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61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1
357 餘毒


    “那還等什麼?”肖白圖是個急性子,立刻就跳了起來:“趕緊的吧”

    要發一封電報可不太容易,首先必須得架設好天線,連接上設備,然後生鍋爐……沒錯,就是生鍋爐。中南給出的供電解決方案,就是一台蒸汽機帶動一台發電機進行發電。現階段這就是最優解決方案,比什麼風發、蓄電池可靠的多。

    當即肖白圖便招呼著幾個從澳洲跟來的技術員開始架設。先是立起來老長的桿子,繼而裝配鍋爐,進行生火。一通調試之後,這已經都過了倆鐘頭了。

    坐在發報機跟前,培訓了半年多的發報員還有些緊張。這也難怪,這半年多的時間裡,大部分時間這傢伙都是拿假發報機進行訓練,真刀真槍的操弄發報機裡外裡加起來也沒一個月。

    瞧著發報員略顯生澀的操作,急性子的肖白圖乾脆不用他了。跑回自己房間,拿出一台筆記本。連上發報機,打開電腦,點開一個小軟件,沒一會兒的功夫吱吱啦啦的就將電文發過去了。

    這玩意是電信組的那幫小伙子閒來無事搞出來的,那個軟件就是幾個搞IT的廢柴寫出來的解碼器。連上發報機,只要在寫字板上寫下要發送的電文,通過解碼器就能轉換成電波。

    只是這可苦了大白鯊號的發報員,足足聽了七八遍才勉強將電文翻譯出來,這才給了個收到的回執。

    “所以說……科技改變生活啊。”瞧著尷尬而好奇的發報員,肖白圖很是志得意滿。

    正這個光景,猛然聽到外頭一陣喧鬧。緊跟著就是‘砰’的一聲槍響。

    邵北與肖白圖愣了一下,隨即撒腿就往外跑。怎麼剛到南京就又開槍了?莫非仇家又找上門了?

    到了門口一瞧,只見十幾名陸戰隊的大兵,平端著裝了刺刀的步槍,槍口指向門口幾個傻愣愣的明朝同胞……而這些明朝人裡頭,邵北依稀辨認出領頭的是馬士英的管家。

    陸戰隊的一名少尉正嚴肅地訓斥著:“……鄭重警告你們,未經許可,擅闖大使館,形同侵略我國領土。倘若你們再硬闖,我方有權將你們擊斃……”

    台階之下,馬士英的大管家吳義臉色青白,臉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著,他身旁幾個家丁同樣好不到哪兒去,估計這會兒已經完全給嚇傻了。

    “發生了什麼?”邵北小跑著過來問道。

    陸戰隊的少尉收槍敬禮:“閣下這些明朝人企圖硬闖我大使館,被我方鳴槍警告,予以阻止……”

    沒等少尉說完,那頭,瞧見邵北的吳義如同瞧見親人一般,嗷一嗓子就哭開了:“哎呀,邵大人,你可得為小的做主啊……”

    說來事情經過再簡單不過。吳義接了馬士英的差事,樂顛顛地就跑來澳洲人的大使館了。不比那些局外人,身為馬士英的管家,吳義很清楚這幫澳洲人的厲害。當初不過幾十號人就打得保國公幾百號人狼狽逃竄,更是讓保國公差點一命嗚呼。

    他更清楚主子馬士英的命運幾乎全都押在了這幫澳洲人頭上,背著賣國的惡名,朝澳洲人借款籌建了一支新軍。這新軍一直以來都被馬士英寄予厚望,新軍就是馬士英安身立命的根本。而這,都得仰仗澳洲人提供的軍火。

    馬士英私下裡曾經跟吳義說過,原本以為澳洲人頂多賣個百八十的就頂天了,哪成想自己要多少對方就賣多少。把國之利器輕易的賣給外人,這絕對是賣國賊啊

    這就等於把鹽與鐵器賣給關外的蒙古人,這不是賣國賊是什麼?可看樣子這幫澳洲人除了不通中原事故,一個個的鬼精鬼精的,沒一個像傻子,怎麼可能幹出來這種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餘,馬士英甚至斷言,既然澳洲人敢賣這種火器,那澳洲人手裡頭肯定還有更好的。這麼一來,根本就不怕大明有一天拿著澳洲火器跟澳洲人翻臉。

    為此,馬士英還囑咐吳義廣為蒐集澳洲人的一切消息。小半年忙活下來,東南亞的消息一點點的匯總,最終連成片。弗朗機人被澳洲人以劣勢兵力打得鬼哭狼嚎乾脆投了降;紅毛番不敢得罪澳洲人,乾脆讓出了香料群島;倭寇的老家讓澳洲人給抄了,那個什麼幕府將軍捏著鼻子不得不打開國門……

    種種消息匯總在一起,足以說明當初澳洲人那句'登陸松江,三日推平南京'絕不是妄言

    所以,吳義這傢伙打心眼裡敬畏這些澳洲人……當然,他敬畏的只是邵北、肖白圖這些澳洲的大人物,至於門口戳著的小兵……不過是個小兵罷了,他吳義跟澳洲的大人物都混得眼熟,還在乎這些小兵?

    正因為這種心態,樂顛顛來的吳義被章維帶來的陸戰隊大兵攔住的時候,當時就炸了。罵罵咧咧,嚷嚷著:“我跟你們邵部長喝過酒,跟你們肖長官上過花船,攔我?小心你的腦袋”說罷就硬往裡闖,結果被陸戰隊少尉一槍就給震住了。

    了解了前因後果,邵北皺了皺眉頭,咂咂嘴說:“老吳啊,這事兒還真怪你。你沒看過條約麼?這大使館就等同於澳洲領土,未經許可擅闖,士兵們有權把你當場擊斃。”頓了頓,瞧著吳義委屈的德行,邵北又安慰道:“不過這事兒也不怨你。這樣……”邵北衝著少尉說:“你立刻去訂做一塊牌匾,警告吳管家這種行為。不教而誅是不對的。”

    少尉領命一聲,對著吳義一聲冷哼,又歸隊了。

    生怕吳義這傢伙尷尬,邵北微笑著問:“對了,吳管家來找我的?”

    “正是。我家大人請邵部長赴宴。”

    瞧瞧天色,已經到了日暮時分。邵北收了遞過來的請柬:“得,我跟你一起走吧。”

    “那敢情好。”

    說著伸手一讓,請邵北上了馬車。馬車前行不過兩條街,就瞧見街口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中間一個踩著板凳的傢伙正在振臂高呼。沒一聲呼喊,都會引得下面人齊聲附和。

    “這是……”

    一提這個,吳義來了精神:“邵部長沒見過吧?這可是一門發財的大買賣。只要投入五兩銀子,發展三個下線,日後保你衣食無憂。”

    邵北愣了愣,心虛的問:“這是從廣州傳過來的?”

    “邵部長好見識,正是從廣州傳過來的。叫……直銷”

    邵北立刻痛苦地摀住了額頭。他**的,張承業這王八蛋當初搞出來的傳銷,已經發展到南京了​​嘛?還真是餘毒不減,威力反增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2
358 卞玉京與鄭千戶


    1644年4月7日。

    聽著自鳴鐘敲響,躺在床上的邵北動了一下,繼而感覺腦袋如同炸開一般的疼。這是宿醉的結果,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嗓子乾澀到了極點。輕輕咳嗽兩聲,睜開眼想要喝點白開水,結果一整夜就瞧見某個傢伙在床頭正擺著思想者的造型。

    定睛一瞧,才發現是肖白圖這傢伙。

    “嚇死人不償命啊,你跟這兒擺什麼思想者的造型?”不滿地沙啞著嗓子嘟囔了一嘴,邵北抄起床頭桌子上的水杯就一通猛灌。

    肖白圖撓了撓鼻子:“昨兒喝到後半夜了吧?怎麼樣?跟馬士英那老小子談的如何?”

    “沒談什麼。”

    肖白圖掏了掏耳朵:“沒談什麼?”臉上滿是驚奇:“你的猜想已經被證實了,梁二今天早晨得到消息,滿清已經三路大軍同時進發,就如同歷史上一樣,目標就是南京……而且左良玉最近似乎跟滿清在眉來眼去,搞不好要么就是清君側,要么就直接投降滿清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告訴我你跟馬士英什麼都沒談,光扯皮了?”

    “你還想怎麼樣?”邵北皺著眉頭說:“你覺著我現在跟馬士英說,左良玉那傢伙不靠譜,滿清也不可能成為明朝的盟友,反而是一匹餓狼……換了你是馬士英,你怎麼想?”

    如果馬士英追問邵北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總不能說是從歷史書上看到的吧?雖然是實話實說,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得有人信算啊。

    “你應該以勢壓人……我們現在掌握著新軍的彈藥。”肖白圖對此有著自己的見解。

    邵北大笑起來:“哈,這真好笑。據我所知,南明的新軍現在也沒有成軍,始作俑者馬士英到現在也不知道南明新軍的戰鬥力到底如何……拿彈藥卡馬士英,你不覺著這事兒有點早麼?”

    “額……”肖白圖沉默了,繼而抓了抓頭皮:“那你跟馬士英到底談什麼了?”

    “談天說地。”邵北沒好氣地回答。

    就如同邵北所說的那樣,整場晚宴,一直都在談天說地的扯皮中度過。不得不說,馬士英這傢伙還算有點才學,不管邵北說什麼,這廝總能牽強附會地引用一段古書上的說辭。而邵北整場宴會一直在苦思著,苦思著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提醒馬士英。

    為此,他不斷地將話題轉向朝政。確切點說,是南明對待滿清的策略上。馬士英老狐狸一般的人物,輕易不上當,即便說漏了也不過是鳳毛麟角的枝節。也正是從這些鳳毛麟角當中邵北了解到,借虜平寇不止是馬士英的主張,而​​是整個南明的主流聲音。

    這些南明的士大夫,大部分出身江南。北國如何淪陷,最多嘴上疾呼一通甚麼復國、報仇之類的,本心來講,江南老巢猶在,北國如何根本就不關他們的事兒。到了現在,大部分的士大夫都接受了這一妄想,南明與滿清,最差也可以效仿當初的南宋與金。

    偏安一隅,納貢稱臣,而後徐徐而圖。偏安是真的,至於後面的徐徐而圖……這就純粹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了。

    也正因為如此,馬士英的眼光完全放在了南明本身的內鬥上。甚至他建立這支新軍,本意不過是防範四鎮暴起篡國,革了他馬士英的命。

    在邵北感嘆唏噓之餘,馬士英又講了個好消息。隨著大悲和尚案與童妃案的塵埃落定,在馬士英全力打壓之下,北來太子案也要定性了。這意味著南明朝廷終於從內鬥中走出來,可以著眼於四周了。當然,這也是形勢所迫。

    闖軍李過、高一功部已經流竄到了兩湖,滿清也咄咄逼人而來,再內鬥下去,大明朝都沒了

    直到臨散場的時候,馬士英總算點了正題。首先痛斥了倒霉的松江巡撫,稱其丟了朝廷的臉面,希望澳洲不要見怪;緊跟著隱晦地表示,二十門拿破崙大砲讓他很滿意,只是大明朝沒有合適的砲手……邵北一听就明白了,當即表示,樂於提供一組砲兵教官。

    至此,馬士英的全部目的達到了。首輔大人愈發高興,說是要給邵北一個驚喜。隨即拍了幾下巴掌,便見一道裝女子抱著琴上來,邊談邊唱。

    邵北瞧那女道人越看越眼熟,仔細一琢磨,這不是卞賽賽麼?怎麼成了女道人了?只是礙於在馬士英的府邸,邵北也沒問出來。

    倒是旁邊的馬士英與馬鸞,倆人滿臉的微笑,眼神中都透著一股子……猥瑣勁頭。甭琢磨了,這對父子一準認為卞賽賽與邵北之間說不清道不明,這倒是讓邵北有些哭笑不得。

    “卞賽賽出家了?”待得到邵北肯定答覆之後,肖白圖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啊。皺著眉頭,捧著心口,一個勁地嚷嚷著心疼。

    一腳將這白痴踹出去,邵北這才問道:“你大清早的跑我這兒扮思想者就是為了探聽我跟馬士英的談話?”

    “那只是次要問題。”肖白圖拎著凳子重新做好:“我的主要目的是……澳洲方面回信了。”

    “回信了?”邵北很訝異。如果他沒記錯,好像電文是昨天發的。即便巨鯊號可以當中繼站,迅速將電文傳遞到馬尼拉,但馬尼拉到中南呢?六個中繼站裡頭有五個就是在這段海域上。

    “常師德閒著沒事晚上試了試,看看能不能把電文發到中南……然後他失敗了。”肖白圖笑嘻嘻地說:“但走運的是,中南到底還是收到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肖白圖嘆了口氣:“我想說……無巧不成書啊。”

    從馬尼拉發出的電文,中南是沒收到,但卻被從中南往呂宋航行著的鯨鯊號收到了。鯨鯊號艦長不敢怠慢,直接轉發回了中南。海面上無線電可比在空氣中傳播的更遠,也正是因此這封電文徑直出現在了老吳的案頭。

    老吳不敢怠慢,首先就吩咐鯨鯊號原地待命,繼續做中繼站。而後馬上召開內閣會議,討論如何應對。甚至大半夜的將國會議員一個個接到中南海開會討論。

    不得不說,自成立以來,國會頭一次迸發出這麼高的效率。一個小時前,國會拿出了決策。既,以邵北的觀察評估為準,一旦判斷出南明支撐不住,澳洲隨時會從馬尼拉調集一個遠征旅直航南京,用以幫助南明。同時,國會還延遲了黑水公司的中南半島計劃。如果兵力不夠,黑水公​​司的僱傭兵將會參與這次的軍事行動。

    雖然隨著與荷蘭人達成盟約,並且開拓了日本市場,而且澳洲已經有意減少了對明朝市場的惡性開發,但1644年度的總貿易額裡頭,明朝部分依舊佔了大頭。這種情況還會持續很長一段的時間。不管是為了自己的或者澳洲的利益,那些國會議員們都絕不允許南明徹底被滿清佔據。

    這是一個好消息,邵北凝神鬆口氣之餘,伸出手索要。

    “什麼?”

    “電文啊。”

    肖白圖聳肩:“我直接用電腦轉譯過來的,咱們的電報員還在抄著呢,想要電文你得等會兒。”話音未落,敲門聲響起,一臉鬱悶的電報員走進來,恭敬地將電文遞給了邵北……可憐的電報員現在一定恨透了肖白圖的筆記本電腦,那玩意讓他成為了第一個有職業危機意識的澳洲人,更是本時空第一個擔心機器搶自己飯碗的人類……也許這傢伙若干年後會寫本書之類的,名字叫《我,機器人》?或者是《終結者》?

    邵北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電文上,根本無暇顧及電報員的感受,所以只是輕輕揮了揮手讓其退下。逐字逐句地閱讀,事情跟肖白圖說的差不多。

    雖然新的遠征旅規模待定,而且很可能是陸軍、陸戰隊與黑水僱傭兵進行混編,但毫無疑問,那一定是澳洲能派出的極限兵力。

    隨著澳洲疆域的擴大,呂宋要派兵駐守,香料群島要派兵駐守,聖誕島、帝汶島乃至澳洲本土,都要派兵駐守。澳洲看似眾多的兵力,分攤出去,能夠實施機動作戰的力量已經很小。所以,一個旅的規模,這絕對是極限了。

    電文裡頭說完了正事,又說了一些澳洲近來發生的事兒……比如諜報頭子陳御正在考慮要不要生二胎。陳御的兒子在過年期間為其帶來了至少一千五百萬澳洲人民幣的收益——每人十萬塊壓歲錢,游南哲這位叔叔直接砸過去二百萬——被金錢沖昏了頭腦的陳御愈發篤定,他兒子就是個吸金利器

    一個孩子一年一千五百萬,那要是兩個……三個,甚至十個……她距離澳洲首富還遠麼?

    正看得啼笑皆非的時候,肖白圖插了一嘴:“鄭森昨天來了?”

    “誰?”邵北沒聽清。

    “鄭森……年輕的國姓爺。”肖白圖咂咂嘴說:“你昨天前腳剛走,年輕的國姓爺就來了……很興高采烈的來了。哦,對了。你現在可以稱呼他為鄭千戶。”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3
359 新軍?槍斃黨!


    “鄭千戶?”如果邵北沒記錯的話,千戶這稱呼似乎只在衛所以及錦衣衛裡頭才稱呼?實行募兵制之後,募兵制的明軍好像沒有千戶這說法吧?

    “很稀奇吧?”肖白圖笑著說:“新軍的編制是鎮,一鎮分兩衛,一衛下轄三個千戶,一千戶下轄十個百戶。百戶下面是兩個總旗,總旗下頭是五個小旗。一個小旗十個士兵。”咂咂嘴:“新軍的編制還真他奶奶的古怪。”

    “讓我想想……”邵北撓撓頭:“兩個衛六個千戶,還剩一個千戶……直接跟何騰蛟做衛隊了吧?”

    “沒錯,何騰蛟直接統轄一個衛的親兵營。估計砲兵也得歸老小子直接統轄。”肖白圖回答道。

    這就對了,加起來正好七千步兵。另外算上輜重營與砲兵,新軍人數一萬出頭。

    肖白圖湊過頭來:“你知道南明的新軍叫什麼名麼?”

    “什麼?”

    “武毅軍”

    擲地有聲的回答震得邵北一陣精神恍惚。武毅軍……天知道明朝的士大夫……或者說馬士英怎麼會起這麼個名的。索性編制上沒有採用什麼哨、棚、標,否則邵北一準驚呼二百五十年後的某個武毅軍的傢伙肯定穿越過來了,否則怎麼能搞出這麼土……並且相似的編制?

    心裡是這麼想的,邵北徑直就說了出來:“還好不少哨、棚、標……”頓了頓,繼而問:“鄭森看起來混的不錯?”

    “馬馬虎虎吧。”

    事實上鄭森混的……兵不算十分得意,但跟之前的一年比起來,年輕的國姓爺起碼好過了許多。武毅軍不拘門戶,廣泛招募軍官,唯才是用,這讓許多人才都湧了進來。

    少了些腐儒,多了些憂國憂民的愛國青年,鄭森很快就找到了朋友。比如原本是兵科給事中,現任中軍的陳子龍,比如同樣是千戶的張煌言與閻應元。有了朋友,大家促膝而談,一通酒喝開了,心中的鬱悶總會減輕許多。

    說鄭森過的馬馬虎虎,那是因為年輕的國姓爺跟武毅軍的最高長官何騰蛟很不對付。而倆人不對付的起因,則是因為對新軍訓練方法的分歧。

    鄭森在澳洲待了一年半,親眼瞧著澳洲軍是如何強大的。所以,理所應當地主張訓練方式全部照搬澳洲軍。而何騰蛟出身將門,長於軍中,也沒瞧見過澳洲軍隊如何,自然主張按照原來的那一套訓練。只是因為武毅軍是純火器的軍隊,所以何騰蛟極為推崇沐英所創三段射擊之法。

    三段射擊……在鄭森看來,那簡直就是活靶子碰上澳洲大軍,估計連人家一個小兵都傷不到就得崩潰。所以當即就吵吵了起來。

    但問題是,鄭森於軍事上只是個二把刀。他是看過澳洲軍如何,只是他這個外行人只知該如何,全然不知所以然。兩廂辯駁之下,往往是何騰蛟用引用一堆軍事資料把鄭森說個啞口無言。到了最後,鄭森乾脆就拍桌子瞪眼了。

    為這事兒,鄭森與何騰蛟鬧得很不愉快。也就是搭著眼下鄭家如日中天,從何騰蛟到馬士英都不敢輕易開罪,否則鄭森這個毛頭小伙子早就被武毅軍開革出來了。

    眼見無法說服何騰蛟這位死腦筋的主官,鄭森乾脆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訓練軍隊。完全抄襲了澳洲的陸戰隊操典,從軍姿、軍容等等方方面面,甚至自掏腰包給士兵改善伙食。到了晚上,還請幾個酸秀才教這幫士兵讀書認字……

    起初何騰蛟在一旁一直是當樂子看的。本來嘛,從沒指揮過軍隊的毛頭小子,他的意見充滿了主觀臆測性,完全不顧實際。是,他或許看過澳洲人的軍隊如何如何,但問題是大明不是澳洲啊。大明朝幾百年了,就一直這麼練兵的,你推陳出新那幫士兵能接受算啊。

    而事實上鄭森也很快就遇到了挫折。就比如讀書認字……起初許是新鮮,士兵們還算認真。可沒出一個禮拜,課堂上打哈欠流眼淚甚至瞌睡,那簡直就是常態。

    澳洲可以這麼搞,他鄭森可沒澳洲那條件。不說簡體字與繁體字之間的區別,單說人的問題……穿越眾裡頭可是有著八名職業軍人。這些職業軍人,除了傑瑞那傢伙,其餘全部出自最最出名的就數政委了,七個出身的即便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有樣學樣地做士兵的思想工作。到了後來,那些培訓出來的士官也多多少少會點這套。

    所以在軍隊組建初期,澳洲才會這麼順利。而養成風氣習慣之後,更是根本就不用干涉了。

    但鄭森……他哪來的這條件?那幫子酸秀才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會給這幫大頭兵來上課?就這,同行們背後還得戳脊梁骨,說他們有辱斯文呢。你說這種心態之下,這幫老師能教好麼?

    還不止​​如此,少了大能的政委,鄭森遇到的麻煩越來越多。有士兵瞧著別的千戶手下的士兵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結果自己這千戶黑天白天的操練,憑什麼?吃的是好了點,可也累啊。有那懶的寧可吃的差點,跟大傢伙一樣就行,起碼不用累死累活。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鄭森處理了一個又一個的麻煩,足足用了兩個半月的時間,才訓練好一幫精挑細選的士兵行進隊列。

    前一段會操的時候,瞧著鄭森手下的一千一百多士兵,隨著'左右左'的口令統一行動,如出一轍,很是震了一下何騰蛟。

    雖然何騰蛟跟鄭森不對付,但他瞧出來了,鄭森這小子還有兩把刷子。就說這如出一轍的軍容,就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當即,何騰蛟大筆一揮,全軍推而廣之

    鄭森為這小得意了一陣,認為這是自己的勝利,是何騰蛟的妥協。但何騰蛟也就僅僅妥協到這兒了,至於澳洲的戰術之類的,他是全盤不接受。讓士兵組成散兵隊形?散出去還能收回來?那不開玩笑呢嘛

    也就挖戰壕,佈設障礙物可行,其餘的什麼三三制之類的,根本就不可行。

    一口氣說完,肖白圖問道:“你聽完了什麼感覺?”

    “我認為……”邵北認真地看著肖白圖:“某些傢伙的夙願可以在武毅軍上得以實現了……隊列,三段射擊,這不是槍斃黨嘛?”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4
360 第一封來自五角大樓的命令


    1644年4月12日。

    由於這個時代落後的通訊手段,所以明知道歷史上正是前天左良玉發動了清君側,可整個南京城依舊風平浪靜。士大夫們依舊為北來太子吵得不可開交。索性馬士英終於開始厭煩了,在造糞機器朱由菘發飆之後,首輔大人展現了其強硬的手腕。

    首先發動黨羽於東林黨人的私德上大做文章,繼而以雷霆之勢將北來太子定型為冒名頂替。事實上三月初一日假太子進南京的時候,當日朱由菘就讓王鐸、劉正宗以及東宮伴讀邱執中前去辨認了,幾位見過真太子的大眼瞪小眼半天,誰也不認識這位'太子'

    甚至連史可法都直接上書朝廷,第一個質疑太子是假冒的。而之所以東林黨人為個假太子在朝廷上鬧得不可開交,完全就是為了質疑朱由菘繼承皇位的合法性。

    到了現在歷經數月的辯駁,除了那些存心找朱由菘與馬士英麻煩的,大多數人早就認定那太子是假的了。禮部尚書黃道周記載:“王之明者,頑童,故駙馬都尉王昺之侄孫,途窮附高鴻臚之僕穆虎者欲南趨苟活,而穆虎居為利,遂謂子輿復出也。廷詰之日,諸講官侍從諗視無一似東朝者,之明亦茫然。而靖南疏至,輒持兩端,訟言不可誅,誅之禍起。”

    而今這麻煩事總算是了解了。錦衣衛酷刑之下,王之明連小時候偷看奶娘洗澡的糗事都招了出來。如今被羈押在大理寺,擇日梟首示眾。

    馬士英鬆口氣之餘,總算想起了寶貝疙瘩一般的武毅軍。昨兒晚上派人送來請帖,邀請邵北等人今日下午大校場一遊,檢閱新軍​​。

    12日清晨,邵北正在皺著眉頭一邊臆測著局勢,一邊味同嚼蠟般地用餐的時候,肖白圖興沖沖地闖了進來。

    “五角大樓的最新電文”肖白圖一巴掌將電文拍在桌子上,徑直搶過邵北的茶杯,一通牛飲。短短的一句話加之肖白圖振奮的模樣很是讓用餐的邵北與章維錯愕了一陣,以至於他們根本就沒注意到肖白圖的用詞。五角大樓

    張春銳的五角大樓計劃過於龐大,以至於遭到了國會的無情駁斥。但國防部長並不氣餒,他拿著有限的資金,又做了另外一份計劃——分段施工。

    當然,張春銳的分段施工不是說五角大樓每年修一個角……那太噁心了。也許中南的民眾會直接叫其為三角大樓。他的計劃是一圈一圈,由裡往外地修建五角大樓。今年拿到的資金足夠他修兩圈的,長此以往,每年從國會扣點資金,過個七八年這五角大樓也就成了。

    這一妥協的計劃得到了國會的通過,而後張春銳迅速地開始了施工。而後在最內層的五角大樓第一層剛剛建好的時候,張春銳就迫不及待地搬了進去。

    邵北與章維不知道,他們是本時空第一個接受到來自五角大樓命令的傢伙。

    與章維對視一眼,邵北拿起電文,嘟囔道:“我以為無線電不會傳輸那麼遠……”

    肖白圖抹了下嘴巴:“比目魚號做中繼,停在香料群島,夜間可以把電文傳遞到馬尼拉。而巨鯊號暫時停泊在了雞籠……”

    “雞籠?”章維追問道:“如果我沒記錯,那可是荷蘭人的地盤。”

    肖白圖攤手:“別忘了我們跟荷蘭人還是盟友。中南與巴達維亞進行了最高級別的磋商,然後荷蘭人同意巨鯊號暫時停泊在雞籠。”事實上這只是初步磋商結果,澳洲國會從談判一開始就想把整個雞籠佔為己有。地處台灣最北,附近有煤礦,又是馬尼拉與日本、松江的航線中央,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補給站了。

    但荷蘭人始終存在提防心理,以至於這注定是一場馬拉松式的談判了。但所幸巨鯊號可以停泊在雞籠,從而充作中繼站,將馬尼拉的電波傳遞到南京。這一點尤為重要。

    看了眼肖白圖,邵北收回目光,注意力放在展開的電文上。首先是國會中止了中南半島計劃,而後迅速組建了聯合遠征師本部。初步擬定以6個陸軍營,4個陸戰隊營,3個陸戰隊遊騎兵營,以及一千二百名黑水僱傭兵為主體的遠征師框架。

    與此同時,張力平的鹹水鱷突擊隊會在近期先行抵達南京,熟悉戰場,測繪地圖。國會授予了陸軍傅白塵少將軍銜,由傅白塵指揮此次行動。

    看到這兒邵北就一個感覺,中南的資本家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已經徹底的瘋狂了。足足一個師啊算上後勤以及海軍,總人數一萬三千人都擋不住。這已經是澳洲能夠出動的最大兵力了。

    而聽聞了邵北的分析,考慮到明軍臨陣倒戈的可能性,總參召開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上,游南哲參謀長徑直擬定敵軍人數為四十萬至五十萬之間……滿清這麼大的兵力,不說戰鬥力如何,單單是人數就能嚇死人。所以,為了維護澳洲自身的利益,國會毫不猶豫地通過了這一出兵方案。

    甚至有國會議員擔心一個師的兵力不夠用,直接就提出動用預備役,傾力與滿清決一死戰。哪來的預備役?工人

    從冶金到金屬加工,中南可是有著近三萬的青壯年工人。這幫工人軍事素質可能都是菜鳥,但其組織度與服從性,絕對不比軍隊差多少。雷神軍火全力開工,兩個月內武裝出兩萬名武裝工人,而後晉升一部分普通士兵為士官,一名士官帶領十名工人,仗著火力優勢蠻不講理的打法,絕對夠滿清喝一壺的。

    想當初鬼子的熊本師團,其主力構成不就是鋼鐵工人麼?澳洲的鋼鐵工人武裝起來,不見得比熊本師團差多少。

    提出建議的那位國會議員,可能以前玩兒星際、魔獸爭霸之類的玩兒多了,將這提案直接寫了個紅字大標題:極限暴兵流

    當然,這只是後備方案。不到萬不得已,澳洲絕不會這麼幹。這等於是七傷拳,沒等打人呢,自己先吐血三升。

    電文的中段,國會與五角大樓徑直要求邵北與章維,近期內蒐集一切滿清大軍的動向,以便參謀長聯席會議制定出最切實的作戰方案。

    這足以說明,澳洲……已經決意參戰了。悲觀的參謀長游南哲認為,如果澳洲不參戰,以南明自身的實力,就算新軍有澳洲軍的水平並且補給充足,也絕不可能擋住滿清的三路大軍。

    看罷了電文,邵北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地將電文遞給章維。後者一目十行地看完,同樣深吸了一口氣。

    肖白圖難得地嚴肅起來:“先生們,國會已經決意參戰,五角大樓已經部署兵力。預計本月20日之前,參戰部隊全數抵達馬尼拉集結;最遲下月10日之前,遠征師就會抵達松江。這是個好消息”武器上的代差,絕不是人力可以彌補得了的。一個師的澳洲軍,縱然無法消滅來犯之敵,最低限度也會擋住滿清的兵鋒。繼而在接下來的陣地戰中充分消耗對方的有生力量。 “在這之前,本月末鹹水鱷的先頭部隊就會抵達。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

    這是一個難題,章維與肖白圖的目光看向了邵北。

    後者舒口氣:“我盡量想辦法說服馬士英,來的鹹水鱷是換防的使館衛隊。”

    事實上邵北的麻煩事遠不止這些。澳洲軍要想參戰,首先要爭取南明政府的讚同……或者說求援。否則貿貿然的登陸,鬼知道澳洲人究竟是盟軍還是敵軍,保不齊南明會崩潰的更快。

    想到這個問題,邵北說:“告訴梁二多蒐集滿清的動向,尤其是西線左良玉,一旦……我相信馬士英會把我們當成救命稻草的。”但這並不容易。而且毫無疑問,此次出征的軍費必須由南明政府承擔。但可悲的是,南明國庫裡頭能餓死老鼠,戶部尚書昨天還上書哭訴,說國庫裡頭歸攏​​起來絕對不超過一千兩白銀。這意味著南明必須要拿出新的抵押品……這是一場談判,但其目的絕不是為了滅亡南明。如何將談判目標定為雙贏,這是個難題。

    肖白圖點了點頭:“我回頭也去秦淮河轉轉,那邊消息比較快……”瞧見邵北與章維鄙視的目光,肖白圖立刻叫屈;“請不要用齷齪的思想以己度人”

    二人乾笑一聲。章維這時候注意到電文後頭還有一頁,略微掃了幾眼,他笑了:“游啟那小子看來是得罪人了……林有德、韓旭牽頭,要在達爾文組建新的造船廠。 ”

    財政部一周前做過一次統計,中南所有行業當中,游啟的好來塢盈利率居然在400%以上。這份報告一出,舉國嘩然

    海軍中將王鐵鎚乾脆就拍了桌子,怒斥游啟這傢伙是在喝海軍的血;巨額的盈利同樣讓很多穿越眾不滿,林有德先是抬高了造船用銅產品的價格,緊跟著成為反壟斷先鋒,與韓旭、周凱等人組建了新的造船廠。

    對此,邵北與肖白圖僅僅是打趣了幾聲,隨即沉默下來。他們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即將到來的滅國戰爭上。沉默地用完了早餐,邵北這才發現電文的字頭,錯愕著說:“真幸運,我們估計是本時空第一個接到來自五角大樓命令的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5
361 武毅軍最需要的


    按照約定的時間,大使館的馬車準時停在了大校場之外。車夫打開車門,邵北、肖白圖與章維三人依次下車。在另外一邊,一頂轎子不緊不慢的剛好也停下來,簾子掀開,走下來的正是大明首輔馬士英。

    “首輔閣下。”邵北首先微微躬身打招呼。

    “哦,邵部長久候了。老夫俗務纏身,倒是讓客人久候了。”馬士英笑呵呵地打招呼。今天的首輔閣下,不說滿面紅光吧,看起來也是格外的精神。看起來北來太子案的了結,讓馬士英很是鬆了口氣。邵北甚至能從對方的神色中感覺到一絲的……躊躇滿志。

    是的,躊躇滿志。對東林黨又一次的勝利,此前通過武毅軍玩兒了一手漂亮的分化瓦解,直接讓東林領袖史可法站在了大多數東林黨的對立面。進而讓陰險小人錢謙益原形畢露,從而在朝野內外身敗名裂。東林黨如今活躍著的不過都是一些雜魚罷了,他馬士英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朝野內外疏離通順,正是大展拳腳中興大明,一展抱負之時。

    當然,在這之前他的想辦法把自己的老朋友阮大鋮一腳踹走。沒了東林黨搗亂,留著一條瘋狗在身邊,天知道什麼時候瘋狗會反咬一口。

    “首輔大人客氣了,我們也是剛到……”

    讓邵北詫異的是,打過招呼之後,馬士英徑直伸出了右手。見邵北遲疑了一下才握上去,馬士英眼神中還有少許的得意。 “想必這握手禮是澳洲的風俗吧?”

    “額……首輔閣下看來對我們很有研究,正是。”重重握了握,邵北掛著職業地微笑,閃身介紹著:“這位是大使館參贊,工商部駐大明全權代表肖白圖,相信首輔大人已經認識過了……這是大使館駐外武官,章維中校。中校先生會負責對貴方武毅軍​​武器操作與保養的培訓,另外中校帶領的團隊,會對貴方砲兵進行毫無保留的培訓。”

    邵北的介紹讓馬士英立刻重視起來……草草與肖白圖握過手,徑直拉住章維的手:“章……中校,我大明武毅軍成敗全靠你了。”

    這話雖然帶著點玩笑的意味,但也足以說明馬士英對武毅軍的看中了。軍火剛到的那天,馬士英就迫不及待地囑咐工部相關人等一一校驗。 M1644沒什麼好說的,幾乎全是剛出廠的新槍。瓦藍的槍身透著一股機油味,壓上子彈當時就能打響。唯一鬧心的就是校準星,但這活兒顯然不是工部那些人幹的了的。

    緊跟著就是拿破崙火砲。話說工部裡頭有不少人都鑄造過火砲,當時瞧著拿破崙那麼點的口徑,很是嗤之以鼻,覺著馬士英一準是上了澳洲人的當。結果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按照澳洲人的說明,抬到25度仰角,拿破崙順風愣是打出了快四里去,那鐵球落地的時候還彈出去好遠。

    運來的砲彈裡頭除了實心彈、葡萄彈,還有榴散彈。有工部的一個主事玩兒上了癮,指揮著砲手裝了榴散彈,按照澳洲人書寫的操作程序與裝藥劑量填裝完畢,結果一炮出去,榴散彈在半空炸開,鉛丸從天而降,一打一大片。

    那工部主事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玩意簡直就是大殺器啊一炮過去,打準了就得砸死一片人。試驗了整整一天,工部的人回報馬士英,澳洲人的軍火都是好東西,沒假貨。但……最好還是找個澳洲教官來教教武毅軍怎麼用。

    不說別的,校準星與維護保養,那小冊子上寫得滿滿的,看得工部主事一陣頭疼;那火砲更不得了,操作程序倒是沒什麼,問題是後頭跟著一個射界表。按照澳洲人的說法,只要觀測好了距離,按照射界表的角度發射,那是一打一個準。

    這年頭大明朝的火砲,從來都是直接瞄準,哪兒聽說過什麼射界表?

    工部主事當即就表示,太複雜了,工部吃透這玩意有點費勁,為了省事,乾脆還是找澳洲人來得了。

    任憑馬士英吹鬍子瞪眼的不滿意,工部那幫人就是耷拉著腦袋不應承。事到如今,軍火都買了,總不能還讓武毅軍提著燒火棍讓人笑話吧?思前想後,馬士英乾脆舍下這張臉皮,再問澳洲人要教官好了。這也正是今兒馬士英邀請邵北等人檢閱武毅軍的目的所在。

    “數月來武毅軍勤於操練,雖不成軍,但亦有所成。今日邀諸位澳洲友人前來,還望諸位不吝指教啊。”說著,側身一讓:“請。”

    “首輔大人請。”

    讓了一番,到底還是馬士英先行一步。一路隨意聊著,轉眼便到了觀禮台之上。站在台上,舉目望去,大校場之內早就充斥了一隊又一對排著長方形陣列,隨著口令或前進或轉向的明軍。

    軍官們尚且穿著鎧甲,而那些扛著M1644的士兵則一水的齊膝鴛鴦戰襖,皂靴,插著紅纓的范陽帽。頗有些復古的味道。

    事實上若依著鄭森,徑直抄襲了陸戰隊的作戰服。士兵穿著方便、動作方便不說,還具有一定的迷彩隱身效果。但陸戰隊的裝束在明朝士大夫眼裡看起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花花綠綠的跟乞丐一樣,哪還有什麼大軍的威武?

    而後馬士英拍板,一切按照大明的規矩來。鄭森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既然衣服挑不出毛病,他就挑帽子。年輕的國姓爺這會論據充足,說澳洲人的火槍起碼能打出去一里開外,這麼遠的射程,還要士兵頂著那麼重的頭盔幹什麼?

    武毅軍不是跟人家肉搏拼命的,而是隔著老遠把對方放倒。所以,防護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輕便性。就這一問題,武毅軍上下很是論證了一番,結果證明人家鄭森說的的確有道理。何騰蛟也不矯情,徑直給每名士兵發了一頂范陽帽,權當是減負了。

    瞧著經過的一隊武毅軍,隨著軍官'左右左'的口令,邁著整齊的步伐,穿著鴛鴦戰襖頂著范陽帽,扛著M1644,胸前還掛著武裝帶,邵北等人一個勁的精神恍惚,很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那頭,瞧著時辰差不多了,瞧著武毅軍微微出神的馬士英微笑著拍了拍手:“好,好啊”

    一身披掛的武將立馬湊過去請示:“馬相,是否開始?”

    “好,開始吧。”馬士英點頭。

    那武將扯著嗓門喊道:“大演開始”

    觀禮台之前,八面牛皮大鼓咚咚咚地敲響,八個赤膊著上身的漢子沒命地輪著鼓槌。那武將幾步走上去,​​呼喝幾聲,立馬會升起一面旗號。只是片刻,散亂在大校場上的明軍便集結起來,一個個小方陣組成一個大方陣。而後隨著各種旗號,做出各式各樣的分列式。

    瞧著煙塵升騰的大校場,肖白圖直打哈欠:“這場面怎麼覺著有些眼熟?讓我想想,好像有點小學生做課間操那味道。”

    “你太刻薄了。”章維立刻笑著說。

    肖白圖呲呲牙:“不然我該怎麼說?天知道明軍在搞什麼。”

    章維立刻反駁:“別小看這個。這充分體現了軍隊的組織度與紀律。”

    “哈,組織度?”

    “就是組織度。在沒有現代軍事體系支撐下,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足足操演了一刻鐘,這隊形演練算是結束了。緊跟著明軍又進行了實戰演練。大約是一個千戶,指揮著手下的軍隊,排成雁行陣,緩緩向前移動。到達指定位置之後,實施三段射擊。第一排排槍放完,士兵立刻跑到隊尾。如此反複,一時間大校場上槍聲連綿不絕,空氣中滿是硝煙的味道。

    看到這兒邵北與肖白圖還不覺著有什麼,章維這小子乾脆就跳了起來:“我x,腓特烈二世的斜線式戰術這幫明軍是怎麼會的?”

    斜線式戰術,顧名思義,就是排成斜線……額,具體的看看坦克編隊沖鋒,或者飛機編隊。 18世紀的時候,軍事天才腓特烈發現一線平推的戰術,雖然會讓火力大幅度提高,但同時也存在兵力分散的問題。而後苦思冥想效仿當初的希臘步兵,搞出了斜線式戰術,從而在歐洲刮起了一場戰術革新的風暴。

    至於三段射擊之類的,據說明朝大將沐英打雲南的時候就用過,這倒沒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當三段射擊與斜線式戰術結合起來……現在可是十七世紀,天知道明朝人怎麼會想到用斜線式戰術的。

    瞧見章維情不自禁地站起來,馬士英立刻轉身問道:“章中校可有異議?”

    章維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完全沒有,我只是對貴軍的戰術很驚訝。”完全沒有矯情,實事求是的說法。雖然用M1644實施三段射擊,本身就是極大的浪費。因為M1644本身的射速,所以理論上講,散兵線比三段射擊更能發揮其火力。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毅軍起碼從表面上來看複製了十八世紀歐洲熱兵器的作戰思想,這才是讓章維驚愕的。

    頓了頓,章維繼續說:“在我看來,目前武毅軍需要的是武器操作訓練以及實彈射擊訓練,另外還有最最需要的……”長長的停頓之後,章維笑著說: “武毅軍絕對需要一支軍樂隊,我甚至可以免費送貴方一首曲子。”

    馬士英:“……”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6
362 比歷史上更壞的消息


    “軍樂隊?”馬士英一臉的疑惑,搞不清楚章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您沒聽錯,就是軍樂隊。”章維神色中的惡趣味隱去,轉而認真起來:“我這裡有個曲子,正好適合武毅軍。聽著這曲子,踩著鼓點走,可以有效地協調隊形與陣列。”說著,章維自顧自地吹起了口哨。而且毫無例外地,這傢伙吹起了那首最為知名的,在各種排隊槍斃的行為藝術片裡頭充斥的……英國擲彈兵進行曲。

    曲調簡單,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但節奏感十足,用來排隊槍斃再適合不過了。

    但馬士英搞不清楚這曲子跟武毅軍到底有什麼關係,是以反應有些不鹹不淡。這讓章維很失落,他十分期待武毅軍這身打扮,伴著《英國擲彈兵進行曲》開赴戰場,而後在絢麗的槍林彈雨中綻放……排隊槍斃,那可是男人的浪漫。當然,除了澳洲之外。雖然章維是個典型的槍斃黨,但要他作為指揮官排在隊列最前頭與五十碼外的敵軍排隊彼此槍斃,他絕對會掉過頭來把主張建立排隊槍斃澳洲軍的傢伙一槍爆頭。

    馬士英表現的不鹹不淡,倒是有個一臉斯文的傢伙對這曲子很感興趣。聽了即便,那傢伙居然學會了,然後開始跟章維探討用什麼樂器演奏比較好……

    拋開那倆音樂發燒友不提,大校場上演習還在繼續。只是這回玩兒起了肉搏,擬定敵軍崩潰,而後武毅軍集體上刺刀,殺聲震天地一哄而上。

    那些可憐的稻草人不過片刻便被刺刀攪得不成人形,而後在一陣鳴金聲中,散出去的武毅軍重新列隊,收兵。整個演示到此為止,上千名參與演習的武毅軍在觀禮台前排列整齊。一明軍軍官越眾而出,大聲朝上匯報著。

    直到這個時候邵北才發現,那明軍軍官居然就是久違了的鄭森。

    馬士英看起來很激動,站起身對著一眾武毅軍很是慷慨激昂地之乎者也了一通,核心內容無外乎忠君報國,奮勇殺敵。士兵們聽沒聽懂不知道,但首輔大人講話結束的時候,上千號士兵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因為馬士英最後表示,要給全軍放假一天,每人賞銀一兩。

    讓參演的武毅軍退出大校場,返回駐地。馬士英狠狠地褒獎了一通主持演習的武將。到了這時候,邵北才知道這位相貌清癯,下頜留著長鬍子,身材乾瘦的傢伙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何騰蛟。只是聽何騰蛟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感覺這位跟歷史上那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都不太沾邊。

    首先,何騰蛟極力主張應該實行雁行陣……也就是腓特烈二世的斜線式戰術。理由是直線排列雖然可以發揮最大的火力優勢,但無法在關鍵時刻集中兵力。而且沒有縱深,側翼與後方缺乏保護。這一點簡直與腓特烈二世的考慮不謀而合;緊跟著何騰蛟又不滿地說,所憾者,唯缺精騎也。若精騎壓陣,待敵兵潰敗,趁勢掩殺,則敵之小敗成大敗,小潰變大潰也

    之乎者也的掉書袋,理解著費勁。可弄明白這傢伙是什麼意思之後,邵北與章維、肖白圖仨人眼神都不一樣了。要不是知道何騰蛟這傢伙是出了名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仨人絕對會以為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老頭是戰略戰術大家

    斜線式戰術,保護側翼後方,正面擊潰,騎兵迂迴對方後方……這不正是歐洲槍斃黨的重要戰術麼?

    旁的且不說,單單就老頭能想到這幾點,這位就是個參謀型人才。至於歷史上的風評……那隻能說何騰蛟這人統帥力以及大局觀太差。倘若把他放在正確的位置,誰敢保證明末不會誕生另一位軍事大家?

    用一句不太恰當的形容,可恨之人必有可愛之處……這側面說明了古人不可小覷。一個何騰蛟都這樣,誰知道大明朝還藏著多少這樣的人才?

    首輔大人看了演示正在興頭上,許是方才武毅軍展示出的強大火力讓他覺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心情奇好之下,居然對何騰蛟提出的要求有求必應。

    軍費不足?好說,國庫縱然再空虛,也不能讓將士們餓肚子。近期先撥出五萬兩銀子。

    士兵不會保養武器?沒問題,現成的澳洲教官就是給你們準備的。明天……不,一會兒就讓澳洲教官走馬上任。

    缺乏騎兵?這個有點難,不過也不算是問題。從四鎮裡抽調一些,再從京營裡抽調點,先弄個幾百騎,剩下的慢慢再說。

    打發走了心滿意足的何騰蛟,馬士英長出了口氣,轉身帶著自信的笑容問道:“諸位,觀武毅軍如何?”

    三人彼此對視幾眼,最後還是邵北開了口:“我必須得說,武毅軍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想。恭喜您,首輔大人,這支武毅軍可以擊敗任何同等人數的敵軍……除了澳洲軍。”

    “除了澳洲軍?”

    “沒錯。與同等……甚至十分之一的澳洲軍交戰,武毅軍的勝率只可能是零。”邵北說的一點都不誇張。七百名訓練有素的澳洲軍,甚至只需要付出個位數的傷亡就可以將排隊槍斃的武毅軍擊潰。如果澳洲軍裝配有迫擊砲或者是哈爾火箭,那擊潰武毅軍甚至都不需要傷亡。

    除此之外,托澳洲先進武器的福,排隊槍斃的武毅軍的確可以橫掃任何國家同等數量的敵軍了。

    馬士英聽了這話,只是搖著頭哈哈大笑。只當是邵北在吹牛皮,用以顧全澳洲的面子。他才不相信武器裝備一樣的兩支軍隊,精氣神差不多的情況下,會打出這麼大的差距來。

    邵北同樣笑著,神色中充滿了同情。但轉念一想,他又說:“不過目前來說,武毅軍的模式的確是貴方可以迅速增強軍力的模式。”

    如果按照澳洲的方式訓練軍隊,一名普通士兵起碼要服役六個月才會掌握全部軍事技能。而一名士官需要最少一年,高級士官乃至軍官,培養起來週期就更長了。可明朝現在缺的就是時間,等上兩三年,等大批的軍事人員從澳洲人的軍校畢業,再一點點的建立澳洲的現代軍事體系……估計沒等士官們畢業呢,南明早就沒了,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這麼來看,排隊槍斃的確是明朝現在最好的選擇。訓練簡單,可以複製,最主要的是只要有足夠的武器,明朝可以迅速爆出足夠數量的大軍來。

    用某位星際愛好者的句講,這就是明朝的極限暴兵流啊。

    聽了邵北的話,馬士英只是含笑點頭。以為邵北言不由衷,可能是因為方才的話說的太滿,怕得罪了自己之類才說的。他堂堂的大明首輔,胸懷四海,怎會跟一個毛頭小子斤斤計較?是以對此只是一語帶過,轉而開始了談天說地的扯皮。

    現在的馬士英,愈發躊躇滿志了。有這麼一支強軍在手,還怕什麼四鎮要挾?到時候南京有武毅軍坐鎮,哪個還敢輕舉妄動,保准被武毅軍給轟成齏粉。

    正當老馬滿含希翼地卓然而立的時候,打外頭一溜煙地跑進來一個小太監。瞧見馬士英,腳底發虛一個不穩摔在地上,而後帶著哭腔就喊開了:“誒喲我的馬閣老,可找著您了。快……快,陛下急詔。”

    “哦?”馬士英只當是哪個不開眼的東林小毛賊又招惹朱由菘了,渾不在意。他身旁的管家吳義是靈性人,趕忙上前遞過去一封銀子。雖然馬士英權傾朝野,可還得按照內廷的規矩來,該給的好處都得給。少了些麻煩不說,關鍵時刻太監們還會充當眼線通風報信。

    不料,那小太監一把打落銀子:“都這個時候了,還給什麼紅包?馬大人,馬閣老,天塌了”

    公元1644年4月9日,比歷史上足足提前了兩週,左良玉部發生兵變。 4月8日,主帥左良玉暴斃。當日武昌亂作一團,各部總兵縱兵大掠,將偌大個武昌城殺得十室九空。 4月8日夜,左良玉麾下將領推舉左良玉子左夢庚為留後。與此同時,有人揭發左良玉暴斃為袁繼咸所為。

    隨即,憤怒的左夢庚帶著大軍直撲袁繼咸府邸。虧著袁繼咸情知事情不對,早早的將家人安置出城,孤身一人乘坐舟船往下游跑路。夜半時分,追兵突至,袁繼咸被逼無奈投水而遁。

    翌日,1644年4月9日,左夢庚率十三萬之眾投降滿清英親王阿濟格。刻下,阿濟格以左夢庚部為前導,正撲向重鎮九江。刻下兩軍已經交戰,袁繼咸一日三封告急文書,九江……危在旦夕。

    與此同時,滿清豫通親王多鐸部兵鋒直指泗州。原高傑部李本深、李成棟等徵求高傑妻刑氏之意見,全軍剃髮投降。泗州不戰而降,直接導致江淮防線全面崩潰,史可法冒雨狼狽難躥,逃回了揚州。

    而今阿濟格與多鐸兩路清軍總數加起來超過了三十萬,兵鋒直指南京。南明,已然岌岌可危

    回到大使館聽聞梁二說了這個比歷史上更壞的消息,邵北與肖白圖神色凝重。後者徑直走向電報房:“我覺著澳洲這回非出兵不可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7
363 不醉不休


    邵北與肖白圖、章維徑直回了大使館。左良玉的突然暴斃,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可否認,歷史上正是左良玉突然發起清君側從而導致整個南明長江防線的崩潰。可左良玉這傢伙活著的時候,他手下的軍隊起碼還沒投降。

    如今倒好,左良玉提前掛了;左夢庚投降阿濟格;而阿濟格此前早已經消滅了劉宗敏,當面再無闖軍牽制。如此,阿濟格完全可以順流而下,一路直逼南京。而與此同時,多鐸的大軍已經進入泗州境內。一北一下,加起來近四十萬大軍。縱使四鎮總兵死戰也未必能擋住滿清的兵鋒。

    當夜,邵北連忙將最新的消息發會了中南。不到三個小時,國會與五角大樓發回回執,通報邵北,此次遠征軍的規模已經從旅提升為了師。

    並且總參下了死命令,所有參戰部隊務必於20日前在馬尼拉集結。首批參戰部隊最早於下月5日抵達松江。

    在傳遞給邵北等人的命令中,除了要求三人繼續蒐集進一步的情報,命令邵北與南明政府開始接觸,滲透澳洲參戰的意圖,另外還要求務必影響南明政府,抽調主力抵擋由西而來的阿濟格大軍。如果可能,爭取聯絡上李過、高一功等闖軍殘餘,讓其務必拖延住阿濟格的腳步。

    事實上聯合參謀部上,總參謀長游南哲與一眾參謀在分析了現有形式之後,已經做出了先北後西的戰略。從地圖上以及兩股清軍的兵力上就能分析出來。阿濟格本身兵力就不多,若是沒有左夢庚投降,阿濟格手中的軍隊不過三、四萬;而多鐸手裡頭可是有著近十八萬的大軍。並且,九江距離南京還有一段距離。這一路之上水網密布,只要炸毀橋樑,滿清的推進速度就不可能快得起來。

    而多鐸那一路,只要打下揚州,渡水之後就是南京。澳洲遠征師過萬的兵力,只要趕在揚州淪陷之前抵達,在揚州痛擊多鐸部,絕對有足夠的時間馳援南京。

    看罷了電文,三人稍稍舒展了眉頭。

    肖白圖吹了一聲口哨:“向南明政府施壓……這事兒除了邵北沒別人能幹得了了。話說,你怎麼說服馬士英?”

    邵北聳聳肩:“我不知道……隨機應變吧。但我相信馬士英這會兒絕對會把澳洲援軍當做救命稻草的。”是的,馬士英看起來沒別的選擇了。事實上當弘光政權滅亡之後,南明的士大夫們甚至乾脆東渡日本,向日本幕府求援。而遠在廣州的桂王,更是病急亂投醫,求爺爺告奶奶讓葡萄牙人出了三百名士兵。這足以說明南明政府已經無計可施,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邵北告訴馬士英說澳洲樂意出援軍,對方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不論條件怎麼苛刻。但說到條件,邵北至今也沒考慮好要提什麼條件。

    南明政府糟糕的財政收入,直接導致國庫裡能餓死耗子。兩處海關的關稅已經做了抵押,香港與半個新安縣已經借給了澳洲……還能要什麼?更多的租界?那毫無意義,澳洲人口就那麼多,要再多的租界又有什麼意義?就是半個新安縣就足夠澳洲折騰好久了。

    章維點點頭:“也只能隨機應變了……我現在就去武毅軍報到,盡快教會那幫菜鳥怎麼開砲。”說著,轉身就走。

    肖白圖揚了揚手中的電文:“我去……蒐集更進一步的消息。”彷彿怕邵北多想一樣,他強調了一嘴:“這次真的是去蒐集消息。”嚴峻的形式,讓花心大蘿蔔肖白圖也難得地嚴肅了起來。

    肖白圖走到門口,頓住身子,回頭問邵北:“你想好提什麼條件了麼?”

    條件是必須要提的。免費幫忙這種事,即便國會批准了,人家馬士英也得犯嘀咕。從來天上就沒有掉餡餅的時候,你們澳洲人說自己是學雷鋒做好事……誰信啊?別前腳打走了狼,後腳招來了老虎。到時候那可真是首鼠兩端了。

    “還沒有。”邵北回答道。

    “如果沒想好的話……你可以讓馬士英先出軍費。至於剩下的,等打完了滿清再談。”

    瞧著肖白圖狡狹地眨了眨眼,邵北頓時笑了起來。這傢伙打的是這個主意啊……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等打完了,澳洲大軍賴著不走,估計為了送走澳洲軍,只要不是太為難的條件馬士英都得捏鼻子認了。

    而與此同時,南明的朝堂之上爆發了更大的爭吵。滿清兩路大軍南下,左夢庚的投降,直接將南明逼上了絕路。刻下滿清兵鋒正盛,單單是多鐸那路十八萬大軍,南明都不見得頂得住。現在兩路齊發,上到皇帝下到士大夫一個個都犯了難。

    怎麼擋?擋哪路?左夢庚與李本深的投降,直接讓南明兵力空虛到了極致。擋哪路都不合適。

    正是這個節骨眼上,朝堂上還在繼續爭吵著。有人主張先西後北。理由是滿清的西路軍看起來最薄弱,南明集中兵力也許還有可能戰勝。拋去左夢庚的十幾萬大軍,阿濟格的本部人馬不過三、四萬。而從九江到南京,一路上水網密集,不利於騎兵作戰。

    論步戰,南明多少還有些底氣。

    另一幫人主張先北後西。九江離南京還遠,徐徐抵擋,時間上還來得及。可揚州就在南京不遠處啊。一旦揚州有失,那南京豈不是完蛋了?

    一片熙熙攘攘中,有些得了消息的小吏,乾脆丟下差事,捲著老婆孩子往南就跑。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這南京……怕是收不住了。

    而與以往截然相反,錢謙益這位主兒愣是來了個悶聲大發財。在朝堂上來了個一言不發。可實際上,錢謙益這兩天忙到了極點。不停地串聯著大小官員,聯絡東林黨人。其主旨就一個,君王死社稷。弘光絕對不能逃,必須仿效先帝崇禎死在南京。然後他錢謙益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擁護潞王在福州或者廣州組建新朝廷。

    如此一來,大事可圖……

    天可憐見東林領袖錢謙益哪來的信心,認為只要換了皇帝就能擋住滿清。 13日,老小子錢謙益修書一封給史可法,一天之後被史可法罵了個狗血淋頭。

    史可法作為政治家雖然不合格,但有一點他認識的很清楚。一旦南京有失,那這大明可就真完了。

    朝堂上的爭執,完全進入了白熱化。到了這時候,馬士英也沒了主意。即便武毅軍再能戰,又敵得過幾萬清軍?帝師王鐸老先生在朝廷上跳著腳嚷嚷著要親帥大軍大戰阿濟格。大胖子朱由菘本就是個造糞機器,沒主見的他乾脆就說出了,哪路急就先赴哪路這種蠢話。以至於史可法一日數令,一會命令手下開赴泗州,一會兒說別去了,回揚州吧。到了晚上就變成讓這支軍隊​​去九江。

    弄得明軍將領完全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史可法到底要讓他們幹什麼。

    一片紛擾之中,14日夜,邵北走進​​了馬士英的府邸。

    不過兩日不見,首輔大人一改當日志得意滿的樣子,陡然憔悴了十分。後背不知什麼時候駝了起來,臉色灰鏘鏘的,滿眼的紅血絲。

    與邵北寒暄,也失了往日的架勢。只是隨意而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邵北坐著說話。

    “首輔大人……”

    沒等邵北說完,馬士英自己苦笑起來:“首輔……首輔啊,老夫這大明首輔,也不知還能做上幾日。”即便後世馬士英其人飽受詬病,但唯有一點,他被滿清抓住之後,寧死不降。就衝這一點,就值得尋常人敬佩。

    “眼下這局勢,已然崩盤……邵部長,說句不好聽的,十日之後,這南京姓不姓明還不好說呢。哎……你們澳洲莫不如……”

    “首輔大人,這次我不請自來,是想跟貴方商量一件事。”

    “且說來聽聽。”馬士英端起茶水,緩緩地飲著。

    “如果有貴方的邀請,我們澳洲樂於出動足夠的兵力,幫助明朝政府擊退來犯之敵……誒?首輔大人可是嗆著了?”

    邵北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出來,直接讓馬士英咳嗽連連。足夠的兵力……擊退來犯之敵……這簡直就是天降之喜啊有那麼一刻,咳嗽得臉通紅的馬士英甚至開始琢磨,這是不是列祖列宗顯靈了?不然澳洲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主動伸手幫忙?

    轉念一想,馬士英又高興不起來了。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有麼?別是這些澳洲人不安好心吧?

    彷彿看破了馬士英的心思,邵北笑著說道:“請放心,澳洲對於明朝的領土毫無興趣。我們澳洲現在只在意明朝的市場……而且,此次出兵,並非免費。貴方理應承擔全部軍費開銷。”

    “這是自然。”聽邵北這麼說,馬士英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忙追問:“貴使可還有別的要求?”

    “肯定會有,但這一切等打完滿清再說吧。如果我方也保不住大明,那條件即便談下來又找誰去履行?”

    馬士英騰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岣嶁著的腰陡然挺拔起來,臉色潮紅抄著嗓子朝外喊道:“管家,將老爺我珍藏那壇三十年的女兒紅端上來,老夫今日與邵部長不醉不休”。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8
364 廷議


    1644年月16日,南京城外,武毅軍軍營。

    一身筆挺的陸戰隊軍裝,鼻樑卡著墨鏡,章維緩緩地踱著步子。雙手背負在後,右手攥著一根輕巧的小鞭子正隨著他的步子來回晃動著。而在左手,則掐著一塊更像是小號鬧鐘的……秒錶。

    在其兩側,是兩排長條桌子,每張桌子對坐著兩名武毅軍士兵,兩排長條桌綿延出去,便組成了章維正在走著的通道。刻下,坐在長條板凳的明軍一個個忙活得不可開交,雙手下翻飛,將一堆被拆散的零件,努力還原成本來的樣子。

    “……記住,武器就是你們的生命。一旦了戰場,除非你陣亡了,否則絕對不能離開武器。它就是你們的老婆!甚至比你們的老婆還要重要!你們必須要像了解自己家的婆娘那樣去了解你們手中的武器,細緻到它的每一部分結構。只通過聲音就能判斷出是哪裡出了故障。”

    章維停在了一名滿頭大汗的明軍面前,而後猛地就抽過去一鞭子:“白痴!連撞針都不裝,你難道想用44去跟敵人拼刺刀麼?”

    那名明軍哀嚎一聲,隨即連連道歉,慌手慌腳地重新拆卸步槍。

    章維臉滿是糾結,走出去幾步,感覺到周遭並不善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們知道麼?我不喜歡這個工作,因為跟你們在一起我感覺自己的智商正在飛速下降。如果不是我的上級強令我必須教會你們使用武器,也許我現在正愜意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翻看著原版的西遊記……我不在乎你們怎麼看我,更不在乎你們上了戰場能不能活著回來。但為了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我可以跟你們一直耗下去,直到用鞭子教會每個蠢貨使用步槍。”

    頓了頓,章維轉過身,又向回走:“所以,就當幫我個忙,也幫幫你們自己,開動你們根本就沒發育的大腦,他媽的趕快給我學會使用44! ”憤怒地吼叫了一聲,章維抬起左手看了看時間:“時間到,所有人都停下來。現在,確信自己完整還原了44的舉起你的右手。”

    隨著他的話音,百十號明軍當中,依稀舉起了十幾隻手臂。

    “子彈就在你的旁邊,膛。瞧見那棵樹了麼?扣動扳機!”

    砰砰砰……不到十聲的槍響讓章維更加鬱悶了。這甚至讓他感覺到了渾身無力……就好像回到當初訓練那幫菜鳥新兵一樣,扯著脖子嘶吼,然後直到一個禮拜之後那幫菜鳥才弄懂步槍不是燒火棍。這並不是說武毅軍的士兵如何預備,而是在劃時代的44面前,這些明朝人根本就缺乏……正確的認識。

    你看,在現代,就算是個平民也會了解大概該怎麼開槍,知道槍械是若干個零件組成的,知道瞄準的時候要三點一線。就算平民沒有親眼見過,也會從影視劇裡頭窺其一斑……什麼?連影視劇都​​沒看過?那你確定那傢伙還是現代人?

    而明朝的同胞們,他們腦子裡根本就沒這個認識。強迫他們去接受這個事實,其過程無疑是複雜而漫長的。就好比西班牙人第一次登陸美洲大陸的時候,印第安酋長盯著海面一直在瞧,他始終感覺那裡有什麼東西。而直到兩天之後,才的眼前才出現一艘完整的西班牙帆船。而此前那艘帆船一直就停留在那裡……這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有時候當眼前出現未知事物的時候,即便眼睛看到了,大腦裡也不會形成影像直接反​​應出來。

    當然,這只是個誇張的例子。值得慶幸的是武毅軍所有人都能看見44……但他們卻沒有時間。因為多鐸已經進逼泗州,也許再過幾天就會抵達揚州。到了那個時候,不論武毅軍訓練的怎麼樣,是否準備妥當,他們都得開赴戰場。

    努力控制住想要抓狂的衝動,章維吐出一口氣:“好,讓我們重新開始。44與你們已知的任何槍械都不同,但他的構造卻非常簡單,整支步槍只有幾個零件……當你組裝完畢之後,一定要確認一件事。看見這個橡膠墊了麼?這是閉鎖槍機的重要組件,如果你不小心忘了……恭喜你,在開完第一槍之後你就可以脫離戰場了。有實驗表明,沒裝橡膠墊的受傷機率超過百分之九十,死亡率低於百分之二……”

    在距離章維直線距離超過一千米的軍營另一頭,幾名澳洲的砲兵士官正在教授武毅軍使用拿破崙。

    “填裝砲彈!”

    “填裝砲彈!”隨著士官的口令,春寒乍暖的天氣裡,光子膀子的砲手將沉重的鐵丸塞進了砲口,而後封絲綢黃泥。

    士官目測了一下遠處的靶子:“榴散彈,三分之二引線,預備……放!”

    “三分之二引線……放!”

    砰砰砰……十二門教學用拿破崙依次開火,砲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向目標。在目標空即將墜地的一刻,猛地炸開,噴吐出無數的鉛丸,將稻草人組成的目標砸得七零八落。

    “很好,現在調整目標……”

    就在砲兵們搬動拿破崙的時候,訓練場外來了一群武毅軍將官。當先一騎,身材枯瘦相貌清癯,正是武毅軍統帥何騰蛟。往後看,指揮使徐世程,千戶鄭森、閻應元等赫然在列。

    瞧見方才那一炮,粗俗做派的徐世程咧開大嘴就笑了:“姥姥的,這些澳洲人的砲手還真有兩下子。二里多遠,將將看著,一炮就砸著了。這要是真了戰場,這一炮下去怎麼著也得得二十個韃子腦袋。”

    在其身後,鄭森卻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他鄭森親眼瞧過澳洲人的新式火砲,而且早就知道這些拿破崙是澳洲的淘汰品了。看過了阿姆斯特朗以及75小姐用彈幕犁地的馬尼拉戰役之後,鄭森早就瞧不拿破崙了。是以,當即低聲嘟囔了一嘴:“破爛貨。”

    沒錯,跟前二者比起來,這拿破崙還真就是破爛貨。

    “大木兄何出此言?”閻應元不解地問道。

    “那是因為…”說到一半,鄭森頓住了,而後笑著連連擺手。澳洲人肯賣拿破崙都已經不錯了,指望澳洲人把最新式的武器賣給大明,那根本就不可能。易地而處,要是他鄭森是澳洲人,也絕對不會這麼幹。這不等於崽賣爺田的敗家子麼?

    在閻應元追問之前,領頭的何騰蛟撫著鬍鬚笑了起來:“神兵利器,神兵利器啊。有此物,縱使清酋再盛又有何妨?”

    話音剛落,立刻引得馬屁聲一片。

    “大人高見!”

    “大人所言甚是!如此連綿不絕之彈雨,便是雲雀也飛不過來。”

    “我武毅軍威武。清酋不過土雞瓦狗,縱使來的再多又有何妨?”

    連綿不絕的馬屁讓何騰蛟面帶喜色,很是躊躇滿志。

    正這個當口,鄭森冷哼一聲:“我武毅軍便是再能又如何?滿清四十萬大軍南下,武毅軍不過將將滿萬,如何擋得住韃子兵鋒?再者說,而今士卒尚且在熟悉武器,成軍之日遙遙無期,刻下自吹自擂的實在言過其實。”

    兜頭一盆冷水頓時讓何騰蛟的神色一僵,而後一言不發催馬就走。

    跟在其後的那些將官,一個個瞧著鄭森就如同瞧死人一般,冷笑連連。當面頂撞領頭司,這不是找死麼?趁著大夥前行的光景,指揮使徐世程一把拉住鄭森,馬鞭指著鄭森的鼻子,半晌才道:“我的活祖宗啊,你少說兩句能死麼?能死麼?你鄭大公子家室好,不怕得罪人。可我徐世程不行啊?我那十八個婆娘可全指望我賺銀子養家呢。我告訴你鄭森,再有一次,我絕對把你小子踢出左衛。”說罷,撥馬便走。

    綴後一步的閻應元撥馬前,發現好鄭森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臉滿是倔強之色。

    “大木兄……”

    “麗亭兄,你我都清楚武毅軍救不了大明。”鄭森打斷了對方的說辭:“倘若有十個武毅軍還有可能,可如今……能救大明的唯有外力。”

    “外力?”閻應元沉思了一下:“你是說……”

    鄭森點點頭,轉而扭過脖子,目光瞧向南京城的方向。那裡……確切的說是紫禁城內,正演著足以影響大明存亡的一場廷議。此刻,這場廷議的主角之一正在走入紫禁城中。

    “陛下有旨,傳……澳洲國外交部部長,邵北陛前覲見~”

    “陛下有旨,傳……澳洲國外交部部長,邵北陛前覲見~”

    伴著器樂之聲,一身正裝的邵北深吸一口氣,而後跟在引路太監之後,邁開大步走進了紫禁城。由午門而入,一路前行,進了奉先殿內。

    但見文武百官羅列兩側,正當中,一個身穿明黃色的巨胖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走到正當中,邵北微微鞠躬致意:“本人,澳洲外交部部長邵北,代表國會以及澳洲總理,向大明皇帝陛下表達最誠摯的敬意以及祝福。祝陛下身體安康,祝大明國富民強。 ”說罷,已經直起了身子。

    還沒等巨胖朱由菘說點什麼呢,但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噌的一下就跳了出來:“咄!大膽蠻夷,如何見了我大明皇帝不拜?”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29
365 沒有選擇


    來了,到底還是來了!推翻蒙元,充分吸取了南宋失敗教訓的明朝,自建立起的那天,其外交政策就充滿了妄自尊大……毫無理由的妄自尊大,以至於就是畸形的。

    這種看起來有些歇斯底里的妄自尊大,表現在外,無外乎不和親、不納貢、不稱臣,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在明朝士大夫眼裡,一切外人人都是蠻夷,一切外國要么就是番邦,要么就是蠻夷。沒有例外!這種畸形的外交政策,看起來更像是源自骨子裡的不自信與自卑。

    明朝就如同穿了一件華麗的外衣一般,看起來很美好,可掀開外衣裡面露出的卻是敗絮。明朝的士大夫們,只是一門心思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後桀驁地仰著脖子,看不起一切外來人。也正是因此,邵北才會在四個月之前拒絕了馬士英的建議……讓他朝那個造糞機器行拜禮?門兒都沒有!

    四個月之後,即便是在南明生死存亡的關頭,這些士大夫們依舊堅持著這條毫無根據的妄自尊大。這讓邵北很頭疼,但此刻他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有了足夠的底氣。

    所以他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下跳出來的白鬍子老頭,而後輕聲問道:“敢問這位大人是?”

    老頭身子一震,衝著頭的造糞機器拱拱手:“老夫東閣大學士,王鐸是也。”

    “哦,原來是王大學士。”邵北咂咂嘴。倘若是旁人邵北也許還要費一番口水,可王鐸?這傢伙在朝廷的搗亂就不說了,最關健的是南京淪陷之後,老頭搖身一變成了滿清的禮部尚書。好生活了七八年,一直到病死。這樣一個貳臣與國賊,有什麼資本在這兒叫囂?

    “我們澳洲傳承自先宋,與明朝之間的關係理應是兄弟關係。誰是兄誰是弟先不說……王大人認為,作為外交部長,身後有強大的澳洲做後盾,我有必要朝一位即將亡國的皇帝行拜禮麼?”

    “大膽!”

    “狂悖至極!”

    “賊子敢爾!”

    不出預料,邵北詰問的話語剛說完,整個朝堂立刻亂成的一鍋粥。除了提前打過招呼的馬士英一黨,其餘人等紛紛群起攻之。一個個噴吐著吐沫星子,瞬間就將邵北淹沒了。但邵北就這樣笑嘻嘻地站在那裡,挺拔著身子,渾不在意。

    對付這幫妄自尊大的傢伙,有時候你必須要給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

    馬士英連連呼籲著肅靜,可惜根本就沒有效果。就連巨胖朱由菘都沒插嘴的份兒,內心激蕩的士大夫們誰的賬都不買,彷彿刻下將邵北噴死就會拯救大明,實現中興一樣。

    好半晌,邵北覺著這場鬧劇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猛地大吼:“閉嘴!”

    陡然發出的吼聲,讓所有人為之一滯。趁著難得的安靜,邵北對著馬士英與朱由菘微微頷首:“陛下,首輔閣下。我本人代表澳洲,原本是帶著誠意而來,與貴方商議澳洲出兵援助事宜。但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我本人的預期……似乎貴方有足夠的信心抵抗四十萬滿清大軍。既然這樣,我想這次會面可以提前結束了。祝各位好運。”說完,邵北毫不停留,扭頭就走。

    邵北突如其來這麼一手可把馬士英嚇壞了。不但馬士英嚇壞了,就連造糞機器朱由菘都嚇壞了!澳洲人不滿之下拍屁股走人?那不等於是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放走了麼?

    眼下這個局勢,稍稍有點常識的都清楚,這大明估計是保不住了。滿清戰鬥力在那兒擺著呢,不清楚的還可以做個對比。明軍被闖軍打得抱頭鼠竄,結果闖軍讓滿清打得苟延殘喘。不論怎麼看,明軍都不是滿清鐵騎的對手。

    更何況,眼下滿清可是佔據著絕對的兵力優勢。左良玉部投降了,高傑部也投降了,如今只剩下三鎮……這裡頭劉良佐首鼠兩端,對令陽奉陰違,誰也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臨陣倒戈;劉澤清更絕,人家直接捲著老婆孩子駕船出海,把整個軍務留給了副手處理;算來算去也就一個黃闖子可堪一用。

    可那有什麼用?整個南京的兵力已經空虛到了極致!黃得功手裡頭不過三萬出頭的兵馬,武毅軍的何騰蛟手裡頭有一萬新軍,至於剩下的京營之類的,帶他們還不如不帶。萬一到時候臨陣崩潰,豈不是連累軍?

    “邵部長慢走,邵部長!”馬士英五十多歲的人了,情急之下如同棒小伙一般幾步躥過去,一把拉住邵北:“邵部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拉住了邵北,馬士英轉過頭來臉色就變了:“王鐸!爾個老匹夫是何居心?竟想亡我大明乎?”

    突如其來的厲聲詰問讓老頭愣了愣,繼而指著馬士英:“你……”

    “哼!”馬士英一抖袖子,三兩步走到王鐸面前:“爾等匹夫,屍位素餐!大敵當前,不思保我大明,保我社稷,反倒吹毛求疵。我來問你,王鐸,清虜可許了你何等富貴,讓你甘心攪亂朝政?”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直接噎得王鐸無話可說。

    不待王鐸緩過氣來,發飆的馬士英徑直走到最前方,轉身立定,目光掃過所有大臣,道:“國難當頭,再有亂語者,發配軍前效命!”一句話過後,剛才那些跳出來的大臣一個個都縮脖子躲在了後頭。發配軍前?這招儿也忒毒了。平素也就罷了,眼下大兵壓境,去了軍前那不是等於送死?

    沒了反對的聲音,馬士英轉身朝著朱由菘請命:“陛下,澳洲傳自先宋,且富有四海,此番出兵助我大明,實為兄弟交好之舉。既為兄弟之邦,這拜禮……不如還是免了?邵部長方才所行之禮,乃澳洲國之大禮。平素邵部長見了老臣,也不過行握手禮而已。”

    “握手禮?”這個新奇的詞彙讓朱由菘有些不解。

    下頭,馬士英走到錢謙益面前:“便是如此。”說著,不管翻白眼的錢謙益,徑直拉起對方的右手,狠命地甩了甩。

    朱由菘滿足了好奇心,也就不在這些問題糾結了。而且這位造糞機器雖說什麼能耐都沒有,但有兩點好處,膽子小!聽話!

    基本馬士英說什麼他就听什麼。而且最近巨胖皇帝整宿整宿的失眠,一夜數驚,入睡不過片刻便警醒過來,嚷嚷著韃子要砍了他腦袋。

    在這個存亡關頭,別說不讓邵北行拜禮了,便是讓朱由菘朝邵北行拜禮他都幹得出來!只要澳洲人出兵保住他的腦袋!

    “准卿所奏,既是澳洲風俗,便由著邵卿行禮。眾卿休得再提。”

    朱由菘把話說死了,邵北自信地笑笑,而後微微躬身:“感謝皇帝陛下的體諒。”

    到了現在,總算是步入正題了。

    不待朱由菘說些什麼,東林領袖錢謙益已然發問:“敢問邵大人,此番貴國打算助兵幾何?”

    “一個師的兵力,總數將近一萬兩千名士兵。”邵北淡然回答。

    話音未落,下頭已經嗡嗡聲一片。

    “一萬兩千?這……”

    “太少了,於事無補,於事無補啊。”

    “哎,不過一萬兵丁,如何擋得住滿清四十萬大軍?我等不如遷都再戰……”

    聽到這些議論的聲音,邵北撇了撇嘴角,不待其他人發問,徑直開口:“我方堅信,一個師的澳洲軍,運用得當,​​足以在正面野戰徹底擊潰四十萬清軍。”

    邵北的話,有如在滾油裡頭倒入了一勺涼水,整個朝堂瞬間就沸騰了起來。雖然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知道點澳洲人的傳聞……去年十二月間,朱國弼那倒霉蛋幾百人愣是沒攻破幾十人把守的澳洲使團駐地。可這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朱國弼是個廢物!

    而滿清……那些韃子可不比朱國弼的家丁。縱橫關外幾十年,鮮有敗績。一萬出頭的澳洲軍能打敗四十萬清軍?開什麼玩笑!

    充耳不聞下頭叫嚷著的'狂妄''欺騙'等評語,邵北自顧自地說著:“我們有信心也有能力擊敗滿清的大軍。”他重複著強調了一句:“但現在存在個​​問題。清軍分兩路進發,雙線作戰之下,我方很難保證實現預期的戰果。”

    他頓了頓,待喧鬧聲安靜下來,轉身看著一眾文武說:“這就需要有個先後的問題。現在看起來,揚州的清軍兵力最強,對南京的威脅最大。所以首當其沖地,澳洲軍要先解決多鐸。而西面的阿濟格,澳洲軍需要明軍進行掩護。以空間換取時間,充分拖慢阿濟格的腳步。直到我方遠征師解決掉多鐸。”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我方希望明軍主力西移,去抵擋阿濟格……”

    邵北就站在那裡,侃侃而談,將五角大樓的計劃大略地說了出來。期間回應了一些大臣的問題……比如澳洲軍的軍費理應由明朝出……小半個時辰之後,他講完了。而後被內侍請去御花園歇息。

    奉先殿內,只餘下了一眾明廷貴冑。

    巨胖朱由菘無聊地開始打著哈欠,下頭嗡嗡聲一片,一個個大臣交頭接耳地交換著意見。不時地會有人提出異議。

    好半晌,馬士英站了出來,對著朱由菘一禮:“陛下。”對著所有人一拱手:“列位臣工……不論澳洲人是否狂悖,而今,我等可還有別的選擇?”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30
366 馬閣老威武


    南京,紫禁城御花園。

    已是中春,御花園裡,開滿了粉紅的櫻花與桃花。蜜蜂、飛蟲縈繞花朵之間,空氣中飄灑著醉人的香氣。跟著小太監一路前行,邵北煩躁的心情稍減,開始欣賞這春日裡的美景。

    對明朝士大夫們的執拗與偏執雖然早有預期,可方才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讓邵北生出一陣的無力來。眼瞅著都要國破家亡了,還死死地捧著不合時宜的驕傲給誰看呢?他毫不擔心最終的結果,到了這個時候,也唯有澳洲有這個能力來保住大明了。只要朝堂上的大多數人,或者乾脆就是馬士英自己不是傻子,就得一準答應下來。

    流連於花叢當中,不知不覺到了一處……動物園。是的,動物園。青草綠溪之間,幾頭小鹿自由自在地啃食著青草。幾隻仙鶴遊戲於水中,邵北甚至看到了幾個月前他們送給明朝的禮物……草泥馬……額,是羊駝。這些可愛的傢伙正一臉無辜地四處觀望著,看體型,這些傢伙的日子顯然過得不錯。

    一陣鶯鶯燕燕的笑語聲傳來,卻見幾個宮裝麗人手捧青草,正在逗弄著羊駝。遠遠觀望過去,很是有一種……人與自然的和諧感?

    在邵北駐足觀望的光景,旁邊的小太監咳嗽一聲,忍不住說話了。

    “咳咳……邵部長?這個,後宮之地,外人還是不要進入的好,您說呢?”

    瞧著小太監有些尷尬,帶著誠惶誠恐的樣子,邵北恍然,這就到了後宮了?實際上,這御花園本就是屬於後宮之地。馬士英當時也是急了,再者考慮讓邵北消消氣,想來想去就御花園這麼一塊地方能讓人神清氣爽。

    默然點頭,邵北跟著小太監扭頭就要走。正這個節骨眼上,一隻毽子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了邵北的胸口。緊跟著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那女子不過二八年華,一身翠綠色的裙裝,縱然雙手摀著嘴,卻難掩原本的清秀脫俗之色。只是……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呢?

    在邵北疑惑凝視的光景,小太監趕忙跑過去,連連道歉:“誒喲,德妃娘娘,沒驚著您吧?這位是澳洲邵部長,與咱大明談正事的。皇上讓奴婢領著邵部長先在御花園轉轉……”

    那女子驚訝之後,放下了雙手,抿著嘴笑了起來:“邵公子,數月不見可還安好?”

    “你是……”邵北回思了片刻……給自己斟茶倒水精靈古怪的小丫鬟……女扮男裝的西貝貨……這不是馬三立……額,馬士英的孫女馬三娘麼?怎麼成了德妃?身份的驟然轉變,讓邵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馬三娘收了笑,衝著小太監揮揮手:“哀家與邵公子幾月前便相識了,你在一旁伺候著,哀家與邵公子敘敘舊。”舉手投足之間,卻多了一股子皇妃應有的氣度。

    小太監連連稱是,捧著拂塵,就綴在二人身後。

    虛手一請,馬三娘當先一步便走,邵北頓了頓,隨即緊隨其後慢慢追上。

    “去歲一別,邵公子倒是愈發沉穩了呢。”好半晌,馬三年淡淡地開口說道。

    邵北笑了笑:“性子淡,經歷的事兒多,再加上結婚了,想不沉穩都難。”

    “邵公子成婚了?”馬三娘一雙美目飄過來。

    點頭應承:“結了,二月……額,換算成大明歷,一月間的事兒。”

    馬三娘笑笑,隨即不再開口。

    造糞機器朱由菘一直鬧著要選妃,結果士紳人家紛紛將女子藏起來,或者乾脆下嫁出去。一來二去的,進到宮裡的都是歪瓜裂棗。邵北走之後,錢謙益這老小子使壞,唆使御史上了一本,稱馬士英家有女,天姿國色……而後陰差陽錯的,馬士英出於政治上的考慮,硬是把自己的孫女馬三娘送到了宮裡,並且成了德妃。

    刻下還沒有立皇后,但可以預見的是,有著馬士英這個太國丈,馬三娘當皇后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但少女的心思,全然不在乎這個沒人稀罕的皇后。馬三娘哭過,鬧過,逃過,甚至……上吊過。

    但當自己的親爺爺要給自己下跪的時候,馬三娘只得含淚應承下來。官宦人家的女子,誰不是身不由己?

    刻下與邵北的意外重逢,讓馬三娘心中微起波瀾。幾月前的胡鬧,便彷彿昨日一般歷歷在目。只是,再回首已物是人非。

    好半晌,馬三娘再次開口:“聽爺爺說,澳洲此番有意助兵大明?”

    “沒錯,但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你知道,總有些不合時宜的傢伙跳出來攪局。”邵北迴答道。

    馬三娘苦笑一聲,不再說話。直到路的盡頭,才對著小太監吩咐一嘴:“內廷新上貢了一些雨前龍井,走時記得贈邵公子一些。”說罷,微微頷首,在宮女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

    奉先殿內。

    馬士英厲聲詰問著:“既然我等別無選擇,還糾纏個甚?”

    話音剛落,對面的王鐸立刻跳將出來:“馬大人此言差矣,所謂凡事三省,預則立,不預則廢。聖人之言猶在眼前。王某觀澳洲人,奇裝異服,所思所言,皆蠻夷所為。由此可知,這澳洲國傳承自先宋,不過是謊言罷了。前宋理學昌盛,如何堂堂六部堂官,連聖人微言大義都不知?”

    “正是正是。”

    “王大學士所言甚是。”

    下頭附和聲一片,王鐸這老頭來了精神,踱了兩步,衝著大臣們拱拱手:“是以,王某揣測,澳洲人此舉定然不安好心。借兵之舉,實為不妥。若行借兵,王某怕前去狼,後來虎。大明亡國之禍,不遠矣”

    馬士英被氣得樂了起來,手指點著王鐸道:“王鐸,我且問你。既然澳洲滅我大明易如反掌,何苦先借兵助大明滅清軍?”

    “這個……”王鐸愣了愣,而後不確定地說:“澳洲人居心叵測,王某愚鈍,尚不得而知。但揣測之下,臣倒是覺得……澳洲人此舉,實為求名義也。”

    “名義?”

    “正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若我大明行借兵之舉,則已然認定澳洲傳承自先宋。由此,澳洲佔據中原,非竊國,乃復國也……”

    聽了王鐸的話,馬士英一陣頭暈目眩,一口鮮血好懸沒噴出來。努力定住身子,瞧著王鐸搖頭晃腦的德行,馬士英再也忍不住了。

    “老匹夫”馬士英幾步躥過去,一把搶過殿前武士手裡的金瓜,高高舉起,嘶吼著沖向王鐸:“馬某今日不除此國賊,便對不起大明歷代先皇吃俺一瓜”

    也難為馬士英了,五十多歲的人了,論起十幾斤的金瓜居然虎虎生風。前一刻還搖頭晃腦的王鐸,瞳孔猛地一縮,'哎呀'一聲大叫,扭頭就跑。

    此刻馬士英已經紅了眼睛,狀若瘋魔,也不管面前攔著的人是誰,掄起金瓜就砸。那王鐸快六十的人了,左閃右躲,沒一會兒就氣喘吁籲。

    也搭著老頭腦袋靈醒,立刻鑽進了人堆裡。這下子可算是熱鬧了,只見馬士英一個人舉著金瓜,追著好幾十號大臣在跑。

    此前打哈欠的巨胖朱由菘,方才正打著拄著下巴瞌睡。喧鬧聲將朱由菘吵醒了,造糞機器惱怒地睜開眼一瞧,愣了愣,隨即狂喜起來:“武戲好,武戲好馬卿家威武,威武啊”

    旁邊的大太監王坤臉上抽搐了幾下,不得已提醒道:“陛下,您得阻止啊。”

    不料朱由菘擺擺手:“先等會兒再說,朕先看個飽”

    王坤:“……”

    掄金瓜的是首輔,然後皇帝還在一邊拍手叫好……這能不亂麼?

    王鐸被追殺得狼狽不堪,鞋子丟了,髮髻散了。後來老頭乾脆心一橫,抽冷子也搶了把金瓜,嗷嗷叫著又殺了回來:“老夫跟你拼了”

    好傢伙一幫勸阻的大臣一看這情形,趕忙抽身就跑。跑慢了那可真就砸一身的血啊

    沒了眾人阻攔,馬士英跟王鐸碰上了。這邊一個力劈華山,那頭來個橫掃千軍,叮叮噹當居然真打了起來。

    大太監王坤真急了,也顧不得禮儀了。直接拽著朱由菘:“陛下,再放任下去,馬閣老要有閃失,那……”

    朱由菘一想也是,他這皇帝全靠了馬士英一黨。那幫東林黨巴不得他早點死呢。要是馬士英出事兒了,那他這皇帝還能當?

    “對對對,來呀殿前武士,將馬閣老與王卿拉開。好好的,演什麼全武行?”

    等殿前武士上去將二人分開,馬士英倒還好點,王鐸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累得直翻白眼了。

    此刻,馬士英也懶得搭理王鐸了。將金瓜猛地砸在地上,很是橫刀立馬地叫道:“還有何人反對?”

    瞧著張飛第二的馬士英,一幫子大臣一個個都噤聲不語。馬士英發瘋的光景,誰敢觸這霉頭?

    半個時辰之後,邵北被請回了奉先殿。

    在殿門口,便瞧見了手持金瓜橫刀立馬的……馬士英?

    疑惑地看了看旁邊的傳旨太監。那太監正是王鐸,跟馬士英是一黨的。當即低聲嘟囔了一嘴:“馬閣老打贏了,所以出兵已無阻礙。”

    邵北:“打贏了?”

    “打贏了……王鐸輸在體力不行。”

    邵北愕然片刻,一挑大拇指:“馬閣老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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