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63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1
367 傾盡全力


    打贏了……

    瞧著馬士英極其關二爺的造型,邵北心裡頭一陣的惡寒。有明一代,在朝堂上因為彼此政見不合打起來的還真不少。只是單純地看歷史書也就罷了,可如今活脫脫的在自己眼前上演,這直接讓邵北恍惚之餘感覺有些……兒戲?

    也只能用兒戲這個字眼了。就如同邵北看台島立法委裡頭一幫政治流氓彼此丟鞋子一樣,但大明比台島立法委還厲害,直接抄傢伙上了

    心裡頭彆扭著,與造糞機器打了招呼,邵北定在那裡一言不發。眼前的情勢,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乾脆沉默是金吧。

    他沉默著,這會兒馬士英也捯過氣兒來了。把手中的金瓜丟給殿前武士,衝著造糞機器與諸臣工一揖,而後按照套路開始詢問有關澳洲方具體的援軍措施來。

    這幾天,巨鯊號與金槍魚號一直充當著中繼站,將中南的最新情況源源不絕地反饋回來。聯合參謀部已經制定了先北後南的策略。

    邵北根據這一策略,建議……或者說直接要求,明軍黃得功、劉澤清部馳援九江。以空間換時間,爭取拖延阿濟格部直到澳洲軍解決了多鐸部再說。

    與此同時,明朝應該聯合躲在湖南的李過、高一功。此時已經到了民族存亡的關頭,家仇不如且先放下,齊心協力對付滿清。而就在三天之內,澳洲首批參戰部隊—鹹水鱷突擊大隊—即將抵達,預計直接從瓜洲以及鎮江登陸。

    鹹水鱷突擊大隊承擔著偵察敵情以及勘測地形、騷擾對方補給線的重要任務。從九江到南京,這一路上水網密集。鹹水鱷此番攜帶了大量的炸藥,配合著與黃得功、劉澤清作戰。一旦情勢不對,鹹水鱷會在第一時間實施破交戰。毀掉一切能毀掉的橋樑、船隻,盡一切可能阻擋阿濟格。

    當然,三項任務裡頭最為重要的就是勘測地形。三百七十年前的明代,地形地貌尤其是道路狀況,跟後世差距實在太多了。縱然海權號上存有一份高清的衛星地圖,但沒有道路標註也是白搭。

    毫無例外地,邵北的言論再次引發了爭議。調遣黃得功與劉澤清部西下抵擋阿濟格,這沒問題;先遣部隊提前進入戰場觀測地形,也沒問題;與闖賊化干戈為玉帛……門兒都沒有

    先帝崇禎就是死於闖軍之手,國仇家恨尚未雪,怎能與賊攜手?

    就連馬士英自己,都對此提議不感冒。從本心來講,就算是滿清露出猙獰面目,闖軍徹底失敗之後,在他馬士英心裡頭,對韃子跟闖賊的防範程度幾乎是一樣的。

    除了這條被駁斥了,其他的倒沒怎麼反對,邵北繼續提要求。因著李自成​​提前死亡而引發的蝴蝶效應,滿清這一次來勢比歷史上還要兇猛。澳洲軍本月20日才會在馬尼拉集結,總計三十一艘船的艦隊抵達松江,最起碼要下月十號。

    按照原本的計劃是要在松江登陸,但現在看肯定是來不及了。所以,邵北直接提出要求明朝開放長江,准許澳洲軍在瓜洲以及鎮江登陸。而為了保證可以馳援揚州,邵北要求武毅軍必須駐守在瓜洲,用以保護登陸點的安全。

    反覆論證通過了之後,馬士英起草,朱由菘蓋印,正式向澳洲提出了借兵請求。

    出了紫禁城的邵北,懷揣著《借兵協議》很是鬆了口氣。若非大傢伙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恨透了滿清,就明朝士大夫們的嘴臉,誰他媽的有病才幫著明朝打滿清呢,謝絕了馬士英晚宴的邀請,邵北坐著馬車徑直回了大使館——他要把消息盡快傳遞到中南。

    臨別的時候,馬士英握著邵北的手,連連搖晃著,神色苦楚,最終只說:“大明的江山社稷,老夫的身家性命,就全拜託在邵部長身上了。”

    對此,邵北只是默然點頭。再起身,身上彷彿多了一條無形的擔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急匆匆返回大使館,在電報員略顯生澀地發電文的時候,肖白圖告訴了邵北一條好消息。

    遠在武昌的阿濟格似乎很疑惑……滿清酋長多爾袞給他的首要任務是消滅闖軍殘餘,進攻南京只是次要任務。所以在滅了劉宗敏之後,面對著左夢庚的突然倒戈,阿濟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李過、高一功部隊闖軍殘余正在湖南境內的荊楚一代盤橫……現在是去打李過、高一功呢?還是直接兵發南京?但顯然,他絕不可能向上請示。一個錯失戰機的罪名絕不是阿濟格可以接受的。

    萬幸的是,阿濟格在武昌猶豫了兩天之後,居然分兵了一路以左夢庚部為主體,繼續向東推進;另一路,阿濟格親自率領滿蒙騎兵,直撲李過、高一功。也就是說,西線的壓力陡然降了一半以上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看來運氣站在我們這邊。”鬆口氣之餘,邵北笑著說。

    “另外還有兩條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肖白圖撓了撓頭繼續說:“因為遠征軍規模升級,所以國會任命了新的遠征軍最高指揮官。”

    “傑瑞那傢伙出山了?”

    肖白圖點點頭,笑著說:“但傅白塵成為了第二順位指揮官,也就是說,我們這次真的是傾盡全力了。”

    陸戰隊與陸軍兩位最高指揮官齊齊上陣,抽調了幾乎能抽調的一切兵力,澳洲這次,還真是傾盡全力了。

    “另外一條消息是什麼?”邵北問道。

    “額……”肖白圖故意賣了個關子,才邵北惱怒前才說:“國會授予了麥克蘭臨時上校的軍銜。從現在起,黑水公司暫時隸屬於五角大樓了。”

    “毒販子被充軍了?”邵北呲呲牙,他現在十分想見到毒販子此時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

    馬尼拉總督府。

    “……茲,任命麥克蘭為聯合遠征師黑水獨立第一團團長,授予臨時上校軍銜。此令起,黑水公司全部僱傭兵徵調入遠征師序列。在遠征師結束前,黑水的一切軍事行動必須遵循遠征師指揮部的命令。

    澳洲共和國國會澳洲國防部1644年8月16日。 ”

    板著臉讀完了任命書,傑瑞將其遞給麥克蘭,而後打了個響指,兩名勤務兵立刻捧著疊放整齊軍裝的托盤走了上來。

    “恭喜你,臨時上校先生。”傑瑞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而天生面癱的麥克蘭這會兒臉色黑的可怕。木偶一般任由兩名士兵幫自己穿好了軍裝,別好了軍銜,這才呲牙不滿地說:“國會這是在搶劫”原本麥克蘭以為黑水的僱傭兵會繼續​​以僱傭兵的形式登陸明朝,這樣一來,雖然中南半島計劃被延遲了,但明朝一樣會給黑水帶來巨額的訂單。但殘酷的現實狠狠抽了麥克蘭一記耳光,充軍充軍啊雖然國會給予了一定的補償,但那麼點補償甚至連幾個月間銀行的利息都不夠,這不是充軍是什麼?

    “我本人會委託律師對國會發起訴訟,這種強行充軍的行為,違背了憲法的精神”麥克蘭憤怒地說著。

    他對面的傑瑞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你的便,我本人很樂於見到國會吃癟……你知道,國會永遠是陸戰隊的頭號敵人”國會在三月份的財政撥款,等於是抽陸戰隊的血去補充陸軍,這讓傑瑞很不滿。澳洲的地緣決定了大陸軍基本是不可能的。更多的時候,戰爭都要依賴於海軍與陸戰隊。大陸軍?鬼知道有什麼意義。最有意義的就是平衡軍方彼此的力量吧?但傑瑞對這種做法一點都不感冒。

    親手將白色的軍帽扣在麥克蘭的腦袋上,傑瑞戲謔地說:“好了,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上校。”

    “什麼?”瞧著傑瑞盯著自己的軍銜,麥克蘭恍然過來,而後不情不願地敬了個禮:“謝謝您,將軍。”

    “不客氣。”傑瑞帥氣地回了個軍禮,而後滿意而去。

    乘坐著比目魚號的傑瑞,是16日凌晨抵達的馬尼拉。隨行的,還有四艘比目魚號的姊妹艦。首批的陸軍已經與馬尼拉駐紮的陸戰隊進行了重新編制。遊南哲總參謀長正在建立聯合參謀部。至於剩餘的艦隊,則要在三天或者四天后抵達。其中包括在淡馬錫剛剛結束任務的虎鯊號與鯨鯊號。

    澳洲這次真的是傾盡全力的,不算地面部隊,海軍全部十四艘戰艦傾巢而出。另外還徵調了澳航公司的十四艘運兵船與補給艦,另外還有三艘黑水公司的武裝運兵船。而最新的消息表明,後續船隊會拖運過來至少六艘快艇……沒錯,就是黑水公司定制的內河砲艇。

    如此強大的兵力之下,作為聯合遠征師的最高指揮官,傑瑞中將躊躇滿志……他有信心在揚州城下讓滿清與明朝人對於澳洲進行一下新的認識。

    嘴角掛著笑,傑瑞走出了帳篷,沒過一會兒他又回來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黑水公司裡頭有不少曾經的西班牙騎兵?”見麥克蘭默認了,傑瑞笑道:“很好,上校。現在交給你個任務。用最短的時間組建一支騎兵營。戰馬隨後就送到。”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2
368 為進攻而生


    1644年4月26日。

    在岸上所有明朝人古怪的眼神中,飛魚號緩緩靠岸,舢板落下,緊跟著一群從衣裝到背囊全都是青黃色迷彩的傢伙,走了下來。

    這也就罷了,問題是這幫人看起來更像是去郊遊的,下了船也不列隊,三三兩兩地說笑,有個更乾脆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四處張望。在這群人裡頭,既有黃皮膚黑頭髮看起來像自己人的……自己人,也有身高體壯的大鼻子。更有甚者,幾個小矮子的行為舉止,看起來完全就是倭寇那個人!還有兩個黑炭頭,皮膚黑如漆,徑直讓圍觀的明朝人嚇了一跳,肚子裡有點墨水的就直接嚷嚷開了:“崑崙奴!”

    “這,這這……”前來接待的鴻臚寺少卿高夢萁哆嗦著手指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你要說這群人組團來旅遊的信,但你要說這幫人是來拯救大明的……糊弄鬼就。

    就這些懶散的傢伙還能拯救大明?

    他旁邊的邵北根本就沒搭理這茬,徑直走過去,笑著與其中一個傢伙來了個熊抱,而後彼此照著胸口擂一拳頭。

    “一路辛苦了。”邵北笑著說。

    張力平呲呲牙,“行呀,你小子自從當了外交部長,跟哥們說話都是一水的外交辭令了?”

    邵北大笑起來:“還沒恭喜你呢,都少將了。”

    張力平擺擺手:“國會那幫子純粹是為了照顧我的個人情緒,直接把我當怨婦了……你見過只有一百多手下的少將嗎?”

    張力平緊了緊背囊,指著下船的突擊隊員說:“這回可是大場面,瞧見沒?我把整個鹹水鱷都打包帶過來鳥,還有沈浩宇那小子,回頭把他扔在揚州搞測繪去。”

    “沈浩宇也來了?”沈浩宇一直跟著搞地質的李遠山廝混,本就善於畫地圖,幾年下來,這本職工作愈發純熟了。

    “他人呢?”

    “這小子估計還暈著呢。”

    張力平回頭望瞭望,隨手一指:“爬船舷吐得那小子不就是他嗎?”

    幾句敘舊的話一過,張力平徑直問起近況來:“情況怎麼樣?”

    邵北收了笑容,搖了搖頭“不算太好。”

    毫無疑問,邵北說的很含蓄,實際情況更糟!而且邵北現在無比痛恨阿濟格那個無腦的傢伙。也不知道阿濟格是怎麼想的,先是朝荊楚方向動了兩日,結果嚇得李過、高一功一頭扎進了四川不出來。而後阿濟格這傢伙停在原地又考慮了整整兩天,突然掉頭向東,而今已經突破池口,估計會在池州與黃得功遭遇。 、另一路,多鐸部一如既往地穩健,刻下已經過了天長。劉良佐部臨陣倒戈,揚州外圍再無阻擊之軍,整個揚州城內兵力不到三萬。

    雖然朝廷已經將援軍抵達的消息透露給了史可法,可史閣部似乎已經絕望了,時而亂命時而無為,直接導致史可法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麾下軍隊的控制權。

    如今他只是一日數封求援信雪片般發來,或者哀求或者痛斥,脾氣不好的史可法此時連馬士英的祖宗都問候了。

    揚州城內亂糟糟的,不論是富戶還是平民,爭搶著渡輪過江躲避戰火。可這個骨節眼,史可法居然下令四門緊閉,嚴禁外出,說是以防擾亂軍心……天知道留著一幫見天想著跑路的老百姓怎麼能穩固他軍心。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弘光政權暮氣深沉,在澳洲的大軍抵達以前,沒有幾個人認為南京能守下去。

    算主帥直接逃跑的劉澤清部,以及武毅軍,如今明朝在長江流域能控制的軍隊,總數居然不到十萬。負責蒐集坊間情報的梁二兩天前就說,發現大批富戶在偷偷轉移財產,似乎已經做好了南逃的打算。

    聽了邵北的介紹,張力平頷首之餘,緊跟著就招呼過來兩名軍官,不過幾句話就交代了任務。鹹水鱷突擊大隊一分為二,一個小隊掩護著沈浩宇去測繪揚州戰場地圖,剩餘的,則帶足夠多的裝備,直奔池州,去找阿濟格的晦氣去。

    直到這會兒,邵北踩想起旁邊有個高夢萁。介紹了兩人認識,隨即問張力平:“不休息一下?”

    張力平活動著脖子:“在船呆了一個月,憋都快憋死了。”

    “可你一會兒不還得坐船麼?”

    按照計劃,鹹水鱷會轉乘明朝的沙船,在銅陵登陸,建立補給點,而後深入後方進行破交作戰。

    “那怎麼一樣?”張力平撮起唇呼哨一聲,大聲問“伙計們,告訴所有人甚麼是鹹水鱷。”

    “進攻!進攻!進攻!”三聲短促而齊整的回答,震得周遭人等一陣發楞。到了這個時候,高大人踩發現,這幫人一個個都是殺神啊!

    剛才喊叫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神,都彷彿野獸一般,多少了解一下軍事的高大人知道,這種兵絕對是經歷過戰場的老兵。

    話說鹹水鱷在馬尼拉戰役後,一直在呂宋山區負責剿滅各種土匪,長期廝殺下來,即便擴大了規模,可鹹水鱷依然是鹹水鱷,甚至比原來還要強大。

    讓人吃驚的是,這幫花皮兵喊完了,​​又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懶散了起來。有個大鼻子,乾脆躺在大青石板曬太陽……

    那頭,張力平大笑著拍了拍邵北的肩膀:“你聽到了,我們就是為了進攻而生的!”

    ……

    南京城外,武毅軍軍營。

    幾十名明軍列成一個方陣,而與所有同僚不同的是,這些軍人手下無銃無炮,恰恰相反他們每個人手裡,或是一把短笛,或是一面牛皮小鼓,邁著整齊的步子,節奏明快的《英國擲彈兵進行曲》……哦,現在該是:《大明武毅軍進行曲》鳥,飄揚而出。

    伴著噼劈啪啪的鼓點聲,兩側的武毅軍橫列,排成斜線戰術隊形緩緩向前推進,每一個方陣的最左側,都站著一個手持大馬士革軍刀的軍官,在抵達石灰撒成的白線之前,軍官猛地舉起軍刀:“全體……立……定!填裝!”

    “填裝!”

    橫列的士兵們大聲重複,而後快速地將銃彈壓入銃膛。與此同時,隆隆的砲聲響起,一顆又一顆的黑色鐵球,越過隊列頭頂,砸在前方,反复彈起後將前方的稻草人碾壓成碎片。

    “瞄準!”

    “瞄準!”

    “射!”

    砰砰砰!單基發射藥以及常常的銃管讓44只是噴吐出些許青煙。發射完的士兵迅速朝隊列後方走去,第二排向前一步,重複前一排動作。如此,三段射擊之下,彈丸組成的彈幕,針扎不進,水潑不進!只是片刻光景,遠處的稻草人已經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刺刀,衝鋒!”

    “殺!”

    殺聲震天,雁行陣快速推進,不到三分鐘就衝入了稻草人組成的陣地。

    軍陣之後,何騰蛟放下了望遠鏡,臉掩飾不住滿意與驕傲。如此強橫之軍,怕是連澳洲人也要動容?思索之間,衝著身邊的徐世程擺擺手。

    後者立刻高喊一聲:“出動騎兵!”

    掌旗的軍士猛地揮動大旗,一直在小樹林埋伏的三百多名騎兵傾巢而出。

    到了這個光景,所有武毅軍軍官,目光都鎖定在章維身上,自打章維來客之後,針對現有的訓練,章維提出了一整套的戰術,從火砲的集中使用,到步兵與騎兵的配合,甚至還專門搞了個軍樂隊。

    時間雖短,但任誰都知道,沒了章維,這支軍隊一準要走不少的彎路。如果時間充裕,大傢伙都盼著再從章維這兒挖出點乾貨來。

    可眼前的局勢,逼著武毅軍非得盡快成軍不可。

    章維放下望遠鏡,臉色平靜,好半晌才說:“儘管有些生澀,但是可以肯定,在現有的戰術體系下,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的了。”

    章維在穿越眾中最多算個軍事發燒友而已,而關於排隊槍斃的戰術,這傢伙更是個二把刀。眼瞅著忽略掉明軍的服飾,簡直跟十八世紀初的英軍如出一轍的表現,章維的確沒什麼可教的了。

    但章維知道這支軍隊的弱點——缺乏大量高素質基層軍官。沒有現代軍事體系支撐,依然是一支古代軍隊的武毅軍的組織度很低,很可能一遇挫折就會崩潰。

    想到這兒,章維嘆了口氣說:“我只想告訴諸位最後一件事……如果是我們澳洲的軍隊,那它從誕生之日起,就是為進攻而生的!”

    ……馬尼拉北部,呂宋平原。

    尼爾森拍了拍面前親暱蹭著自己的白馬,低語道:“好伙計,我們又見面了。”撫摸了幾下馬脖子,而後踩著鐙子飛身馬。

    在其左右,三百多名騎兵已然排成一列,只是與一年前不同的是,尼爾森他們身穿的都是陸軍的墨綠色軍裝,沒有鎧甲,沒有騎槍,有的僅僅是騎兵劍與腰間的左輪手槍。

    他猛地抽出騎兵劍,劍背貼在鼻子:“為了榮譽!”

    “為了榮譽!”

    三百多騎兵重複著尼爾森的舉動。

    頓了頓,尼爾森的騎兵劍猛然前指:“為了自由!”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3
369 Action


    1644年5月4日,台灣海峽。

    “將軍,巨鯊號追來了。”副官板正地敬禮之後報告。

    海軍將王鐵鎚略微直起身子,抬頭望了望,透過船長室的玻璃窗,但見龐大的編隊左側,巨鯊號正以極快的速度行駛而來。

    王鐵鎚擺了擺手:“讓巨鯊號歸隊。”說罷,優哉游哉地靠在真皮椅子,繼續小口品著面前的咖啡。

    海面之,在巨鯊號融入編隊之後,龐大的艦隊終於齊整了。總計六艘1100噸級的虎鯊級戰艦,八艘600噸級比目魚級戰艦,十四艘運輸補給艦,以及三艘將近1500噸的西班牙大帆船。刻下,為了照顧航速緩慢的西班牙大帆船,艦隊正以7節的航速緩緩北上。

    在西班牙人完蛋之後,17世紀東亞的海面,第一次出現了如此龐大的艦隊。當艦隊經過雞籠時,不論是荷蘭人還是台島的漁民,一個個都震得說不出話來。

    其他也就罷了,那十四艘戰艦組成的箭頭編隊,清一色的藍底白身,加之陽光下猙獰的砲口,遠遠看過去的確震懾人心。

    駐紮雞籠的荷蘭人,驚愕之後立刻謹慎地全部收縮進了堡壘。荷蘭人可不是傻子,雖然目前荷蘭與澳洲有著盟約,可話說回來,這年頭簽訂的盟約,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其撕得粉碎麼?慌亂了一陣,後來荷蘭人也想開了。

    堡壘裡頭一共才多少荷蘭人?瞧著澳洲艦隊這架勢,估計直接兩萬人了。澳洲的火力又是出了名的兇猛,艦砲口徑之下什麼堡壘能擋得住?要是澳洲人真撕破臉,那乾脆投降算了,沒法打!

    想開了的荷蘭人,又呼啦啦從堡壘裡頭出來,圍坐在海灘,一個個輪流舉著單筒望遠鏡觀摩。反倒是那些漁民嚇得夠嗆,扔了漁網拼命地往回划。等到了岸邊,精壯的小伙子早就累得氣不接下氣了。

    “你覺著他們在幹嘛?”一名荷蘭人將望遠鏡遞給同伴,而後指示了方向。

    同伴操其望遠鏡,看了半晌。但見那艘西班牙大帆船,人頭攢動,一個又一個的花皮士兵輪流坐在一把椅子……這是什麼情況?同伴想了半天:“我不知道,也許他們在玩兒搶椅子的遊戲?”

    希望號。

    “下一個!”軍士長大聲地招呼著。

    于山深吸了一口氣,用以緩解內心的緊張。而後快步走過去,坐在椅子。

    在他面前,樹著一台怪模怪樣的機器。機器的後頭站著一個男子,前頭站著一位大人物——B廣播董事長,秋寒煙。

    “你準備好了?”秋寒煙公式化地問著。

    于山長出一口氣,舉起雙手:“沒問題了,夫人。”

    秋寒煙衝著身後的男子點點頭:“Action!”

    攝影機吱吱啦啦地開始轉動,將于山那因為緊張而顯得蒼白的臉記錄在黑白膠片。而在另一邊,一台留聲機開始同步記錄聲音。

    “我……我叫于山。現任第四步兵營三連下士。”於山緊張地說著。

    “你好,下士。”

    “你好,夫人。”

    “那麼,下士,你是在哪一年加入陸戰隊的?”

    “43年,43年六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于山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應該參加過馬尼拉戰役了?”

    “是的,我參加過。”

    “你怎麼看待西班牙人?”

    “他們是一群混蛋!”于山故作憤怒地說著:“我是說,他們是一群殖民者。繞過半個地球跑到亞洲,欺壓當地的百姓。雖然這是因為西班牙國王的命令……但他們的確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所以我們出兵了,為了解放呂宋人民,我們狠狠地揍了西班牙佬……西班牙人並不是懦夫,他們的普通士兵很勇敢。當時我還在雄鷹連,對,人們說的英雄連。登陸第三日,我們負責運送火砲。結果西班牙人的騎兵來了,很突然的就來了……”度過了最初的暈鏡頭階段,于山開始侃侃而談。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通過顛三倒四的言語,盡力還原著那場已經是一年前的戰爭。

    “于山下士,請問你怎麼看此次支援明朝的抗清戰爭?”

    “毫無疑問,這是又一次的正義行動。”于山臉色堅決地說著:“滿清……額​​,我可以稱呼他們為韃子麼?好的……要知道韃子,他們就是一群噁心的吸血鬼。幾年前我還在廣東的小村莊裡生活,雖然北方爆發了大規模的旱災與民亂,但我們的村子幾乎沒受什麼影響……除了在正常的稅收之外要額外繳納遼餉。然後我們家破產了,作為家裡的男丁,我不得不跑到廣州謀生。額,我想說的是,如果不是韃子,也許我現在已經娶妻生子了。你瞧,總比現在還是單身好?”熟悉了鏡頭之後,于山終於恢復了貧嘴的本質。

    秋寒煙笑笑:“非常好,下士。感謝你的誠懇回答。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你面前的兩台機器,會將你的影像以及聲音記錄下來,也許會在全中南進行播放。所以,趁著難得的機會,有什麼對澳洲同胞說的麼?”

    “您是說這玩意……”于山頓時激動起來,深吸了兩口氣,方才的輕鬆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身體的僵持:“大……大家好,希望……希望……額,國富民強?”

    鏡頭的最後,留下了於山那張因為緊張而扭曲的臉。

    “Cut!”

    “額……我能抽支煙麼?對著這玩意我緊張。”馬卡洛夫軍士長試探著問。

    “謝謝。”馬卡洛夫點燃了香煙,連連吸了幾口之後,這才滿意地說:“好,讓我們開始。”

    “……明朝?我聽說過,那是一個富庶的地方……不,不不,我是來到澳洲之後才聽說的。但我對明朝毫不在乎。因為我是澳洲人,並且身為一名軍人,我只需要對自己的國家負責……對這次戰爭怎麼看?我不太知道五角大樓還有國會為什麼要讓我們跋涉萬里去明朝,然後跟一群韃靼人做作戰,但我會服從命令。因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啊,哈哈哈,是的,我結婚了。我的妻子是明朝移民……哈,你瞧,現在又多了一條與韃靼人作戰的理由。”

    “……是的,我希望通過優異的表現獲得晉升。我希望退役的時候,至少是七級士官。然後我會拿著退休金去買一座牧場。你知道,我以前在波蘭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座自己的農場……什麼?你不能吹毛求疵,農場跟牧場差不多。而且我妻子喜歡動物。尤其是羊駝!”

    ……

    “Action!”

    “孫先生,聽說您以前是明朝的重要官員,請問您怎麼看待此次澳洲出兵?”

    鏡頭前,孫傳庭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離開之前您是受人敬仰的督師,再回來,您確是黑水獨立團的中校指揮官,身份的詫異,會不會讓您感覺不適應?”

    孫傳庭冷哼一聲,乾脆閉起了眼睛。

    “據我所知,明朝人都以為您死了,再次返回明朝,面對昔日同僚的詰問您該如何應對。”

    “無可奉告!”孫傳庭終於開口了。只是答案顯然不是秋寒煙想要的。

    “那了戰場,您會怎麼對待滿清?”

    孫傳庭猛然睜開眼睛,大吼道:“殺!殺!殺韃子!”

    ……

    鏡頭前出現了喬肆那張並不英俊的臉孔。年輕的尉靦腆中帶著謙恭回答著秋寒煙的問題:“……是的,我以及我的部下已經做好了參戰的準備。雖然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菜鳥。但這不是問題,我的責任就是告訴他們如何戰鬥。”

    “……我不關心敵人是誰,級命令我們該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但我想,一支幾乎沒有火器的軍隊,總不會比西班牙人更危險?”喬肆笑著說: “雖然他們的數量很恐怖。但數量並不能說明問題,傑瑞將軍的教案裡面說過,當火力密度遠遠超過兵力密度時,再多的兵力都是送死。我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滿清,戰爭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們要么學會,要么就被淘汰……”

    “……啊,這個屬於私人問題了。是的,我結婚了,而且我的妻子已經懷孕了。”鏡頭前的喬肆春風滿面。

    “……夫人,您難住我了。我當然希望是兒子,然後我希望兒子將來成為一名技工。參軍?不,參軍太危險了。在馬尼拉的時候,我差一點就死了……於山已經說過了?對,就是那次。”

    “……最後了?時間過的真快,好。”喬肆深吸一口氣,衝著鏡頭微笑說:“我希望兒子將來生活的更好。多讀認字……我還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回來。”

    十分鐘後。

    夕陽下,希望號,所有被隨即抽選出來接受采訪的官兵聚集一堂,排成三排。彼此勾肩搭背,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彎腰,第三排站直了。

    幾米開外,攝影師操弄著攝像機舉起閃光器:“看這裡,跟我喊茄子。一……二……三!”

    “茄子!”所有官兵齊喊。

    砰的一聲,閃光器發出猛烈的閃光。黑白底片,將所有人記錄下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4
370 大廈將傾(上)


    1644年5月4日夜,虎鯊號。聯合參謀部第四次會議。

    臂彎夾著電文簿的少尉快速地走下船艙,整了整衣衫,輕輕叩響了會議室的門。木質門緩緩拉開,裡面的喧鬧聲轉瞬間由小放大。

    “……根據沈浩宇反饋的情況,揚州一帶沼澤窪地很多,我們的75炮全重一點八噸,就算有足夠的牲畜也很難移動。兩天,最少兩天時間才能部署到位。”砲兵團校譚平拍著桌子強調著。

    “那就丟下75炮!就算只有1迫,我們依舊佔據絕對的射程優勢。”參謀長游南哲斬釘截鐵地說。他隨即吩咐著:“記錄,砲兵團務必於D+2日部署劉集鎮,對揚州西南、西北之敵實施砲擊。通訊連必須在D+2日夜,完成劉集鎮與陸戰隊第三、第六營之間的電話通訊。”

    隨著游南哲的吩咐,旁邊的參謀快速地記錄著。而在另一邊,掛在牆的地圖之上,幾名參謀正在根據最新的指令做著地圖作業。

    而在長條桌的兩側,與會眾人一個個交頭接耳,商討著最合適的進攻手段。席位當中,留著髮髻穿著陸戰隊軍服的孫傳庭赫然在列。只是老頭這會兒正盯著地圖出神,似乎在考量推演著可能的交戰形式。

    “報告!”稍微一個立正,高聲喊道。

    會議室安靜了一下,而後繼續喧鬧起來。游南哲少將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看著手邊的2012版衛星圖:“說。”

    “是!南京大使館來電,4日下午三點,清軍許定國部已抵達揚州城下。”

    少尉的話讓整個會議室陡然安靜下來。

    “鹹水鱷第四偵察分隊分析,在劉良佐投降之後,清軍多鐸部總兵力已達二十二萬。”

    游南哲雙手撐著桌子,豁然起身,丟下手中的紅藍鉛筆:“西線呢?”

    “西線阿濟格部已經攻破銅陵,袁繼咸與黃得功正在蕪湖重新集結。”

    “蕪湖!”遊南哲徑直走到大地圖前,抄起紅藍鉛筆重重地劃了一個圈。 “阿濟格好快啊。”

    蕪湖距離南京不過一百來公里,倘若沒有阻擊,按照阿濟格的行軍速度,三日之內就會抵達南京城下。而邵北的電文裡頭,已經一再悲觀地表示,一旦清軍出現在南京城下,南京城內的守軍一準會如同歷史一樣選擇投降……這與國會的預期嚴重不符!

    甭管朱由菘是不是造糞機器,甭管南明政府如何,起碼南明還維繫著江南的統治。一旦弘光政權崩潰,即便澳洲軍擊敗了清軍,那江南各省依舊得亂一陣子。沒準如同歷史一樣,會出現同時擁立兩個皇帝,組建兩個政權的情況。

    游南哲思索了一下,重新走回首席:“修改原定計劃,將武毅軍從戰鬥序列中去除。我相信,即便只是我們,一樣可以擊潰多鐸。”

    與會眾人彼此小聲議論了一番,紛紛點頭。

    游南哲隨即對著少尉說:“記錄,讓邵部長聯絡南明政府。告訴對方,武毅軍只需要守瓜洲,最遲到11日,我軍登陸之後立刻西進,阻擊阿濟格。我軍原定計劃不變,依舊是先北後西。”

    “是!”少尉迅速記錄完畢,敬了個禮,轉身離去。

    會議室裡再次沸騰起來,各部的參謀官商議著各自部隊的作戰計劃。一片紛擾當中,孫傳庭猶自在出神。

    大明啊,大明!他一直以為澳洲人是在敷衍他,只會說'會在合適的時機'放自己回大明。待了一年多之後,聽了無數遍同樣的話語,孫傳庭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也沒法回大明,沒法報效朝廷了。是以,自打過了年,孫傳庭想要回明朝的心思就淡了。

    除了因為個人愛好沒事兒總在軍營,剩下的時間就與傅青主倆人一壺清茶,對弈著過一天。什麼國仇家恨,什麼家國天下,都忘了,忘了。左右這輩子也回不去了……

    可當二十多天前,澳洲總理吳建國找到他,徑直問:“孫督師做好準備回大明了麼?”

    那一刻,孫傳庭傻愣著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在老吳第二次重複的時候,他終於確信,澳洲人不是在開玩笑。緊跟著從老吳概括性的話語中孫傳庭了解到,大明已然危在旦夕。因此,澳洲決議出兵援助明朝。

    滿清兩路大軍一路所向披靡,直撲南京而來。大明從兵力到戰力,全面處於絕對的劣勢。那一刻,孫傳庭胸中那股挽社稷於狂瀾的豪情再度湧出,當即對著老吳一鞠躬,甚至都紅了眼圈。

    緊跟著,孫傳庭隨著艦隊抵達了馬尼拉,又被授予了陸戰隊臨時中校的軍銜,負責指揮黑水獨立第一團的步兵。到了這個時候,孫傳庭也冷靜了下來。

    雖說澳洲人給了他軍銜,並且給了響應的部隊,可實際,他孫傳庭對手下的部隊並沒有多大的指揮權,最多就是個傳聲筒。

    有麥克蘭,下面是實際指揮部隊的軍官。最要命的是這些僱傭兵裡頭以日本人和西班牙人居多,根本就不買孫傳庭的賬。就算參加聯合參謀部的會議,在專業的參謀面前,孫傳庭很很少能插得嘴。頂多有時候估算明軍以及清軍機動力、武器配備的時候會詢問一下孫傳庭的意見。

    想了幾天之後,孫傳庭總算明白了過來。這哪兒是讓他力挽狂瀾啊?這不明顯是將天大的功勞往他手裡塞麼?瞧澳洲人這意思,似乎打完之後,有意讓自己留在朝廷裡?

    可澳洲人到總理下到軍官們,沒一個人用話語點撥過他,更別提直接要求他影響明朝,使之親澳了。孫傳庭搞不清楚,這些澳洲人放自己回去,又塞了這麼大的功勞過來,到底是何居心?

    想不通啊……想不通。對著紅藍鉛筆標註的地圖,孫傳庭搖搖頭,不再揣測澳洲人的用意。轉而開始思量起來,這大廈將傾之下,不過一萬出頭的澳洲軍,又該如何力挽狂瀾?

    ……

    南京,秦淮河畔。

    陰雨綿綿,畫舫孤零零地靠在岸邊。四周有如死寂一般,讓畫舫中傳出的琴聲反倒顯得嘹亮。

    畫舫內燃著蠟燭,那一抹剪影染在窗棱,輕輕搖曳,便讓那琴聲宛轉纏綿,如泣似訴。坐在琴前,卞玉京一身道裝,輕輕撥弄著琴弦,時而用黃鸝般的歌喉吟唱著。

    “油壁迎來是舊遊,尊前不出背花愁。緣知薄倖逢應恨,恰便多情喚卻羞……”

    昔日的卞賽賽如今已經成了卞玉京,女道人愈發清冷的神色之下,詞曲之中卻隱含著濃濃的哀傷。假若大導演秋寒煙在此,定然會用攝像機將這一畫面截取下來,也許那些自命風流的才子們會贊一句,古有西子捧心,今有玉京撫琴。

    但這難得的畫面只是轉瞬便被人無情地打斷了。門嘩啦一聲被拉開,婢女柔柔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急促地說:“小姐,行禮拾掇得了,莫不如刻下便走?”

    蒼涼一聲,琴弦斷了。卞玉京的右手食指被琴弦割破,慢慢浸出一道血水。她不急不緩地將手指含入口中,吮吸了片刻,苦笑著說:“天下之大,又有何處可容我等容身?”

    “小姐……”

    “柔柔,若要走,你便自行走。躲得過這一遭,又如何躲得過來日?”連日來,南明士大夫們醉生夢死縱情聲色,苦悶之際的發洩之語,隻字不落地聽入卞玉京的耳朵裡。加之卞玉京蕙質蘭心,略加分析便已明了。這一遭,只怕大明……完了。

    就是此刻逃離了南京,她一介弱質女流,又如何躲得過去?不是被滿清那些禽獸,便是被亂軍凌辱罷了。索性,她便在整個南京城一片沸騰,紛紛南逃之際,靜悄悄地留在這裡,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便在此時,畫舫的正門被推開,舉著油傘披著斗篷的女子飄然而至。掀開斗篷,露出一張艷麗的面孔。

    “白門妹妹?”

    寇白門風風火火,幾步走過來,捏了捏卞玉京的胳膊,而後轉頭問柔柔:“可拾掇妥當了?”

    柔柔狠命點頭:“都停當了。只是小姐不肯走。”

    寇白門一把拉起卞玉京:“躲得了一日是一日,韃子已克銅陵,不數日便抵南京。刻下不走,再想走便沒機會了。”

    “妹妹……”

    寇白門根本就容不得卞玉京說話:“京城早已四門緊閉。不過姐姐放心,我已安排妥當。馬鸞會在子時瞧瞧打開南門放我等出去。當日姐姐借銀助我,有我一日,便見不得姐姐自暴自棄。”說著,拉起卞玉京就走。

    大廈將​​傾之際,南明這棵大樹早已樹倒猢猻散。整艘畫舫之,便只剩下了卞玉京與侍女柔柔。撐開傘,用著卞玉京便走,畫舫之前,不知何時停了一架綠油馬車。

    三女了車,車夫催促著一路前行。

    馬車裡,卞玉京已然垂淚。有道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此刻寇白門能如此想著自己,便是幾輩子難得的情分了。

    擦了擦眼淚,卞玉京開口問道:“五日前便已四門緊閉,妹妹如何……”

    寇白門不屑地嗤笑一聲:“馬鸞對我早已垂涎……白門早已殘花敗柳之身,便是答應他又何妨?”豪氣的話語,不免讓人聽了心算。

    馬車吱吱呀呀地行著,沉默之下,便到了神機營所在。但馬車卻也再難前行。寇白門掀開簾子,外頭的喧鬧聒噪之聲撲面而來。但見火把燈籠之下,正陽門外大街,擁塞著無數背著包裹的人,以及無數的車馬。前方設置的拒馬,阻隔了所有人逃離南京的希望。

    正在寇白門猶豫著要不要下車的時候,只聽前頭喊道:“過此隘者,每人三千兩!”

    “天殺的馬鸞,又漲價了!”霎時間,外頭哀號聲一片。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5
371 大廈將傾(下)


    “馬大人開開恩,開開恩!”

    “馬大人,俺給您叩頭了。他日若得生還,小人一家定當立長生牌位。求馬大人高抬貴手放小的過去……”

    “狗賊!爾父霍亂朝綱,爾斂國難財,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馬大人,是我啊,我!慶春樓的胡掌櫃,您來我們樓可從來不手掌。高高手,打個商量,六千兩仨人怎麼樣?”

    燈籠火把之下,拒馬之前擁塞了無數逃難的南京百姓。軍士們只是冷著臉,挺著長槍以對。一名小校手把著腰間的挎刀,鼻孔朝天地嚷嚷著:“馬大人吩咐了,三千兩一位,少一個字兒都不成。我勸各位還是早交銀子早路,到了明早可就不是這個價了。”聽見有人辱罵,那小校微微瞇眼,伸手一指:“咄!將那酸秀才拖出去打一頓!”

    左右呼喝一聲,兩名軍士衝去,扯著一儒生丟在路旁的泥水坑裡,用槍柄就招呼開了。不片刻,那儒生便已經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力氣。

    拒馬之後,長亭裡。馬鸞坐在凳子,背靠著長亭的柱子,兩腿搭在另一張凳子。沾濕了鞋底的雙腳來回搖晃著,鼻子裡還哼哼著小曲。

    瞧見那儒生倒地不起,馬鸞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旁邊,心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大人……韃子都到銅陵了……兄弟們琢磨著,這銀子也刮的差不多了,是不是……”

    “你想跑?”馬鸞噌的一下站起來,掄起巴掌啪的一聲就給了心腹一耳光:“你小子要是敢跑,我頭一個宰了你!”

    心腹傻了,而後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告罪。有看不過去的趕忙來勸阻:“大人,孫副將也是為大人好。那韃子來勢洶洶,百萬大軍可不是鬧笑話的。這南京城滿打滿算不過三萬兵馬,如何擋得住?”

    馬鸞嗤笑一聲,指著面前的幾個傢伙:“你們一個個的都他娘的酒囊飯袋。”一把掐住孫副將的下巴:“知道為什麼打你不?”不待對方回答,馬鸞厲聲道:“因為你沒眼力見!”

    將面前的前襟一甩,馬鸞左腿踩在凳子:“要是擋不住韃子,老子不知道跑?嘿,告訴你們,家父早已請了澳洲大軍。那多鐸與阿濟格便是再人多勢眾,一通槍子砸過去,也管保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澳洲大軍?哪兒來的澳洲大軍?待再追問下去,馬鸞這傢伙又賣起了關子,死活不說了。有不甘心的干脆側面去問:“馬大人臨危不懼,真真是宰相……之子風範。大人,既然如此,那咱們這兒……”

    “蠢材!”馬鸞優哉游哉地說道:“不刮銀子,家父如何籌建十個武毅軍?這些愚民,聽風便是雨。不思報國,事到臨頭淨想著逃跑。不刮刮這些人的油水,如何對得起陣前將士?”

    大義凜然的話一說出口,立​​刻引得周遭人等一陣的吹捧:“大人高見,高見!”

    “當然了,弟兄們辛苦數日,也不能白忙活不是?大頭給家父籌建新軍,我等喝喝湯水也就是了。”話鋒一轉,馬鸞嘿嘿笑了起來。

    彷彿會傳染一般,周遭人等頓時一陣愜意的淫笑。

    正這個光景,小校跑了過來,滿臉喜色地道:“大人,寇白門那小娘們來了。”

    “哦?”馬鸞來了精神頭:“帶過來,速速帶過來!”

    片刻之後,披著斗篷的寇白門飄然而至。

    打量著一身素裝的寇白門,馬鸞繞著圈子嘖嘖有聲:“一日不見,小娘子愈發勾人了啊?”

    寇白門不屑地一笑,繼而故作諂媚道:“馬大人想妾身何處侍奉啊?”

    “爽快人啊。”馬鸞搓著手,正要開口。那小校突然附耳說了幾句,頓時讓馬鸞更高興了。

    “寇小娘子……你來晚了。這齣城費可是漲價了。”

    “那奴家不如多陪馬大人一晚?”

    “想得美。”馬鸞獰笑道:“兩晚九千兩,我馬鸞可沒那麼大的腦袋。”頓了頓,神情放緩:“不過……凡事都可以商量嘛。聽說… …那卞賽賽與寇小娘子……”

    ……

    一刻鐘之後,寇白門氣哼哼地鑽進了馬車。

    “妹妹……”

    “賊廝鳥的馬鸞,趁火打劫!”一把抓住卞玉京的肩頭:“姐姐,事情有變,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

    卞玉京淡然一笑:“既是命中註定,想躲是躲不了的。事到如今,你我姐妹不如回畫舫靜待。”

    “也只好如此了。”寇白門吩咐車夫往回走,繼而寬慰道:“姐姐無需憂心,禮部尚錢謙益之妻與妹妹有舊,待天明打點一番,總會有出路。”

    但事情彷彿跟寇白門作對一般,秦淮河她們已然回不去了。馬車剛下了正陽門外大街,便見秦淮河畔火光沖天,隱約間哭喊聲可聞。那車夫仗著膽子去查探,回來之後已面無人色。

    城衛軍一部營嘯,叛亂的士兵,刻下正沿著秦淮河燒殺淫掠。折騰了一晚,這會兒已經天色微明。寇白門咬著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侍女柔柔已經開始小聲啜泣。卞玉京幾番張口,欲言又止,思索了一番,終於開口道:“車夫,去內城……”不理會二女別樣的目光,卞玉京堅定地說:“許家巷……澳洲大使館。”

    ……

    1644年5月5日,荻港南郊。

    張力平一身迷彩,身披著偽裝網,插著鮮嫩的青草與樹葉,雙手抱頭,嘴裡叼著草根,悠閒地望著天。嘴裡,時不時還哼哼著歌曲:“……嘿,地雷戰!埋伏神兵千百萬……滿韃子他敢來,炸得人仰馬也翻……”

    小樹林裡簌簌幾聲,一個同樣披掛著迷彩,臉抹著油彩的小個子躥了過來。

    “將軍,袁繼咸部潰敗了。”

    張力平嗤了一聲:“早知道這傢伙靠不住了,不過這傢伙也算是爺們了。”

    沒等袁繼咸與黃得功等撤到蕪湖,剛走了一個開頭就被清軍咬了尾巴。缺兵少糧,士氣低下,明軍如何是清軍的對手?這一路大小十幾戰,明軍一敗再敗。

    到了最後,黃得功琢磨著這麼下去不行,乾脆要自己領兵擋一擋。黃得功部可是這一路明軍主力中的主力。倘若沒有黃闖子,恐怕明軍早就潰散在滿清鐵蹄之下了。

    關鍵時刻,袁繼咸挺身而出,自告奮勇抵擋追兵。袁大人舍小身為家國的情操是值得人敬佩,可他手下的軍隊實在太糟爛了。

    以至於擋了不足兩個時辰,便在清軍的夾攻之下崩潰了。

    說起來張力平當初還打算在銅陵登陸,也虧著是半夜到的,而且清軍未曾留意港口。否則他這一百多人就等於送羊入虎口啊。搞清楚銅陵已失,張力平趕忙順著長江就跑。一路跑到荻港,這才登陸岸。

    風將遠處的喊殺聲吹過來,張力平抻了個懶腰。一屁股做起來:“得,也輪到咱們開工了。告訴弟兄們,不見韃子不掛弦儿。”

    那鹹水鱷突擊大隊的中士咧嘴樂了:“我相信這一船的地雷,足以讓阿濟格在5月20日之前無法走到南京。”

    “少廢話,幹活去!”那中士答應一聲,一溜煙地跑了。

    張力平拍拍屁股,攀山頭,爬一棵樹,整個人掛在其上,而後操其望遠鏡樂滋滋地看過去:“……千里大平原,展開了地雷戰~村與村,戶與戶,地雷連成片……”

    陰霾而有些春暖乍寒的天氣裡,張力平居然愜意地就這麼掛在樹上,甚至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瓜子,邊看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望遠鏡裡,殘餘不過千把人的明軍倒拖著旗號,丟盔棄甲地跑了過來。在其後面,同樣是明軍的鎧甲,腦袋後頭卻多了條豬尾巴的清軍玩命地追著。

    明軍之中,一身紅袍的袁繼咸任由兩名心腹扶著,烏沙帽早就丟了,髮髻散亂,雙眼無神地挪動著步子。

    “大人,速走,俺來斷後。”

    袁繼咸一把扯住對方,氣不接下氣地說:“沒……沒用了。”石橋之後,韃子已經近在咫尺。袁繼咸滄然跪在地,朝著南京的方向接連叩首:“陛下……臣,為國盡忠了!”說罷已經是老淚縱橫。這一刻,袁繼咸心中滿是無力感。當真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此前他一直遠在武昌,於南京種種,乃至澳洲人種種根本就不曾聽聞。而今他一日數求援,得到的卻是如出一轍的答复:拖延清軍,靜待澳洲援軍。

    清軍如今已克銅陵,不日便抵南京。已然火燒眉毛了,澳洲援軍又在何方?只怕……這一遭大明是徹底完了。

    哀嚎一聲,袁繼咸一把抽出心腹的佩刀,橫在脖子就要殺身成仁。

    “大人不可!”

    “大人!”

    “放手,容我為國盡忠!”

    正糾纏的光景,猛然聽到無數的轟鳴聲響起。刺耳的爆炸聲伴隨著衝擊波卷得三人一個趔趄,跟著便倒在地。

    驚愕的袁繼咸扭頭一瞧,頓時目瞪口呆。但見那前一刻還好生生的石橋,而今籠罩在硝煙中,早已從中折斷!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6
372 風雨南京(上)


    “殺!”張英元勒馬頓住,趁著戰馬揚蹄嘶鳴的光景,舉起腰刀大聲嘶吼著。

    “殺啊……”周遭,無數穿著明軍服飾,卻留著豬尾巴一般辮子的清軍呼嘯而。

    張英元瞧著遠處的紅袍袁繼咸已然在橋對岸慢了下來,臉笑容更盛,大聲吆喝著:“斬袁繼咸者,賞銀五百兩!生俘袁繼咸者,賞紋銀千兩!現錢!”

    聽了張英元的吆喝聲,周遭的清軍陡然加快了腳步,挺著長矛嗷嗷叫著衝將去。瞧著先頭的部署已經了石橋,張英元仰天大笑起來:“袁繼咸小兒,待俺今日取了你的頭顱邀功請賞,哈哈哈……”

    這時候,落在其後的其余清軍也追了來。兩名騎著馬的武將靠攏過來,當先一人老遠便打趣道:“張兄威武,怕是這頭功又屬張兄的了。”

    說話的人圓臉滿是絡腮鬍子,說起話來聲如銅鐘,卻是副總兵徐勇。墜在其後半個馬身,那武將面色黝黑,身材欣長,卻是總兵金聲桓。

    三人彼此見過禮,金聲桓黑著臉沉默不語,那二人卻是有說有笑起來。

    “徐兄此番次功非你莫屬。若非徐兄側擊黃闖子,只怕黃得功這會兒還不肯跑哩。”

    “怎比得張兄?陣斬大將,當屬頭功。”

    二人說笑一番,瞥見沉默不語的金聲桓,漸漸收了話頭。張英元開口詢問:“金大人可是憂心戰局?”

    金聲桓搖了搖頭,繼而苦笑著從脖後抓過剛盤沒多久的辮子:“這辮子……某實在看不過。”

    張英元勸慰道:“金大人,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息。推背圖第三十三相說的清楚,黃河水清,氣順則治;主客不分,地支無子。單說頭兩句,我大清屬水德,而今又是順治爺在位,這天下已有定數!”

    一提這個,徐勇來了興致,追問道:“張兄……這推背圖,乃何人所解?”

    張英元笑笑,而後低聲嘟囔了幾個字眼:“……龍虎山……張……”

    二人說得興高采烈,那頭的金聲桓只是怔怔地抓著自己的辮子發呆。張英元自討了個沒趣,抽身便要走。就在這個節骨眼,猛聽得震天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猛烈的衝擊波捲著碎石沙土,四下飛散。胯下的戰馬吃不住驚嚇,人立而起,將絲毫沒有準備的三人丟下馬來,而後絕塵而去。

    張英元暈乎乎地趴在地,抬頭望過去。只見遠處煙塵喧天,空中猶自飄零著部下零零碎碎的屍體,那不遠處的石橋,卻再也沒了踪跡。

    方才的爆炸,徑直將衝石橋的百多名清軍送了西天。

    三員降清的將官暈暈乎乎的還搞不清狀況,那頭,一屁股跌倒的袁繼咸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在袁繼咸還在抬頭望天,企圖尋找那一塊並不存在的烏雲之際,他旁邊的心腹已經反映了過來。

    蹭的一下跳起來,大聲嚷嚷著:“大人,有人炸了石橋,我等有救了!”

    袁繼咸懵懂著點頭:“只是不知出手的是哪路英雄……”

    瞧著袁繼咸似乎打算拜謝一番,那心腹急了,一把扛起他:“大人,此刻不走更待何時?山水總相逢,若有機緣,他日再行拜謝。速走!”

    明軍簇擁著袁繼咸一路煙的跑了,這頭,張英元也反應了過來。

    “賊子敢爾!”眼看著到手的頭功隨著爆炸煙消雲散,張英元早已睚眥欲裂。刻下這傢伙也開始後怕,幸好爆炸得早,再遲片刻,怕是他自己也得跟著部下坐了土飛機。

    “來呀,伐木造橋。今日某定要取袁繼咸項之頭!”

    包括金聲桓在內,三人都以為方才那場爆炸是明軍早已部署的,也沒多想別的。當下吩咐士卒,開始伐木造橋。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場石破天驚的爆炸僅僅是一系列噩夢的開端!

    待造好了木橋,已經過了午時。張英元還在考慮著要不要先埋鍋造飯,待吃飽喝足再行追擊呢,阿濟格派來的親兵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斥。愣是將張英元罵成了三孫子。

    臉青一陣白一陣,忍著惡毒的辱罵,氣心頭的張英元也顧不得吃飯了,轉頭便催促著手下徑直追擊。

    可剛過了木橋,走出來沒半里地,就見前頭猛地火光一閃,騰起巨大的煙柱,先頭的十幾名士兵瞬間灰飛煙滅。

    張英元這次坐穩了,沒從馬跌落下來。但陡然的爆炸讓所有追擊的清軍緊張起來。瞧見風吹草動,不待張英元吩咐,嗷嗷叫著就衝過去扎一通。可結果,到頭來一無所獲。

    再走出去百多步,又是一次猛烈的爆炸。這回又換到了隊中,徑直將三十多號清軍捲了進去。離得近的灰飛煙滅了不用說,離得遠的被沖擊波捲著的石頭子打得半死不活,滿臉鮮血地躺在地嚎叫。

    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爆炸,張英元開始發懵了。理智告訴他,這是早有預謀的爆炸。可問題是,青天白日的,沒聽見炮響,更沒瞧見人影,怎麼就爆炸了?

    明朝火器……犀利是談不了,起碼擋不住滿清的鐵騎。可花樣繁多倒是真的。張英元軍中廝混了半輩子,對明朝的火器也算是略知一二。可他怎麼想都想不出,這明朝的哪樣火器會有這種效果。

    在他遲疑的光景,後軍中阿濟格的親兵又來訓斥了。甚至都不容張英元辯解什麼,劈頭蓋臉就是一通鞭子,臨走還啐了口吐沫:“漢豬!”

    被逼無奈的張英元,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前行。只是這速度,卻怎麼也快不起來了。後來張英元把心一橫,打發親兵讓手下士卒抽籤。抽到短籤的算你倒霉,走最前頭。這樣一來,損失總會小很多?

    可對方彷彿早就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路過一處山路,前頭走著的倆傢伙什麼事兒都沒有,結果倆人五十步之後接二連三地猛烈地爆炸。路中央,草叢,山體側面,爆炸從四面八方而來。猛烈的衝擊波與碎石子,只是片刻間便將二百多號清軍放挺了。

    這一遭之後,無論張英元如何催促,士卒死活也不肯走了。就算是走,也跟小腳娘們一般,磨磨蹭蹭的。就那速度,想要到南京,沒半年是別想了。

    眼見如此,張英元已經欲哭無淚了。他只是騎在馬上,環目四周,衝著根本就瞧不見的敵人咬牙切齒。

    “這表情……嘖嘖,我喜歡。”張力平嘿嘿笑著,繼而又將瓜子丟進嘴裡。

    “將軍,定時炸彈準備好了。”一名與樹木融為一色的突擊隊員摸過來低聲說道。

    張力平點點頭:“去。另外把鑽天猴佈置好。總打降軍沒意思,咱們這回讓阿濟格嚐嚐鮮。”

    “是!”

    ……

    南京城。

    籠罩在南京城空的陰雲積聚不散,天空依舊簌簌地飄零著雨花。陰霾地天空之下,街行人或者行色匆匆,或者依窗望天,所有人臉都佈著濃濃的愁雲。間或有提著酒壺的醉鬼,放浪形骸,跌跌撞撞,時而高聲吼叫:“大明完了!完了!”

    北城許家巷,澳洲大使館。

    門口戳著四名荷槍實彈的陸戰隊大兵,槍口斜指地面,目光警惕地看著過往的行人。就是在牆頭、屋頂,也來回走動著巡邏的士兵。遠處時隱時顯的喊殺聲,提醒著大兵們,此刻的南京並不安全。

    院落之中,一輛綠油馬車靜靜地停靠著。那車夫,正在為勞累整晚的騾馬卸下套子。

    主廳之內,肖白圖樂顛顛地拖著茶盤,將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在茶几。翻滾著的青綠色茶葉,透過明亮的玻璃杯,別有一番情趣。

    只是捧杯的二女此刻的心緒全不在此。俠女性情的寇白門報以甜美一笑,卞玉京則清冷地道了聲謝。

    “凍壞了?梁二,吩咐後廚準備吃食,燉一鍋胡辣湯來。”轉過頭來頗為豬哥地笑著,肖白圖說:“來使館就對了,這地方絕對的安全。就算是整個南京亂了,這也亂不起來。瞧見沒?半個連的大兵,沒個千八百號人根本就沖不進來。”

    “有勞肖公子了。”

    “見外,見外了不是?”肖白圖故作不滿。

    卞玉京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為何不見邵公子?”

    肖白圖神色一僵,繼而有些無奈地說:“他呀……這會兒正跟馬士英磨牙呢。”

    有些事兒,還真是強求不得。他肖白圖這麼桿子,結果人家卞賽賽就是不搭理他。邵北那廝越是不搭理,這卞賽賽越是念叨。有時候肖白圖自己都琢磨,還真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裡頭扇了自己一耳光,肖白圖賤兮兮地問那位陌生的女子:“敢問這位姑娘芳名……”

    與此同時,邵北站在愈發衰老的馬士英面前,語氣堅決地說:“最遲五天。也許是四天,澳洲軍的遠征師就會在瓜洲登陸。首輔大人,我向你保證。”

    感了風寒的馬士英一張口,便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咳得滿臉通紅,才虛弱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邵北皺了皺眉頭:“首輔大人,在這之前,我希望您展現非常時期的手腕​​,將南京城內的暴亂彈壓下去。昨夜已經有亂兵衝擊了大使館……在勢態徹底失控前,首輔大人最好立刻進行彈壓。”

    “好,好……便聽邵部長的。來呀,叫馬鸞回來,彈壓城內暴徒。”邵北已經成為馬士英最後的救命稻草,此刻,還真是邵北說什麼他馬士英就同意什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7
373 風雨南京(下)


    1644年5月7日,荻港東,魯明江畔。

    望著炸毀的橋樑,以及寬闊的水面,阿濟格憤怒之下論起刀片子就是一通猛砍。周遭的戈什哈趕忙躲得老遠,生怕遭了無妄之災。

    出征以來,他阿濟格大小戰數百。不論是闖軍還是南明軍,廝殺下來就沒有能擋得住滿清鐵騎的。憑著赫赫戰功,總算掩住了多爾袞的血盆大口,不但保住了自己的旗,還加了英親王。他阿濟格沒旁的奢望,刻下多爾袞風頭正盛,實在不宜正面碰撞。

    且順治還小,不到親政的年紀。他只想著打下南京,在功勞簿添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後老老實實當他的王爺。臥薪嘗膽,等著來日順治長大成人,再與多爾袞鬥法。

    有了滅國之功,就算多爾袞找茬都得掂量掂量。否則難掩悠悠之口啊。

    從武昌出來,原本一切都順風順水的,可自打兩天前開始,倒霉事便一樁接著一樁。先是遭到莫名其妙的爆炸襲擊,每次總會死傷幾十號。

    對於近十六萬大軍來說,這麼點損傷算不得什麼。可要命的是,持續的爆炸,已經讓士卒……哪怕是披甲勇士都裹足不前。誰也不想屍骨無存!

    原本想著打士氣,讓八旗精銳走前頭。結果平白無故損失了半個牛錄,這要是沒打下南京,就憑這多爾袞就得讓阿濟格吃不了兜著走。最要命的是,任憑阿濟格撒開大網,愣是找不到偷襲的人。

    虧著蒙八旗的托托爾提出建議,說讓一路抓到的俘虜與百姓走前頭。如此一來,想必對方就無可奈何了?

    還真別說,起初這招的確有用。大軍足足走了半天時間也沒遇到爆炸。正當阿濟格躊躇滿志,催著大軍清早加速行軍的時候,那該死的爆炸又來了。

    而且彷彿認識人一般,那些俘虜與百姓走過去,屁事兒沒有。可一旦清軍走去,尤其是滿蒙八旗的兵丁路過,驚天動地的爆炸就來了。而對方這次更狠,居然開始抽冷子打黑槍了。幾個時辰前,接連的爆炸之後,身邊的托托爾驟然從馬上倒栽蔥倒下去。

    待一查看,胸口已經破了個大洞……嚇得阿濟格當時就不敢走了。也虧著有托托爾擋著,否則誰能保證對方瞄準的不是他阿濟格?鬧了足足倆時辰,撒開人手,一個人影都沒抓到。反倒幾個倒霉蛋被山裡的蛇給咬了,又折損幾人。

    如此一來,阿濟格再路已經是提心吊膽。這麼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時不時的就來次爆炸,每次趁著爆炸,總會有幾個軍官被射殺。這也就罷了,他阿濟格認了。可一個時辰前,剛過了一條小河,但聽得鋪天蓋地的詭異呼嘯聲。

    然後就瞧見漫天噴著白煙的黑點砸將過來,只是片刻間便將前軍籠罩期間。爆炸,爆炸,連綿不絕的爆炸!等事後一清點,足足死傷七百多號!

    死傷慘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該死的左夢庚部居然開始不停的出現逃兵。持續的心理壓力之下,整個大軍的士氣低迷不堪。每每瞧見士卒垂頭喪氣的樣子,阿濟格就如鯁在喉。恨不得大聲嘶吼一聲,他媽的老子才是勝利的一方好不好!

    而今,更令人頭疼的事兒發生了。

    他們前腳剛剛走到江邊,那座橋樑還是好好的。可前軍過了一半,猛然這座橋就炸飛了。死傷無數不說,大軍從中折斷。前軍慌亂不堪,有的乾脆就跑了,有的試圖再遊回來。後面的大軍想過還過不去……江面那叫一個乾淨,連個木筏子都沒有。

    幾個將軍湊在一起商議一番,報告阿濟格,造橋的話,沒三五天是別想了。要是用木筏子渡江,估摸著也得兩三天。

    三五天……兩三天……有這時間多鐸那傢伙估計都已經攻下南京了。這叫阿濟格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那可是滅國之功啊,足以讓多爾袞輕易不敢動自己!

    他憤怒,憤怒到了極點!

    “啊~”

    終於,某個倒霉的明軍降將成了刀下之鬼。阿濟格宰了人,鬱悶之氣稍舒,繼而擺擺手,示意軍官們該怎麼幹怎麼幹。他拖著身子回了帳篷。

    阿濟格不知道的是,此刻張力平就在江對面,正跟那兒偷笑。

    “我說什麼來著?20號之前,韃子別想摸到南京。”張力平朝嘴裡丟了塊袋鼠肉乾,衝著一干鹹水鱷突擊大隊的隊員說。

    “將軍,下面我們該怎麼辦?”尉指著河畔亂哄哄的一萬多清軍說。

    “涼拌!該埋地雷埋地雷,該打黑槍打黑槍。等回頭了補給船,再用鑽天猴招呼他們。”說著,張力平惋惜地咂咂嘴:“可惜黃闖子這會兒估計都成膽小鬼了,要不然這一萬多人都給他吃掉。”

    ……

    南京。

    馬鸞興沖沖地朝內宅走著。剛走到拱門口,便見兩個家丁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傢伙走出來,那廝兀自嚷嚷著:“馬閣老,識時務者為俊傑啊!馬閣老,大清攝政王說了…… ”

    不待那廝繼續說下去,左邊的家丁徑直將麻團塞進了嘴裡,頓時那廝只能發出嗚嗚聲。

    馬鸞腳步頓了頓,隨即邁開大步朝內宅走去。

    “父親,父親!”

    風寒略微好轉的馬士英披著長衣,坐在椅子,瞧見馬鸞,說道:“鸞兒回來了……差事辦的如何?”

    馬鸞笑嘻嘻地拍著胸口:“有兒出馬,豈有不手到擒來之理?”扔下頭盔,抄起桌的茶壺一通牛飲,抹著嘴道:“不過半日光景,潑皮無賴一掃而空。應天府的衙門裡都堆滿了。于大人刻下正在審理,午時三刻砍了一批,刻下再沒敢造次的。”

    “嗯……辦得好。”馬士英欣慰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難掩擔憂與苦澀。大明朝風雨飄搖,到瞭如今,如若沒了澳洲援軍只怕真撐不住了。就在昨日,他親手扶持的皇帝朱由菘居然要化妝潛逃。若非馬士英死死地攔著,只怕這心氣早就散了。

    那幫子東林黨人心氣散了也就罷了,早有錦衣衛密報,說錢謙益這幾日家中賓客盈門。有好些個來路不明的傢伙與之密談。只怕前腳清軍到了城下,後腳這幫吃裡扒外的傢伙就得開門相迎。怕就怕朱由菘一炮,前方將士心氣散了,那大明可就真完了。

    揚州方向有澳洲人,可西面怎麼辦?武毅軍在守瓜洲渡口,只剩下黃得功與袁繼咸幾萬殘兵敗將拖延著阿濟格的大軍,若是他們心氣散了,便是揚州守住了又如何?

    “父親……”馬鸞思慮了一下,還是問道:“方才那人?”

    “說客。”馬士英冷笑著回答。

    “那依著父親的意思……”

    “砍了。”

    “砍了?”馬鸞很驚異。

    “你父為大明首輔,斷無投降之理。”馬士英不疾不徐地道:“韃子想要千金買馬骨,打得好盤算。可韃子生性兇殘,今日禮遇,焉知來日不清算?蹉跎了半生,如今總算是熬出了頭,死則死矣,何苦臨了做個貳臣,讓後世之人戳脊梁?”

    長出口氣,話鋒一轉,馬士英問道:“這幾日……收成如何?”

    一提這個,馬鸞來了精神頭,手舞足蹈地說道:“父親,收成甚好,甚好啊!不過十餘日,便有二百萬之巨。都說國庫空虛,兒還琢磨這銀錢都去往何處,不想全在那些軟骨頭之手。再有幾日,便是三百萬也是有的!”

    “二百萬……”馬士英咂咂嘴:“太少……太少啊。”一支武毅軍的花費就快二百萬了,十支……差的太多了。

    與此同時。

    禮部尚錢謙益府邸。

    密室裡,燭火通明。

    錢謙益皺著眉頭沉思著,在他對面,一藍袍中年男子則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用蓋碗漂了漂浮著的茶葉,那中年男子誘惑著開口了:“牧齋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而今正是鼎革之際,大明火德氣數已盡,大清水德取而代之則順理成章。”

    頓了頓,他笑著說:“攝政王允了,若兄肯投靠,必當加倍禮遇之。這六部之中,總有兄大展拳腳之位啊。”

    “此事……”錢謙益沉吟了一下:“此事容我再思量思量。”

    “誒?”那人不滿了:“兄可當我丁之龍誆你?牧齋兄可要想清楚,刻下早作打算,算是反正;待大軍進抵之日,那便是投降。這個中差別……可大了去了!”

    說著,丁之龍從懷裡掏出一封文,推將過來:“牧齋兄若是想好了,簽字畫押便可。”

    “這是……”錢謙益拿起文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頭暈目眩起來。這反正文裡頭,羅列了南京大小官員一百三十多號,當中頭一個赫然是馬士英的死黨阮大鋮!事已至此,這大明還有救麼?鬼使神差之下,錢謙益提起筆,在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爽快!”丁之龍豁然起身:“​​那弟他日還要仰仗兄之庇佑了。想來來日牧齋兄必定飛黃騰達。”

    正這個節骨眼,就听珠簾輕微響動。丁之龍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一下跳在一旁。

    錢謙益擺擺手,示意無事。丁之龍草草撂下幾句話,徑直從後門就走了。

    錢謙益矛盾著走出密室,卻見自己的夫人柳如是正面色冷峻地看著自己。

    不待他開口,柳如是徑直問道:“夫君,昨日對妾身所說,可還作數?”

    “自然作數。”錢謙益隨口答道。

    柳如是前一步:“那便定了,南京破城之日,便是你我夫婦為這大明殉葬之時!”

    擲地有聲的話語,頓時噎得錢謙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8
374 D日


    1644年5月10日,揚州。

    城牆之外,十里聯營。無數的帳篷一眼望不到邊。軍寨之中,各色旗號迎風抖動。登高而望,依稀見得軍寨裡頭人頭攢動,清軍似乎正在做著最後的攻城準備。

    揚州城牆之下,史可法戳在城樓之上,只是呆滯地望過去,臉色僵持,一句話也沒有。圍城數日,史可法傳檄各部馳援,結果無一而至!

    到了昨夜,大傢伙這才知道。劉良佐與高傑部頭好幾天就投降了多鐸。不過次日,總兵張天福、張天祿也跟著投降。眼前的圍城大軍,當先的正是這哥倆原本統帥的明軍。

    而今揚州城內已經空虛至極,加起來不過三四萬老弱之軍。也就仗著城牆高大,勉強還能擋住清軍。說起來,清軍圍城數日,頭兩日倒是試探性地攻了兩次,吃了虧之後,便縮在營內不再出戰。看起來,似乎在等著大砲?

    安徽、江浙一帶,地勢平坦,多窪地。刻下春雨綿綿,大砲移動不便也在情理之中。想到這點,總兵劉肇基出列一抱拳:“閣部,而今南門之敵立足未穩,營寨草建,且驕狂至極,疏於防範。刻下正是出兵擊之之大好時機!”

    劉肇基對清軍如何不甚了了,可張天福、張天祿這哥倆,劉肇基再熟悉不過了。只要許他出城,管保打得這哥倆抱頭鼠竄。

    劉肇基說完了話,卻沒得到回應。只見史可法仍對著遠方的軍營在發呆,劉肇基等了半晌,忍不住了:“閣部,閣部?”

    “哦……”史可法悠然轉醒,擺了擺手:“銳氣不可輕試,且養全鋒以待其斃。”

    見劉肇基還要再說,史可法直接把話說死了:“大敵當前,無需多言!”說罷,長嘆一聲:“走,去西面看看。”而後領著一干將官緩緩走了。

    只把劉肇基一個人扔在那兒乾著急。

    “劉總兵?”劉肇基側頭一瞧,發現說話的卻是淮揚總督衛胤文。

    “衛大人?”

    衛胤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閣部方寸亂矣……且,不過數日,劉良佐、高傑、張氏兄弟紛紛投敵。閣部不准出城,是怕……哎!”嘆息一聲,衛胤文不再說什麼,加快腳步追了去。

    劉肇基愣在那兒半晌。怕什麼?怕自己投降啊!天可憐見,他劉肇基要是想投降,何苦還要出城擊敵?這城內大軍半數都是他劉肇基的,只消一聲令下,綁了史可法獻城,功勞豈不是更高?

    想到這兒,劉肇基憤憤地一跺腳,乾脆也不追去了,徑直走到城門樓子裡生悶氣。

    卻說那頭,轉了半個多時辰,史可法一干人等到了西城。衛胤文於城防早就所思,指著遠處的地形道:“閣部且看,舊城西門地形卑下,城外高阜俯瞰城下,勢若建瓴,且為興化李宦祖塋,樹木陰茂,由外達內,絕無阻隔,枝幹回互,勢少得出。”

    話音未落,立刻引得一干將領贊同。

    “總督大人所言極是!若建甕城,管保韃子有來無回。”

    “甕城伏以弓弩手,此大善之策也!”

    一片附和聲中,史可法緩緩地搖了搖頭:“此為興化李宦之木,伐之何忍?”

    “這……”衛胤文做夢也沒想到,史可法居然用一句不忍心就把這好的建議給否決了。當下再也忍不住了,抗辯道:“閣部,此乃存亡之秋也。揚州百萬百姓之性命,大明之社稷,與李氏之木相較,孰輕孰重?”

    這話說得透徹,權宜之下,死物還比不得百萬活人?

    不料,史可法極為不悅地一摔袖子:“爾等以此地為險,吾自守之!可還有異議?”

    衛胤文一陣頭暈目眩,好懸沒從城頭栽下去。史閣部啊,史閣部!都這個時候了,您這又是犯得哪門子邪性?

    而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史可法說完,不再理會眾人,自己領著倆心腹徑直走了。只把一干將官晾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

    有直性子的徑直哀嘆:“揚州……完了!大明……完了!”

    耿直一些的干脆就圍著衛胤文,言廢掉史可法,由衛胤文主持揚州防務。還有一些眼見史可法如此作為,心中哀嘆之際已然打起了算盤。既然揚州守不住,更何況南京?亂世人命不如狗,攤這樣的閣部,城不可守,國之必亡!如此,還是多為自己盤算盤算。

    過了午時,清軍陣營中孤零零走出一騎。一身韃子皮的傢伙坐在馬上,抖了抖馬蹄袖,朝著北方拱拱手:“我大清豫親王仁慈,不忍兵戈相見,城中百姓生靈塗炭。準卞某前來游說,城守軍聽著,速請史閣部一會!”

    也赶巧了,這功夫,用罷了午飯的史可法正在往城牆走。不過片刻的功夫,史可法便出現在了城頭。聽了那姓卞的勸降,一直陰鬱著的史可法終於爆發了。

    張嘴不用一個髒字,把滿清罵了個一無是處,跟著把來勸降的傢伙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再然後扯到大義,順帶著把洪承疇、吳三桂一幫貳臣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到領兵打仗他史可法可能一無是處,但說到大義名分,史閣部張嘴就來。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不說。就憑著即興發揮,愣是說出了一篇不打草稿的檄文。那前來勸降的卞姓傢伙,臉臊得青一陣白一陣,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不過片刻,便招架不住,垂頭喪氣地跑了回去。

    瞧著勸降的灰頭土臉的跑了,城牆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普通士兵可不管那麼多,這一刻史可法就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瞧著這一切,衛胤文與劉肇基相顧無語。好半晌,衛胤文才沉吟道:“若閣部於兵事有此道一半之才……何至於如此?”

    好好的長江防線,史可法足足花了一年時間去經營。結果清軍南下不過數日便全線崩潰……若非史可法屢屢犯錯,很至於如此?

    今日,注定是漫長的一日。清軍的勸降雖然沒有說動史可法,反倒有些自取其辱的意思。可某些人面對著高官厚祿的利誘,卻也動起了花花腸子。

    天色漸暮,甘肅鎮總兵李棲鳳和監軍道高歧鳳帶領部下兵馬四千入城,兩人的意思卻是劫持史可法,以揚州城投降清朝。幸好劉肇基發現不對,趕忙緊閉城門,將其擋在了城外。城上城下,劉肇基與二鳳唇槍舌劍,直等到史可法來了才罷休。

    二鳳的心思,便是用屁股也想得出來。史可法怒不可遏,徑直訓斥道:“此吾死所也,公等何為,如欲富貴,請各自便。”

    李棲鳳、高歧鳳見無機可乘,泱泱中還兵而回外城牆。不出一個時辰,李棲鳳、高歧鳳率領所部並勾結城內四川將領胡​​尚、韓尚良一道出門降清。劉肇基等人請命彈壓,結果史可法卻根本就不准。按照史可法的話,叫'阻之恐生內變'!然後就任由這些叛軍,大搖大擺地出城投降了。

    眼見得如此,便是劉肇基與衛胤文也心中戚戚。當夜二人對飲至酣醉,齊呼'大丈夫,死則死矣'。

    ……

    揚州城人心惶恐,也許清軍只消發起一次像樣的進攻就會失陷。而不過二十多公里外的瓜洲渡口,卻是另一番光景。

    無數的火把之下,光了膀子的民夫,扛著木頭吆喝著號子不停地將木料搬運到水邊。無數的木工,草草加工一番,便會讓木料變成碼頭的一部分。

    城鎮早已變成一個大號的軍營。哨塔、圍牆之,無數手持44的武毅軍警惕地望著北方。碼頭邊,徐世程一鞭子甩過去,怒斥:“小婢養的賊配軍,可未曾吃飽?勤力些!”

    抽打了幾人,徐世程轉頭嘿嘿笑道:“大人,待明日,碼頭便完工。無需憂心。”

    主官何騰蛟只是含糊著點點頭,目光始終望著漆黑的江面。揚州來的告急文,一日數至,一封比一封措辭強烈。到了這兩天,乾脆就斷絕了。顯然,清軍已經完成了對揚州的包圍。說不准,下一刻揚州便會失陷。

    朝廷只是一個勁地安撫,強令武毅軍留守瓜洲。靜待澳洲援軍抵達……可這都多少天了?澳洲人在哪兒?馬閣老狡猾了一輩子,怎會上了澳洲人的當?

    旦夕可至,旦夕可至。而今都四月十五了,澳洲人在哪兒?

    刻下再不發兵增援,揚州恐怕就……一旦揚州有失,到時候拿什麼阻擋清軍過江?

    在何騰蛟沉默的光景,右衛的幾個千戶忍不住責罵朝廷,責罵澳洲人失信。那話說越說越難聽。開初鄭森也不言語,只是皺著眉頭。待後來,小伙子忍不住便與幾個千戶爭吵起來。兩撥人都有火氣,三兩句話過後,惱怒之下就要拔劍相向。

    正這個光景,只聽空傳來一聲驚呼:“大人!有船……娘咧,好多的船啊!”

    何騰蛟幾步躥上瞭望哨,舉目望去,但見遠處的江面繁星點點。接著並不明亮的燈火,無數的帆影隱約可見。

    與此同時,虎鯊號。中將司令官謝杰瑞豁然起身,對著滿座的軍官說:“對錶……現在是10日夜21時。二十分鐘之後開始登陸。行動代號……D日!”

    “是!”會議室內,爆發出短促而齊整的回答。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9
375 獲得勝利的秘訣


    1644年5月10日晚21時20分。

    “這船……直娘賊的真大啊!”碼頭之上,一眾武毅軍軍官瞠目結舌地看著澳洲艦隊緩緩停泊下來。便是在火把微弱的光亮之中,整個江面早已被白帆遮擋了個嚴實。入目之處,除了戰艦依舊是戰艦。旁的也就罷了,虎鯊級猙獰著的砲口,斜斜指向岸,更是讓有心人直吞口水。驚愕之際,瞧見花皮澳洲兵開始爬網格下船,有人終於忍不住讚歎了一嘴。

    鄭森臉帶著揚眉吐氣的微笑,輕蔑地看了一眼土包子同僚:“鄭某以性命擔保,澳洲人言之有信。而今如何?”

    他的話頭根本就沒人接,大傢伙,下到普通的官佐,到最高長官何騰蛟,這會兒一個個都抻著脖子觀望著這些稀奇古怪的澳洲兵。

    就如同大使館裡頭的那些光頭兵一樣,這些大兵穿著藍白相間的花皮……也有黃綠相間的,看樣子不是一個系統的?身前掛著鼓鼓囊囊彈藥包,背後還背著一個背囊。雙手捧著如出一轍的44,以及另外兩種怪模怪樣的槍械。一種身子極短,銃口粗大;另一種後部帶個輪子。

    也虧著何騰蛟是武毅軍的最高長官,當初在工部見識過澳洲人的全部武器,依稀記得這兩種一個俗稱噴子,另一個叫轉輪步槍?

    而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有碼頭不走,這幫澳洲兵非得跳進小艇,從另一側的灘塗岸。並且用手中的武器比比划划,看樣子好似防範什麼人一樣。

    “這……”何騰蛟見此,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邊,右衛的一個千戶嗤笑一聲說:“這些澳洲人,小心的過了頭。瓜洲渡口,除了我武毅軍還有何人?”

    “說不定人家防的就是咱們武毅軍呢。”閻應元低聲說了一嘴,頓時讓在場諸將一陣的無語。開戰至今,大明投降滿清的還少麼?有心人做了統計,截止現在,投降滿清的總兵23位,副將47人,總兵力將近二十四萬……這一兵力數字遠遠超過了阿濟格與多鐸兵力的總和!

    也無怪人家澳洲人小心翼翼,畢竟,人家大老遠的來,可不想被投降的明軍賣給韃子?

    中軍陳子龍哀嘆一聲,朝著何騰蛟拱拱手:“大人,下官與之交涉一番。”

    “也好。”

    陳子龍快步走灘頭,離得老遠便被澳洲大兵的槍口止住了。

    陳子龍連忙擺手:“毋開槍,本官武毅軍中軍陳子龍。敢問列位可是澳洲軍?”

    那頭的陸戰隊大兵們嘀嘀咕咕一通,片刻之後走出來一個花皮大兵。徑直走到陳子龍面前,來了一個軍禮:“你好,澳洲共和國陸戰隊上尉喬肆。”

    對於喬肆的不禮貌行為,陳子龍直接無視了。只是陳子龍搞不清楚尉是個什麼官職,而且最要命的是面前的上尉看起來跟那些花皮一模一樣。帶著疑惑,他徑直問道:“敢問喬……大人這上尉官職……”

    “一個連。”喬肆撓了撓頭:“大約指揮一百三十人。”

    陳子龍長長地“哦”了一聲。一百多人?連個千戶都不是!嘴裡雖然不說,可陳子龍士大夫的架子已經端了起來:“不知澳洲軍其他長官?”

    “在船上。”喬肆直接地說:“在確定沒有危險前,我軍是不會進行登陸的。所以,這位……陳大人,能不能現在就帶我們考察瓜洲實際情況?”他撓了撓頭:“您知道,時間比較寶貴。”

    陳子龍頓時臉色就難看了起來。可救兵如救火,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尤其是人家澳洲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大明番屬。說好聽話叫援助,說不好聽,那是馬士英求爺爺告奶奶,花費巨大代價請來的。

    是以,他只得點頭同意下來。回頭徵求了何騰蛟意見,領著喬肆在瓜洲轉了半晌。而後喬肆才返回灘頭,點起了三堆篝火。

    下一刻,停泊的艦隊再次動了起來,一艘接一艘的戰艦靠碼頭。固定纜繩,舢板搭好,一隊又一隊的澳洲兵下了船。有荷槍實彈整隊的,有人推馬拉運送大砲的,還有牽著戰馬呼叫同伴的。一波又一波的士兵旁若無人地經過何騰蛟等人的身邊,愣是沒人搭理他們。

    何騰蛟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頭早就把這些澳洲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正這個光景,一名小校一溜煙地跑過來:“大人!大人!不好了!那幫花皮,搶了城頭,逼著弟兄們換防。”

    “換防?這……”這哪兒是換防?分明就是搶占制高點啊!澳洲人對武毅軍就這麼不放心麼?

    還不待何騰蛟說些什麼,陳子龍小跑著回來了:“大人,澳洲軍司令官謝大人來啦。”

    順著陳子龍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群花皮簇擁著幾名看起來是軍官的傢伙走了過來。至於為什麼看起來是軍官?因為衣服不一樣……

    “正好,老夫正要與之說道一二!”何騰蛟氣哼哼的雙手一背就迎了去。然後讓他更生氣的事兒發生了。

    傑瑞與游南哲等人,一眼瞧見鄭森,立刻笑著打招呼:“鄭森,一年不見,別來無恙?”

    “傑瑞將軍,游參謀長!”小伙子鄭森長期廝混於澳洲軍營,與傑瑞、游南哲等人熟到不能再熟。眼見二人笑吟吟地打招呼,立刻三兩步躥過去,傻笑著任憑一幫澳洲軍官拍打著。

    而後就那麼旁若無人拉家常一般的敘舊……生生把何騰蛟一幫人晾在了一旁。眼瞅著何騰蛟臉色實在黑到不能再黑,中軍陳子龍咳嗽了一聲。

    正與游南哲拉著手敘舊的鄭森總算恍然,轉而引見:“這位是大明武毅軍督師何公。”

    傑瑞展現了與方才的熱情截然相反的神色,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到了這個時候,何騰蛟再也忍不住了:“謝大人,敢問貴方何故甫一下船,便搶占我武毅軍營地?此事可是軍行徑?”

    傑瑞咂咂嘴:“你沒收到命令?”

    “什麼命令?”

    “算了。”傑瑞輕笑了一聲,用戴著一塵不染的白手套整了整衣領:“最遲明天你就會接到朝廷的命令,回防南京。我們接管防務,只會讓武毅軍有更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罷了。”說完,舉起右手做了個朝前進發的手勢,傑瑞輕飄飄地說:“抱歉,我的時間有些緊張,而且完全沒必要浪費在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失陪了!”

    直到傑瑞等人走遠了,何騰蛟這老頭才跳著腳,氣得臉肌肉抽搐著叫罵:“狂悖!狂悖至極!”

    ……

    “傑瑞,你太刻薄了?”等走遠了,參謀長游南哲才笑著說。

    傑瑞不屑地笑了笑:“一個歷史評價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我有必要搭理他麼?”

    “你聽誰說的?”

    “邵北。”

    游南哲:“……”

    “忘了何騰蛟。”傑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清冷的目光盯著北方的夜空:“現在我們必須搶在滿清攻破揚州之前發起攻擊。”

    話音剛落,只見十幾個花皮簇擁著一個戴眼鏡的男子跑了過來:“傑瑞、游南哲,這是揚州地區測繪出來的等高圖。”

    來的人,正是跟隨鹹水鱷偵察第四分隊測繪地圖的沈浩宇。小伙子風餐露宿,又要躲避清軍,足足在野外盤橫了十幾天,這才草草地畫了地圖。

    “辛苦了。”傑瑞拍了拍對方肩膀,而後迫不及待地展開地圖。旁邊,立刻有參謀打開了手電筒照亮。

    明亮的燈光之下,傑瑞的手指順著地圖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了一處。戳了戳:“從瓜洲到劉集鎮的路況怎麼樣?”

    “很糟糕。”沈浩宇老實地說:“步兵行軍還沒問題,如果是大砲……你知道,揚州地區前一陣一直在下雨。那地方就是塊窪地。”

    “清軍的兵力部署呢?”

    “揚州被徹底包圍了。南面是張天福、張天祿,東面……多鐸的主力配屬在這兒。”沈浩宇指了指地圖:“甘泉鎮。”

    參謀長游南哲笑了笑:“跟參謀部預想的差不多……我們照原定計劃發起攻擊?”

    “原計劃不變。”傑瑞點了點頭。

    澳洲軍想要迫不及待地發起攻擊,但這一切都要等待……等待全部兵力登陸岸。雖然武毅軍已經加緊造了不少臨時碼頭。可這麼點的泊位根本就不夠用,以至於澳洲艦隊只能排著隊靠岸。卸載步兵、騎兵、砲兵,卸載滿滿噹噹的物資。

    從巴達維亞臨時抽調過來的孫陽估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速度,起碼要十二日中午才能登陸完畢。

    一派熱火朝天的忙碌當中,秋寒煙領著攝製組悄然而至。在傑瑞等人圍攏的一張桌子前安置好攝影機,待攝影師打了個準備完畢的手勢之後,大導演秋寒煙徑直走過去:“傑瑞將軍,傑瑞將軍。”

    連接著蓄電池的攝影機開始工作,鏡頭裡出現了傑瑞那張不滿的面孔。

    “請問傑瑞將軍,您對此戰有什麼看法?”

    “看法?”傑瑞不耐地嘟囔道:“我沒什麼看法,這是一場勝利必然屬於澳洲的戰爭。”

    “那請問您為什麼對勝利這麼有信心?要知道對面的清軍……”

    不待秋寒煙說完,丟下紅藍鉛筆的傑瑞徑直走到鏡頭前,用白手套指著鏡​​頭:“你知道,要取得勝利你只需要做一件事。這一點我跟我的士兵都十分清楚……”頓了頓,傑瑞淡然地吐出讓人不寒而慄的話語:“殺韃子!殺韃子!不停地殺韃子!殺光你見到的所有韃子!就這麼簡單!”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0
376 騎兵,衝鋒!


    1645年5月13日拂曉,斗山側峰。

    沿著山棱,但見無數的澳洲軍士兵趴在地上,端著步槍瞄著遠處的小鎮。而在斗山的南側,無數的騎兵綿延出去老長的隊伍。遊騎兵們一身的花皮,黑水的騎兵則是黑白的禮服。所有的騎手都在做著站前的準備,輕撫著戰馬,防止其發出嘶鳴。

    山峰,遊騎兵團校李元順靠著一顆小樹,身插著偽裝的草木,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這個時候,只聽幾聲怪異的布穀鳥叫聲傳來。李元順身旁的軍士長立刻舉起右手,對四周低聲吩咐:“禁止射擊,自己人!”

    片刻之後,草叢抖動,三個披掛著偽裝網的偵察兵跑了回來​​。

    “回報情況,中士。”

    “長官!”臉塗抹著油彩的中士徑直走到地圖前,比對著遠處的小鎮說:“小鎮兵力未發生變化,總兵力不超過三千。全部冷兵器,未曾發現騎兵踪跡。南側佈置有拒馬,除此之外其他方向疏於防範。看起來對方完全沒有預料到可能會遭到攻擊。”

    李元順嗤笑了一聲:“你不能說是清軍驕狂,只能說明軍實在太廢物了!”招招手,示意軍官們下來說話。

    幾名士兵迅速設置了桌椅板凳,攤開地圖。那中士繼續說:“西面距離小鎮不超過五百米,是一片灌木叢。坡度不大,但足以隱藏騎兵。但有個問題,對方在這裡布置了哨崗。要抹掉的話,難度不大。除此之外,其他方向一片開闊,全是農田。”

    李元順點了點頭:“那就抹掉哨崗,我們就從西側發起進攻。尼爾森!”

    “長官。”西班牙人操著極其彆扭的普通話磕了磕腳後跟。

    李元順指著地圖:“抹掉哨崗,瞧瞧潛伏。對錶,現在是六點十分。半小時後發起攻擊。你的任務就是衝鋒,貫穿整個劉集鎮,製造最大的混亂。不要與對方糾纏!遊騎兵一營會跟在你的後面發起進攻,二營會在南面做牽制性進攻。貫穿小鎮之後,重新整隊,追擊對方潰逃的大部隊。”

    “沒問題,長官。”

    李元順深吸了口氣:“先生們,這是澳洲軍登陸以來的第一戰,祝大家好運。”

    “祝好運!”

    軍官們四散而去,趕回自己的部隊部署作戰任務。霎時間,黑水的騎兵們開始上馬,遊騎兵們則拴好了馬,手持步槍開始集結。砲兵們則扛著60迫擊砲登山峰,尋找空地佈置砲兵陣地。緊跟在砲兵之後,幾匹強壯的高頭大馬拉著一個樣式古怪的玩意,緩緩跟在後頭——咖啡磨機槍!

    這玩意純粹是軍工的遊戲之作。軍方一度想要下訂單,用以彌補火力的不足。結果卻被國會無情的否決了。理由是,最遲在明年年底,澳洲的工業水平就能製造出使用卷銅彈的加特林。既然只需要等一年就有更好的,那何必現在進行浪費?

    結果,咖啡磨機槍只有黑水這個大金主下了訂單,一次性訂購了五十門……是的,不管怎麼看,13口徑的大傢伙都可以稱得是門了。

    在得知澳洲軍要參戰之後,從傅白塵到傑瑞,陸軍與陸戰隊下所有人都氣急敗壞,一再聲稱國會的議員們是軍方最大的敵人。但國會隨後就解決了這個問題……黑水公司僱傭兵全員徵調進入遠征師。不但是這些咖啡磨機槍,就連一千四百號的僱傭兵都扔給了遠征師,這直接讓傑瑞與傅白塵無話可說了。

    而與歷史不同的是,為了解決散熱問題,咖啡磨的槍管以及後部都套的水套。雖然故障率依舊居高不下,可只需要在卡殼的時候停止搖把,按住後部的一個小開關,就可以迅速退彈。實際測試表明,這東西雖然比不過加特林,可每分鐘一百的射速,足以讓這個時代所有的軍隊發瘋了。

    ……

    劉集鎮西,小土坡。

    兩名套著明軍軍裝的清軍提著紅纓槍來回巡視著。

    高個的打了個哈欠,抱怨道:“賊廝鳥,連個鬼影都沒有,巡視個甚?”

    小個的嘿嘿笑道:“誰讓你得罪了人?那娃子的金鎖起碼二兩?嘿,被你搶了去,老疤瞧著能不眼紅?”

    “眼紅個甚!手快有,手慢無。”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尚且沾染著血跡的金鎖,一個勁地傻笑。收入懷中之前,甚至不管不顧地還咬了一口。

    正這個光景,小個猛地將紅纓槍對準了小土坡西面,入目之處但見草木繁盛,風吹過引得沙沙作響。

    “你聽到了麼?好像有動靜。”小個子緊張地說。

    “能有甚地動……哎呀。”高個子捂著脖子撓了撓:“直娘賊的揚州,這才五月就有蚊……額……”高個一陣眩暈,而後一頭栽倒。也不待小個的反應過來,巨大的巴掌猛地摀住他的嘴巴,而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猛地刺入他的心臟。

    兩名掛著偽裝網的偵察兵迅速將屍體拖入了草叢之中。中士在高個的屍體摸索了一陣,摸出了那把金鎖,呲呲牙:“算你倒霉,謝​​謝啦。”說完,帶著厭惡之色揣入懷中。

    二人緊跟著隆起巴掌學著布穀鳥叫了幾聲。

    繁盛的草木之中,猛然間起來無數的戰馬與騎兵。一個個飛身馬,而後抽出騎兵劍,劍背靠在鼻尖處。

    尼爾森深吸了一口氣:“全體……慢行!”

    散亂的馬蹄聲響起,在齊腰的草叢中,三百多騎兵緩緩前進。慢行變成了小跑,小跑變成了快跑。隊伍最前頭的尼爾森在戰馬越過土坡的一剎那,騎兵劍猛然前指:“為了自由,rg!”

    “rg!”

    一瞬間,三百多騎奔騰起來,組成扇形的衝鋒陣型,沖向三百米外毫無準備的清軍軍營。而就在騎兵之後不遠,遊騎兵組成的散兵線也跟了來。更遠的斗山山峰,迫擊砲跑組已經調整好了射擊諸元,填裝手攥著拉開銷子的砲彈,目光死死地盯著軍官高舉著的雙手。

    五月的揚州,這個鐘頭太陽剛剛升起沒多久。劉集鎮中的清軍,大多剛剛起床。只是比起來前方來,這地方更像是安穩的大後方。頭幾日擄掠一番,這些剛投降沒多久的原明軍,昨夜縱情聲色,大部分的士兵尚且睡意未消。

    若非生怕誤了時辰趕不飯,便是鞭子抽打這些傢伙也不會起來。

    顧名思義,老疤之所以叫老疤,那是因為臉有一條看起來猙獰的刀疤。那是當初與闖軍作戰留下的紀念。也虧著他閃得快,否則決計不會活到今日。老疤抻著懶腰,搶過手下的一瓢清水,自顧自地牛飲著。回味著昨夜那女子在自己胯下的慘叫。

    他一瓢沒喝夠,又盛了一瓢,正待喝,但見瓢中的水漣漪陣陣。與此同時,耳際傳來隆隆之聲。錯愕地扭頭朝西看去,老疤臉的錯愕逐漸變成了恐懼,繼而大呼一聲:“騎兵!騎兵來了!”丟下水瓢,他扭頭就跑。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他跑出去十步,只覺著後脖頸一涼,身子朝前撲倒,倒地斃命。

    無數的黑水騎兵連綿而來,措手不及根本沒有防範的清軍毫無抵抗之力。轉身逃跑的沒跑出去幾步,便如老疤一般下場;企圖反抗的,剛拿起武器,騎兵劍一抹寒光閃過,早已屍首分離;更有一些躲閃不及的,徑直被奔馳的戰馬撞得飛出去老遠,胸骨骨折,內臟破裂,七竅流血,躺在地只剩下了最後的幾分鐘。

    揮舞著騎兵劍的騎兵,刺開賬幕,徑直從營帳中穿行而過。或者越過不高的柵欄,將倒霉的清軍活生生踩死。

    不過短短的瞬間,整個劉集鎮已如沸水一般陡然沸騰了起來。到處都是橫衝直撞的騎兵,充耳的是隆隆的馬蹄聲與同伴的慘叫聲。便是逆著風,那濃濃的血腥味依舊刺得人作嘔。

    而這僅僅是開始,清軍的倒霉還遠沒有結束。不過幾分鐘,折損了二十幾名騎兵,黑水騎兵穿行而過。不待清軍反應過來,呼嘯聲接踵而至。

    考慮到心理戰,雷神軍工乾脆就在迫擊砲砲彈加裝了呼嘯器。成片的呼嘯聲接踵而至,慌亂中的清軍眼角餘光只瞧見天空中飛過來無數的小黑點,還沒等反應過來,密集的爆炸便連成片的炸開了。

    猛烈的衝擊波,捲著彈片橫飛。正在集合的清軍有如風中落葉,四處飄零。伴隨著砲擊,下馬步戰的遊騎兵散兵線已經壓了來。

    小砲,蹲低瞄準射擊,掩護後面的同伴交替前。沒有砲擊,沒有步槍阻擊,遊騎兵們好似訓練中那樣,完美地執行著戰術動作。

    刻下的劉集鎮,早已變成了人間地獄。慌亂中的清軍,如同割麥子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倒斃在彈雨中。有個光著膀子的傢伙還試圖收攏亂軍,徒勞無益之後飛身馬就要逃跑。結果一發砲彈不偏不倚地連人帶馬炸成了碎片。而後清軍在慌亂之後,不可避免發生了崩潰!

    無數的清軍,慌不擇路地亂跑著。而後隨大流地朝著沒有遭到襲擊的北面逃跑。劉集鎮東側,衝殺完畢的騎兵列隊整齊。

    尼爾森盯著崩潰的清軍,騎兵劍再次前指:“為了死去的同伴,rg!”

    “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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