲是什么樣的對手在做定奪。否則……你擔不起開戰這個責任”說完了,肖白圖跳上馬車揚長而去,只留下高夢箕一個人在那兒發愣。

老頭在那兒琢磨了半晌,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決定還是找個明白人了解了解什么是澳洲人。可要命的是,這年頭南京城里頭有哪個明白外頭天下的事兒?

想來想去,老頭一拍大腿:那些番邦使者不都在鴻臚寺待著么?找他們問問。一個不靠譜就兩個,多找幾個總會窺其一斑。

高夢箕想罷了,當即穿好了衣服坐著轎子就去了鴻臚寺。老頭先找了安南使者阮有福。寒暄一番,而后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起澳洲相關的事兒來。

那阮有福也是個半吊子二百五,只說澳洲人很厲害。怎么厲害?把盤踞呂宋的西班牙人給打跑了,那還不叫厲害?

之后老頭又依次找了暹羅、蘇祿等國的使者。暹羅使者跟安南一個強調,可蘇祿使者就不一樣了。一提起澳洲,名叫艾哈邁德的使者好一通咬牙切齒。

他們蘇祿最近可沒少吃澳洲人的虧。一波又一波的小股部隊,乘坐著海船,沿著海岸線不停地偷襲。起初蘇祿人還搞不清楚對頭是誰,到了后來才鬧明白,原來這是什么澳洲的黑水雇傭兵。蘇祿國王大發雷霆,還特意設置了陷阱企圖打掉這股偷襲的小部隊。

可要命的是,足足兩千大軍,伏擊對方不足四百人,結果己方差點就全軍覆沒

聽著幾個使者你一言我一嘴在那兒夸大澳洲人如何強大,老頭高夢箕是越聽越心驚。猛然間想起,似乎鄭家人應該熟悉海事?而鄭家老四鄭鴻逵這會兒不正在南京么?

當即,老頭也不敢耽擱,一溜煙地跑去找鄭鴻逵求證。

鄭鴻逵聽了老頭的問題,半是心驚,半是表演地瞪大了眼珠子:“高大人,大禍臨頭啊”

“此話該當何解?”

“那澳洲人乃海外第一強國。前番不過出兵數千,不出三日,便將弗朗機人剿滅。其船堅炮利可見一斑若澳洲人乘船而來,于松江登岸,距離南京不過五六百里,不出五日便會兵臨城下。依鄭某愚見,便是將四鎮齊調回南京守衛,怕也……怕也……”

“怎樣?”

“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鄭鴻逵這話一說完,高夢箕頭皮發麻,要是沒有發髻,頭發都能立起來。好家伙原來那姓肖的沒夸嘴,合著澳洲人還真能打到南京啊

也甭管澳洲人能不能打下南京,只要是澳洲人從松江口登陸,他高夢箕的腦袋就得搬家。至不濟,朝廷也會給他安個處置不當的帽子

驚駭欲絕的高夢箕再也不敢耽擱,急吼吼地去找當朝首輔馬士英舀主意。這事兒到了現在,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鴻臚寺少卿能做主的了。可到了馬士英的府邸撲了空,管家說馬士英去了宮。高夢箕這會兒都急瘋了,當即不管不顧地直奔紫禁城而去,剛一到地方,就堵住了出了承天門的馬士英。

刻下,高夢箕將澳洲人如何強大,添油加醋的一說。聽得馬士英一個勁地皺眉頭。老馬還特意抬頭看了看天,瞧瞧今兒是不是日子不對,怎么竟是倒霉事啊。

不過老馬到底是當朝首輔,氣度在那兒呢。又歷練多年,心里城府還是有的。聽罷了,當即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澳洲人是因何揚言威脅的?”

“我不知道。”高夢箕很干脆。他光顧著調查澳洲人來路了,根本就沒心思琢磨事情的因果。

“你不知道?”馬士英不滿地瞥了其一眼,而后道:“那就……”

沒等他說完,就聽西北方向一陣鞭炮齊鳴,空中隱約還閃過爆炸的閃光。

“何人膽敢燃放煙花爆竹?”

老馬先是皺眉,而后倒吸一口冷氣。這他哪兒是煙花爆竹啊,分明就是火槍火炮響。瞧那方向,就是鴻臚寺。難不成澳洲人已經發難了?

“快,快去鴻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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