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67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1
二278槍火

“哈哈哈……”肖白圖大笑著走進鴻臚寺為其安置的住所,徑直走到桌子邊,提起涼茶不管不顧地一通猛灌。抹了一把嘴,笑著說:“你在車上,當時是沒瞧見高夢箕那老頭的臉色……整個人都綠了。我估摸著是氣的,可老頭涵養好,生生忍著沒發飆。我估摸著這會兒老頭正滿南京城打聽我們澳洲的虛實呢。”

邵北微笑著:“肖總,看起來你好像很爽?”

“爽從腳底板一直爽到后脖頸。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小人得志?”

“對……啊呸”肖白圖啐了一口,指點著邵北說:“你小子凈拆臺,我說咱能不能不內斗?”然后他琢磨了一下:“恩,這感覺就跟六月天又熱又渴猛然吃了一大碗冰激凌一樣。從里到外都是爽啊。”

“這沒什么區別。”邵北挖苦道:“我只看到了小人得志。”

“隨你怎么說。”肖白圖早已習慣了邵北的冷嘲熱諷。易地而處,他肖白圖也一樣會諷刺挖苦不休。男人的友誼嘛,有一種叫做損友。

邵北笑了兩聲,轉而說:“你不覺著高夢箕這名字有些耳熟么?”

“歷史名人?”

“一個白癡。”邵北刻薄地下了評語。

“讓我想想……”肖白圖撓著頭絞盡腦汁琢磨了半晌,不確定地說:“是不是這老小子參與了南渡三案?”

邵北點頭:“恩。這老小子的一個管家穆虎,半路上碰到個年輕人,那年輕人愣說自己是當朝太子。高夢箕認為奇貨可居,就給送到南京了。”

“那他真是一個白癡。”肖白圖同意了邵北的觀點。如今大胖子朱由菘已經登基為皇帝了,你一個小小的鴻臚寺少卿居然敢隨便領個年輕人就說其是崇禎朝的太子……說好聽點叫利欲熏心,不好聽點叫謀朝篡位。甭管那太子是真是假,朱由菘與馬士英能放過高夢箕才怪呢

咂咂嘴,肖白圖沖著外頭喊道:“梁二,叫后廚做幾個菜,再備一壺好酒。”瞧著邵北詭異的眼神,肖白圖惱怒道:“別這么瞧著我……你跟鄭鴻逵在里頭好酒好菜的吃著,我陪著鄭森在外頭喝西北風。好不容易進去沒吃兩筷子,那個什么鄭建德就來搗亂。我到現在還餓著呢。”

辯解了一番,肖白圖湊到邵北旁邊:“我說,踩人也踩完了,示威也示過了,接下來怎么搞?”

“我好像已經說過了……努力保持欠揍的嘴臉,激明朝人與我們比試。只要有比試就好辦了,我相信馬士英不是傻子。一次完美的軍事演習,會讓馬士英看到自保的可能性。”

“如果馬士英不上鉤呢?”肖白圖皺著眉頭問。

“那只能說明我們還不夠囂張。”

肖白圖開始沉思,好半晌咂著嘴評價道:“就如同我之前說的那樣,這的確是一個餿主意。”因為這中間存在太多的變數。而且誰也不能保證鼻孔朝天的明朝士大夫,會不會突然發瘋,把冒名頂替的澳洲人趕出南京。(讀看看小說網)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為快速的與明朝上層取得對話關系的計劃……除非你有更好的計劃。”邵北翻著白眼說。

“你想沒想過這個可能?”

“什么?”

肖白圖先是自失一笑,搖著頭說:“這想法過于戲劇化……我剛才在琢磨。既然剛才在畫舫上留了名號,那個叫鄭建德的倒霉蛋會不會帶著一幫子狗腿子來尋仇?”

邵北認真地盯著肖白圖,然后點了點頭:“小心無大錯,我們不能把自己寶貴的生命賭在鄭建德的智商上……齋藤”他沖著外頭喊了一聲。片刻之后,一名雇傭兵小跑著定在了邵北面前。“從今天開始,夜間崗哨加倍。”

“哈”齋藤答應一聲,下去布置了。

此番隨邵北與肖白圖出行的,正規軍不過一個班,加上后期跟隨徐世程而來的一幫黑水雇傭兵,加起來不過四十號人,滿打滿算一個排的兵力。這些士兵的武器裝備,大多藏在各色貨物箱子當中。這是準備著萬不得已的時候,用來保命的。

可話說回來,在南明的地頭上,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兒,這么點的兵力至多支撐個把時辰,就會被人海淹沒。所以,這些護衛的存在,心理安慰大于實際的安保意義。

后院隱約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空氣中似乎飄著飯菜香。肖白圖肚子咕嚕嚕直叫,轉而想起了什么,突然戲謔地對邵北說:“我說邵北,我就納了悶了,你小子到底哪點吸引人?”

“怎么講?”

肖白圖氣憤地說:“剛才在畫舫上,我對那位……卞賽賽一通熱捧,結果人家搭理都不搭理。結果你小子冷言冷語的,臨走的時候你沒瞧那卞賽賽的眼神,恨不得拿眼神把你給吞了。”

“有一句通俗的話可以解釋。”邵北十分不屑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而這一原則,只適合有輕度心理受虐傾向的女人。”

肖白圖嘟囔了一嘴,而后笑道:“輕度心理受虐……你丫直接說賤人不就完了?繞好大的圈子”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面對邵北推卸責任的話語,肖白圖無力地擺了擺手,咂咂嘴:“不過你這話說的還針對。”這勾起了肖總某些并不愉快的回憶。曾經的肖總,對某個淑女千依百順,有求必應。換來的卻是好人卡,或者直接推說‘不能承受你對我的好’。而當肖總試圖放棄,轉而追尋自己的幸福的時候,那位淑女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所以說,女人是一種復雜的生物。其中很有一些輕度受虐狂,你越不搭理她,她反到對你越感興趣。而我們知道,一切戀愛的基礎,都是從興趣開始的。

“打算痛說家史么?”邵北戲謔著說。

進而讓肖總老臉一紅:“過去了,都過去了。難不成咱還能穿回二零一二年不成?我倒是覺著現在挺好。”

“可以充分滿足你身為雄性動物的占有欲?”邵北哈哈大笑起來。種馬是一件體力活邵北一向認為,如果某個家伙娶了四個以上的老婆,不考慮后院起火的問題,單單是交公糧就能要了這小子的命。除非這廝天賦異稟,是西門大官人、嫪毐轉世。而長時間的身體某部分充血,會導致長期的腦供血不足,進而影響智商……這簡直就是一個悲劇。而面前的肖白圖正朝著悲劇前進著。

“你小子這是赤露o裸的羨慕嫉妒恨。”肖白圖笑著說:“得,那我也放心了。既然你對卞賽賽沒興趣,那我……”

正這個光景,只見出去不過一刻鐘的雇傭兵齋藤陰沉著臉回來了。定在二人面前,嚴肅地說:“閣下,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邵北與肖白圖對視一眼,脖子后邊無不出了一層冷汗。這個鄭建德,還真他的是腦殘二代啊這才隔了多久就打上門來了?

“走,出去看看”

邵北幾步躥了出去,而后在一名士兵的引導下,攀著梯子上了房。站定房頂,順著齋藤的手指望過去,只見街道兩頭的十字路口,影影灼灼地聚集了不少的人。借著星月之光,隱隱能瞧見冷兵器反射出的寒光。不但如此,宅子的后門更是埋伏了不少人。

便數正街東側的十字路口人最多。一幫子分不清是打手還是士兵的家伙,簇擁著幾個騎馬的,似乎在商量著什么。

“我怎么感覺是官兵呢?現在怎么辦?”

“十面埋伏,你說怎么辦?”邵北深吸一口氣,發狠道:“如果對方是官兵,并且有明政府的指示,那代表我們死定了……左右都是死,怎么著也得拉幾個墊背的;如果對方沒有官方授命,那我們就是正當防衛……總之,放開了打,一切以自保為前提。”說完,邵北將目光投向陸戰隊的下士毛遠:“你負責指揮戰斗。”

“是”毛遠一個立正,迅速下達作戰命令:“放棄前院,在中門布置防線。授權自由開火”

一聲令下,四十余名士兵立刻忙活起來。齊齊退守中院,將前院完全置空。有的開始尋找各式障礙物,堆積起來,趴著墻頭充當掩體;有的撬開貨物箱子,將深埋其中的武器彈藥紛紛取出,分發給同伴;還有的直接抽出一把大馬士革,將前院的幾顆能充當障礙物的樹木徑直砍斷。

忙碌而有序,不過片刻功夫,這四十余名士兵已經組織好了防線。話說這一批的黑水雇傭兵,幾個月之前還是陸戰隊隊員。剛剛從陸戰隊脫離出來的他們,跟現役的陸戰隊配合起來,簡直就是無縫連接。甚至黑水雇傭兵現在的作戰方式以及通訊手勢,都完全沿襲自陸戰隊。

他們前腳剛準備好,街道之上那些來勢洶洶的人等已經涌了過來。兩撥人,沿著大街一左一右,雜亂的腳步以及戰馬的嘶鳴由遠及近,頃刻間停在宅子外頭。

那聚集起來的火把,頓時將院門口照得亮如白晝。

“開門”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過后,幾聲低沉的答應。而后幾個一身黑衣的家伙,后退幾步,一陣助跑,等著墻壁就上了墻頭。

可這些身手矯健的家伙身子還懸空著沒等落地呢,就聽‘砰砰砰’一陣排槍響,待落地之后,竟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輕者捂著受傷的部位歇斯底里地叫喊著,重者……直接就見了閻王

這七八個黑衣人的下場讓墻外的一幫人嚇了一跳。不用吩咐,緊跟著又跳進來十來號。可這些倒霉蛋的下場也不怎么樣,一陣排槍,而后是零星的幾聲槍響,頓時讓這十幾號倒霉蛋步了前者的后塵。

“點子扎手給我拆門”

邵北與肖白圖二人趴在中院的墻頭聽得真切,倆人對視一眼好一通納悶。這幫人什么來路,怎么還說起土匪的行話來了?

正納悶的功夫,只見幾個飛爪拋進來,繩子瞬間繃緊。而后就聽幾匹戰馬好一通嘶鳴,頃刻間,那并不結實的大門以及算不上高聳的墻頭,便‘轟隆’一聲土崩瓦解。

借著火把,只見煙塵之后是數不清的人頭。加上后門埋伏著的,少說二百號人

邵北一陣頭皮發麻,隨即一把抓住毛遠:“別等他們進來,給我開火”

“開火自由開火”

墻頭三十來號人得了命令,立刻扣動扳機。整齊的排槍砸過去,彈雨過后,瞬間又讓對方倒下了十來號。

“給我沖他們的火銃……”

某個小頭領模樣的家伙似乎上過戰場,琢磨著澳洲人的火槍怎么也得填裝一會兒。有這時間,早沖過去了。是以,這家伙舉著刀帶頭就沖。可沒等這家伙話說完呢,又是一陣排槍砸過來。直接把這廝打成了馬蜂窩。

“他們人少,沖啊”

又一個倒霉蛋接過了帶頭沖鋒的職責,很不幸的是,這家伙多走了幾米,而后同樣被打成了馬蜂窩。

“取敵首級者,賞銀二十兩”眼瞅著己方士氣有些氣餒,騎在馬上的那個家伙立刻高聲叫喊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百多號人呼啦啦便涌了過去。然后更悲慘的事兒發生了。

“手榴彈”

一聲命令之后,只見漫天砸過來幾十個冒煙的黑點。砸在身上還挺疼。有挨了砸的心里頭還好一通慶幸,琢磨著這是對方沒功夫裝火銃了,這都開始扔磚頭了。

可不過一秒之后,那被誤認為是磚頭的黑家伙,猛然爆其一團閃光。三十幾顆手榴彈連成片,猛烈的沖擊波卷著彈片碎石,頓時將擁擠在一團沖過來的這幫入侵者炸了個尸橫遍野。而這似乎才剛剛開始,那些僥幸幸存的家伙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見漫天又飛過來一片黑點。

爆炸,持續而猛烈的爆炸。連續三輪手榴彈之后,小小的院落里已經沒有一個能站著的活人了。

很顯然,這種戰況嚴重超出了對方的預料。是以,幾個騎在馬上的家伙完全愣住了,只是努力抓住韁繩,控制住胯下煩躁不安的戰馬。

他們發愣,邵北與肖白圖可一直都緊盯著戰況呢。見此,邵北一把拉過齋藤,指著中間那個紅袍騎馬的家伙道:“把他給我打下來,要活的”

“沒問題”

距離不過三十米,齋藤干脆搶了同伴剛上好子彈的,略一瞄準,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只見那紅袍的家伙身子一栽,跌落馬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2
279輪盤賭

一聲清脆的槍響,但見那紅袍者身子一栽,隨即跌落馬下
周遭一干人等,愣了愣神,大吼一聲:“公爺保護公爺”呼啦啦一哄而上,將那紅袍家伙團團護衛起來。

“是條大魚”邵北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公爺?甭管這是什么稱呼,總之這家伙肯定是這伙人的投。

也不待邵北繼續命令什么,負責指揮的下士毛遠丟下步槍,從腰間抽出左輪手槍,向前一揮:“追擊”

三十來號士兵齊齊從矮墻上跳下,一邊朝槍膛里壓子彈,一邊射擊。保持著散兵隊形勻速向門口的那伙人迫近。打頭的幾名士兵,干脆丟下M1644,換上了散彈槍,約莫三十來米的距離,不停地朝那群人噴吐著彈丸。

情勢急轉直下,到了這會兒,余下幾個騎在馬上的家伙總算反應了過來。也不待誰招呼一聲,這些人很有默契的媽呀一聲叫喊,撥馬扭頭就跑。

便是敵人的步兵也發生了分裂,殘存的幾十號人,一多半的跟著四個騎馬的家伙撒丫子就跑。兵器扔掉盔甲脫掉什么玩意耽誤自己逃跑就扔掉什么。若是前面同伴擋住自己的去路,干脆一把拉倒在地。這些人顯然老于戰事,對于逃命的訣竅更是理解了個透徹。

所謂逃命的時候不在于你跑多快,你只要比墊背的跑得快就能活命

而余下的十來號人,只是拼命地聚攏在一起。揮舞著手中的冷兵器,企圖以此來抵擋住澳洲人的子彈。但這顯然無濟于事,只是頃刻間,這十幾號倒霉蛋甚至都沒機會后悔,便倒在了澳洲人的槍口之下。

“停火停火”毛遠高高舉起右手的拳頭,槍聲隨即沉寂下來。“檢查武器彈藥,打掃戰場。齋藤,你帶你的人負責警戒”

“是”齋藤答應一聲,招招手,帶著一隊黑水雇傭兵迅速攀上四周的制高點,警戒起來。與此同時,發生在后院的戰斗也結束了。

不過二十多號埋伏的家伙,在前院發起攻擊的一剎那,這些埋伏者揮舞著冷兵器想來個前后包夾。結果被八名防守的士兵逮個正著,也沒費什么事兒,兩輪排槍,一輪手榴彈過去,再也沒有能站起來的了。

瞧著鮮血四濺,硝煙彌漫的戰場,肖白圖有些悲哀地說:“他們甚至都不如西班牙人。”

邵北知道肖白圖指的是誰,他有些氣惱地看了肖白圖一眼:“你有功夫擔心明軍的戰斗力,還不如多關心一下我們的死活。我們得慶幸,這幫家伙沒有使用火器,否則這么狹窄的戰場,我們根本無法發揮武器上的優勢。說不定這會兒死的是我們。”

說完,邵北拎著手槍走到那躺在地上的紅袍者身前。略微打量一下,只見那中年人一張國字臉,頗有威儀。這會兒那國字臉的中年人正痛苦地捂著右腹部,瞪大了眼睛瞅著邵北的到來。

“你的名字。”邵北停在其身前,平靜地問道。

國字臉似乎根本就沒聽見。

“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到底是誰派你來的。”邵北重復了一句。

這回國字臉說話了:“哼”

一聲冷哼把邵北氣笑了。(更新最快讀看看小說網)方才的情勢真是兇險,若非肖白圖提醒,恰到好處地派出人手警戒,對方幾百號人這么一沖,這么近的距離,武器上的優勢蕩然無存,可以肯定的是現在躺在地上的肯定是邵北。而且瞧對方連個招呼都不打的架勢不難看出,這幫人根本就沒打算留活口。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與明朝關系如何的時候了,生死存亡關頭,左右已經打完了,難不成轉過頭來低聲下氣就能換來諒解?莫不如強勢到底

所以,邵北根本就不在乎眼前這國字臉的死活,哪怕對方是個大人物

“很有骨氣。”邵北拍了拍巴掌:“我開始欣賞你了。”說完,邵北猛然舉起左輪手槍,晃動著槍口對著國字臉猛然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連續四聲槍響,而后傳來清脆的一聲‘咔噠’。手槍里沒子彈了。

再看地上躺著的國字臉,早已面無人色。四顆子彈就打在他身旁,砸在地上火星四濺。有一顆就貼著他的臉砸在地上,彈起來的泥土刮得他左臉生疼。

人恐懼到極點的時候,往往會轉化為憤怒,所以國字臉歇斯底里地朝邵北大吼著:“爾等有膽便殺了我”

烏云遮月,天空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飄起了雪花。邵北撇撇嘴:“所以我剛才就說了,我有點欣賞你。據我所知,如今的大明朝,像你這樣的硬骨頭可不多了……你想一死了之?沒問題”他戲謔地笑起來:“不過在這之前你必須陪我玩兒一個游戲。”說著,邵北將手槍遞給一名士兵:“填裝一顆子彈。”

后者填裝的時候,邵北耐心地解釋著:“老實說這游戲不是我原創的,而是俄羅斯人。所以大家都把這個游戲叫做輪盤賭。”

“先生,填裝完畢。”士兵將裝了一顆子彈手槍接過來,扭開轉輪查看了一番。

“這個游戲最重要的,就是看參與者的運氣……你瞧,彈倉里只有一顆子彈,如果你運氣足夠好,也許會撐過一刻鐘。”說著,邵北大拇指按住扳機,左手撥動轉輪,轉輪迅速轉動起來。

過了幾秒,邵北松開扳機,轉輪戛然而止。

“那么,告訴我你的名字。”

“呸”一口吐沫擦著邵北的左腿落在地上。

“好吧,第一輪開始。”說著,邵北將槍口對準國字臉的腦袋,好半晌才扣動扳機。

咔噠槍聲沒響但國字臉已經緊張地閉上了雙眼,待聽到咔噠聲之后,很是松了口氣。

“你運氣不錯。”邵北繼續問:“你的名字,還有,誰派你來的?”

“爾等不敢殺……”

“回答錯誤。”邵北又舉起了手槍,半晌之后又是一聲咔噠。

長長的間隔,讓國字臉覺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這會兒的功夫,也不知道是疼痛或者是緊張,他的額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人就是如此。當腎上腺極具分泌的時候,有些人可以坦然面對死亡。可當腎上腺的作用逐漸消退,理智恢復控制的時候,他們便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久負盛名的俄羅斯輪盤賭,就是針對被審訊者的這一心理,拉長死亡威脅時間,增加精神壓迫,從而迫使對方屈服。

“先生,東南方向有大隊人馬正朝這里趕來。”毛遠低聲在邵北耳邊說了一嘴。

邵北點頭,而后對著國字臉說:“真遺憾,難得碰到你這樣運氣好的家伙。但現在我們不得不加快游戲進程了……哦,忘記告訴你了,你中彈的位置也許并不致命。”說完,邵北開始了第三輪,然后是第四輪。

冷汗順著國字臉的太陽穴淌到耳際,當邵北第五次舉起手槍的時候,國字臉終于崩潰了。“等等”

咳嗽兩聲,國字臉顫抖著說道:“某乃……保國公朱國弼……受……受子侄之托,是以才……”

邵北皺起了眉頭。鄭建德這家伙似乎還有些能量?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驚愕著問:“你說你叫什么?”

“保國公朱國弼。”

邵北盯著朱國弼半晌,然后才戲謔地說:“好吧,恭喜你,暫時留住了一條小命。”說著,邵北轉身看了看一直在身后的肖白圖。丟過去一個眼神,而后快步走出去幾步。

“看來我不幸言中了。”肖白圖咂著嘴說:“鄭建德這廝還真有種啊。”瞧見邵北一副思索的神色,肖白圖問道:“有麻煩?那個朱國弼來頭很大?”

邵北搖了搖頭:“這倒沒什么……要命的是,歷史書上寫著這家伙跟馬士英、阮大鋮是同伙。”

“這可真糟糕”肖白圖糾結了眉頭。眼下的南京城,馬士英、阮大鋮一伙人正是當權派。倘若來敲悶棍的是東林黨人,馬士英他們一準樂顛顛的落井下石。可換了是他們同伙,保不齊事情就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邵北搖了搖頭:“左右事情已經做下了,再來一次我們還得選擇抵抗。”

“先生,那些人正在接近。”一名士兵大聲報告。周遭的士兵,也結束了打掃戰場,轉而端著步槍瞄準長街另一端的火龍。

“收縮陣型,退回院內防守。”邵北吩咐一聲,轉身朝院內走去。

提著手槍的肖白圖追上來:“看起來我們要強硬到底了。”

“沒錯。”邵北贊同道。

發生這種無可挽回的事情,妥協已經毫無意義了。那些眼高手低的明朝士大夫,說不定把澳洲人的妥協當成底氣不足,進而腦子一熱什么事兒都能干得出來。這種情況下,也唯有強硬到底了。只是希望強硬的態度,不會過度激怒明朝人……希望當權的馬士英好歹還留點理智……希望明朝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澳洲的虛實……希望……見鬼邵北頭一次感覺自己辦了一件蠢事。也許他事先應該挑一個東林君子踩幾腳,之后就不會有現在這么多麻煩了

邵北、肖白圖二人與一干士兵退回中院原本的位置,組成了一道防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聽外頭雜亂的腳步聲喧天,兩條火龍從街道兩側快速推進,進而挺在院落門口。

透過已經倒了的院門,依稀能瞧見這回來的是明軍正規兵。從鎧甲到武器,比先前那幫死鬼強了不少。人數上更是比先前的偷襲者多了好幾百,只是打眼過去粗略估摸,少說得一千號

瞧著眼前的景象,肖白圖呵呵笑著:“得,保不齊今兒就交代在這兒了。”而一旁的邵北只是皺著眉頭思索著,似乎在想著對策。只是事情到了現在,哪還有什么奇巧的計策可用?

方才是朱國弼玩兒輪盤賭,現在賭客輪到了邵北與肖白圖。只是不知道明朝政府震怖之后扣動扳機,到底會不會打出子彈來。

卻說院落之外。

幾名小校膽戰心驚地踮著腳邁著布,時而彎下腰探出手摸在尸體的脖子上,而后沖著后方搖搖頭。眼前的慘狀,已經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地面之上尸橫遍野,汩汩的鮮血將周遭的雪地染得一片嫣紅。有些尸體好歹還算完整,可另一些就慘了,上半身掛在樹上,下半身躺在地上的有的是怎地一個慘字可以描述?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

硝煙味與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順著北風迎面撲來,刺得馬士英連連作嘔,好懸沒吐出來。在他旁邊,鴻臚寺少卿高夢箕這會兒正蹲地上干嘔著。

打從聽到槍聲、爆炸聲,馬士英就急吼吼地朝出事地點趕。可走到一半,老馬放慢了速度。他可不是傻子,這會兒正打得熱鬧,他身邊就十來個護衛,這么貿貿然闖進去,保不齊就中了流矢。

也搭著馬士英走運,走到一半正好碰到一隊內城的士兵。老馬立刻接過指揮權,帶著人馬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那位說,他馬士英一個老油條,見了這事兒怎么不躲啊?

躲?往哪兒躲?他馬士英如今可是大明首輔,甭管出了什么事兒,他這當首輔的都跑不掉。并且,之前高夢箕已經說了澳洲人厲害種種,他馬士英也怕真出點什么事兒,惹得澳洲人開著戰艦圍了南京。

馬士英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呼吸幾口,惡心感總算稍稍壓下。

“大人,這兒有一個活的”

兩個小校架著一個人影就跑了回來。馬士英瞇著眼睛正打量呢,就聽那人虛弱地道:“馬閣老……為……為我報仇啊”

定睛一瞧,那人卻是自己的死黨之一朱國弼。馬士英大訝:“你怎么在這兒?”

“我……”朱國弼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這話怎么說?見小輩兼準女婿鄭建德挨了欺負,一氣之下帶著人來找場子?這話好說不好聽啊。

這家伙眼珠一轉,索性眼睛一翻,裝著背過氣去了。

“大人,保國公只是昏過去了。這槍傷只傷了皮肉,只要……”

“速速醫治”馬士英揮揮手,讓小校抬著朱國弼下去了。老馬轉而開始對著破敗的院子發呆,對付這些澳洲人,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3
208困局



雪花簌簌而下,鴻臚寺東南,澳洲人棲息的宅子前,燈火通明。”獲取更多章節一隊隊的士兵舉著火把,將不大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借著火把的光芒,士兵身上的鎧甲閃爍著點點寒光。遠處,更多的士兵結成隊伍小跑著朝這邊趕來。不少的士兵,手里還提著鳥銃、三眼銃等火器。

院門正前,馬士英微閉著雙眼,皺著眉頭撫著胡須沉思著。久久不曾開口。很顯然,大明首輔馬士英陷入了困局,就如同莎翁筆下的哈姆雷特一樣……當然,哈姆雷特只需要面對生存還是死亡,而大明首輔馬士英面臨的困局,要比這復雜得多

若非他馬士英此刻身為大明首輔,老馬絕對會第一時間躲得遠遠的。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他馬士英從來都是避之不及,怎么還會上竿子往前沖?而到了事發地點,發現自己的親信死黨居然是鬧事者……甚至是背后主謀,老馬心里頭的郁悶就別提了

不過一個時辰前,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剛剛說了澳洲人的厲害之處……哪怕高夢箕聽的是以訛傳訛,有些夸大其詞了。可就算把澳洲人的能耐減半,也不是現在的大明隨隨便便就能招惹的。前有滿清韃虜,周邊有風起云涌的農民軍,朝廷內部又是黨爭不斷,怪事一宗接著一宗。這大明朝,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澳洲人要是真翻臉了,甭說打到南京,只要澳洲人的大軍甫一踏上大明的土地,這綿延二百多年的大明朝就得土崩瓦解。要依著馬士英,刻下還是穩住澳洲人為主。

可偏偏前來找澳洲人麻煩的是自己的親信死黨朱國弼想到這兒馬士英一陣咬牙切齒。自他馬士英以降,從阮大鋮到朱國弼,再到微末小吏,怎么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鬧事一個比一個能耐,說到辦事,辦實事,全靠他老馬一個人支撐著。

情勢已經發生了變化,讓馬士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與澳洲人強硬?回頭澳洲人大軍來報復怎么辦?跟澳洲人妥協……自己手下那一關就過不去

如今四鎮已經慢慢坐大,有些不受約束了。若是與之妥協,傷了手下人的心,他馬士英可就真成孤家寡人。到那時候豈不是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又一隊士兵開過來,跑動中碰撞發出的甲葉聲嘩啦啦作響。跟從他一路前來的那參將已經忍不住了,沖著馬士英一抱拳:“大人,是不是讓卑職帶人沖進去?”

“哦……”

馬士英剛剛出聲,還沒等說什么呢,在一旁伏地嘔吐的高夢箕一個箭步躥過來,大叫著:“使不得使不得啊馬大人,馬閣老萬一惹怒了澳洲人,他日兵臨城下,到那時可如何是好啊?”

“這……”

“怕甚么?”不知個中緣由的參將很是不屑地道:“蕞爾小國,便是發兵過來,末將只需三千兵馬便會將其踏平。”這參將原本想著自我標榜一番,借機朝馬士英搖尾巴,可惜表錯了情。

他不知道,老馬知道啊。

聞言,馬士英只是瞪了他一眼,隨即又閉目沉思起來。這次沉思沒多久,不過數息的功夫,老馬睜開眼長吐了一口氣:“罷了,溫弼蒽,遣三十士卒,勸說澳洲人投降。記住,切不可傷了澳洲人性命。”

“啊?”那名叫溫弼蒽的參將目瞪口呆起來。三十人進去夠干嘛的?光門口就擺著五六十號尸體,院子里頭更多。三十人進去,還不許傷人性命,這不是給人家送干糧么?

倒是高夢箕聞言長出了口氣,而后衷心贊道:“馬閣老英明啊。”

“恩?”馬士英眼睛一立,瞪著溫弼蒽申飭道:“還不快去?”

“卑職……領命。”參將溫弼蒽回答的有氣無力。轉過頭來點了一名小校,把命令轉述一番,聽得那小校都快哭了。這他純粹就是送死啊。

只是瞧著溫弼蒽殺人的眼神,小校不敢抗拒,只得點了三十個倒霉蛋,而后謹慎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院子里挪動。

可他前腳剛剛跨過原本應該存在的大門,后腳對面傳來一陣嘩啦聲,而后一個有些別扭的聲音喊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們就開槍了”

小校停住了腳步,仗著膽子回喊道:“爾等當街行兇,斃傷無數,實乃不赦之罪染念爾等為海外番夷,又事出有因,刻下投降,我大明必定給爾等一個公道。”頓了頓,小校扯著嗓子又喊:“如若不然,我大明萬銃齊發,必將爾等轟成齏粉”

深吸了兩口氣,小校鼓足了勇氣,邁開步子緩慢朝前,可他左腳剛剛落地,拖在后頭的右腳沒等抬起來呢,就見對面火光一閃,清脆的轟鳴聲襲向雙耳,而后但覺腦袋上一涼,頭上的頭盔已經飛了出去。小校愣了一下,而后媽呀一聲朝后就跑。三兩步躥了出去。

“大……大人,賊子負隅頑抗。”

溫弼蒽一個耳光甩過去,打得小校提溜亂轉:“廢物那么多人,還怕對方一桿鳥銃?”

小校呲呲牙,一桿?地上橫七豎八擺著一百六、七十號尸體都是假的?這會兒是寧可當縮頭烏龜也不能當替死鬼啊。

可溫弼蒽沒打算放過他,提著他耳朵吼道:“除非你死了,否則必須給我沖進去。而且不能傷到人。”

小校戰戰兢兢又回來了。這回他學聰明了,到了院子里,就站在方才的位置,也不動彈了,攏著手在嘴邊就沖著里頭喊話。

“你還有什么鬼主意么?”肖白圖嘆了口氣問道。

邵北搖了搖頭。事情到了現在,似乎就剩下兩條路了。抵抗到底英勇陣亡,或者選擇投降,而后把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對方手里。

肖白圖苦笑一聲,用槍管撓了撓頭:“很好,看來我們又要進行一場賭博了。”很明顯,肖總打算投降了。在邵北看向自己之后,肖白圖說:“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邵北低頭沉默了好半天,才點頭同意:“好吧,看起來我們真的要進行一場賭博。”賭投降之后,明朝人至少還保留一些理智,賭對方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面子從而……優待外賓,賭自己的運氣足夠好。“確切的說,這一切都要看馬士英……看看他到底是白癡還是蠢貨。”

“白癡……蠢貨?這有區別?”肖白圖疑惑地問。

“當然有。”邵北皺著眉頭說:“如果馬士英是個白癡,他會立刻宰了我們,然后我想我們的人也許會因此發動一場局部戰爭,為我們討回公道;如果馬士英是個蠢貨,他不但會放過我們,還會與我們合作,然后被全天下乃至自己一黨的士紳指責,從而眾叛親離……”

“我能說什么?但愿馬士英是個蠢貨。”肖白圖戲謔一笑,而后跳下墻頭,整了整衣服:“好吧,我去跟明朝人談談。”

“等等。”邵北拉住肖白圖:“這事兒是因我而起,理應我去跟他們談。”

“這沒什么區別。”肖白圖笑道:“早死一刻鐘跟晚死一刻鐘沒什么區別。”肖白圖拉開邵北的手:“而且我這人是個急性子,要死要活的還是來個痛快的好,多等一刻鐘簡直就是活受罪。”沖著邵北微微一笑,肖白圖高舉著雙手跨出中院:“我是澳洲使團副使肖白圖,我沒攜帶任何武器。”

重復著上述的話語,肖白圖一邊朝院外走去,一邊還緩慢地轉圈,用以示意自己的確沒帶武器。等到了院門口,那早已喊得口干舌燥的小校,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親自上前一把揪住肖白圖,扭頭撒丫子就跑。

小校拉著肖白圖出了院門,緊跟著便高喊一聲:“綁了”

兩名士兵立刻沖上來,拿著繩索扭著胳膊將肖白圖五花大綁。而那名小校,更是摸著肖白圖的身側,想要找出隱藏的武器。

“誒?說多少遍了,沒帶武器,真沒帶……你別撓,癢癢。”

不理肖白圖的嘻皮笑臉,小校徑直跑到溫弼蒽面前:“將軍,這廝是來談判的,沒有武器。”

“恩。”溫弼蒽點了下頭,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肖白圖:“兀那番賊,還談個鳥,速速叫人放下武器,否則……”

“閉嘴”肖白圖笑嘻嘻地說:“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叫你們的首輔馬士英來。至不濟,把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叫來。耽誤了兩國邦交,你擔待不起。”

“你……”溫弼蒽臉色慍紅,舉起巴掌就要抽過去。

“且慢。”正這功夫,身后傳來一聲有些嘶啞的男音。說話的人披著斗篷,內里一身紅袍,五十開外的年紀,鬢角略略斑白,正是當朝首輔馬士英。在其身旁,還陪著鴻臚寺少卿高夢箕。

得,肖白圖點名要找的倆人來齊了。

“有話便直說吧。”馬士英盯著肖白圖說。

見肖白圖不認識馬士英,一旁的高夢箕趕忙道:“這位便是當朝首輔,大學士馬士英馬閣老。還不快……額。”高夢箕本想說‘跪下見禮’來著,可轉念一想又不對。這生番做下這等事兒,就差跟大明開戰了,怎會跟馬士英行禮?

“您就是馬士英?”肖白圖好奇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老頭是清癯了一些,倒也沒尖嘴猴腮。下頜一綹山羊胡,整個人看上去倒是像坐堂的郎中。深吸一口氣,肖白圖說:“好吧,馬大人。本人謹代表澳洲共和國政府,向貴國提出嚴正抗議。我們很難相信四個小時之內連續發生兩起針對澳洲使團的行兇事件會是意外事件。您看到了,這些身份不明的暴徒深夜沖進澳洲使團駐地,顯然是不打算留一個活口。因此,我有理由懷疑這完全是一場針對澳洲人的陰謀。我要求貴國政府必須嚴肅處理此事,給與澳洲共和國一個滿意的交代。否則,我們澳洲保留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又是一通有些饒舌的話語。旁邊的高夢箕怕馬士英聽不懂,趕忙附耳過去:“大人,這姓肖的是在威脅。說我大明若是不嚴懲兇手,他們就自己打過來……”

馬士英擺擺手,示意明白了。沉吟了一下,說:“敢問,貴方死傷幾人?”

“沒有。”肖白圖回答的很干脆。

“沒有?”馬士英冷笑一聲,指著周遭遍地的尸體:“可我大明死傷無數,這又怎么算?”

肖白圖笑了起來:“馬士英閣下,我請問您一下,如果一群強盜闖入了你的家里,結果卻因為您武藝高強而大部分死在您的劍下。按照大明律,這該怎么算?”

馬士英瞇著眼睛,好半晌才說:“經過如何,還有待調查,怎可聽爾等一面之詞。”

“哈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首輔閣下,您親眼瞧見了現場,沒錯,就是這兒。”肖白圖掃視一周:“您覺著,一群手持利器的暴徒沖進來,難道是想上門做客的?”在馬士英想要繼續說什么之前,肖白圖搶白道:“好吧,我覺著我們必須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再糾結于這個問題已經毫無意義,事實真相就擺在眼前……首輔閣下,能容我與您單獨談談么?你瞧,我現在很安全,根本不可能暴起將您挾持。”肖白圖掙了掙繩子。

馬士英皺著眉頭盯著肖白圖,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點什么。最終卻一無所獲。考慮了片刻,馬士英背著手朝轎子走去:“把他押過來。”

“大人,要不要留兩個身手好的……”

馬士英擺了擺手,拒絕了溫弼蒽的建議。片刻的功夫,馬士英與肖白圖一前一后坐進了轎子里。馬士英深吸一口氣:“有什么話就說吧,左右都是我馬家的人,絕不會傳出去。”

“你確定?”肖白圖東張西望了一下,而后說:“好吧,那我就直說了。首輔閣下,事實經過如何,相信您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哪怕朱國弼是您的黨羽……別這么看著我,朱國弼已經把什么都交代了。我要說的是,我們澳洲可以忘掉某些不愉快的事兒,只要您做出合適的處置。然后,作為回報,我們會送給你一樣夢寐以求的東西……足以改變您自己乃至明朝的困局。”

聽著這話,馬士英微微笑了起來,帶著一種不屑。而在肖白圖下一句話之后,馬士英態度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4
281時局如棋



馬士英略有些渾濁的眸子瞪大了,陡然炯炯地看著他對面背負著雙手的肖白圖,似乎想確認方才那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肖白圖那淡淡的笑意中,有自信,有從容,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看了半晌,沉寂了半晌,馬士英依舊沒拿準主意。政治人物,一言一行都要謹小慎微,就更別提這種足以影響政治生命的重要決斷了。他在思索,在考量,評估著利益得失。

可不論他怎么想,也不可能現在就拿出主意了。

又沉思了半晌,馬士英從袖口里抽出一個精致的炭火爐,外頭包著厚厚的棉布,輕笑一聲:“肖副使,以后如何自然是以后的事。當下,老夫只有一個要求。”

“請講。”

“放下武器……”

沒等馬士英說完,肖白圖已經大笑著連連搖頭:“這不可能首輔閣下,你我都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我一開始就說,建議我們開誠布公地說……您覺著,要是我們沒了武器,還能在這南京城里保存自身么?除非首輔閣下打算把我們全都扔進監獄。”

“那倒不至于……爾等安全的事,自然有朝廷負責。”

“說句老實話——”肖白圖咂咂嘴:“——鑒于明朝現今的混亂狀況,我們對明朝的公信力很沒有信心。”

“那就沒辦法了。”馬士英好似無所謂地說:“今日若不將爾等繳械,老夫何以掩天下悠悠之口?”他盯著肖白圖,輕描淡寫地說:“肖副使不如回去與正使商量一下。今日之困局,唯有擱置爭議,放下武器。爾等要相信,我大明還是有公道的。”

肖白圖越聽越不對味,怎么感覺眼前的大明首輔馬士英跟后世的官僚沒什么區別?就連語氣都差不多但他也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甭說馬士英了,就算蛤蟆天子親口說放過澳洲人,第二天那幫東林君子準保鬧翻天。

現在所糾結的不過是一個面子上的問題,而且他們早晚都得放下武器。惹了這么檔子事兒,死了好些個人,要不拿出個姿態來,那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好吧,我會跟邵正使商量。”

馬士英如同老狐貍一般笑了起來:“肖副使速去,不管成與不成,老夫都會在一炷香之后派人進去。”

說完,馬士英輕敲了敲轎門。兩個護衛立刻挑開簾子,將馬士英與肖白圖攙下來。

“松綁。”一聲吩咐,一名護衛提著牛耳尖刀上來,三兩下將肖白圖松綁。

馬士英沖著肖白圖一拱手:“請”而后招呼道:“溫弼蒽”

溫弼蒽抖著一身甲葉子嘩啦啦作響,三兩步跑過來單膝跪在地上,垂首抱拳:“卑職在”

“點香一炷香之后,你帶人進去。若澳洲人上繳武器,爾等不可傷其分毫”

“卑職得令”

肖白圖呲牙一笑。馬士英這老狐貍,話里話外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了。那留出的半截話,意思是要是自己一方老老實實的也就罷了,如若不然,絕對管殺不管埋啊。沖著馬士英點點頭,肖白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回院子里。

一把拉過肖白圖,上下打量了一番,邵北笑著說:“你真幸運,看起來明朝人多少還保留了一些理智。”說著,他拍了拍肖白圖的臂膀。

后者吹了聲口哨:“我早就說了,去年的霉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然后他將腦袋湊近:“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雖然我已經厭倦了這個游戲,不過為了配合你……好吧,先聽壞消息。”

“你為什么不先聽好消息?”奇怪地看了邵北一眼,肖白圖說:“壞消息是,經過本人與明朝官僚的斡旋。明朝人承諾保護我們的安全,但我們必須要放下武器,并且配合明朝人進行一系列的調查。”

“也就是說……明朝人要把我們統統丟盡監獄?”邵北疑惑地說。

“我表述的有問題……因為你打亂了我的節奏。”肖白圖撓了撓頭:“確切的說,在我們交出武器之后,我們還會留在這個院子。然后外人別想進來,我們也別想出去。”

“圈禁?”這似乎是滿清的習俗……

“沒錯,圈禁。”

邵北點了點頭。這完全在他的預想當中。雖然明朝人有禮遇外賓的傳統,可僅僅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心理罷了。遠遠沒到奴顏屈膝的地步,明末與清末,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末世……有那么一會兒,邵北甚至在想,如果現在換成是清末,又會是一番什么情景?保不齊在自己一方展示強大武力之后,‘老佛爺’一怒之下就得把惹了自己的家伙抄家滅族,甭管對錯在誰

搖搖頭,將胡思亂想從腦子中趕走,邵北問:“那好消息呢?”

肖白圖得意地笑起來:“好消息是……”他刻意賣了半天的關子,直到意識到一炷香的時間可能并不太長,他才說:“我剛才談判的對象是馬士英,所以在他沒改變主意之前,我們就是安全的。并且……”

“你將我的計劃中的誘餌丟出去了?”邵北迫不及待地問道,見肖白圖點頭之后,他又問:“對方什么反應?”

“馬士英是一個老狐貍,狡猾程度遠遠超過老吳。所以,他還算淡然。”說著,肖白圖朝外頭看了看,然后問身旁的人:“有誰能告訴我一炷香到底是多久么?因為馬士英說了,只給我們一炷香的考慮時間,時間一到官兵就會進來。”

他正說話的光景,只見外頭人頭攢動,一幫子明軍穿過狹窄的門洞,而后在兩側列陣。前排舉著高高的盾牌,后頭有舉著鳥銃的,墻頭更是站著不少的弓箭手。

“看起來時間到了。”肖白圖咂咂嘴,然后看向邵北:“你覺著我們是放下武器投降,還是拼死一搏?”

“我們有的選么?”邵北攤攤手:“起碼我還沒活夠。”嘆息一聲,他沖著所有人喊道:“所有人,放下武器。所有武器毛遠,列隊集合。”

埋伏在各處的士兵慢悠悠地走出來,而后極不情愿地將手中心愛的武器仍在地上。步槍、狙擊槍、散彈槍,還有不少的手槍。有年輕的小伙子,緊緊攥著槍桿,好一通咬牙切齒,這才輕輕地將步槍戳在地上,而后倒退著進入隊伍。

邵北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能做的我們都做了,而且我們做的很好如果我們運氣足夠好,我會親自向決策組遞交申請,為每一個人都申請一枚勛章。”沖著大多數人依舊神情倔強的士兵點點頭,邵北轉過身,與肖白圖并排,低聲說道:“以前我們總是當棋手,現在卻只能當一枚棋子。”

“知道我怎么想么?”肖白圖說:“把良心留給自己,把命運交給上帝”瞥了邵北一眼:“放心,我依舊是唯物主義者,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甲葉聲陣陣,明軍緩緩推進,停在十步開外。一身甲胄的溫弼蒽越眾而出,隨手撿起一支步槍,掂量了一下:“還算識時務……你們就是用這燒火棍殺人的?”

“我勸你最好小心放下。”肖白圖毫不客氣地說:“弄壞了……你賠不起”

溫弼蒽不屑地瞥了肖白圖一眼,點了幾個人:“將這些燒火棍給馬閣老送過去。其他人,給我搜”

“得令”

一聲齊整的答應,上來十來個士兵,抱著各式武器小跑著出去了。分出來百十號人,挑著火把燈籠,將小小的院落搜了個底朝天。而更多的士兵,則謹慎地將澳洲人圍在了院子當中……外頭的尸體說明了一切,天知道這些澳洲人還有沒有什么殺手锏。

邵北與肖白圖迎著雪花戳在院子里,就瞧著一幫子明軍跟那兒抄家……還真是抄家啊。但凡是有抽屜的一律打開,打不開的直接用兵器撬開,什么鍋碗瓢盆的,全都扔在地上。沒一會兒的功夫,這不大的院子,除了房子沒倒之外,已經破敗一片。

更別提那些明軍順手牽羊了。當然,大件物什明軍不敢明目張膽的拿,可那些小件的這幫子人就沒那么客氣了。拿起來往懷里一揣,而后一個個臃腫著身體挪了出來。

瞧著有個明軍懷里鼓鼓囊囊,人沒到一股劣質香水味兒撲面而來,最可氣的是這廝還沖著自己咧嘴笑。肖白圖這個氣啊“他的,等這檔子事兒過去了,老子一定要拉清單。吃了老子的給老子吐出來,拿了老子的給老子送回來”

邵北:“……”

與此同時,院落之外。馬士英站在一堆武器旁邊,抄起一件左輪手槍來回比劃著。內閣首輔刻下再不復古井不波的架勢,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武器。他還特意叫了一名懂火器的小校過來品評。

那小校急得抓耳撓腮,這會兒腦門子上全是汗,好半天才哭喪著臉說:“閣老……小的,小的實在不知如何使用。”

“恩?”

“閣老恕罪,閣老息怒。不怪小的,實在是,這些火器小的都沒見過啊。”

士英點點頭,然后擺擺手。那小校立刻屁滾尿流地跑了。

待那小校走遠了,馬士英負手而立:“嚴放”

“老爺”一個四十出頭的管家哈著腰定在馬士英身后。

隨手一指地上的武器:“這朝廷里,可有精熟火器的?”

管家嚴放沉吟了一下,低聲在馬士英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他?”馬士英疑惑了一下,隨即苦笑道:“也罷,便將地上的火器,每樣擇兩件選送過去。”

“老爺,這會兒都二更天了。且那人素來仇視老爺,小的貿貿然去,豈不是會被亂棍打出來?”

馬士英搖頭笑道:“斷然不會。我猜,那人說不得還要留你吃夜宵哩。嚴放,你好生盯著,待其研究透徹,立刻回報。”

“是。”

自古京城多怪事。但凡是京城,作為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乃至信息中心,消息傳遞的速度總是遠超其他地方。鴻臚寺出了這么檔子事兒,又是開槍又是爆炸的,還死了百多號人。這么大的動靜,怎么可能瞞得住?

小民百姓的,可能要不了第二天就會知曉一二。而那些掌握實權的權貴,抑或正在謀劃著掌握實權的家伙,鼻子比狗還要靈鴻臚寺的事兒剛剛處置完畢,已經有有心人將這條消息傳到了幾乎每一個關心此事的人耳朵里。

南京城的一角。已是二更天,可小樓的頂層依舊燈火通明。窗子上映著兩個剪影,依稀辨認出是一男一女,正手執棋子對弈著。

啪的一聲,棋子落下。一副棋局,正殺到難分難解、如火如荼的時刻。盤面上兩條大龍翻滾著絞殺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四角卻落子寥寥。

手執黑子的錢謙益皺著眉頭,舉棋不定。他明明是領先著一手,卻偏偏好似已經輸了的樣子,異常愁苦。而在他對面,則是一俏佳人。只是這女子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錢謙益身上,好似下棋是可有可無的事一般。

好半天,錢謙益將棋子緩緩落下,而后長出一口氣:“不服老不行啊……”

“牧齋……”那俏佳人關切地說了一嘴。

錢謙益擺擺手:“如今我錢某人,在士林之中名譽盡毀。外界紛傳,說我錢某人是接了夫人之力,才搭上這禮部尚書之職。”

那女子正是錢謙益的小妾柳如是。但見柳如是微笑著寬慰道:“外界如何說,便讓其說去。燕雀怎知鴻鵠之志?如今朝局動蕩,馬、阮二人如日中天,刻下自當隱忍一二。待相公來日趁勢除此二人,但看外界又如何分說?”

“你呀……”錢謙益笑著點了點柳如是。

正這個光景,外頭急吼吼跑進來一個下人,附耳在錢謙益耳邊說了一些什么。錢謙益頓時雙目閃過興奮的神采,騰的一下站起身:“此事當真?”

“老爺,千真萬確小人親眼所見。”

“好,好,好”錢謙益踱著步子連道了三聲好。而后猛地一拍巴掌:“此番便是扳不倒,也要卸掉其一條臂膀”。.。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5
“炮二平五。”

    “馬八進七。”

    “馬八進七。”

    “炮二平五。”

    肖白圖開始皺眉,然後瞪著邵北呲牙說︰“你大爺的邵北,你就不能換個開局?接下來你是不是又玩兒連環馬?”

    “怎麼下是我的自由。”邵北頭也不抬,只是悶著頭在桌子一角寫著什麼。

    感覺自討沒趣的肖白圖把棋盤一劃拉︰“不下了”說著,氣哼哼抄起桌子上的大閘蟹,叩開蓋子一通猛吃。

    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禮拜。邵北與肖白圖,乃至整個澳洲使團的人等,全部困在這不大的三進小院當中。外頭站著二百多號明軍,但凡是里頭人早晨遛彎溜達到門口,總會有明軍將兵器橫過來︰“回去”

    明朝的建築工人,讓邵北與肖白圖見識了什麼叫明朝速度破敗的院牆與大門,外加凹凸不平的前院戰場,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便恢復如初。不但如此,這幫建築工人還將院牆加高了不老少。現在這高度,縱然是會兩下子飛檐走壁的,不借助外物也根本就爬不上去。

    而每天早晨,總會有一個小官僚帶著一幫雜役,將一天的飯食送過來。既不多,也不少,將將夠所有人等一天所需。送的菜色,雞鴨魚肉什麼都有,隔三差五更是送一些新鮮蔬菜以及螃蟹、蝦子之類的。而生怕這幫澳洲人不會做,人家還特意派了個廚子。

    據說這位掌勺的師傅,從前可是混北京城的,還差一點成了御廚。煎炒烹炸樣樣精通,猶擅處理生鮮。按說這伙食待遇,在所有朝貢的使團當中,絕對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可就有一樣,不許出門

    不但如此,邵北與肖白圖等人更是與外界完全的隔絕了起來。整天繞著不大的院子轉圈,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兒,一概不知。一天兩天還好,一干人等還能找找事兒自得其樂。可這時間一長,急脾氣的人就受不了了。而我們的肖總,恰恰就是一個急脾氣。

    吱嘍一口黃酒,嘴里還咂著蟹肉,肖白圖開始沒話找話︰“誒?我說,你猜猜外頭怎麼樣了?”

    “你就不能安靜一些麼?”邵北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這是你今天早晨第六次問了。”

    “可你一次都沒回答。”肖白圖堅持道。

    “但你昨天問了最少六十次。平均每小時四次,如果你不需要睡覺,這一數字估計會翻倍。”

    “有那麼多?”肖白圖笑了,而後撓撓頭說︰“這都一個禮拜了,是死是活的,倒是給個準信啊。這明朝的辦事效率,可真夠可以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官僚主義害死人啊。”

    “也許我們該慶幸。”邵北嘟囔了一嘴。

    然後立刻被肖白圖听到了。“慶幸?”他扔了吃了一半的蟹子,搬著椅子湊過來︰“這麼說來,我們不用死了?”

    “好吧。”邵北郁悶地丟下了筆,瞅著肖白圖說︰“我只說一次,別問我為什麼,自己去思考。我說……既然足足一個禮拜了我們還活得好好的,那就表示我們死不了了。”

    “為什麼?”肖白圖果然追問了一嘴。

    邵北擺擺手,隨即開始埋頭繼續寫著什麼。肖白圖好奇地湊近了一瞧,卻發現是一份數據表格——一份明碼標價,將各種參數寫得明明白白的武器報價表。“你小子太自負了吧?你敢肯定馬士英一定會買賬?”

    與此同時,整個南京城卻與肖白圖的猜想相去甚遠。不但沒有鬧騰的熱火朝天,反倒是一派死水微瀾的架勢。

    當然,這麼大的事兒,猛烈的爆炸聲更是傳得整個南京城都听到了,想隱瞞是不可能了。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鴻臚寺左近發生的械斗,不出意外地,第二天一早便傳了個滿城風雨。

    也是托了那些別有用心者的福,事情發生的始末,居然原原本本地呈現在市井百姓乃至讀書人面前。茶館酒肆當中,自然是物議一片。

    “……嘿幾位是沒瞧見啊,那澳洲人個頂個的身手高強。保國公領著的都是百戰老兵,這一搭手就發現不對了。十來個兵丁,愣是打不過人家澳洲人一個愣頭青。眼瞅著落了下風,保國公一跺腳︰‘抄家伙’,二百多人,紛紛抽出隨身的家伙,上好的鑌鐵長刀,吹毛利刃。那些澳洲人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動了真章,這幫澳洲人也來了火氣。大頭領呼喝一聲,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幾個听熱鬧的問。

    “好家伙”說閑話的一拍大腿︰“感情這幫澳洲人都在海外仙山修煉過,個頂個的都會掌心雷啊。右手巴掌一亮,大吼一聲‘開’只听砰的一聲,一仗開外的壯漢愣是倒飛出去七八步,落在地上早已死絕了。那澳洲的兩個當家更是了不得,掌心雷使起來得心應手,也不用念咒,巴掌一亮,一道雷光過去。幾位,那天晚上的霹靂聲都听到了吧?我跟幾位說,當時我就在對面樹上,眼瞅著一道掌心雷過去,七八個兵丁尸骨不存。再看地上,那坑得有兩仗來長,一仗來深。”

    听熱鬧的倒吸一口冷氣︰“這麼說來,豈不是沒人能制住這澳洲蠻夷了?”

    說閑話的吧嗒一口茶,笑著道︰“俗話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當時馬閣老剛巧從宮里頭出來,抬頭一瞧,烏雲遮月,但覺西北方陰風陣陣,必是有妖人施法……”

    “不是你先等會兒,怎麼馬閣老什麼時候會法術了?”

    “你懂什麼?那叫深藏不露”說閑話的瞥了較真的听眾一眼,而後繼續說︰“人家馬閣老早年可是在龍虎山修行過。便是龍虎山的掌門,見了馬閣老的面也得畢恭畢敬叫一聲師叔。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馬閣老掐指一算,必是澳洲人作祟,當即一甩袖子,騰雲駕霧轉瞬便到了當場。眼瞅保國公危在旦夕,馬閣老喝一聲‘賊子休得猖狂’,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過去,當即就破了澳洲人的法術。”

    “啊?合著馬閣老的血跟黑狗血一個作用啊。”

    傳閑話的︰“……”

    就如同往常一樣,什麼事兒到了老百姓嘴里,往往就變得……更富傳奇浪漫色彩?當然,起初絕不是這番光景。剛開始,南京城里傳得風風雨雨,有人跳著腳罵蕞爾小邦,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更多的人則拍手稱快,那個只知道欺負老實人的保國公朱國弼,總算踢到了鐵板上不但沒把人家澳洲人怎麼樣,還讓人家給打成了重傷,如今還躺在家里生死不知。

    可不過一天的光景,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便瘋傳起來。有說錯在澳洲人的,有說保國公朱國弼眼紅人家澳洲人財寶的,更有甚者,干脆就說兩幫人是為了秦淮一絕的卞賽賽而爭風吃醋打起來了。謠言就是如此,同樣的事件,各種各樣的版本,而且一個個都是有鼻子有眼,傳來傳去老百姓根本就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到了最後,往往是哪個最離譜,哪個最曲折最富戲劇性,老百姓就相信哪個。

    到了今天,茶館酒肆當中,說書先生的嘴里已經多了一個戲碼︰《馬閣老獨戰澳洲群雄》。而那些還算能明辨是非的學子們,有的叫囂著要向朝廷請願,嚴懲肇事的澳洲人。這完全是一種包庇的心理……保國公至不濟也是自己人,澳洲人可是徹底的海外蠻夷。出了這種事,當然錯在蠻夷身上。

    而另一部分跟東林黨有染的家伙,則鼓動著要嚴懲朱國弼。這幫家伙援引了幾日前錢謙益在朝堂上的原話︰“喪心病狂如斯,至友邦人士,莫名驚詫”

    可正當兩幫人摩拳擦掌打算斗法呢,一條消息轉瞬間傳遍了大街小巷︰“河南巡撫越其杰奏報,說是當地有個婦人,自稱是弘光帝當“德昌王”時的妃子童氏,據說在明末戰亂中與王爺離失,現已經派重兵護送入南京。”

    恩?這可是大事兒話說今上不是吵吵因為沒有原配,所以才大張旗鼓地四處選妃麼?這下好了,把這位原配送過去,皇帝老子不就沒話可說了麼?

    沒等大家伙把這消息消化呢,到了下午,有一條石破天驚的消息傳來︰“鴻臚寺少卿奏報,稱其家人穆虎南下逃難之際,路遇一人內衣有龍紋,自稱其是當朝皇太子”

    一听這消息,整個南京城乃至整個大明朝都炸開了所有人等,物議紛紛。擁護的、反對的、看熱鬧的,大家伙吵成一鍋粥。事情到了現在,再沒人說澳洲人如何如何了,一個禮拜之前的那檔子大事兒,就仿佛沒發生一般。

    外界沸沸揚揚,京城的一角,大學士馬士英的府邸,卻是一片寧靜祥和。

    大雪之後初晴,難得的一個暖和天。當朝首輔馬士英就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時而提子落棋,時而對著滿園美景贊嘆幾句。在他對面,一個白衣翩翩美少年正蹙著眉頭對著棋局發愁。好半晌才落下一子。若仔細打量,便會發現這少年過于……秀氣了。

    “投子認負。”少年對著馬士英一抱拳︰“首輔大人棋力愈發凌厲,小子不及。”

    馬士英沒好氣地點著那少年說︰“你這丫頭,又作怪。終日打扮得跟個假小子一般,方才怕是又溜出府去了吧?”

    那少……女微嗔地吐了吐舌頭,而後笑著道︰“爺爺不知,今日南京城內好生熱鬧。茶肆酒樓,市井里坊到處熱議著童妃與北來太子,真如您所說,澳洲人之事反倒無人搭理了。”

    “對付東林黨,老夫有的是主意。”馬士英不屑地笑著說︰“那幫自命君子的家伙,只會盯著這些事兒。想要他們不搗亂,簡單丟出跟骨頭,保證他們會啃得什麼都不剩。”

    少女嬌笑起來︰“爺爺竟把東林黨比作惡狗?”

    “老夫已經高看他們了。”說著,馬士英嘆息了一聲︰“東林黨人,不過是一群蒼蠅,也就惡心惡心人罷了。而朱國弼……”

    老馬最近遇到了難事兒——窩里斗相比起只會惡心人的東林黨,老馬與自己手下人的分裂,無疑更為要命。

    朱國弼可是老馬的鐵桿死黨,出了這麼檔子事兒,都不用朱國弼自己吵吵什麼,底下一幫人等紛紛跳出來要嚴懲澳洲人。可無一例外的,全都被老馬的太極推手擋了回去。底下人拿不定心思,搞不清楚老馬在想什麼。緊跟著阮大鋮氣哼哼地跑了過來,指著老馬的鼻子罵了一通。愣說其是白眼狼。

    鬧得最後,馬士英與阮大鋮不歡而散。到了現在,馬士英與阮大鋮的同盟已經出現了些許裂痕,而所有人等,包括馬士英眼前的孫女,誰都搞不清楚他馬士英到底怎麼個打算

    “爺爺,您到底是怎麼個打算?”少女好奇地盯著馬士英。

    馬士英微笑不語。少女猜測道︰“莫非,這些澳洲人比保國公還要重要?定是如此,否則爺爺怎會遲疑。”

    “鬼丫頭,哪有個女子該有的樣子”

    少女對此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幽怨地說︰“只恨不是男兒身。”

    說完這句,少女原本以為又會遭來馬士英的一通斥責,沒想到,馬士英反倒認同地點了點頭︰“若三娘是男兒身,便是我從這朝中退下了,馬家也不至于破敗。你幾個伯父與你父親,都……”

    正這個光景,小院的拱門轉進來一個人影,馬士英隨即收了話語。待瞧清楚來人是誰,馬士英整個人居然站了起來。

    “如何?”

    熬得滿眼都是紅血絲的嚴放帶著笑意長出一口氣,一揖到地︰“幸不辱命宋大人已經搞清楚那些澳洲武器運作法門。教習幾名軍士實地操練了一番,嘖嘖老爺,威力巨大啊”

    馬士英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我便說,四十人打二百人,一人不傷,反倒打死了一百四十多號。此定然是武器之功……宋大人現在何處?”

    “大校場。”

    馬士英抬腿就走︰“走,咱們去大校場瞧瞧去”

    他身後的少女眸子亂轉,立刻追了上去︰“爺爺,我也去如何?”。.。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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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圖依著門楣磕著瓜子,抬眼瞧了外頭景色,回頭瞥了一眼邵北說︰“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啊。我說,咱們得有兩年多沒見著下雪了吧?”這純粹是廢話,不論是澳洲還是呂宋,地理位置已經決定了那地方不可能下雪。如果下了,那一定是某部好來塢災難片變成了現實。

    里頭,邵北依舊在伏案疾書,事兒停下來咬著筆頭思索著什麼。仿佛沒听見肖白圖的話一般,只是自顧自地做著功課。

    肖白圖討了個沒趣,但肖總絕對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三十秒之後,他又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你跟荊華分開小三個月了……算起來,你倆單獨待在一起攏共有倆月沒?真邪門了,倆人天南地北的,就這樣還能結婚?”

    “感情的事,我不需要對八婆解釋什麼。”邵北低聲嘟囔了一嘴。

    見邵北搭茬,肖白圖來了精神︰“誒?說真的,那天那位卞賽賽模樣還真不錯。算不得大美女,但絕對是超級耐看型。而且最主要的是人家有才。”

    “所以呢?”

    “所以?你小子就一點都沒動心?那可是秦淮八艷啊”

    一個有意思的假設,邵北停下來思索了一下,腦子里立刻浮現出自己與某位古裝美女之間的……婚姻生活。平素相敬如賓,然後除了床上那麼點事兒似乎真的就沒話可談了。你看,古代美女肯定不懂現代知識,而大部分的穿越眾小伙子古文造詣都很爛。而且絕大多數繁體字都不怎麼會寫。

    這樣的倆人湊活在一起,除了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繁殖下一代,還有哪一點像夫妻?對著這麼一個妻子……或者一群,新鮮感一過,邵北絕對會發瘋。

    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邵北不理會肖白圖,繼續埋首文案。

    沒過一會兒,肖白圖又開腔了︰“听說書呆子林有德跟大導演楊蕭走得挺近乎?我記得林有德那廝可是出了名的蘿莉控……”

    邵北深吸一口氣,放下蘸筆,扭過身子看著肖白圖︰“好吧,你到底要說什麼。別繞彎子了,我時間很寶貴。”

    肖白圖嘿嘿笑著,三兩步躥過來,拉了把椅子就坐在邵北對面︰“這不憋得難受嘛。你說說,明朝人這會兒正干嘛呢?既然不殺咱們,那什麼時候放咱們出去啊?”末了這廝又加了一句︰“你對卞賽賽沒企圖,兄弟我可是較著勁呢。我還就不信了,咱哥們文武雙全的,還搞不定一個古代小丫頭”

    三句話不理本性,對此邵北只是翻了翻白眼。說肖白圖這廝從前是個痴情種子……這麼詭異的變化,誰信啊

    “那我們不妨換位思考一下。”邵北深吸了一口氣說︰“七天之前的那場事件,想要隱瞞是根本隱瞞不住的。動靜太大,看到的人太多。所以,東林黨最遲也會在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而東林黨的君子們肯定會很振奮,因為出事的是馬士英的鐵桿支持者外加盟友保國公朱國弼。最近一段時間一直節節敗退的東林黨,肯定會借機進行反攻。他們一定會糾集起來,在朝堂上輪番施壓……恩,落井下石。而值得慶幸的是,東林黨人絕對不會理會我們澳洲人怎麼樣,他們只會認準了要朱國弼的老命。所以,他們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倒霉的朱國弼身上。”

    “哇哦,我們應該對東林黨說一聲謝謝麼?”肖白圖笑著說。

    “如果你想。”邵北揮了揮手,而後繼續說︰“然後我們的主攻目標馬士英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晚上的時間,足夠他調查很多東西了。比如我們澳洲在海外到底是個什麼位置,綜合國力如何,行事方法又是如何。我們的盟友,不論是葡萄牙人還是荷蘭人,背後肯定不會說我們好話。所以,流傳到馬士英耳朵里的,很可能都是負面消息。比如睚眥必報,比如蠻不講理。但他們肯定會強調,那就是澳洲武力的強大。”

    “這是個好消息。”肖白圖接嘴道︰“馬士英听到的描述,澳洲就好比一個獲得了強大武器的、正處于叛逆期的青少年,沾火就著。所以,馬士英必須得小心謹慎地處理我們……因為老小子生怕惹毛了澳洲,回頭我們澳洲真帶著大軍打到南京。”

    “沒錯。就是這樣一個拿著強大武器的叛逆期青少年……”邵北咂咂嘴,好似在品味這個短句,而後評價道︰“很有意思的形容。”

    而事實上在外界看來,澳洲的確就是這麼個形象。先是一言不發地就把盤踞在呂宋的西班牙人給滅了,沒過兩個月,艦隊北上,直接用武力威脅叩開了日本閉鎖的門戶。而與此同時,澳洲的勢力正在不斷地蠶食著呂宋南部的甦祿王國。

    在打菲律賓期間,先是聯合了土著,等打完了,立馬翻臉。種種行徑表明,正處于擴張初期的澳洲,在國家性格上的確極其不穩定。最要命的是澳洲如今主政的都是少壯派,哪怕老吳也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往下瞧,王鐵錘不到四十,邵北等人更是不到三十。這麼一幫中青年組成的政權,必然是激進而充滿暴力因素的。

    搖搖頭,將發散的思維收回來。邵北繼續說︰“而朱國弼是馬士英一黨的,從本心來講,馬士英本打算要保住朱國弼……雖然這很難。但馬士英現在不得不考慮到我們的威懾力,考慮得罪澳洲之後可能引發的後果。如果沒有那場武器展示,我相信馬士英絕對會和稀泥。一邊保住朱國弼,一邊把我們禮送出境,從此斷絕往來。”

    “武器展示?”肖白圖隨即恍然︰“哦,你說那天那場小戰斗啊。”現在看來,那的確是一場武器展示。四十人打二百多,一個人沒傷,宰了對方一多半。要命的是對方可都是老于戰陣的士兵,連個照面都沒打就見了閻王。哪怕馬士英再沒腦子也知道,這戰斗打成這樣,完全是武器代差的緣故。

    嘴角微微撇起,邵北微笑著說︰“如果我是馬士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到手的武器,全部交給專業人士去鑒定、分析。火器大家徐光啟是沒了,可工部那些格物的匠師還在。摸索一番,總會知道這武器怎麼用。然後找個地方,實地演示一番……”

    ……

    大校場。

    “見過馬閣老。”說話的人濃眉大眼,中等身材,瞅年紀已經奔六十了。

    馬士英趕忙上去虛扶一把,笑道︰“長庚兄怎地如此客套?”

    那濃眉大眼的小老頭,便是一代格物大家,寫了《天工開物》的宋應星。火器大師徐光啟沒了,連帶其的徒子徒孫,全部消失于戰亂當中。馬士英也是病急亂投醫,正好想起宋應星正在南京,此人精于格物。想來研究幾件火器還是手到擒來的。

    不出所料,足足過了七天,宋應星總算是把澳洲人的火器研究明白了。

    宋應星對馬士英可沒什麼好感,受東林黨鼓動的輿論影響,他已經先入為主地把馬士英看做了閹黨余孽。是以干脆起身,也不廢話︰“這些火器十分精良,想來不是大明之物。宋某也是花費數天,才搞清楚了如何操弄。馬閣老想必也是來瞧此物威力吧?那便一起瞧瞧吧。”說著,沖著身前兩個軍士一點頭。

    兩名軍士立刻從桌子上抄起火槍,嘩啦啦做作一番,隨即示意準備完畢。

    宋應星一指遠處的靶子︰“馬閣老請看。”

    只見遠處離著倆穿著明軍盔甲的稻草人,瞧著起碼百步開外。只听‘砰砰’之聲連綿不絕,數息的功夫,兩名軍士操弄著M1644,依然開了十來槍。

    馬士英有些近視,還沒瞧明白怎麼回事。他身旁的三娘眼尖,立刻低聲贊道︰“打中了”

    何止是打中了?片刻之後,四個士兵抬著靶子過來了,馬士英瞧著鎧甲上的彈孔倒吸了一口冷氣。上好精鐵的鎧甲,百步開外,說打穿就打穿還不止如此卸下鎧甲一瞧,只見稻草人里頭已經亂成了一團。那子彈穿過鎧甲之後,在稻草人身體里一通亂轉,愣是將繃緊的稻草攪成了一鍋粥

    “厲害”

    宋應星在一旁平靜地點點頭,頂著一對熊貓眼道︰“此物實地測了一番,便是四百步外,也可擊中斃命。只是眼力所限,通常之人無法打中那麼遠罷了……不過有一物便是六百步也能打到。”說著,宋應星疲憊地沖著一名軍士揮揮手。

    後者會意,抄起一桿狙擊槍。夾在矮牆上,透過瞄準鏡瞄了好半晌,這才扣動扳機。只是打完了,那軍士只撓頭,臉紅脖子粗地說失手了。反復幾輪,直到第六次這家伙才興奮地一抱拳︰“幸不辱命。”

    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一名軍士扛著一個箭靶跑了回來。馬士英看了半晌才發現,箭靶最外圍,有一塊小小的孔洞。不用說了,這便是彈子擊中的位置。

    “此物甚好”馬士英立刻興奮起來。也不用這把帶著千里眼的火銃,便是尋常的火銃,有那麼幾千人,列成陣勢,便是千軍萬馬也過不來啊

    方才馬士英細心看了,那倆軍士動作雖然生疏,但擊發速度已然不得了。若是用的熟練了,只會更快。射程遠、射速高、精度高,如此火銃,組成一支大軍,便用沐公爺所創的三段射擊之法,連綿不絕。別說是人了,便是飛鳥也別想過來。

    只要有這麼一支大軍,別說什麼自保了,便是光復故土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接下來,左輪手槍、散彈槍以及轉輪步槍的超高射速,更是讓馬士英贊嘆不已。一開始馬士英還琢磨著要不要為這麼一支臆想中的軍隊安排護衛,現在一瞧,完全不用了。尤其是那大粗鐵管子的散彈槍,**起來連綿不絕。真要是打近戰,便是十倍之敵也甭想靠近

    贊嘆完了武器,馬士英心里頭長出一口氣。幸好沒莽撞行事這些武器已經說明了一切,人家澳洲人,的確有狂妄的本錢這麼想來,那個姓肖的家伙說的,也許不是戲言?

    ……

    鴻臚寺,澳洲使團駐地。

    “我堅信,我們的武器一定會讓馬士英大開眼界。”邵北戲謔著說。

    “這一點毫無疑問。”肖白圖附和道︰“然後老馬肯定會慎重考慮我……我們提出的建議。”

    “不。你不能把馬士英當成傻子,更不能把明朝人當成傻子。”邵北搖頭否決道︰“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國家的領導人,而後突然得到了一件外星人的武器,你首先會想到什麼?”

    “仿造”

    “沒錯,就是仿造。”邵北笑著說︰“所以,馬士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想辦法仿造。然後他會發現,這事兒不比大明恢復故土容易多少。”

    ……

    大校場。

    馬士英婆娑著冰涼的步槍,沉吟半晌,而後試探著問︰“長庚兄。此物的確為國之利器,想來若有此物,我大明恢復河山指日可待啊。不知……長庚兄可否仿制?”

    宋應星痛苦地擺了擺手︰“馬閣老,勸您別琢磨了。”他搶過步槍指著其道︰“且不說做工能否達標,便是這幾樣的材質,老夫便是見都沒見過先說此物——”他指著橡膠墊︰“非金非木,全靠此物閉鎖槍膛。沒了此物,這槍不會比鳥銃強多少。再說這彈丸,前面的鉛彈還好說,可內里的藥費乃至後頭的小銅片……這是如何構成啊?老夫怎麼也想不通如何不用火鐮便能點燃藥粉……”

    “長庚兄的意思是說,此物仿造……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格物大家下了決絕的判斷。

    ……

    鴻臚寺,澳洲使團駐地。

    “然後呢?”

    “然後?”邵北說︰“在四處踫壁之後,馬士英發現不可能仿造。這個時候,我們的機會就會來了。馬士英在權衡利益得失之後,只要他不是傻子,就會私下里與我們進行一次秘密的會談。如果一切不出問題,我想我們會達成所有目標。”

    ……

    大校場之外。

    告別了宋應星等人,馬士英坐在轎子里,閉著眼一陣沉思。猛然間,他抬起頭,問對面自己的孫女︰“三娘……”

    不待其開口,三娘已經笑著道︰“想必爺爺已經有了決斷……一個只會拖後腿的家伙,哪有大明郭子儀來得爽快?”

    “大明郭子儀?”復述了一句,馬士英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大明郭子儀也罷,再曬上那些澳洲人兩日,老夫便與他們談上一談又何妨”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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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個問題。”肖白圖撓著頭說︰“假設馬士英如同我們預想的一樣,接受我們提出的條件……那他會不會造反?”他掰著手指頭說︰“香港、東莞等地的租界,乃至各個口岸開放之後征收的稅款,會讓他掌握一筆不小的財源;在此之前我們又送了他一支軍隊,也許不用多久,老小子就會來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有趣的假設。”邵北思索了一下說︰“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

    “什麼?”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邵北笑著說︰“不論是黃巢還是洪秀全,最後都可恥的失敗了。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你的意思是說,儒學體制下的文人,沒有造反成功的可能?”肖白圖疑惑著問。

    邵北攤了攤手︰“歷史已經說明一切了,而且我認為馬士英不會成為例外。”頓了頓,待肖白圖接受自己的觀點,邵北繼續說︰“所以,極大的可能是,馬士英會夢想著成為另一個郭子儀。”就如同清末的李鴻章一般,掌握著北洋這個龐然大物,一心想的是如何維護殘破的‘大清’皇朝,進而干脆寫下了‘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覓封侯’的詩句。

    清末是思想大踫撞的時代,民族覺醒與國家意識正逐漸被人們所接受。處在那個時代的李鴻章都沒想著自立為王,那身處明末的馬士英可能會自立為王麼?而且平心而論,老李的能耐可比老馬強多了。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但我們跟老朱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而且我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反感皇帝的存在……”眼楮盯著肖白圖,半晌︰“所以,你的這個假設毫無意義。”

    “我就是隨便說說。”肖白圖無所謂地揚了揚手。“我只是擔心馬士英會超出我們的預計……”

    “超出?”邵北重復了一句,而後笑了起來︰“哈,好大的笑話”他細數著︰“如果說我們提供給他的是一支可以復制的部隊,馬士英或許會依靠明朝龐大的人力基礎,逐漸擺脫對我們的依賴。但現在的問題是,你覺著大明能做出拉膛線的合格槍管啊,還是能搞出來火帽?”

    機械加工方面不好說,明朝的工匠只要有趁手的工具,甚至沒有,有些技藝高超的工匠總會做出超水平的杰作。但化工……這玩意別說是明朝人了,就算是文藝復興的歐洲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搞清楚火帽的化學結構。這年頭,歐洲還在沉迷于煉金術,化學的概念不過剛剛啟蒙而已。

    別說只給對方物件讓其仿制,就算明擺著告訴其化學方程式,對方也只會瞪大了牛眼一通茫然

    科學技術這東西,都是在一定基礎上才可以進行仿制。代差過大,連火帽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明白,拿什麼仿制?當然,武器全部依賴澳洲進口,肯定會讓明朝人寢食難安,然後會有一大批有志之士開始研究格物。沒準過個十年八年的,明朝人會仿造出……前裝燧發槍?但到了那個時候,也許澳洲人早就用覆銅定裝彈了。

    回到原本的問題,因為明朝人搞不清楚火帽與火棉的成分,所以在他們搞清楚之前只能從澳洲購買彈藥……這等于說是澳洲完全卡住了明朝的但要供給熱兵器作戰,不同于以往的戰爭形勢,打的就是後勤。如今後勤當中最重要的彈藥卡在澳洲人手里,不論是馬士英本身還是整個大明朝,如何能脫離澳洲的控制與影響?

    只要惹澳洲人一個不高興,明朝人前頭正跟韃子打得熱鬧呢,澳洲一封電報過去,受限于產能,從今兒開始彈藥供給暫停……明朝人就地就得崩潰賠禮道歉,誰惹的事兒處置誰。哪個政治家叫囂澳洲威脅論,從此告別政壇。親澳派的政客充斥整個明朝政府,付出一定的利益之後,澳中關系進一步升溫……

    瞧,問題很簡單。

    “今天也許是我們求著明朝人買我們的武器,到了明天,嘗到甜頭的明朝人就得哭著喊著問我們買武器。馬士英脫離掌控?不可能”

    “說得也是……”肖白圖呢喃著點了點頭,而後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問︰“我怎麼覺著,按照你的主意,到了最後全大明的老百姓都得恨咱們呢?一提起澳洲,男女老幼統統咬牙切齒……嘶”

    “我以為你已經有了這個覺悟。”邵北戲謔地說著︰“一百四十六人,你覺著里頭有幾個道德聖人?也許有那麼兩三個,但絕對不是大多數。所以,老吳當初才會提出這個目標︰阻擊滿清南下。從大多數人的利益出發,阻止清朝出現在中國,這是大家伙的歷史責任感……但也就僅此而已了。等滅了韃子,到時候你覺著還有多少人想著將大明朝帶入現代社會?”

    一個提問之後,邵北不容對方喘息,緊跟著問︰“就比如肖總你,你樂于花費時間、精力、金錢最後還可能賠上自己的名聲,去玩兒一個不可以讀檔且大多數人冷眼旁觀的國家崛起游戲麼?”

    肖白圖呲牙一笑︰“你不如殺了我。老子跟伊藤博文有差距,只想著醉臥美人膝,至于醒了,還不夠游山玩水的呢。”

    “那你覺著誰比你傻麼?”

    肖白圖拍案而起︰“你大爺的邵北,怎麼說著說著就埋汰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躲開肖白圖拍過來的巴掌,邵北繼續說︰“我們當中,不缺乏熱血青年。也許會有那麼二三十號人踏上這邊土地,滿懷憧憬地為之奮斗。但過多的挫折之後,我想大多數人會慢慢退出。最終能剩下來的……天知道能有幾個。所以,你不得不佩服老吳那個官僚。人家從一開始就摸透了大多數人的心理,所以才制定了這麼一個目標。”說起老吳,每一個熟悉他或者不熟悉他的人都會想起一個字眼︰官僚。引申著想下去,諸如老狐狸、老油條之類接踵而至。吳家國同志在官場浸yin多年,深悉和稀泥之道。

    “所以我們是我們,明朝是明朝。我們通過這種側面操控來為自己謀利,這很正常。至于明朝的百姓——”邵北不屑地笑起來︰“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輪到草民做主了?”

    “你嚇到我了,邵北。”肖白圖雙手撐著桌子,認真地說︰“我認為你與荊華的關系,已經嚴重影響了你的思維方式。”

    “屁股決定腦袋。”邵北一句話將對方的感嘆堵死。

    後者琢磨半晌,驚奇地問︰“那……假如你是奴隸主,你丫肯定支持奴隸制了?”

    “你的假設毫無意義。”邵北嘆了口氣,然後不再搭理對方,而後繼續整理著快要完成的表格。

    的確是毫無意義的假設。首先,邵北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他懂得什麼樣的社會形勢會發揮最優的生產力,從而為自己帶來更多的財富。奴隸制?這東西也就暫時用來對那些平均智商低于七十五,並且還處在石器時代的土著……如果土著智商足夠高,邵北絕對會樂翻天,然後通通將其送入工廠。

    談話進入了死胡同,然後整個房間安靜下來。今天的對話,讓肖白圖感到有些……震撼。不知不覺當中,自己還是那個自己,而損友邵北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時空,適應了現在的角色。肖白圖開始思索,他是不是也該朝前看了?裹足不前吃老本做個混是等死的米蟲?平素說笑也就罷了,這樣的日子過上一年就會讓人沉底沉淪。

    好半天,肖白圖突然開口說︰“我記得你之前一直鼓動我入股黑水來著,股權轉讓書呢?”

    “問這個干什麼?”

    肖白圖走到櫃子前,將邵北的手提包一通翻弄,翻出那份股權轉讓書,而後痛快地寫下了自己的大名︰“我加入。”

    談話終結,日子歸于平淡……這麼說並不恰當。因為當天晚上的時候,梁二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嚷嚷著讓邵北與肖白圖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跑路。因為這家伙晚上在院子里遛彎的時候,听到門口的明軍在討論著究竟是把他們砍頭還是車裂……

    听到這一消息,不論是肖白圖還是邵北,倆人都渾沒當回事肖白圖這廝一副老神在在的德行,只說是空穴來風不足為信。而邵北則更干脆,直接下了判斷︰“色厲內荏”

    兩個人的出發點有些區別。肖白圖是覺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如此,莫不如消停待著。擔驚受怕有什麼用?而邵北則判斷,這是馬士英使的小計謀而已。其目的不過是增壓,從而在未來的談判中為他馬士英謀取先機。

    兩位主管渾不在意,下頭眾人倒是松了口氣。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邵先生與肖先生倆大人物都不在意,他們這些小人物又何必在意?

    不得不說,邵北這家伙在失算了一次之後,又恢復了狗頭軍師的本色。還真如他所預料的一般,這的的確確是對方使的手段。但始作俑者卻不是馬士英。

    “你是說……那些澳洲人依舊如常?”馬府,馬士英坐在偏廳里詢問著。在其背後,恢復女裝的三娘輕輕為自己的爺爺吹著肩膀。馬士英問話的光景,三娘那雙鳳目緊緊盯著下頭稟告的嚴放,臉上掛著滿含期許的神情。只是這種期許,轉瞬就變成了失望與氣惱。

    管家嚴放作揖道︰“回老爺,一切如常。那姓肖的今日中午,甚至跟守門的兵丁探討著……腦袋掉了,這人還能明白多久。”

    馬士英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後的三娘惱怒地白了自己爺爺一眼,而後有些氣苦地道︰“任你千般計謀,踫到了傻大膽也是無用。”

    “三丫頭,輸了就是輸了。”馬士英呷了一口香茗,拍著三娘的手道︰“那些澳洲人,可不是什麼傻大膽。恐怕你這手段一使出來,人家就看穿了。”

    見孫女還想要出什麼主意,馬士英揮了揮手︰“算了,這種事情上,小聰明毫無益處。而且……”他嘆了口氣︰“你爺爺我也沒那麼多時間了。嚴放”

    “老爺。”

    “明兒晚上,趁著天黑,將澳洲人請過來。注意,千萬不要讓外人見到。”

    “老爺放心。”

    馬士英這兩天,頗有些焦頭爛額的感覺。‘童妃’與‘太子’兩根骨頭扔了出去,東林黨倒是抱著骨頭不放,朝堂之上為這爭執不休。馬士英干脆來了個作壁上觀,只是由著東林黨與自己漸行漸遠的盟友阮大鋮唇槍舌劍地爭論著。有最要命的是,甭管起初討論的是什麼國事,繞來繞去,總會被東林黨拐到這兩件事兒上。

    他馬士英想要爬橋望水流,可有人不樂意了。大胖子朱由菘見天發脾氣,這兩天連滿是**的戲折子都不看了。每天都把馬士英叫進去,讓他給拿個主意。

    雖說他馬士英算是獨攬朝政,朱由菘也就算了人形印章以及造糞機器。但起碼人家還是皇帝皇帝老子的難事兒,他怎能不管?

    另一方面,朱國弼一條老命算是保住了。這家伙可沒消停,先是讓自己家里人鬧,而後干脆讓人抬著自己堵住他馬士英,一通發飆。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嚴懲澳洲凶徒。

    方方面面的壓力之下,再硬抗下去,馬士英怕這事兒就得不可收拾。到了那個時候,可真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瞅著管家嚴放下去安排了,馬士英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這些澳洲人,似乎是有備而來。此番磋商,怕是甚難……甚難啊。”就算是談妥了,依舊有一堆麻煩事——如何搞定自己黨派內部的紛爭?這事兒,實在不好操作。

    在馬士英嘆息的光景,他身後的三娘正滴溜溜地亂轉著眼珠子。顯然,這丫頭又有了什麼鬼主意。。.。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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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策門外,十里長亭。

    鄭森翻身下馬,攬過四叔鄭鴻逵胯下戰馬的韁繩,緩緩朝著長亭走去。“四叔,不妨歇息一下再行趕路。”

    “也好。”鄭鴻逵答應一聲,而後只是含笑看著自己佷子為自己牽著韁繩。大哥鄭芝龍終日忙于各類事務,打小都是鄭鴻逵帶著鄭森玩兒。眼瞅著自己佷子從光屁股小屁孩如今成了儒雅的青年,而且對自己恭敬有加,他鄭鴻逵心里頭滿是欣慰。

    翻身下馬,在叔佷二人之前,早有兵士拿著抹布將長亭草草打掃了一番。進了長亭,鄭鴻逵四下掃視一番。但見冬日昏黃,周遭一派粉妝素裹之色。微微眯著眼楮,鄭鴻逵道︰“這都眼瞅要進臘月了,此一去,怕是年後你我叔佷二人才有相見之日。”

    鄭森應了一聲︰“鎮江地處要害,正是兵凶戰危之地,還請四叔萬事小心。”

    鄭鴻逵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四叔而立之人,還需你絮叨?倒是你,只身一人身處南京,萬事都要靠自己。平素連個朋友都沒有,便是有了難處也無從張口。”瞧著鄭森要反駁,鄭鴻逵嗤笑一聲︰“罷罷罷,不提也罷,你總有你的道理。但記住你四叔的話,既不能與那些澳洲人走得太近,也不可過于疏遠。”

    “佷兒記下了。”

    瞧著鄭森滿臉不耐煩的神色,鄭鴻逵嘆息一聲,解釋道︰“也不知在澳洲一年半,那些澳洲人到底對你施了甚麼法術,好好的秀才變成了這般模樣。你在澳洲如何,便是在廣州如何都無所謂,而今身處帝都,萬事都要小心謹慎。那些澳洲人行事乖張,而今士林坊間風評如何?你與澳洲人過于密切,豈不是遭人嫉恨?”

    “嫉恨?”鄭森很奇怪,自己四叔怎麼用了這麼一個詞兒。

    鄭鴻逵撇著嘴說︰“你四叔總是虛長你幾歲,論及錦繡文章,我不如你。可論及洞悉人心,你卻是差了老大一截。有些時候,那些人之所以詆毀你‘賣國”完全是因為那些人賣國無門。從而因妒生恨”

    如果肖白圖與邵北在這兒,听到鄭鴻逵這麼一番說辭,一準會錯愕半晌。然後旁敲側擊地詢問對方,兄弟是從哪一年穿過來的?

    “任你謹小慎微,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你大權在握,那些人最多扇扇陰風,可但凡你失勢了,這些人保準跳出來落井下石。這南京,可是地地道道的是非之地。且如今亂象已現,若有機會,你還是下到地方的好。別想著你從澳洲人哪兒學來的那套理論而今天下大亂,有兵有糧便是王。盛世居廟堂,亂世處地方。”瞧著鄭森皺著眉有些不耐,鄭鴻逵沉吟了一下,又說︰“我知道你一心想著扶危定難,可混跡在這南京城,你能有什麼能耐扶危定難?不過是書生意氣。眼下正是好機會,一旦澳洲人說的事變成真,你統帥一旅新軍,到了那個時候,一展抱負豈不痛快?”

    “四叔說的是。”鄭森唯唯諾諾地應著,可語氣里透著勉強。

    眼瞅如此,鄭鴻逵只得長嘆一聲。搜索讀看看)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鄭森都听不進去了。他就納了悶了,那些澳洲人到底施了什麼妖法,怎麼好端端的讓自個佷子變了一個人?若非詢問了過往一些瑣屑小事,對方一一對答如流,鄭鴻逵真懷疑澳洲人玩兒了一手偷梁換柱。

    甩甩袖子,鄭鴻逵從衣袖里抽出一個信封︰“不得偷看。”

    “這是……”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可偏偏表皮什麼都沒寫。

    “給那些澳洲人的信。”鄭鴻逵輕笑了一下說︰“本想著還替對方引見馬閣老。可今早听到消息,說是鴻臚寺那些圍著澳洲人的大軍已經撤了。想來,澳洲人肯定與馬閣老見過了。可我們也不能白忙活”這陣子,鄭鴻逵依托著北鎮撫司的便利,好一通造謠。市井坊間流傳關于那天澳洲人的事兒,到了如今已經分化為童話版、神話版、通俗演義版等等,十幾個版本。這里頭有馬士英的授意,可流言之所以傳得這麼離譜,大部分的功勞都是鄭鴻逵的。否則,恐怕現在士林坊間對于澳洲人可就不只是沒好話那麼簡單了。

    輿論,有的時候可以成為一種足以影響政府決策的武器。有句話不是說得好麼,民意不可違……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政客們在操弄民意。

    “澳洲人對你頗有寄望。”鄭鴻逵奇怪地咂咂嘴,他搞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那麼看重鄭森……難道只是因為自己佷子接受他們那一套理論?搖了搖頭繼續說︰“加上這封信,相信澳洲人會履行諾言。”抬頭瞧了瞧天色︰“時辰不早了,我這便走了。”說著,巴掌用力地拍在了鄭森的肩膀上。而後幾步走過去,翻身上馬。

    鄭森捏著信封,趕忙追上來︰“佷兒再送四叔一程。”

    “你我二人還需如此虛情假意?”鄭鴻逵笑罵了一聲,策馬揚鞭,引著一眾軍士飛奔上了官道。片刻之後,消失在官道盡頭。

    “鴻臚寺之圍撤了?”鄭森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好個四叔,瞞我整整半日,害我好一陣擔心。”說著,急吼吼地翻身上馬,直奔神策門而去。

    ……

    圍困鴻臚寺澳洲使團駐地外明軍撤了

    今兒一大早,梁二如同往常一般早起遛彎。又按照慣例,這廝企圖再與守門的倆明軍逗會兒悶子……這七天,梁二這家伙見天早晨打開大門,站在門檻里頭,一只腳懸空在門外頭,而後用言語調笑著倆郁悶的明軍。你不是不讓邁出一步麼?老子的腳就懸空著,你能把我怎麼著?

    可今兒梁二打開大門一瞧,先是錯愕地擦了擦眼楮,確認自己沒看錯,趕忙往回跑。砸開了邵北與肖白圖的門,嚷嚷著明軍撤圍了。

    睡眼惺忪的二人確認了消息,肖白圖還急吼吼跑出去看了一群,回來之後倆人相視而笑。果不其然,從前種種不過是對方的色厲內荏罷了。既然小手段不管用,對方隨行就明擺著告訴澳洲人,撤圍,咱準備談判吧。

    憋在院子里足足一個禮拜,肖白圖早就快瘋了。明軍甫一撤圍,這廝便拉著邵北大清早的出門……吃了頓早餐。當然,若非秦淮河這個點正是歇業的時候,肖總保不齊就得急匆匆趕到秦淮河,去會一會越發想念的卞賽賽……雖然人家姑娘根本就沒記住肖總這麼個大活人。

    二人吃飽喝足,往回走的功夫,做慣了海賊的梁二抽空附耳低語了一嘴︰“二位先生,身後有尾巴。”梁二從前可是個海賊,平素進城都是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听八方。在大明朝,海賊逮到可沒什麼好下場。是以,這家伙反跟蹤的經驗極高。

    “尾巴?”邵北回頭掃了一眼,倒是沒看出什麼。不過轉念一想,馬士英怎麼可能那麼徹底,門口連個兵丁都不留。就不怕自己放對方鴿子,抽空逃跑了?很顯然,對方來了個內緊外松,明面上撤了兵丁,暗里地很可能用了錦衣衛之類的暗哨。

    這也是人之常情,換了自己是馬士英,肯定也得這麼干。

    不過話說回來,邵北與肖白圖只不過是頭一撥過來打前站的。若是一切順利,之後還得有第二波、第三波。到時候間諜頭子陳御手下那批人肯定會混到南京城來,錦衣衛與軍統斗法?還真是期待啊。

    想到這兒,邵北輕笑起來︰“隨他們跟著吧。”

    一听身後可能有錦衣衛,肖白圖來了精神。這廝以前酷愛各種充滿文學創作色彩的‘諜戰大片”當即也不回去了。拉著邵北就在這南京城里頭亂轉。踫到小吃,就來一份,見到什麼東西稀奇,就買上兩樣。這一轉就是一大天。依著肖總的意思,晚上還要去一趟秦淮河,只是在邵北一通威脅之下,肖總這才怏怏作罷。

    待回了鴻臚寺的住所,底下人報告說,早晨的時候,那位參將徐世程來了一趟。緊跟著中午的時候那位鄭森也來了,二人都是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後道別,說是明日再來造訪。

    鄭森能來一點都不稀奇,若是這小子不來,那這一年半的親澳軍閥養成計劃可就真白搭了。可稀奇的是,徐世程這廝怎麼也來了?而且鼻子比誰都靈,還是頭一個來的。

    正納悶的光景,外頭來報,說是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來了一個人,態度挺橫,只說要見能管事的……能真正做主的。問對方是誰,對方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邵北與肖白圖對視一眼,心道,來了不用說了,這一準是馬士英派來的。藏頭露尾,又是天黑才來,這說明馬士英此番是打算試探啊。

    “你去還是我去?”邵北問道。

    肖白圖擺擺手︰“這事兒還得你來。雖然不想承認,可關鍵時刻你小子比我冷靜得多。”

    點點頭,邵北提起自己的文件包,抬腿就走。

    到了外邊,嚴放一抱拳,還沒等其來個開場白,直接被邵北打斷了︰“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找我來做什麼。所以,我覺著我們沒必要浪費口水。”說著,他徑直上了馬車。

    這倒是省事了,只是瞧著邵北的樣子,嚴放怎麼看怎麼覺著不爽。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平素誰見了嚴放不是客客氣氣的?怎麼這澳洲人就這麼狂妄?

    呆了那麼一小會兒,嚴放一招手,兩個家丁上去,將馬車窗子門簾,用厚厚的棉簾子遮擋起來。外頭看不見里頭,里頭更別想往外頭瞧。隨即一聲令下,馬車徐徐而行。

    這輛半點標志都沒有的馬車,就在這偌大的南京城里頭亂轉。忽東忽西,時南時北。足足轉悠了一個多時辰,好像確定後頭沒有尾巴之後,這才停了下來。

    待在黑暗里一個多時辰的邵北,甫一下馬車,微微眯了下眼。門口挑著兩個大號燈籠,居然有些晃眼。適應了一下,這才瞧見,那燈籠上寫的赫然是‘孫府’二字。恩?怎麼不是馬府?邵北隨即恍然,八成是馬士英這家伙怕樹大招風,索性另找了地方約見自己。

    跟在嚴放之後,進了府邸,七扭八拐,進了一間廳堂。嚴放只說讓邵北稍帶,隨即退下了。

    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四下打量,但見四壁上掛著好些書畫。對于山水畫以及書法沒研究的邵北,也只能瞧著感覺不錯……就跟後世印刷制品差不多。

    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小丫鬟端著托盤上來,送來了一碗香茗。

    “謝謝。”邵北道謝一聲,端起來就喝。喝了兩口,卻發現那小丫鬟沒走,就戳在旁邊,正瞪大了眼楮瞅著自己。瞧見自己望過去,那丫鬟立刻裝作眼神看向別處。

    邵北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只是我們的風俗。這不代表我是和尚。”冷幽默的話語,逗得那小丫鬟捂嘴輕笑起來。正這個光景,外頭腳步聲響起。小丫鬟趕忙板著臉站好,邵北也慢慢起了身。

    轉過屏風,進來一個微微駝背,年近六旬的老者。面孔清 ,一雙類似關公的丹鳳眼。頭上也沒帶帽子,露出斑白的鬢角。負著手,只是一身常服。刻下正打量著站起身的邵北。

    出于對年長者的禮貌,邵北微微彎腰點頭︰“首輔閣下,我們終于見面了。”

    “你便是邵正使?”馬士英輕笑著︰“倒是年經得緊。”伸手一指,示意邵北坐下,而後馬士英徑直走到主位落座。

    馬士英一招手,身後跟著的嚴放立刻捧著一個盒子走近。打開盒子,馬士英將一支m1644雙手捧來出來,仔細端詳一番,贊嘆著說︰“此物倒是精巧啊。”

    “當然。澳洲軍工產品,有著跨時代的優勢。”邵北不失時機地推銷著︰“相信首輔閣下已經了解這支步槍的性能了。而我在這里可以負責任的說,我們的火炮,跟步槍是一個水準的。”

    馬士英只是‘恩’了一聲,而後不發一言。

    屋子內的沉寂讓邵北有些窒息,而後他決定先發制人︰“首輔閣下,我覺著我們沒必要兜圈子了。就如同我的搭檔所說,我們完全有能力送給您一支裝配先進武器,足以打敗所有敵人的軍隊。前提是,我們需要某些交換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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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閣下,你我都清楚大明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搜索讀看看)說不好听點,如果短期內這種內憂外患的窘境再不改觀,我認為大明很可能就此覆滅。”頓了頓,似乎讓對方消化自己的信息,邵北繼續說著︰“我們澳洲很清楚首輔閣下需要的是什麼,作為同種同源的友邦,我們澳洲很樂意在一定範圍內,支持首輔閣下實現大明的復興。”

    邵北一步步地誘導著馬士英,也在搶佔著談話的主導權。穿越兩年半,經歷了種種,邵北的某些方面正在不停地變化著。概括起來,他正從一個合格的參謀,走向一個合格的決策者。當然,現在沒到而立之年的邵北,依舊有些稚嫩。會在話語中顯得有些過于強勢,從而讓人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勢,放在老于世故的馬士英眼里,則是一種稚嫩的表現。

    大明首輔閣下輕笑了兩聲︰“邵……”他似乎拿不準該怎麼稱呼邵北。

    “部長。鄙人舔為澳洲外交部部長。”邵北立刻給自己封了個官兒。“相當于貴國的鴻臚寺卿與禮部尚書。”左右馬士英也不會跨過重重海洋去中南本土求證,將自己擺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有助于跟馬士英平等對話。

    “哦……”馬士英拉長了音︰“是邵部長?”笑了兩下,馬士英呷了一口茶,這才淡然地說︰“听邵部長的意思,似乎澳洲與我大明頗有淵源?”

    “同是炎黃子孫。”邵北斟酌著語句,而後將那一套前宋遺民的說辭簡略地說了出來。一個很好的招牌,完全可以堵住明朝士大夫們的嘴。澳洲是前宋所立,論起來,明朝還得稱澳洲為兄。

    “前宋遺民。”馬士英輕微地皺起了眉頭。

    一直留心對方神色的邵北,立刻補充道︰“請首輔閣下放心,我們澳洲絕無重新染指大陸的意圖。我們只是不想大陸重蹈覆轍。”

    冠冕堂皇的說辭,但作為政治人物,馬士英是一百個不信。所謂無利不起早,澳洲人會那麼好心,無償地支援明朝,只為了做好人好事?

    對方戲謔的神色,讓邵北立刻意識到,他有些太急于求成了。他索性閉嘴,專心地喝起茶來。屋子內靜謐了好半晌,直到邵北穩定心緒,理清了思路,這才重新開口︰“當然,作為交換,我們澳洲希望獲得讓我們滿意的收益。”

    這才像樣,這才是一場談判。與那些滿口大義的東林黨不同,身處大明首輔這個位置,馬士英早就清楚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利益交錯的世界。而他作為大明首輔,更多的時候則是在平衡各方利益。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做到,將各個利益階層平衡了,那大明沒準還真就中興了。

    只是現在,焦頭爛額的馬士英,對于平衡利益這種事實在沒了信心。所以他開始考慮從另一方面著手……用暴力,強制平衡。雖然這表示後期的反彈會很大,但起碼可以在短時間內維持住大明朝不滅亡。究竟是不是飲鴆止渴,現在誰也說不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放下茶碗,馬士英良久才說︰“邵部長且說說看。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

    邵北同樣笑了︰“不忙。還是先听听首輔閣下的需求再說。”

    而馬士英一張口報出的數字,遠遠超過了邵北的預期︰“這種火銃——”馬士英指著m1644說︰“——我要六千支。”

    六千支……好大的手筆邵北開始振奮起來,馬士英購買的越多,就意味著阻擋滿清南下的軍隊越多,意味著討價還價的余地越大。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這種短的——”他指著散彈槍說︰“一千支。”這就是七千支了,算上後勤之類的,馬士英要組建一個師?

    “另外,听聞貴國也出售火炮?”

    “當然。”邵北不失時機地推銷著︰“我們澳洲制造的火炮,是世界上最好的。沒有之一”隨著中南軍工產業逐步走上正軌,用來練手的拿破侖前裝炮倒是造了不少,可裝配到軍隊里的少的可憐。不論是陸軍還是海軍,這幫人胃口叼著呢。大家伙都一門心思盯著後裝線膛炮,那前裝炮還真沒人看得上眼。

    可就算是前裝的拿破侖,其性能參數,也遠遠優于這個時代的同口徑火炮了。又為重要的是,發射藥采用的是單基火藥,擊發用的火帽,這就保證了彈藥供給完全控制在澳洲手里。這玩意用來出售,再合適不過。

    然後邵北熟練地報出了一堆參數︰“120mm前裝火炮,射程兩千四百米,發射實心彈、散彈、葡萄彈以及開花彈。高精度、高射速,最重要的是,該火炮在雨天也可以正常使用……就如同您面前的槍械一樣。”

    “哦?”馬士英來了興趣。兩日前在大校場上,亂七八糟一堆測試都做了。就一樣,誰也沒抽風往那些槍械上澆水。按照明朝人的理解,水火不相容啊火藥沾了水還能著?那豈不是笑話?

    可偏偏,面前的邵北還真就說出了天方夜譚一般的話語。

    “首輔閣下並不知道這一性能?”

    馬士英老神在在地笑笑,也不言語。

    邵北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那麼……我可以現場展示一下麼?額……或者,您可以叫手下人嘗試一下。”

    “邵部長倒是個急性子。”馬士英沖著邵北身後的侍女點點頭,後者一個萬福,輕飄飄地出去了。半晌之後,領著一個壯碩的家丁走了進來。

    就當著馬士英與邵北的面,那侍女抄起溫熱的茶壺,將內中的茶水徑直澆在已經裝好子彈的步槍里。而後示意那家丁拿出去實驗。

    片刻之後,外頭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邵北嘴角立刻浮現出微笑︰“就如同我說的一樣,我們的武器雨天也同樣可以戰斗。”

    “不錯。”馬士英回答的很簡約。可大明首輔心里這陣已經是翻江倒海了。雨天可以戰斗這個年頭,別說是火銃了,便是弓箭雨天都得悠著點用。制作一張良弓,起碼耗時兩年。但凡是有點風吹雨淋,弓木變了形,那這張弓就得報廢。所以這個年頭打仗,對戰雙方都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那便是糟糕的天氣停戰。當然,正是這種預定俗稱的規矩,造就了一些經典的偷襲案例。

    而澳洲人的火銃,就不懼雨雪這意味著始終這種武器的軍隊,會多出無數的機會。比如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天氣里,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擊。利用武器上的優勢,在對方遠程武器幾乎全部報廢的情況下,肆無忌憚地推進著、擠壓著、消滅著對手。而對手只能亡命逃跑,毫無抵抗之力。

    想到這兒,馬士英看了看面前的邵北,心里長嘆一聲。幸虧沒對這幫澳洲人怎麼樣,否則對方報復起來,單單是選在梅雨季節發動攻擊,任大明有多少軍隊,在其面前都得土崩瓦解。

    隨即,馬士英斟酌著道︰“老夫倒是信邵部長所說,只是口說無憑……”

    “完全沒問題。”邵北笑著說︰“我們可以達成初步購買意向。到時候我們會將火炮運過來,待對方滿意之後再完成這筆交易。”

    “甚好。”馬士英琢磨了一下︰“那便定下八十門吧。”計劃中,這些火炮除了部分裝配給還沒組建的軍隊,大部分都用來安置在南京城頭。大明首都的安全,可是重中之重啊。

    “八十門火炮,六千支m1644,一千支散彈槍……”邵北復述著,而後從文件包里掏出一份報價單︰“這是我方的報價單,請首輔閣下過目。”

    在馬士英過目的光景,邵北慢慢地說著︰“鑒于大明與澳洲之間的兄弟友邦關系,我方會在此價格基礎上給予大明一定的折扣。m1644作價一百一十兩,配發兩百發彈藥;散彈槍作價一百六十兩,同樣配發兩百發彈藥;120mm火炮作價九千五百兩,配發兩個基數六十發彈藥……彈藥種類可供貴國自行選擇。這樣,總價一共是一百六十九萬兩。”

    在他說話的光景,上頭坐著的馬士英已經皺著眉頭有些坐立不安了。一百六十九萬兩……這還只是武器的價格。算上招募士兵的費用,訓練的費用,伙食乃至薪水,這麼一支軍隊,往少了說一年二百多萬兩白銀啊崇禎年間一年的稅收才多少?用國庫一半來打造一支萬人軍隊?這哪是打造軍隊啊,簡直就是燒錢

    “恕老夫直言,這個價格,我大明是斷然不能接受的。”貴……簡直是貴到離譜了

    “這樣,我可以做主抹去零頭,一百六十萬兩。首輔閣下看……”

    馬士英苦笑起來。抹去零頭?要是把前面的零頭抹去……那也差很多

    瞧著馬士英不搭話,邵北頓了頓,拋出了蓄謀已久的方案︰“這個價格,已經是我方能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不過……考慮到大明財政的糟糕狀況,貴方可以考慮另一種付款方式。比如,用某些東西作為抵押。”

    馬士英立刻警惕起來︰“邵部長莫非說用土地做抵押?”不待邵北答話,馬士英連連擺手︰“我大明祖訓在此,不割地、不賠款……老夫若是開了這個先河,怕是不出個把月,便得身敗名裂,千夫所指稱國賊。”

    邵北合上了公文包,輕笑起來︰“恕我直言,首輔閣下,您對我方的要求缺乏……根本性的認知。我們澳洲,對于大明的土地,半點興趣也沒有。”

    馬士英認真地看著邵北,見邵北同樣滿臉認真的神色,甚至帶著少許的不屑。他好奇起來︰“那你們到底要什麼做抵押?”一百六十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除了土地,什麼東西能值這個價錢?

    邵北豎起一根手指︰“首先,我們希望大明對澳洲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松江五地,作為通商口岸。準許澳洲人在此自由經商與居住。此五地的海關……也就是貴方的市舶司,由我方掌管。關稅的收入,將作為該借款的抵押。直到貴方將錢款全部還清之前,海關關稅以及關稅稅率,歸我方掌管。”

    “第二,我方希望租借香港島以及部分新安縣,作為我方商船往來大明的停泊地。租借地的租金,同樣列入還款範疇。在貴方沒有全部還清之前,每年從總欠款額度上減掉……”

    馬士英一听就炸了︰“邵部長是在跟老夫玩文字游戲麼?所謂租借,與割地何異?”

    “當然不一樣,因為這是有先例的。”邵北繼續微笑著︰“具體情況,請首輔閣下參考澳門的葡萄牙人。我們與葡萄牙人唯一的不同,只是租借的地方大了一點罷了。”

    馬士英沉默了,他開始思索著可能性。他相信邵北不是無的放矢,若是真有這個先例,這事兒倒是可以操作。朝堂之上遇到的阻力也會小很多。但現在他根本無法證實邵北所說的先例。他馬士英是堂堂的大明首輔,日理萬機,上哪兒知道澳門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這地名,他也是頭一回听聞。

    于是乎,馬士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開始詳細追問前一條的具體細則來。而在邵北與之細說的光景,那一直垂立在其身後的小丫鬟,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溜了出去。足足一頓飯的功夫,那小丫鬟才回來了。借著布茶的光景,隱蔽地遞給了馬士英一個二指寬的紙條。

    上頭一共就四個字︰‘確有其事’。

    看到這句話,馬士英松了口氣,開始爽朗起來︰“邵部長所說,倒不是完全不可行。只是這條件過于苛責……通商口岸過多,我看便定在兩個吧。而租借之事,老夫還要詳細與朝堂諸公商議一番。”

    這表示馬士英已經吐口了邵北暗地里緊緊握了握拳頭。

    “今日天色不早,且談到這里吧。邵部長可還有……”

    北站起身說︰“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關于我方派出的教官,薪酬理應由貴方支付。”

    “教官?”馬士英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大概理解了這個新奇的詞匯。隨即立刻連連擺手︰“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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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搜索“瘋狂看小說”獲取更多章節】”

    馬士英語氣決絕,只是三個字便把話頭說死了。他下首的邵北頓時緊張起來……教官,雖然不是此次出訪的核心計劃,但比較起來已經很重要了。

    澳洲的教官,會教導出澳洲式的軍隊,而後這支軍隊從軍官到士兵都充滿了親澳的傾向。毫無疑問,這一點正是邵北所看重的,同樣是決策組樂觀其成的。還不止如此,哪怕明軍是新組建的,哪怕裝配了澳洲先進的熱兵器,但沒有經過現代化的訓練根本無法實現現代化的組織度。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支明末的‘淮軍’罷了。

    歷史上的淮軍已經說明了一切,而很顯然的是,馬士英組建的軍隊所面臨的,要比清末淮軍面臨的情況還要復雜多變。假如真由著不懂軍事的馬士英瞎折騰,到頭來沒準這支新軍就會變成滿清嘴里的肉包子。用自己的武器去武裝注定的敵人?那太愚蠢了

    “首相閣下……”許是過于緊張的原因,邵北張口說出了一個此刻絕不該出現的詞匯。

    “首相?”馬士英琢磨著這個詞兒,然後撫須而笑。他如今可是內閣閣老,又是東閣大學士,算起來還真是一朝宰相。首相……大明第一宰相,這稱謂讓他很舒心。

    邵北無意于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只是兜售著自己的理論︰“首相閣下,我想您並沒有認識到教官的重要性。縱觀世界戰爭史,每一種新武器的發明,都會誕生一種新式的戰法。就比如春秋時期,列國打仗,都采用車戰。衡量國家國力的時候,也是用戰車數量的多少,這也就有了萬乘之國這個說法。而趙武靈公胡服騎射之後,騎兵取代了戰車,迅速成為戰場上的主角。哪怕到了現在,步兵依舊在騎兵面前處于下風。而我們的火器,同樣會改變戰爭方法。從訓練,到排兵布陣,乃至後勤補給,方方面面都是嶄新的。有了教官,大明的新軍會少走很多彎路。”

    而事實上,邵北的計劃遠不止如此。就如同那則寓言故事一般,客人牽著駱駝,要求自己與駱駝都進入主人的帳篷。過程曲折,但最終達到了目的。用通俗的話講,就是逐步蠶食性質的得寸進尺。

    當教官們抵達的時候,他們會慢慢的運作,逐漸的取得這支軍隊的領導權。就如同滿清時期的洋槍隊一般。這樣會更有效的抵抗滿清,同時進一步的擴大澳洲對南明的影響力。純屬空手套白狼的買賣,相信只要不是傻子,沒有人會拒絕。

    邵北說了這麼一大段,開始大口的呷著茶水。一杯接一杯,旁邊伺候的小丫鬟不停地為邵北斟茶。在邵北不注意的時候,小丫鬟仔細地打量著邵北的神色,在發現邵北脖子後些許的汗珠之後,小丫鬟果斷地沖上首沉吟著的馬士英搖了搖頭。

    仿佛會傳染一般,馬士英也開始搖頭,而後笑道︰“多謝邵部長的好意了。然則,火器戰法,我大明從洪武年間便一直英勇。沐國公所創三段射擊之法,便是尋常火器,也是連綿不絕,當面無一合之敵。若非氣候多變,闖賊、建奴怎會盤踞江北?”老頭說話傲氣十足,根本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

    雖然馬士英搞不清楚邵北為什麼這麼看重所謂的……教官,但既然邵北這麼急切,那馬士英就絕對不能讓對方得逞。明、澳兩方,只是初次接觸,雖說是同種同源……也正因為這條,馬士英才得加倍小心。天知道這幫前宋遺民會不會琢磨著在大明的土地上重新建立大宋

    “對此,我很遺憾,首輔閣下。”眼見著最後的努力化作烏有,邵北有些喪氣。“我重申澳洲的觀點,一支不熟悉新式戰爭的軍隊,很難想象能發揮出幾層應有的戰斗力。或許有機會,首輔閣下應該親自參觀一下我們澳洲的軍隊,相信您現在的觀點一定會有所改觀。”

    “若有機會,老夫定當親自一觀。”馬士英再次抬頭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恰巧一隊更夫從過。響亮的梆子聲告訴眾人,這會兒已經三更天了。馬士英恰到好處地打了個哈欠,就要起身送客。

    “首輔閣下,我還有另外一個建議。”

    “哦?”

    邵北毫無顧忌地說︰“我希望未來的新軍中,有一定數量的熟悉新式武器、新式戰法的軍官。虎門參將徐世程與國子監鄭森都很合適。前者與我們打過一仗,後者在澳洲留學過一段時間。”

    馬士英好奇起來︰“邵部長,似乎對新軍的事很是上心?”

    若有若無,輕飄飄意有所指的一句話頓時讓邵北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方才過于心急了。在大多數時候,急切都不是一件好事。而在初次談判中,更是極為愚蠢。邵北開始後悔,同時開始反思,自己還是過于稚嫩了。

    干笑兩聲,他開始琢磨如何挽回余地。

    “不止是上心。”邵北沒有反駁,而是順著馬士英的話往下說︰“我本人乃至背後的澳洲政府,極其關注大明的政治動態。我們樂于見到大明完成偉大的復興,從而一舉收復所有失地。”冠冕堂皇的說法,而就在馬士英滿臉不信、不屑地笑起來的時候,邵北加了一嘴︰“因為這事關澳洲自身的利益。”

    馬士英哈哈大笑起來︰“邵部長說笑了,我大明如何,與你澳洲何干?”

    “有很大的關系。”邵北認真地說著︰“我們對大明的土地半點興趣也沒有。事實上我們所控制的土地面積,是現在貴方的四倍到五倍。”算上整個澳洲、新西蘭、菲律賓乃至還沒有收入囊中的馬來西亞、印尼,這個數字比例只會繼續飆升。要知道南明所能控制的,不過是長江以南的幾個省份而已。

    仿佛為了證實自己的話,邵北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新版的地圖,頭也不回地遞給身後的小丫鬟。後者乖巧的接過去,轉瞬送到了馬士英手里。

    馬士英展開地圖,立刻找到了大明的位置。一片赤紅,表示著大明現在的領土。而在地圖的下方,則是連綿不絕的藍色,晃得馬士英一陣頭暈。只是從地圖上看,說澳洲比大明大上四五倍,還真沒夸張。

    “我們澳洲有豐富的自然資源,有巨大的工業能力,有時間首輔閣下可以去澳洲親眼瞧瞧,您會發現另一種社會文明。”農業文明的首相去參觀工業文明社會,那肯定是很有意思的事兒。只是不知道,未來假如馬士英與吳建國踫面,會不會有李鴻章踫到俾斯麥一般的說辭。

    “當我們的工廠足夠多的時候,國內的購買力,已經遠遠滿足不了我們自身的工業能力。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海外市場。而大明目前是我們重要的海外市場之一。”事實上是最為主要的市場。“為了保證我們自身的健康發展,我們樂于見到一個統一的、繁榮的大明。”

    又是一連串的新鮮詞匯,馬士英一言不發,努力消化著。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他似乎想明白了。這就跟嫖客上了青樓,老鴇子龜奴費盡心力保證客人安全是一個道理。要是客人出了事兒,以後沒人來了,那這青樓還敢開下去?

    當然,這個有些低俗的比喻他沒有說出口,只是自己一個人在那兒笑了一陣。而後對邵北說︰“老夫大約明了邵部長所說。”沉吟了一下,他將話題轉回來︰“徐世程與鄭森?老夫會考慮的。”

    沒答應,也沒拒絕。但對邵北來說,這已經足夠了。相信馬士英會詳細考量這兩個家伙,也許會出動錦衣衛將二者祖孫三代查個底朝天。至于用于不用,那就全靠他們的造化了。

    口頭約定已經達成,再談下去已經沒有必要。只是寒暄了三兩句話,邵北便起身告辭。

    明廳里只剩下了馬士英與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瞅著邵北的背影消失,幾步蹦蹦跳跳跑上來,一邊給馬士英捏著肩膀,一邊出言詢問︰“爺爺,那姓邵的所說,您可是信了?”沒錯,這小丫鬟便是馬士英那個機靈的孫女三娘。

    聞言,馬士英搖頭苦笑一番︰“信又何妨,不信又何妨?”他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你爺爺如今不過是在飲鴆止渴罷了。”宋應星乃至整個工部給了他一個沉重的打擊,別說槍械了,便是那些彈子都沒法防止如此一來,彈藥豈不是全都要依賴澳洲人?這等于是將軍隊的命脈交到了外人手中

    要是澳洲人講信義也就罷了,要是言而無信,干脆在前頭打仗正熱鬧的光景,斷絕子彈供應,整個大明朝就得抓瞎。到時候,還得低聲下氣地哀求。別看現在馬士英有些傲氣,真到了那時候,裝孫子都來不及。引申出去再琢磨,澳洲人若是步步進逼,得寸進尺……這大明朝亡在誰手里還真不好說。保不齊日後這天下就又得稱大宋。

    但馬士英這會兒已經是病急亂投醫。外敵不說,單單是四鎮之禍,就見天壓在他的心頭。那四個軍閥,最近胃口越來越大,還彼此不合。天知道什麼時候彼此打起來,抑或者聯合起來來個‘勤王’。大明朝已經病入膏肓,哪怕沒有毒藥,離死也不遠了。是以,明知澳洲人給的是毒藥,只要解了眼前的困局,馬士英也得捏鼻子認了。

    吃了也許會死,不吃絕對會死,換誰來能有更好的選擇?

    至于以後如何,那是後來人的事兒。能保全這大明王朝,他馬士英也算對得起全天下了。

    明廳里的燭火忽明忽暗,三娘眨著美目尋思了半晌,忽而嘆了口氣。任她如何聰明,不過是見過點世面的小丫頭罷了。眼前之局,無解

    轉過幾天,沒到中午,邵北與肖白圖便得到消息。今日早朝,東閣大學士馬士英陡然提出了新軍計劃,並且領著一干大臣去往大校場,當場演示了給新軍裝配的新式武器。這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上到大胖子皇帝,下到旁听的太監,誰也搞不清楚馬士英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東林黨人一個個神情慌亂,這些天,他們就跟童妃與北來太子較勁了。而今馬士英突然拋出新軍計劃,這是什麼意思?

    錢謙益思量了整個早朝時間也沒搞明白,但他深悉一個道理,敵人想要的,絕對不能讓對方達成。隨即低語一聲︰“定然別有所圖”

    底下人會意,一個個群情激奮,找著各種合適的、不合適的理由進行反駁著。

    乃至馬士英的死黨阮大鋮,都沒想清楚自己老搭檔想的到底是什麼。早朝的光景,阮大鋮期間幾次投過去詢問的眼神,令他氣憤的是,馬士英居然裝作沒瞧見這可把阮大鋮氣壞了,老小子索性來了個一言不發。

    朝堂上吵了個一鍋粥,最後不歡而散。按照所有人的設想,這次肯定一如往常一般,吵上十天半個月的,最後不了了之。

    可誰承想,老狐狸馬士英這次是拼了命老馬先是挨著個的將重要的軍事將領找到自己家里來進行一對一的談話,而後也不分黨派,找還算理智、有些能量的大臣進行單獨對話。

    轉過天來,風雲突變幾個東林黨的馬前卒,不過是陰陽怪氣的一通開場白,便被馬士英抓住了馬腳。直接扔到殿外一通廷杖。這次就是有人說情都不好使了,四個小官僚,活生生打死仨,剩下一個瞧那樣已然生活不能自理。

    這通冷酷手段,震得所有人都頭皮發麻。緊跟著,老馬又拋出了殺手 。他居然從懷里掏出了一份史可法的親筆信,而且信上居然聲稱著支持馬士英的計劃……一眾東林黨人當即就炸了。有不服氣的,當即就說那信是偽造。

    雖然在立皇帝一事上,史可法著實傷了大家的心。可史閣部多年的威信與個人品質擺在那兒,依舊是東林黨的精神領袖之一。領袖都說話了,底下人要不要反駁?

    大明的政壇,愈發撲朔迷離起來。誰也不清楚,馬士英與史可法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君子協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過年之前,大家伙是別想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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