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52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1
377 無處不在的競爭


    時間不過過去了一個鐘頭,晨曦之中,劉集鎮恢復了安靜。無數的迷彩遊騎兵穿行其間,兩人一組拖拽著倒斃的清軍屍體。

    上校李元順絲毫不在意空氣中根本就未曾消散的硝煙與濃濃的血腥味,自得地笑著,而後不屑地打量著清軍的屍體。

    “我說什麼來著?不是清軍驕狂,而是明軍太廢物”李元順咂咂嘴,停下身子環顧四周。隨行的軍士長從遠處跑來:“長官,黑水騎兵營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

    “追擊過程中意外損失六人,除此之外沒有遭到有組織的反擊。清軍已經完全被消滅了。”軍士長肯定地說道。

    “被消滅了?”李元順有些詫異。逃跑的清軍起碼一千多號人,就憑黑​​水騎兵營那三百來號人,這麼點的時間,怎麼消滅得了?

    軍士長聳聳肩:“尼爾森確信,清軍的確被消滅了……因為他們四散而逃,除非有無線電通訊,否則不可能再次集結起來。”

    “好吧,那他們就是被消滅了。”李元順笑意中的不屑愈發濃重。

    這個時代軍隊糟糕的組織度,一旦發生這種崩盤的行徑,基本上就等於是被消滅了。你不能指望這支軍隊還會成建制地在某地重新集結。尤其是指揮官被擊斃的情況下——那個光膀子企圖騎馬逃跑的傢伙就是。最多有少數士兵跑回了清軍後方,而後等待著被收編入其他的軍隊。至於剩下的……估摸著要么就跑回家了,要么直接就落草為寇。總之,這股清軍在實際上就是被消滅了。

    “回報師部,就說遊騎兵團已提前三個小時搶占了劉集鎮。”

    “是”軍士長答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說道:“長官,尼爾森的騎兵營損失了三十人,他們士氣很糟糕……我想您有必要去一下。”

    “我會的。”

    軍士長點點頭,轉身去吩咐通訊兵了。李元順則深吸了口氣,朝著軍士長指示的方向,找上了黑水騎兵營。

    “尼爾森,恭喜你取得了一場漂亮的勝利。我會在戰報中重點提及黑水騎兵營的重要性。”李元順笑著說。

    那邊,尼爾森正在低著頭為戰馬卸馬鞍。聽了這話,只是淡淡地點頭表示感謝:“上校先生,您知道我和我的伙計們為什麼參與這場與我們毫不相干的戰爭……我們不要金錢,只想澳洲能履行承諾,在戰爭結束之後還給我們……自由。”

    隨著尼爾森的話語,所有原本垂著頭,疲憊地休息著的西班牙人,都將目光鎖定在了李元順身上。後者思索了一下,回答:“雖然我本人無法做主,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既然是澳洲國會做出的承諾,那這條協議在戰爭結束之後一定會得以實現。所以,尼爾森,你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國會會毀約。你會在戰爭後得到自由……前提是你還活著。”

    尼爾森終於笑了起來:“那我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請放心,上校先生,我們會戰鬥到戰爭結束那一天的。”

    李元順點頭示意,而後抽身而走。待轉過身來,李元順的臉上已經面若寒霜。陰沉著一張臉低聲嘟囔著:“麻煩的西班牙佬……”

    ……

    瓜洲與劉集鎮之間的土路上。道路兩側走著兩排背著行囊,扛著步槍的士兵。或者是藍白相間的陸戰隊員,或者是黃綠相間的陸軍士兵。每隔一段便是一個顏色,從上空俯視下去,整個連綿的大軍,便有如一條蜿蜒前行的花皮蟒蛇一般。

    道路中央,騾馬或者拉著車子,或者拖拽著沉重的火砲,泥濘的道路時而會讓輪子身陷其中。這時候,總會有工兵營的士兵抱著木板,放在輪子前行軌跡上,而後吆喝著費力推著。也正是因為這條泥濘的道路,所以整個隊伍的行軍速度實在慢的可憐。

    而在騾馬車與火砲當中,相隔百來米,一輛墨綠色的與一輛改裝的的裝甲皮卡格外顯眼。其中那輛皮卡原本是的座駕,結果為了這次出征,凱瑟琳那丫頭忍痛割愛奉獻了出來。據傳聞,陸戰隊司令傑瑞的夫人為此很是做了一番工作,這才說服了有些刁蠻的凱瑟琳。

    而後順理成章地,這輛皮卡成了傑瑞的座駕。而陸軍司令傅白塵一看傑瑞那傢伙坐上了皮卡,當即就不樂意了。一封電報打回中南,好說歹說,把這輛給裝上了船運了過來。

    陸軍與陸戰隊之間,兩位主官不對付,這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實。而且說不定國會還很樂於見到這種情況保持下去。然後就出現了眼前的這種情況,陸戰隊司令在前頭坐著皮卡,一百多米後跟著陸軍司令的。這讓參謀長游南哲很頭疼,留守瓜洲的游南哲甚至琢磨著,要不是行軍,傅白塵那廝會不會來個超車之類的挑釁舉動,而後倆司令官互相飆車……

    但所幸這是行軍,所以飆車什麼的還真沒發生。

    皮卡停了下來,看起來前方又有馬車陷入了泥坑。負責開車的下士焦急地拍著方向盤,副駕駛的上尉乾脆開門下去,查看情況了。

    傑瑞中將就坐在後座,一身筆挺的中將軍服,鼻樑上卡著墨鏡,一雙白手套一塵不染。誰也猜不出,中將這會兒到底在想什麼。

    “將軍,遊騎兵團發來電報”一名參謀突然出現在後門,隔著車門大聲報告著。

    中將舉起手向下點了點,下士駕駛員立刻降下了玻璃。

    一年前相比,陸戰隊中將身上多了一股子軍人特有的孤傲氣息。但他傑瑞有傲的資本馬尼拉戰前戰後,主導地面戰的永遠都是陸戰隊。至於陸軍?在他看來不過是配角。哪怕國會蓄意扶持陸軍,他謝杰瑞也不怕

    陸戰隊的體系已成,陸軍想要後來居上談何容易?便是此次遠征,當規模從旅提升為師的第一時間,他謝傑瑞立刻便被五角大樓委任為遠征師司令長官。打這種打仗,離不開陸戰隊更離不開他謝杰瑞

    “是”參謀應了一聲,展開電文:“遠征師司令部:我部拂曉發動突襲,歷時一小時,業已殲滅劉集鎮之敵。損傷輕微……遊騎兵團上校李元順。”

    謝杰瑞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還有多久到劉集鎮?”

    “這……將軍。”參謀猶豫了一下說:“路況比我們想的還要糟糕。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最早也要明日一早了。”

    “前後不過二十三公里的距離,居然要走一天半?”謝杰瑞皺了皺眉頭:“修改方案,讓兩個迫擊砲營脫離隊伍,配合進攻部隊,務必在下午四點前抵達劉集鎮。明日中午前,必須肅清揚州西南之敵。”

    “那75砲營……”

    謝傑瑞終於轉過了頭,頓時讓參謀住嘴:“讓陸軍掩護,這種事情還用我教嘛?”

    “是”參謀敬禮,而後小跑著走了。便跑,那參謀邊擦冷汗。讓陸軍去掩護75砲兵營,而後陸戰隊去進攻……傅白​​塵少將要是知道了,保准就炸了

    果然如參謀所想。命令下達之後,陸軍少將傅白塵就衝出來了,嚷嚷著要找傑瑞說道說道。虧著周遭的軍官拉著,否則瞧這架勢,兩位司令非得掐起來不可。

    臨時中校孫傳庭騎在一匹馬上,局外人一般冷楊旁觀著這一切。澳洲軍中,陸軍與陸戰隊,甚至所有軍種彼此都不對付,這事兒他早有耳聞。便是放在大明,也很常見。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都是當兵的,自然要爭個長短。

    按說這事兒要放在大明,上頭肯定得進行彈壓。再怎麼能打仗,如此桀驁也得打壓打壓。可澳洲人完全就是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

    從國會到各軍主官,聽聞兩幫士兵又鬥毆了,第一句話說出來的肯定是問:“誰贏了?”如果自己這邊贏了,肯定被褒獎一通。要是輸了……那幫大兵就等著慘無人道的折磨吧。

    可就是這種看似不團結的情況下,真上了戰場,這些澳洲軍居然能合作的來。這讓孫傳庭對澳洲軍的理念有了新的了解……無處不在的競爭,加上高人一等的武器裝備,所以這幫澳洲軍才會越打越強。

    可同樣的競爭要是放在大明……估計就得鬧出高傑伏擊黃得功,回頭黃得功收編高傑部的事兒來。這是為什麼呢?想來想去,孫傳庭想起了澳洲人時常掛在嘴邊上的字眼:系統。或者說體制。一種極其成熟的體制下,合理的競爭,不但不會造成內耗,反倒會激發各軍種力爭上游。

    想到這點,孫傳庭倒吸了口冷氣……誰說澳洲人是蠻夷的?有如此高明的蠻夷麼?在這一點上,大明……落後澳洲人太多了

    與此同時,參與進攻的部隊已經越陣而出。皮卡前,中將謝傑瑞正在交代出征的軍官們最後的祝福:“記住,不要與清軍進行糾纏。刺刀之類的還是留著切午餐肉吧……充分利用射程優勢。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上校徐耀祖隨意地敬了個禮:“放心,陸戰隊的小伙子們會給清軍上一堂現代戰爭課程的。當然,他們必須留下足夠的學費。”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2
378 不講理的戰鬥方式(上)


    1645年5月13日下午兩點二十七分,楊廟。

    小小的楊廟,刻下早成了清軍主帥的營帳。雖是早就過了小冰河,氣溫在顯著回升,可地處長江沿岸,夜間濕氣重。廟宇雖小,用來做主帥營帳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遠處便是揚州城,城頭上的大旗赫然可見。甚至依稀能瞧見上頭來回走動的明軍。清軍大營一分為二,一南一北。南側的營地裡,整個營地裡,全然沒有大戰之前的那種緊張氣氛。普通士卒懶洋洋的聚攏在一起,蹲在地上跟那兒胡吹。軍官們也懶得訓斥,只是自顧自地尋歡作樂。

    相比之下,北側的營地裡這種情況雖然也能看到,可軍容卻要整肅了很多。這會兒,不論是南營​​的還是北營的,士卒們時不時地都會朝殘破的楊廟瞟上幾眼。那裡頭……故事多啊

    啪的一聲,一虯髯漢子怕案而起,怒斥一聲:“許賊,來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說吧,蒼朗朗拔出明晃晃的腰刀,就要欺身上前。他旁邊一白臉的漢子趕忙起身,一把將其抱住:“賢弟制怒,制怒啊”

    只是那虯髯漢子氣力十足,那白臉的漢子怎地也拉不住。在其對面,臉色蠟黃的'許賊'早已面無人色。倒退好幾步,剛忙招呼左右護衛。待護衛擋在身前了,夠搶屎一般撲倒在地,衝著上首坐著的八旗貴冑接連叩首:“貝子爺,貝爺可得給小的做主。當日許某手刃高傑,不過各為其主。不想他李成棟不識好歹,已為大清臣子,卻想著為明將報仇。貝子爺,貝子……”

    那滿清貴冑身旁,留著山羊鬍子的翻譯嘰里咕嚕地說著什麼,待說完了,那貝子忽而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許賊的醜態似是嘲笑一般地說了些什麼。

    山羊鬍子的翻譯清了清嗓子:“屯齊貝子爺說了,既然同殿為臣,不可擅起刀兵。念李成棟是為初犯,且忠心為主,此番便既往不咎了。許總兵,起身謝恩吧?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就連那翻譯瞧許賊都是一臉的鄙視。

    許賊規規矩矩磕了個頭,起身擦著滿是鼻涕眼淚的臉,神色自得地朝著對方瞟去了一個蔑視之色……俺有貝子爺庇佑,又有何懼?

    趁著這光景,白臉的漢子低聲嘟囔了幾句,這才讓虯髯漢子泱泱地坐下,繼而雙目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仇人。

    那許賊便是徐定國,虯髯漢子名李成棟,白臉的漢子名李本深。後二者本是高傑部下。當日高傑帶著三百親兵孤身入城,結果遭了許定國伏殺。事後許定國領著部下連夜就過了江,讓李成棟與李本深二人無可奈何,只得屠城洩憤。

    後來黃得功妄圖收編高傑殘部,史可法胡亂扶持了一通,直接導致群龍無首的高傑部投了韃子。投降歸投降,而雙方見面,那真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性子急的李成棟徑直就炸了,提刀就要看了許定國。若非屯齊在這兒,保不齊兩軍徑直就開戰了。

    在李成棟落座後,屯齊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山羊鬍翻譯過來,無非此時當齊心戳力,攻陷揚州,清廷事後必定論功行賞云云。只是瞧屯齊那傢伙眼睛裡掩飾不住的輕蔑,很顯然,這話是被山羊胡加工過的。有清一代,處於骨子裡的自備與防範,就好似突然翻身的農民一樣,比他媽的地主還狠。對待漢族的民族政策,從來都是壓迫、防範、奴役。

    也就是康麻子時期鑑於三藩之亂以及台灣的鄭成功,不得已喊出了滿漢平等的口號。口號嘛,從來都是說得比唱的好聽,至於內裡如何,只要不是白痴,誰都能看出來那是什麼玩意。

    正當山羊鬍長篇大論的光景,外頭一騎飛馬而至。馬上騎士不待戰馬挺穩,甩鐙離鞍,落地小跑著衝了進來。身子停下前,抖了抖馬蹄袖,一個千紮下去,嘰里咕嚕就是一通報告。

    屯齊詢問了幾句,哈哈大笑起來,吩咐山羊胡一番,後者附和著笑道:“探馬報,西南似有一股來犯之敵,兵不過三千,刻下正朝楊廟進發… …嘖嘖,這不是來送死麼?幾位總兵,哪位去討了這功勞啊?”

    不到三千?許定國眼珠子亂轉一通,不待山羊鬍說完,已經躍身而起,學著滿人的德行,扎了個千兒:“卑職願往”

    屯齊自無不允,隨意囑咐幾句,甩甩手便令諸將散了,他則打著哈欠往後走。後院的臥房裡頭,可是綁著許定國獻上來的嬌滴滴三個南女,昨夜才享用了一個,刻下沒事兒正好……

    屯齊走了,許定國嘿嘿笑了一番,衝著李成棟拱拱手:“二位,俗話說就沒有解不開的疙瘩。當日各為其主,而今同殿為臣,何苦煮豆燃萁?啊?哈哈,許某先行一步,二位自便。”甩甩袖子,大笑著往出就走。

    “你……”李成棟指著許定國一番咬牙切齒。到得最後,憤憤地一跺腳:“賊廝鳥,來日李某必取爾狗頭”發洩了一句,看向沉默著的李本深:“大哥,早知如此,投個鳥的大清?大丈夫快意恩仇,而今窩窩囊囊,好生叫人不痛快”

    李本深長嘆一聲:“大勢所趨……你我不降又能如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李本深先行一步走了,只留下李成棟在那兒氣鼓鼓的瞪眼。

    ……

    揚廟西南五公里左右的土路上,陸戰隊二、四、五營,以及迫擊砲一、二營、工兵三營組成的軍隊小跑著快速朝楊廟迫近著。地處平原,視野開闊,視線所及,遠處清軍連綿的軍營已然可見。更遠的地方,揚州那黑黝黝的輪廓也出現在了視距之中。

    上校徐耀祖與一干軍官騎在馬匹上,不時地對著遠處指指點點。

    “長官,第二營的周飛火長官拒絕現在享用午餐。”一名通訊兵小跑著過來報告。

    “怎麼回事?”徐耀祖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長官,周飛火少校說,等打下了揚廟再用午餐。”

    “他是這麼說的?”

    通訊兵肯定地點頭:“周少校還組建了士官突擊排,說是一定要宰了屯齊。”

    “這個周飛火……”徐耀祖滿意地笑了起來:“那就打下揚廟再吃飯”

    半個小時後,抵近到距離清軍營地兩公里左右,全軍停了下來。工兵三營一邊卸載物資,一邊開始佈設蛇腹狀鐵絲網。

    兩名工兵拖著沉重的鐵絲網,到達預定位置,迅速展開,而後將其固定好。在其周遭,更多的同僚重複著他們的舉動,除了留下狹窄的口子,品字形的鐵絲網呈環形將陸戰隊圍了個嚴實。與此同時,陸戰隊士兵開始用工兵鏟掘土,裝填麻袋,佈置出發陣地。

    稍遠的後方,兩個營的砲兵開始展開,預設砲兵陣地……

    那頭,得了軍令的許定國志得意滿。琢磨著不過三千兵,雖然來路不明,可自己一萬精兵盡出,​​還不是手到擒來?以至於出營寨的時候,許定國已經開始琢磨這次能討到什麼賞賜了。然後等手下報告之後,許定國先是愣了愣,手搭涼棚觀望了一通,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大軍行止,必先立寨,這事兒無可厚非。可這幫穿得跟叫花子一般的傢伙,不過三千出頭的兵,不趁機衝入揚州,反倒擱這兒立寨……最要命的是圍牆好幾層,最高就齊腰,雖然外頭那些拒馬挺新穎……可這不是開玩笑嘛?

    “大人,弁下以為,此軍主帥必為初上陣之鄉紳也。大人只消一擊,必摧枯拉朽……”

    “王副將所言甚是,大人,某請戰”

    “俺來第一陣”

    ……

    一眾部下的躍躍欲試,讓徐定國有些飄飄然,點了一名心腹,故意黑著臉說了幾句狠話,便讓其率本部兵馬先沖第一陣。

    俗話說,人一過萬鋪天蓋地。那頭清軍剛出營寨,這頭的陸戰隊就緊張了起來。士兵丟了工兵鏟,躲在胸牆之後,端著步槍瞄準;砲兵調整好了射擊諸元,一個勁兒地請示要不要開火。

    徐耀祖看了看手錶,時針指向四點一刻。他想了想:“出發陣地佈置好了麼?”

    “還差點,長官。”參謀老實地回答道。

    “哦……”徐耀祖沉吟了一下:“告訴砲兵,打一個基數的焰火玩玩兒,第一線戒備,其餘的繼續修築出發陣地。”

    “是”

    ……

    那頭的清軍出擊部隊還在整隊,這頭的砲兵陣地上,三十六門迫擊砲梯次排開,炮組的射手隨著軍官的口令調整著射擊諸元。

    “距離,1300方向……東北偏北120,高低……一發填裝,放”

    “一發填裝,放”

    幾門試射的81迫擊砲發出沉悶的響聲,幾枚迫擊砲彈劃著詭異的弧線,拋上半空,繼而朝著對面的清軍一頭紮下去。片刻之後,幾團煙柱在清軍陣列前方炸開。

    負責觀測的軍官迅速調整了距離報數,重新調整好射擊諸元之後,又是一輪試射。這一次砲彈準確地在清軍前沿炸開,頓時將十幾個倒霉蛋拋上了半空。

    眼見如此,砲擊的命令終於下來了。剎那間,三十六門迫擊砲齊轟鳴……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3
379 不講理的戰鬥方式(中)


    近兩千服色雜亂的明軍草草地列好了陣列。副將周弼兜馬上前,扯開脖子喊道:“都給老子聽好了此戰某已跟總兵大人立了軍令狀,許勝不許敗後退者,斬遲疑不前者,斬避戰者,斬殺敵一人,紋銀二兩殺敵主,賞銀百兩,給現錢”

    周弼轉頭一招手,兩名家丁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口箱子上前。落在地上,激起塵土無數。一家丁抽出腰刀,舉起來就砍。咔嚓一聲,鎖頭從中而斷開。另一家丁一腳上去將箱子踹翻,頓時,白花花的銀子藉著陽光晃得所有人一陣眼花。

    巨額財富就在眼前,這些當兵吃糧的兵丁沒有一個不動容的。頓時,軍伍之中,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瞧著手下如此,週弼得意一笑:“看清楚了,給現錢,絕無賒欠”

    為了打好這一仗,他周弼可是下了血本。而今投了滿清,隱身山野是別想了,他周弼這輩子就想吃香的喝辣的。走科舉他也不是那塊材料,本就長於軍中,要想過得好,只能搏命換取功勞。眼前那支怪異的叫花子軍,看起來正好是他升官發財的踏腳石。此時不發力更待何時?

    歡呼聲先是雜亂,繼而漸漸齊整起來:“萬勝萬勝”

    恰在此時,幾聲尖銳的呼嘯襲來。陣列之前,猛地騰起幾團煙柱。爆炸激起的塵土非得老高,小石頭子打得周弼的鎧甲叮噹亂響。胯下那匹棗紅馬,更是人立而起。也虧著周弼騎術精湛,好一通安撫那棗紅馬才安靜下來。

    叫花子軍居然有大砲?而且還有開花彈?這叫周弼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普通明軍,哪來的大砲?那開花彈造價更是高昂,平素都供在庫房裡,不到萬不得已誰敢拿這玩意砸著玩兒?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心中惴惴,面上依舊是剛硬,周弼嗤笑一聲:“不過三兩門小砲,待兒郎們奪來,賞銀更厚”

    他說話的光景,又是幾聲尖銳的呼嘯。這回可不是落在陣前了,徑直落在隊伍之中,頓時將十幾個倒霉蛋掀得飛了起來。距離中心近的早已沒了氣息,遠一些的也是血肉模糊,躺在那兒眼瞅著出氣多進氣少。

    瞧見隊伍有些鬆動的跡象,周弼兜馬轉身,手中長槍一指:“殺啊”這會兒再不衝,再來一輪開花彈,怕是這兩千來號人就得散架了。他周弼再清楚不過這幫手下是什麼貨色了。

    然而,比他方才擔心的事還要糟糕無數倍的事兒發生了

    停歇了不過片刻,但見天際幾十個小黑點緩緩上升,停滯一下,繼而飛速砸過來。呼嘯聲越來越近,那黑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放大著。

    眼瞅著黑點砸向了自己,周弼暗叫一聲不好,舌尖一頂上牙堂,乾脆來了個鐙裡藏身……然後他死了,死的那叫一個慘,就跟五馬分屍一樣。

    一枚砲彈正好砸在馬腹下的地面,劇烈的衝擊波徑直將戰馬都給分屍了。爆炸,爆炸,連綿不絕的爆炸。就好似捅了馬蜂窩一般,慌亂的清軍當中每一刻都在騰起煙柱;每一刻,都有人被沖擊波帶走;每一刻,都有倒霉蛋重複一秒鐘前同伴的倒霉遭遇……

    僅僅是不到兩分鐘,近十輪的飽和砲擊之下,這部突出的清軍在經歷了發懵、驚恐、慌亂之後,終於有腦袋還算靈醒的傢伙發現事情不多了。先是零星的幾個,繼而一大片一大片的清軍丟下武器,抱頭鼠竄往回就跑。

    但他們的噩夢僅僅才開始,那些要命的尖嘯聲,追著他們接踵而至。他們認為的開花彈如同長了眼睛一樣,哪兒人多往哪兒砸。最要命的是,活著的清軍猶不自查,眼瞅著哪兒人多還專門往哪兒跑

    冷兵器時代,組織度以及通訊手段低下,直接導致戰爭的時候,士卒大多聚攏在一起,基本不存在什麼散兵線的概念。這種習慣使然,再加上羊群效應,直接導致清軍無形當中在幫澳洲的砲兵們增加戰果……

    在周弼的部署遭受鋪天蓋地的砲火打擊的時候,後方觀戰的許定國還在發懵。這傢伙抻著脖子到處找那幫叫花子軍的大砲到底在哪兒,可找了半晌,只看到低矮的胸牆以及前面的鐵絲圈子……大砲呢?大砲在哪兒呢?

    這傢伙還在愣神的光景,周弼部署已經潰敗,然後他的瞳孔迅速放大。激靈的左右護衛比他反應還快,一拉許定國的馬頭:“大人快走”

    就是撥馬轉身的光景,彈幕已經籠罩了過來。一波又一波的尖嘯聲連綿不絕,砲彈如同不要錢一般砸將過來。從上空俯視下去,那些清軍就如同池塘中的水藻。每一次爆炸,就如同雨點落入水塘引起的漣漪。狂風暴雨當中,聚集在一起的水藻被砸得七零八落,四散開來。

    砲兵陣地上,裝填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不顧軍事條例,瘋狂地將砲彈塞入砲膛;負責瞄準校正的砲手,不得不時而推開同伴,順著軍官的最新口令調整射擊諸元;整個砲兵陣地之上,到處都是扛著彈藥箱運送砲彈的士兵。個中有熱得受不了的,乾脆光了膀子赤膊上陣,嗷嗷叫著來回瘋跑。

    戰壕之中,胸牆之後,陸戰隊的大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砲兵同僚們所做的一切。剛才恰好路過上校身邊的于山用手頂了頂頭盔,不缺地問身邊的新兵蛋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校的意思是打一個基數,這都打多少輪了?”

    新兵蛋子只是參加過兩次演習,根本就沒見過這種場面。只是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地點頭。

    于山因為驚愕而一直屏住的呼吸,總算恢復過來,他長出一口氣,吹了聲口哨:“幹得漂亮,我認為砲兵完全可以獨自擊敗這股清軍了。”

    在他右邊,鐵牛鬱悶地擺弄著強行搶過來的咖啡磨機槍……這東西很符合他的胃口,以至於為了操作它,鐵牛已經考慮要不要提前退役,而後加入黑水了。現在,他這一想法更加堅定了。有這些見了鬼的砲兵同僚,咖啡磨機槍還有用麼?有用武之地麼?有……

    在他們身後幾十米,上尉喬肆終於回過了神。這一幕讓他感覺十分熟悉……就如同回到了馬尼拉戰場,而後瞧著海軍用艦炮招呼西班牙人一樣。看起來陸戰隊的砲兵同僚不但繼承了海軍的傳統,而且還將這一傳統發揚光大了。天可憐見,喬肆現在甚至都在為清軍不值。遇上這群瘋子一樣的砲兵,死了都沒地兒說理去

    回過神的喬肆發現自己連隊的士兵無不駐足觀望著,他清了清嗓子:“好了,沒什麼好看的,清軍完蛋了。現在立刻把戰壕挖好,如果你們還想吃晚飯的話​​,我建議你們盡快。”

    就如同喬肆所預言的那樣,近萬清軍在丟下兩千多具屍體之後,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狼狽地逃回了營寨。但砲兵營的瘋子們似乎打高興了,一溜的彈幕直接砸進了清軍營地之內。最後徐耀祖上校實在看不下去了,訓斥了兩名砲兵上校一通,砲擊這才停歇下來。

    清軍這回算是消停了,可以肯定的是,遭受了這麼大損失之後,短期之內清軍肯定不會再貿貿然的出來了。而事實上不但如此,清軍可能覺著在迫擊砲射程內很不安全,居然主動向北撤了一段。這讓兩名砲兵少校直撇嘴……81迫的射程可不止這麼點,只要徐耀祖發令,管保清軍會徹底放棄南側營寨。

    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將暮,陸戰隊的環形陣地總算是修築完畢。徐耀祖上校的作戰任務,除了徹底清除西南圍城的清軍,還要阻隔從北面來的援軍。用以掩護陸軍四個營在明日發起對揚州南部的清軍發起攻擊。

    但現在從普通士兵到徐耀祖本人都一致認為,似乎這個環形工事已經毫無用武之地了就清軍那德行,吃了虧居然不來報復,這不是顯然的認慫了麼?

    但同樣的,徐耀祖遇到了一個難題。清軍不出來,這就意味著陸戰隊必須發起主動進攻……脫離堅固的防禦工事主動進攻,這在徐耀祖看來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在權衡了一番之後,徐耀祖終於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把陣地修到清軍營寨前去老子的工事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看你怎麼著

    “周飛火”

    “到”少校周飛火一溜煙地跑過來,笑呵呵地問:“就知道有好事兒找我。請徐上校放心,我們四營自己就能把……嘿嘿嘿。”

    在徐耀祖瞪圓了的眼睛注視下,周飛火沒等說完就嘿嘿笑了起來。

    “給你的任務很簡單,試探性進攻。記住了,是試探,不是強行進攻。一旦遭到優勢兵力反擊,立刻撤回來。如果對方龜縮,我會派工兵營上去佈置最新的前沿陣地。”

    “是”周飛火領了命令,轉身回去佈置作戰任務去了。沒一會兒,一個連的陸戰隊走出戰壕,端著武器,繞過鐵絲網之後排列成三​​條散兵線,緩緩地交替前進著逼近清軍營寨。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4
380 不講理的戰鬥方式(下)


    喬肆抱著M1644步槍,快速地奔跑著。十幾步之後,驟然停下來,蹲低身子舉起步槍瞄準。在其面前,清軍的軍營不過二、三百米的距離。

    在其身旁,一個排組成的散兵線重複著他的舉動,蹲下身子小心地戒備著。他回頭看了一眼,另一個排的散兵線已經抵近,後方不過幾十米處,鐵牛等人已經停了下來,開始構築機槍陣地。

    “所有人都聽好了,原地戒備,掩護工兵佈置鐵絲網”他大聲說話的光景,清軍的營寨上露出了幾個人影,不待喬肆發布命令,幾聲沉悶的槍響之後,幾個倒霉蛋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一頭栽了下去。

    喬肆立刻朝著身後的狙擊手挑了挑大拇指。

    “睜大你們的雙眼,看見一切可疑目標,立刻射擊”拍了拍身旁軍士長的肩膀,喬肆提著步槍往回走,去跟工兵連連長溝通。

    沒等他走到地方,猛然聽得槍聲如同炒豆子一般響了起來。他立刻原地轉身,蹲下舉槍,朝著營寨中衝出的清軍傾瀉著火力。

    但清軍實在太多了,一個倒下去,更多的湧了出來。喬肆將轉輪步槍的子彈打空,觀察了形勢之後立刻大吼:“撤退,撤退,撤退到二線”

    前沿的士兵開始交替著小跑著後撤,更多的清軍湧了出來。目測之下,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裡,清軍已經湧出了千多號,而後續還有更多的清軍通過寨門。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陸戰隊的三條散兵線已經後撤到了修築好的機槍陣地之前。鐵牛一把將頭盔丟掉,咧開大嘴猙獰地笑著:“終於到俺了,裝彈”

    一名黑水僱傭兵迅速將鐵皮盒子裡的子彈倒入漏斗,另一名僱傭兵開始搖動搖把,鐵牛在後方扶著機槍,通過側面的瞄準器大略地對準清軍。頓時,咖啡磨那特有的沉悶聲坑坑坑坑地響了起來。

    **的口徑,大容量的發射藥,讓槍口噴吐出長長的火舌。被發射藥燒得灼熱的彈頭,在夕陽下有如流星一般砸向清軍。六架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瞬間將清軍籠罩。

    毫無準備的清軍頓時如同割麥子一般被放倒。前排的人紛紛倒閉,後面的的清軍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倒下的同伴成了絆腳石,有幸運的一個跟頭栽下去,幸運地躲過了要命的子彈;倒霉的只覺著身子一涼,甚至連疼痛感還沒傳到大腦,身子便被大口徑的機槍子彈打成了兩截。

    更有甚者,子彈穿透了前排的清軍不說,猶剩的動能徑直擊中了後排的清軍。停止作用之下,子彈在人體內翻滾,而後在身體某個部位陡然炸開一個大窟窿。

    機槍的奏鳴曲還沒鳴響多久,尖銳的呼嘯聲接踵而至。砲兵的指揮官生怕誤炸友軍,將參數往前移動了不少,是以營寨外側的清軍還沒什麼感覺,裡頭的清軍可就倒了血霉了。一波又一波的砲彈,直接將這股衝出來的清軍攔腰斬斷。

    到了這個時候,李本深再也顧不得自己的手下了,只是扯著嗓子喊了聲'撤'拍馬轉身往回就跑。用血肉之軀與鋼鐵碰撞,除非這些士兵都是人形T800,否則誰能受得了?未知的恐懼,加上震撼的殺傷力,但凡還屬於人類範疇的扭頭就得跑。

    沒有現代軍隊的組織度,沒有大能的政委,更沒有瘋狂的聖戰信仰,大家都是爹生媽養的,誰會眼睜睜地等死?

    前後不過十幾分鐘,承受巨大損失的清軍李本深部就崩潰了。用比出來的時候更快的速度狼狽逃竄。只是這一次,砲兵們似乎不再掩飾81迫的射程了,徑直往預想中清軍可能的撤退道路進行著彈幕延伸射擊。爆炸,爆炸,連綿不絕的爆炸。

    哨塔被一發砲彈直接送上了天,只剩下孤零零的空架子;帳篷中心開花,徑直把裡頭的衣裳、兵器以及人體拋上了半空;驚慌的馬匹嘶鳴著,拉著馬車狂奔,而後一發砲彈落下,馬匹飛出去十來米不說,那巨大沉重的馬車輪子更是高高飛上了半空。

    有明一代……別說是明朝了,就算是同時期的歐洲,又何曾見識過這樣的火力?明朝的開花彈射程近不說,由於沒有最佳的火藥配比,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硝化甘油引起的爆炸,在十七世紀人看來,就如同後世的人瞧見核彈一樣,心裡頭生出不可抗的無力感。

    “停火停火”軍官們扯著嗓子叫喊著,半晌之後曠野中的槍砲聲才漸漸停歇。徐耀祖臉色已經完全黑了,這幫敗家子的砲兵,居然已經打出去了一半的攜彈量。而戰鬥才開始不過兩個多小時……作戰計劃要求徐耀祖在一天之內擊潰楊廟之敵,現在剛打了個開頭就砸出去這麼多砲彈,萬一對方反攻怎麼辦?黑著臉的徐耀祖上校,再也顧不得什麼涵養,劈頭蓋臉將倆砲兵少校罵了個狗血淋頭。

    而在戰場的前沿,大兵們正目瞪口呆地瞧著自己的傑作。百米縱深兩百米寬的區域之內,再也沒有超過三尺高的東西存在。遍地都是屍體,有些屍體乾脆疊成了一摞。

    噴吐火舌的咖啡磨已經停息了下來,並不大的水套上方冒出了白色的蒸汽。有不小心碰到的,頓時燙了個滿手泡。

    鐵牛呆呆著望著戰場的方向,緩緩地為自己點了一顆煙,深吸了幾口之後,瞧著兩名黑水的僱傭兵說:“我想……這玩意再一次改變了戰爭模式。”他瞅著咖啡磨說。

    “對於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了。”

    被槍聲震得有些耳背的于山吹了聲口哨:“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如果我是清軍,怎麼對付這玩意?”

    于山的話讓幾個老兵一陣大笑,繼而沉默起來。比埃爾軍士長用依舊生澀的普通話嘟囔了一嘴:“幸好我們是澳洲陸戰隊。”

    他的話引得所有人紛紛點頭。戰場上,新兵蛋子們有的在嘔吐,有的在瑟瑟發抖。軍士長咆哮著,將嘴巴貼上對方的耳朵,時而會踢上兩腳。下級軍官解開口袋,一圈兒又一圈兒地給老兵們發煙,說著也許並不好笑的笑話。有膽子大的,抱著步槍飛奔向死亡區域,摸索著一個又一個的屍體,半晌之後帶著零散的碎銀子滿意而回……

    日暮之下,陸戰隊的防線上有聲有色,愉快的大兵們甚至自發地唱起了歌曲。

    “……我們澳洲將懲罰世界~從南印度洋到堪察加之東~勝利的戰歌響徹天空~鮮花,美酒,澳洲大兵來了……”

    與之相對,不過千米之遙,整個清軍的營地卻是一片死氣沉沉。那面燃燒著的帥旗斜斜地依著寨牆,火苗子迅速地將其吞噬,繼而將之變成燃燒的木頭桿子……

    ……

    楊廟之內,慘叫聲此起彼伏。

    貝子屯齊猙獰著面孔,狠命地掄起鞭子,將地上的許定國抽成了滾地葫蘆。

    “啊~貝子爺開恩啊,啊~”

    山羊鬍的翻譯小意地勸道:“貝子爺,再抽下去,許將軍可就……”

    屯齊一瞪眼:“死了又何妨?不過一條走狗。我八旗定鼎之勢已成,還缺走狗麼?”

    “貝子爺……我大清的確不差走狗。可天下未定,南明尚存之際,如此做怕是不妥。倘若豫親王知道了。”

    屯齊頓了頓,不情不願地收了手,罵罵咧咧嘟囔一嘴:“漢人都是廢物”

    正這個光景,一通雜亂的腳步聲之後,幾名兵丁攙著滿臉都是血的李本深回來了。

    屯齊心裡頭頓時咯噔一聲,忍不住用遼東腔的漢語問道:“又敗了?”這廝會漢語,只是平素極不齒說出口。在貝子爺心裡,只有通古斯語才是最美的語言。

    李本深捂著腹部,艱難跪下:“貝子……弁下有心殺賊,然……花皮炮火甚猛前鋒剛出營門,炮火席捲而來。本部傷亡慘重,不得不……”

    屯齊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從軍多年,老於戰事,從來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作戰方式。見了面,連對方一根毫毛都摸不著,離得老遠又是火銃又是火砲的,不要銀子一般砸過來。這他媽的是打仗麼?有這麼打仗的麼?屯齊根據許定國與李本深的描述暗自揣測了一番,倘若八旗鐵騎……也許能衝破槍砲陣?但衝破了又能剩下幾人?

    這支不知從何而來的……花皮,到底是何方神聖?怎地就弄出了這般不講理的戰法?憂慮之餘,屯齊忽然長出了口氣。幸好啊,幸好幸好這花皮兵丁甚少,不過三四千之數。便是拼著鑲白旗的鐵器,只要衝將上去亂戰一團,哪怕折損過多又有何妨?這天下還是大清的倘若花皮來個幾萬……嘶,簡直就叫人不寒而栗這仗,沒法打

    沉吟著思慮半晌,屯齊猛地一拍桌案:“不過逞槍砲之能,待本貝子騎兵夜襲,看那花皮又怎地應對”說罷,轉身一指李成棟:“李成棟,待戌時點齊兵馬,隨本貝子夜襲花皮”

    “扎​​”。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5
381 我們是澳洲大兵!


    1645年5月13日夜,20點43分。

    楊廟西南,千多號騎兵將戰馬強按在地上,隔著夜空,靜靜地注視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花皮營地。兩千多米外的花皮軍營地裡頭人頭攢動,時而傳來說笑之聲。只是傳到這裡,即便聽力再好的,也只能聽到依稀的聲響。具體說的是什麼,沒法揣測。

    屯齊帶著本部兵馬,幾個鐘頭前悄悄離開營地。一路上馬摘鈴,人銜枚,馬蹄子上裹了厚厚的棉布,悄無聲息地兜了個大圈子,埋伏在了陸戰隊陣地之後。

    一名只穿了袍子的傢伙小心翼翼地走到頭上插著避雷針的屯齊身旁,悄聲道:“貝子爺,快到時辰了。”

    屯齊只是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盯著遠處的營地。好半晌才悠悠地道:“這些花皮到底是何來路?待戰後,本貝子必抽了這幫花皮的筋……鄂爾泰”

    “貝子爺?”

    “帶你的牛錄,去把那些拒馬給爺搬開”

    “扎​​”

    鄂爾泰應了一聲,轉身去佈置。不過片刻,百多號脫了鎧甲的鑲白旗精兵便跟在鄂爾泰之後,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接近著營地。

    與此同時,楊廟方向。李成棟用了整晚時間,將五千精兵同樣悄然搬出了軍營。也虧著趕上夜幕時分,那些花​​皮棄了營寨前的陣線,否則根本就別想出來。

    就在鄂爾泰帶人去跟鐵絲網較勁的同時,李成棟徑直派出先頭部隊,悄然摸向了陸戰隊的正面陣地。吸取了李本深經驗教訓的李成棟,乾脆就讓士卒爬過去。如此一來可以悄無聲息,不容易被發現。可能李成棟本人都沒想到,他無意中適應了熱兵器時代的作戰戰術

    那頭,鄂爾泰嘴裡叼著尖刀,已然靠近了鐵絲網。蹲地上等了片刻,見無人發現,仗著膽子伸手去摸鐵絲網。剛摸上去,鑽心的疼痛就讓鄂爾泰一陣皺眉。也虧著鄂爾泰強忍著,否則這一嗓子喊開了,什麼突襲都玩兒完了。

    用袍子擦了擦手,湊近了一瞧才發現,那一圈又一圈的鐵絲網上,居然長著無數的倒刺,這幫花皮的心思……還真陰狠。

    比比划划跟周遭的旗兵說明了有倒刺,點頭示意之下,幾個傢伙開始對付這鐵絲網……然後某個傢伙剛一碰觸,就听嘩啦一聲,駭得鄂爾泰轉身就要跑。靜靜等了半晌,也沒等來花皮的砲彈,鄂爾泰大了膽子。惱怒地給了那傢伙一巴掌,回頭一瞧,發現那鐵絲網上不止有倒刺,還掛著不少的鐵皮盒子。得,甭幹別的了,先把盒子摘了吧

    於是他們躡手躡腳地開始對付罐頭盒子……但這並不容易,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規定時辰之前,屯齊貝子是別想發起突襲了。

    ……

    “啊嚏~”處在楊廟前沿陣地的于山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而後警惕地望著四周。

    他身旁的新兵蛋子,猶豫著將自己的攤子遞過去:“下士,小心別感冒了。”

    “噓”于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用鼻子猛力地吸了吸。

    “你聞到了麼?”

    “什麼?”

    于山警覺地說:“韃子的味道……臭味”

    新兵蛋子從胸前後探出腦袋,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張望半晌蹲下來搖了搖頭:“頭兒,可是我什麼都沒看見……也許你只是有點感冒。”

    “閉嘴,菜鳥”于山堅定地說:“我的鼻子一向很靈敏……當初我可以在一公里外聞到馬卡洛夫軍士長身上的狐臭。”

    “馬卡洛夫?五營那個馬卡洛夫軍士長?”

    “那不重要”于山一把拽過來新兵蛋子:“菜鳥,你立刻去找比埃爾軍士長報告……立刻”

    “我聽你的……”新兵蛋子轉過頭來,貓著腰不滿地跑了。在他看來,這更像是老兵折騰新兵。這一遊戲他此前剛剛經歷過。比如給老兵洗臭襪子,比如夜裡被蒙頭一通胖揍,比如軍營門上放一盆涼水,自己推門而入之後被淋個濕漉漉……再比如鬥地主的時候絕對不能當地主,否則會輸掉一個月的薪水……

    幾分鐘之後,新兵蛋子領著比埃爾軍士長回來了。

    “下士,聽說你有發現?”

    “頭兒,我覺著不對。”于山指了指某個方向:“我感覺那邊似乎有敵人……因為我聽到了一些響動。”

    新兵蛋子臉上已經開始扭曲……于山這傢伙,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剛才不是說聞到,現在怎麼變成聽到了?

    “你確定?”比埃爾認真地問。

    “十分確定,頭兒”

    比埃爾深吸了一口氣:“我立刻去團部,你負責把伙計們都叫醒。告訴鐵牛,給咖啡磨上子彈。”點點頭,比埃爾飛快地跑了。

    不過十分鐘之後,營地裡猛地躥出來一支火箭——哈爾火箭黑火藥推進劑的自旋火箭彈,彈頭部裝載著硝化甘油炸藥……當然,也有少量的凝固汽油彈頭。受限於橡膠的產量,這樣的彈頭很少。而且因為這玩意威力過於巨大,已經被軍方列為嚴格保密的大殺器

    不幸的是,這一顆正是凝固汽油彈頭的……用於照明。當然,軍方曾對此反覆表達了不滿,他們認為化工應該提供足夠的照明彈。但照明彈需要鎂粉,而鎂粉需要電力,中南電力嚴重不足……這是個死循環,一切都要等到電力問題妥善解決之後,軍方才會用上照明彈。在此之前,好吧,只能用裝載凝固汽油彈頭的哈爾火箭了。

    朝著于山指示的方向,抖動著飛去。一頭紮下去之後,猛烈的爆炸之餘,陡然燃起熊熊的大火,然後讓前線所有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火光照亮的四周,滿是貓著腰對付鐵絲網的清軍

    “敵襲,敵襲,開火,自由開火”

    “呼叫砲兵,呼叫砲兵,方向東北偏東75,距離800,火力覆蓋,火力覆蓋”

    “點燃篝火帶,點燃篝火帶”

    陣地上頓時亂了起來,無數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大兵們不管不顧地朝著可能的敵人開火著,炒豆子般的步槍聲中,夾雜著坑坑坑坑的咖啡磨機槍之聲。

    一名一等兵抽出打火機,打了幾下才打著,而後咒罵著丟進一道延伸出去的溝渠裡。只是瞬間,火龍便蜿蜒出去,幾分鐘的時間便將整個營地圍了起來。

    為了防範可能的夜襲,徐耀祖乾脆就讓大兵們挖了一條壕溝,裡頭澆了汽油,一旦遭到襲擊立刻點燃,足以照亮營地周遭兩百米內的一切敵人。

    隨著篝火帶的升起,大兵們不再是雜亂的射擊。他們開始瞄準。機槍也調整了槍口,朝著正在跨越鐵絲網的清軍掃射著。

    李成棟部眼見偷襲不成,乾脆從地上起來,跨越鐵絲網要玩兒命。這半天的功夫,花皮的砲火給他們留下的極深刻的印象。不少的軍官都以為,只要拉近了距離,克制了炮火,貼身戰花皮決計無計可施。可他們大多數連鐵絲網的邊都沒摸到便被子彈撂倒。少數衝到鐵絲網前的,由於助跑不足,乾脆就掛在了鐵絲網上,而後被呼嘯的子彈打成了爛泥。

    即便是越過去又如何,前面可還有兩道鐵絲網呢

    與此同時,陣地的後方,馬卡洛夫的五營同樣發現了圖謀不軌的敵人。一通子彈招呼過去,百多號韃子跑回去不過三四十。

    灰頭土臉的鄂爾泰,狼狽不堪之餘,已經是睚眥欲裂。一個牛錄不過三百人,從關外打到關內,他鄂爾泰的牛錄何曾遭過如此的打擊?眨眼之間,六十多條人命就沒了。他該怎麼交代?怎麼跟豫親王交代?怎麼跟寡婦孩子交代?

    “貝子爺”嘶吼一聲,鄂爾泰已經哭了出來。

    屯齊貝子一鞭子抽過去:“滿洲爺們,嚎什麼?把貓尿給爺憋回去”抬頭看著​​猶自噴吐著火舌的花皮營地,屯齊咬牙切齒,提起鞭子一指:“爺還就不信了,上馬,強沖,不過三千許花皮,衝上去給爺砍了”

    “扎​​”

    千多號八旗精兵套上鎧甲,跨上戰馬,開始圍著屯齊編隊。這些騎兵裡頭,有的套著棉甲,有的則是滿是鉚釘的鎧甲。方才同胞的遭遇,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意外罷了

    就算搬不開拒馬又如何?衝將上去,徑直撞開,戰馬死了再從關外運來,自己身穿著鎧甲,那些花皮的燒火棍又能奈何?

    沉悶當中,千多騎兵開始小跑向前,繼而緩緩加速。待離鐵絲網近了,陣列之中,猛地突出幾騎,徑直撞向鐵絲網。

    然後這些倒霉蛋人是過去了,可胯下的戰馬徑直被鐵絲網纏了個嚴實有速度太快的,乾脆就被倒刺給生生扎死了。更多捨馬成仁的傢伙飛將出去,戰馬卻駐足在鐵絲網之前。

    後陣之中,發現不對的立馬開始往旁邊兜著走。只是片刻的功夫,騎兵陣就沒了原本的樣子。與此同時,密集的子彈雨潑一般砸了過來。

    不論是棉甲還是周身的鎧甲,這些八旗賴以抵抗子彈的法寶,在步槍子彈以及機槍大口徑子彈面前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威風。

    噗噗聲之中,不時有騎兵或悶哼或慘叫著跌落下來。就連屯齊也沒好過,一顆步槍子彈徑直擊中了避雷針……直接把頭盔給掀飛了。

    “貝子撤吧,再不撤都死光啦”

    身旁的額真帶著哭腔大聲吼叫著。

    屯齊只是沉默著無言以對。視野之中,每一刻都有旗兵被子彈撕裂。只是大略掃一眼,怕​​是不過數息便折損了兩三百號了吧?如此慘重的損失,他自己又該如何交代?

    “貝子撤吧,頂不住啦”

    額真的話終於驚醒了精神恍惚的屯齊。後者略微沉吟了下,而後無力地低語一聲:“撤……撤退……”想那麼久遠的事兒乾嘛?保命要緊吧

    “貝子爺吩咐,撤退”

    這股騎兵,殘存不過六百出頭,惶惶如喪家之犬,扭頭飛奔而去。恐懼之極的屯齊甚至都沒回楊廟,乾脆打馬直奔北面的甘泉鎮而去。

    許定國的部隊都是廢物點心,李本深剛剛受創,而今躺在軍營裡頭高燒不退,能不能熬過今夜都不好說;李成棟……聽著尖嘯的砲彈聲,屯齊只剩下了哀嘆。怕是李成棟的軍隊也完蛋了。整個楊廟,再無可戰之兵。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屯齊猜想的不錯,前一刻還在跟鐵絲網較勁的李成棟部,在迫擊砲籠罩的一刻,立馬開始崩潰。也就搭著天黑視野不好,陸戰隊的射擊準頭差了許多,否則這麼長的時間,絕不是僅僅讓其留下了近千的屍體。恐怕折損一半都是正常的

    前陣零星的撤了回來,那副將徑直搶在李成棟面前:“大人,撤吧,弟兄們著實頂不住了”

    “胡說”瞧著連後陣都有鬆動的跡象,李成棟一腳將副將踹倒:“屯齊貝子有令,我等只需牽制,自有……”

    “大人”那副將急了,站起身隨手一指:“你聽聽,花皮後方的槍砲聲早停歇了。屯齊那王八蛋早就跑了”

    “大人,撤吧”

    “再不走來來不及了”

    正當李成棟猶豫的光景,就听身後的清軍軍營內一陣嘩然,正詫異呢,但見一名心腹飛馬而來,到得近前報告:“大人許定國拉著餘部從北面跑了”

    許定國那混蛋都跑了?李成棟恨恨地一跺腳:“撤”

    一聲令下,殘餘清軍如潮水一般撤走。

    ……

    “停火停火”

    “各部隊補充彈藥”

    “派出尖兵巡視戰場”

    槍砲聲漸止,確認清軍被擊潰之後,防線上再次爆發了齊齊的歡呼聲。帽子頭盔滿天飛,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步槍,軍官們彼此微笑著點頭。有些性子耿直的大鼻子,乾脆站上胸牆,脫了褲子屁股朝著清軍逃跑的方向,不停地扭著,罵著摻雜了普通話與波蘭語的混合髒話。

    到了最後,自發的歌聲灑滿夜空。嘹亮的軍歌劃破夜空,傳出去老遠。

    “……烏拉,澳洲大兵來啦”

    近似​​遼東話的普通話,幾百米外清晰可聞。躺在死人堆裡的鄂爾泰將同伴的屍體小心地推想一旁,小心地向外爬著。嘴裡兀自嘟囔著:“澳洲大兵……澳洲大兵……”

    刻下正是深夜,四周漆黑一片。

    披衣督戰的徐耀祖上校成了最忙碌的人。他不得不打發一波又一波的請戰​​官兵。週飛火這幫小子的想法很簡單,清軍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士氣低落。且尖兵發回消息,清軍軍營裡發生內亂,似乎正在逃跑。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但毫無例外地,所有請戰的傢伙都被徐耀祖罵了個狗血淋頭。請戰?脫離堅固明亮的工事,跑出去跟人家野戰,那純粹有病

    受限於現有的工業能力,沒有照明彈,手電筒更是少得可憐……這直接導致澳洲各軍野戰的能力極其低下。防守也就罷了,進攻?沒了光亮,失去準頭的陸戰隊指不定會被冷兵器的清軍給剿了

    忿忿不平的軍官們各自回了陣地,一夜無話,等第二天早晨起來,便有膽子大的偵察兵發回報告,楊廟……除了二百多個垂死的傷號,早已人去樓空

    贏了?贏了,比參謀部的計劃提早了最少八個小時,徐耀祖所部徹底擊潰了楊廟之敵。

    下頭的軍官對錯失戰機還頗有微詞,可徐耀祖自己很滿意。上校大清早的戴上了墨鏡,揮舞了下白手套:“向指揮部發電:我部業已擊潰楊廟盤踞​​之敵,殲敵八千”

    晨曦下,徐耀祖負手而立,踩在胸牆之上,卓然而立,頗有些鐵血柔情的架勢。

    ……

    甘泉鎮,清軍大本營。

    帥帳之內,一人披散著頭髮,滿面的塵土,不迭地叩首。

    “王爺,小的句句屬實啊,若非如此,王副將怎會慘死?”

    上首,豫親王多鐸用手指抿著兩撇鬍子,瞇著小眼睛笑嘻嘻地問:“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被突襲了。然後那群不知從何而來的大軍,一身藍底花布?”

    “哈哈哈……”周遭滿蒙將官齊聲大笑。

    那人惶恐著道:“正是”

    “嗯……”多鐸繼續說:“你還說,對方馬踏聯營,有數千精騎?”

    笑聲再次響起。穿著娘們的花布衣裳就夠不靠譜了,現在又多了幾千精騎,這不是扯淡麼?明朝一直缺馬,李自成鬧了一通之後,南軍之中除了騾子之類的牲口,哪來的戰馬?還好幾千……莫非漠北的蒙古人繞了一大圈跟明朝聯手了?

    “是……”那人面紅耳赤地低垂了頭。不誇張一下,他怎能逃得了罪過?

    “哦……”多鐸沉吟了一下說:“然後那些娘們樣的步卒,手持火器犀利,數百步外,彈丸轉瞬即至,勢不可擋,可破重甲……且,炮火犀利,有如天崩地裂……”多鐸越說臉色越黑,全然沒了笑模樣。

    那小校眼見如此,急了辯解道:“王爺,小的但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啊,那敵軍,的的確確……”

    不待他說完,早有一滿族軍官走過去,掄圓了刀鞘狠命地砸過去,頓時將那小校砸得滿嘴滿臉都是鮮血。

    那滿族軍官用刀鞘在其衣​​服上擦了擦,皺著眉頭不屑地道:“漢狗,你當豫親王如你們的狗皇帝一般好騙嘛?”啐了一口,轉身扎了個千:“王爺,此人誇大其詞,不足為信。某願領本部兵馬,踏平劉集鎮之敵”

    話音未落,又有人越眾而出,請命迎敵。

    劉集鎮地處揚州外圍,有斗山做屏障,在這平原千里的揚州附近算得上難得的要衝。且,從劉集鎮出發,既可以擊甘泉,又可繞路偷襲楊壽鎮。幾千不知來路的兵馬不可怕,可怕的是萬一被其抽冷子端了糧草,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不信那​​小校信口雌黃,但多鐸這會兒對劉集鎮之敵也難得地上了心。那個從前龐然大物一般的大明朝,而今眼看著就要轟然倒塌。多鐸一路南行,未曾一戰,所遇之明軍無不紛紛投降。明朝頹相已現,就連明朝人自己都沒了底氣,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居然有一支軍隊逆流而上,一舉佔據了要沖之地。

    甭管那未知的軍隊什麼來路,就憑著這股子勁頭,就比那些不戰而降的明軍強了百倍。

    略略思慮了一下:“尼堪,耿仲明”

    “王爺”貝勒尼堪越眾而出,興奮地一抱拳。在其身邊,大漢奸耿仲明同樣抱拳行禮。

    “著你引本部八旗,並漢軍正黃旗,即刻出發,日暮前拿下劉集鎮”

    “扎​​”

    為這一支來路不明的軍隊,出動尼堪與漢軍旗一部,這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重視了。

    命令一下,尼堪與耿仲明領命離開。不過三刻的功夫,整頓了兵馬,朝著劉集陣方向就進發了。

    這部大軍浩浩蕩蕩剛走了半天的功夫,打南面狼狽不堪地跑回了六百多騎。守衛軍營的士卒鬧不清怎麼回事,著實緊張了一會兒。

    可待離得近了才發現,看樣子好似是自己人?只是……怎地這般狼狽?

    在守門的軍官愣神的光景,貝子屯齊的鞭子就甩了過來:“瞎​​了你的狗眼,敢攔爺的路?”

    小軍官哀嚎一聲,剛忙令人開門。

    屯齊紅著眼睛,散亂著頭髮,徑直問道:“王爺可起了?”

    “回貝子爺,王爺正在用餐。”

    一把將回答的傢伙推開,屯齊踉踉蹌蹌朝著帥賬就跑。徑直從戈什哈中間鑽進去,看見正在用解刀割著羊肉的多鐸,屯齊一下子搶倒在地,叩首之後大哭道:“王爺,豫王爺,求王爺給我報仇啊”

    多鐸瞧了半晌才發現那人是屯齊,頓時驚愕地放下了刀子:“屯齊?你怎麼這般……你不是在楊廟麼?”

    屯齊哭嚎道:“王爺,楊廟……沒了”

    “沒了?”

    “是沒了……被一幫花皮兵給搶了去”

    花皮……沉吟了一下多鐸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待哭哭啼啼的屯齊將經過一說,多鐸一陣頭暈目眩,一把扯過戈什哈:“速去拿我的手令,速去追回尼堪”

    “扎​​”戈什哈飛奔而去。

    只餘下多鐸站在帥賬門口,凝思著望向南方:“花皮……這花皮軍,到底是何來路?”

    ……

    揚州。

    又是一夜未睡的史可法,捧著冰涼的茶碗,瞪著渾濁的雙目,呆呆地望著從窗棱斜射進來的些許光亮。手邊的書案之上,燭台早已自然熄滅。身後的木床之上,被子疊得齊齊整整。

    獨斷朝綱,結果卻讓馬士英占得先機,擁戴了朱由菘;被迫離開朝廷,跑到淮揚苦心經營長江防線,力圖進取,結果清軍一到,土崩瓦解,就連他堂堂史閣部都被困在了這揚州城內。刻下,史可法陷入了半崩潰狀態,只是想著疑似以殉國,成千古美名。

    只是連續數日,由不得他不胡思亂想……自己,究竟怎會將大好局勢拱手讓人的?莫非,自己之能力手腕當真如此差?為何馬士英、阮大鋮那般小人會把持朝政?

    一個又一個自我否定的問題,讓史可法想得頭疼欲裂。迎著從窗子透過來的光亮,史可法苦笑著搖了搖頭。成也罷,敗也好,總計難逃一死。既然如此,身後之名,且留待後人去說罷

    想文丞相丹心照史書,想來……至不濟自己也會留個忠臣的美名?

    也不知這韃子幾時工程,那紅衣大砲又何時運抵。刻下揚州防禦空虛至極,且人心浮動,也許……下一刻便會城破吧?倒是那支來路不明的花皮,許是馬士英所說澳洲援軍?

    昨日下午,那幫花皮匆匆趕來,當即就與清軍激戰起來。說起來這花皮當真了得,不過三四千人馬,愣是憑著火銃大砲將清軍打得狼狽逃竄。他史可法當時就站在城頭,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從他自己乃至到普通士卒,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所有人都愣愣的出神。清軍這麼就敗了?這幫花皮打仗還……入他娘的真不講理

    更誇張的還在後頭打退了清軍,這些人數稀少的花皮,居然鬥起膽子派出小股發起了試探進攻。並且再次憑藉著不講理的砲火,愣是把還沒出營的清軍給打崩潰了

    到了這個時候,揚州城頭總算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守城兵將,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搖旗吶喊,為花皮軍擂鼓助威。只可惜天色已暮,否則這些花皮恐怕非得把西南部的清兵給揍跑了不可。

    日落時分,整個揚州歡天喜地,一派喜色。有人徑直喊出了'揚州有救,大明有救矣'這般癲狂的話語。只是他史可法心裡有數……就算打退了一路清軍又如何?

    這路清軍不過三萬出頭,多鐸大軍加起來二十二萬有奇,縱然這花皮兵渾身是鐵,又能碾幾根釘?且這路清軍不過是雜軍

    怕只怕清軍惱羞成怒,出動八旗鐵騎,只消一日便可將花皮殲滅。只是當時難得的鼓舞了士氣,他史可法實在不好在此時潑冷水,是以只得將心中這些話埋藏起來罷了。

    想想,倘若那花皮軍有個數萬,說不定這大明還真有救。可聽馬士英說,援軍不過萬人出頭。萬人出頭,比之兩路四十萬清軍,簡直就是螳臂擋車

    且,昨夜聽聞槍砲聲隆隆,想來清軍必定發動夜戰。火銃大砲沒了準頭,那些花皮頂不頂得住還是兩說。想到這兒,史可法提起已經半乾的毛筆,提筆想要寫下決詞。

    恰在此時,只聽得外頭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下一刻房門猛地被撞開。一披著鎧甲的武將滿面喜色地闖了進來,大叫道:“閣部,揚州有救矣”

    史可法錯愕了一下,適應了下強烈的光線,這才辨認出對方是總兵劉肇基。當即史可法就拉長了臉:“跌跌撞撞,成何體統?”

    那劉肇基不管不顧地嚷嚷著:“大喜啊,閣部昨夜一戰,花皮一戰而下,將西南清軍大營席捲一空”

    “哦……”史可法強笑了下:“卻是個大喜的消息……”

    不待他說完,劉肇基毫不禮貌地打斷:“閣部,還不止啊”聲調有些沙啞的劉肇基徑直搶了茶壺,咕咚咚往嘴裡就灌,抹了抹滿是水漬的嘴巴,裂開大嘴笑道:“天色剛亮,城南又來了一票花皮,只是這些花皮跟原先的不一樣,衣服綠了吧唧的……怕是也有三四千之多,不待安營扎寨,那些花皮便急吼吼地打將過去,激戰一個時辰,叛將張天福、張天祿大敗,刻下兩路花皮正將殘兵圍攏起來……閣部且聽?可聽得見槍砲聲?哈哈哈,怕是不出一個時辰,張天福、張天祿兄弟就得全軍覆沒”

    “哦?”史可法猛地站起了身。動作過於猛烈,直接導致腦部供血不足,讓其一陣搖晃。好半天撐住身子,史可法甩開大步就走:“待某親自一觀”

    史可法走出屋子,便聽得隆隆的槍砲聲從遠處飄來。那槍砲聲中,還伴著明軍震天的喊殺聲。顯是守城的明軍在賣力地搖旗吶喊。

    快步登上城頭,但見所有將官赫然都在,一個個扒著城頭抻著脖子往下看著。史可法頓住身子,墊腳往下方瞧去。

    但見遠處不時騰起爆炸的煙柱,萬許清軍愣是被左右兩路花皮壓制在了一處狹小的空地上。曠野之上,遍地都是排著散兵線的花皮。迫近之時,已有不少的清軍跪地求饒……

    史可法待看到清軍盡數投降,不顧疼痛,掄起巴掌猛地拍在牆垛子上:“痛快,痛快來呀,速速遣人聯絡,且問問對方可是澳洲援軍”

    “俺親自去”劉肇基樂顛顛地往下就跑。

    不過片刻,緊閉了十來天的城門吱吱呀呀開了,劉肇基單人單騎打馬飛奔而去。待迫近了戰場,生怕被誤認是清軍,劉肇基扯開嗓子高喊著:“俺是大明總兵劉肇基,友軍勿傷俺……”而後在花皮們的槍口之下,劉肇基趕忙下馬,兀自解釋著。

    正在指揮手下看押俘虜的馬卡洛夫被叫了過來……因為這傢伙是距離最近的,且官銜最高的傢伙。

    看著矮了自己一頭的傢伙,馬卡洛夫摸了摸下巴:“你說你是明軍?”

    “正是在下劉肇基……”劉肇基抱了抱拳:“敢問……貴軍可是澳洲友軍?”

    馬卡洛夫樂了,回頭衝著周遭的大兵們喊了一嗓子:“伙計們,他問我們是誰,大聲點告訴他”

    “我們是澳洲大兵,烏拉”周遭百多號陸戰隊士兵,高舉著手中的步槍歡呼著。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6
382 遭遇


    “我們是澳洲大兵,烏拉”

    遠處的歡呼聲傳來,讓正在巡視俘虜的傅白塵皺了皺眉頭。陸軍少將摘下的墨鏡,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那些陸戰隊的傢伙正在舉槍歡呼著。

    嘴角微微上翹,陸軍少將不屑地吐出一句話:“這些陸戰隊的老爺兵……我們陸軍打的勝仗,他們高興個什麼勁兒?”

    清晨發起對南部盤踞之敵的進攻,完全就是陸軍主導的,徐耀祖所率領的陸戰隊,在擊潰揚州西南清軍之後,其任務就變成了單純的阻擊可能的增援,阻隔清軍援軍與張天福部的聯繫。陸軍少將跋涉十幾公里之後,出於絕對的自信,只是象徵性地詢問了一下徐耀祖部的情況。

    結果得到的答覆是,徐耀​​祖部正在修正,且砲彈消耗過大,在沒有得到補給之前無法提供過多的支援。沒火砲?打十七世紀的冷兵器部隊還用火砲?晨曦下的傅白塵,狂笑不止,而後冷著臉一揮手,一波又一波的散兵線衝擊著張天福部的南大營。

    僅有的十幾門60迫擊砲,只在剛開始的時候起了點作用。一個鐘頭之後,生怕誤傷友軍,60迫擊砲早就停止了轟鳴。

    陸軍的作戰方式,有著鮮明的傅白塵痕跡。正面進攻,迂迴包抄。陣線不停地前移,擠壓著清軍的生存空間。時不時的,清軍側翼猛地殺出陸軍一步,攪得清軍一團亂麻不說,更是分作了一個個的小塊。到了最後的關頭,預備隊的投入成了壓垮清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崩潰從沒有遭受如此猛烈火力攢射的清軍擁著主將狼狽逃竄著。在其身後,殺紅了眼的陸軍徑直給步槍上了刺刀,殺聲震天中,人數佔據絕對劣勢的陸軍攆著近萬的清軍一路狂奔。倘若不知內情的人站在揚州城頭,且沒見識過陸軍的作戰方式,俯視下去定會一陣頭暈目眩……三千人追著一萬人跑,且前者還不斷地分兵包抄,意圖將這一萬號人殲滅……這實在有夠諷刺的。

    可這就是現實到了後來,隨著徐耀祖部陸戰隊的加入,毫無鬥志的清軍徑直跪地投降。而傅白塵堅信,即便沒了那些陸戰隊少爺兵的幫忙,清軍投降也只是遲早的事兒。

    傅白塵正待轉身要走,一名參謀快步跑來:“將軍,明軍來了一名總兵,要求見您?”

    “見我?”傅白塵笑了笑,繼而戴上了墨鏡,轉頭就走:“告訴那傢伙,我沒興趣,更沒那個時間讓他們老老實實在揚州守著,千萬別跟我們添亂”

    相比起明朝總兵來,傅白塵對面前跪地求饒的張天福、張天祿更感興趣。他用鞭子的把柄扭著對方的下巴,仔細地打量著對方。良久,嘖嘖兩聲:“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好面相啊。”頓了頓,收了笑:“說說吧,怎麼就當了漢奸的?”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張天福牽強著笑了下說:“這位……大人,說笑了。當兵吃糧,奔得​​不就是個前程?大清……額,不,是韃虜……韃虜定鼎中原之勢已成,兵鋒無人可擋。我等兄弟也是無奈……總不能讓手下兩萬弟兄盡數化作黃土一潑吧?”

    “喲,詞兒還不少啊?那要是韃子不行了,你們回頭再投別家唄?”

    張天祿接過話茬:“大人切勿聽我兄長胡言亂語。我等只是豬油蒙了心,一時昏頭,這才投了韃子。大人且放心,從今而後我等甘為大明赴湯蹈火,死而後已。張某在此立誓……”

    聽著絮絮叨叨的話語,傅白塵的笑容越來越冷,掄起鞭子啪的一聲就將對方抽了個滿臉花。 “敗類,中國就是壞在你們這些敗類手裡的”傅白塵臉上青筋暴露,一鞭子不解恨,抬起軍靴一腳踩在張天祿襠部,只疼得張天祿慘叫著來回打滾。

    “老子告訴你,你死定了,不但是你,什麼孔有德、吳三桂,早晚有一天老子一個一個都得把你們這些漢奸吊死”猙獰著面孔,衝著身後一招手:“把俘虜裡的所有軍官提出來。”

    中校錢曉凱猶豫了一下:“將軍,根據條例,我們不能擅自處置俘虜……”

    傅白塵轉頭看了一眼錢曉凱:“我什麼時候說要自行處置了?都給我捆了,回頭扔軍事法庭。罪大惡極的,統統吊死”

    “是”應了一聲,錢曉凱又問:“那普通俘虜怎麼辦?我們還有作戰任務,攜帶俘虜的話……”

    “這事兒還用我教你嘛?”背著手的傅白塵下巴衝著遠處點了點:“那個明朝總兵不是還沒走麼?交給他了”

    “是”

    領命之後,錢曉凱吩咐手下人甄別俘虜,而後橫穿戰場,片刻之後到了大明總兵劉肇基的面前。這會兒劉肇基正跟那兒不知所措呢。

    他方才報上了名號,然後那黃毛的澳洲軍官只說了一嘴讓自己等著,轉身就忙活其他的去了。他就戳在旁邊,無聊地看著這些奇怪的援軍打掃戰場。

    那些藍花皮,一個個隨意的很。三五成群聚攏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說笑著。還有的提著火銃,裝上匕首,四處翻找著屍體的衣服。便是找到財物,也沒見其有多高興。反倒是捏著鼻子厭惡地用兩根手指捏起來,而後從水壺裡頭倒出來清水,反覆清洗半天才會滿意地揣進胸前的口袋。

    另一邊,那些綠花皮則顯得井然有序。軍官模樣的傢伙揮舞著手臂,嚷嚷著什麼,士兵們一個個沉默不語,只是聽著軍官的口令執行著一個又一個的命令。更有甚者,綠花皮甚至有專門的小組,抱著箱子,嘴巴上罩著口罩,手上戴著白手套,仔細翻找著屍體身上的財物。找到之後,也是清洗一番,而後不是裝入自己的口袋,反倒扔進箱子裡。

    這……兩個色的花皮完全就是迥然不同,這澳洲兵看起來彼此也不合啊。劉肇基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證實,他親眼瞧見藍花皮衝著過路的綠花皮吹著口哨冷嘲熱諷,後者滿臉的憤怒,若不是礙於軍官在場,怕是當場就得打起來。

    劉肇基當時就納悶了。方才在城頭觀兩軍配合,那叫一個天衣無縫,怎麼著……二者打完了之後就這麼不合?這……這這這……這幫花皮的統帥,不是白痴就是智慧過人。否則怎會壓服兩軍,並讓二者放下宿怨齊心協力?

    正思索的光景,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綠花皮走了過來。定在自己身前打量了半天,這才開口:“你好。”

    劉肇基怔怔地抱了抱拳:“額……敢問閣下……”

    “澳洲共和國陸軍中校錢曉凱。”微笑了一下,錢曉凱不理正糾結於澳洲軍銜的劉肇基,徑直說:“你看到了,張天福部已投降。揚州的西南與南面壓力沒了。我方希望明軍穩守城池,在沒有徹底消滅清軍之前,不要出城作戰。”頓了頓:“另外,有個麻煩請劉總兵幫忙解決一下。”

    “錢……中校但有所請,某必上報閣部。”衝著揚州方向拱了拱手,劉肇基咧嘴笑道:“不論是襄助軍資還是米糧,俺們絕不含糊。只怕刻下揚州官紳百姓,早已殺豬宰羊,靜待貴軍入城那,哈哈哈……”

    “多謝貴方的好意了。不過……”錢曉凱摸了摸鼻子:“司令部交代給我們還有別的任務,暫時就不進城了。我說的麻煩,是那群俘虜。”他朝身後指了指:“你知道,我們還有攻擊任務,沒功夫搭理那些廢物。”

    劉肇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繼而臉上發燒。廢物……廢物……這不是指桑罵槐麼?如果張天福的部下是廢物,那揚州城內的明軍又是什麼?張口想要反駁幾句,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人家澳洲花皮,有狂妄的資本啊

    不過三四千的兵力,愣是將四倍之敵打得抱頭鼠竄,毫無還手之力。最要緊的是,觀看了戰鬥全過程的劉肇基回想起來,似乎……人家根本就沒損傷

    倘若這事兒是別人告訴他的,劉肇基一準大耳瓜子扇過去,將對方罵個狗血淋頭。可這事兒偏偏是他親眼所見……廢物……廢物……跟人家比起來,明軍還真就是廢物

    面紅耳赤的劉肇基尷尬著拱拱手:“如此……某這就去請示閣部。”

    他這一去就是小半個時辰,待回來的時候,身後多了千多號明軍。這幫明軍精神頭十足,呼呼喝喝,用麻繩將一個個的俘虜成串地捆起來,槍桿子狠命地抽打,趕著近萬的俘虜往揚州城南門走。俘虜交割完畢,劉肇基拱拱手,說了兩句沒營養的話扭頭就走。

    他堂堂大明總兵,丟不起這個人

    與此同時,站在城頭遠觀的史可法同樣義憤填胸。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裡頭嘟嘟囔囔:“……蠻夷……毫無禮教……”

    而遠隔千米之外,傅白塵少將則笑吟吟地望著揚州城:“姓劉的臉色肯定很精彩……嗯,如果現在沒作戰任務,我一定去會一會史可法,看看這位老先生的臉色如何。那肯定更精彩。”

    他的話,引得周遭一陣哄笑。

    “將軍,司令部回覆。”通訊兵快步跑過來報告。

    “念”

    “原計劃不變,陸軍3營立刻掩護砲營移動至劉集鎮,補充彈藥,構築防線。其餘參戰部隊,就地休整,等待彈藥補給。”

    傅白塵有些惱怒:“就地休整?休整什麼?我們陸軍根本就不需要彈藥補給。現​​在直接北上迂迴包抄,老子直接端了多鐸的老窩。”

    “將軍……傑瑞將軍才是司令官。”身旁的參謀小心提醒著。

    惱羞成怒的傅白塵徑直將手中的鞭子扔出去老遠:“傑瑞那王八蛋肯定是想壓著我們陸軍。你等著,這事兒沒完”

    參謀衝著不知所措的通訊兵努努嘴:“回覆司令部,堅決執行。”

    “是”如蒙大赦的通訊兵小跑著離開了。

    ……

    瓜洲與劉集陣之間。

    一片泥濘之間,輜重與砲營艱難地向前移動著。工兵們忙活得滿頭大汗,不停地將沾滿泥漿的木板擺放在前進的路上。即便如此,那些過於沉重的75炮,也總會意外地陷入泥坑當中。

    “一二,嘿一二,嘿加把勁,快出來了……”

    隊伍當中,十幾個光著膀子一身泥漿的砲兵,隨著號子賣力地推著。前頭的車把式,鞭子甩得響亮,那拉車的騾馬不住地嘶鳴著,可只能原地徘徊。

    就在這門砲不遠處,那輛裝甲皮卡靜靜地停著,發動機已然熄了火。後座之中,陸​​戰隊中將謝傑瑞依舊是那副裝扮,面無表情,板正地坐在那裡。

    泥濘的道路嚴重超出了參謀部的預料。這段預計最多一天就走完的道路,全軍到現在還沒走到頭。李元順部、徐耀祖部以及傅白塵部輝煌的戰果,直接打亂了整個戰役部署。

    刻下三部已經脫離的大部隊,與之完全脫節。這一切的根源都是這條該死的泥路

    通訊兵快步跑過來報告:“將軍,傅白塵少將回覆,堅決執行命令”

    傑瑞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陸軍想要出風頭?做夢去吧,澳洲的地理位置已經決定了二者的結局……大陸軍?又不打世界大戰,要那擺設給誰看?澳洲的利益在海上,澳洲的未來在海上,所以這注定了陸戰隊才是澳洲的未來

    “另外,李元順上校發來電文,詢問接應部隊以及補給什麼時候抵達?遊騎兵部已經嚴重滯後於作戰計劃了。”

    傑瑞皺了皺眉頭:“讓他等著。沒有新的命令前,就地休整,鞏固防禦工事。”

    “是”通訊兵小跑著離開,沒過一會兒又回來了:“將軍​​,李元順上校再次發來電文,遊騎兵所部偵察兵發現一股清軍正沿著官道朝劉集鎮移動,懷疑是從甘泉鎮派出的敵軍。”

    “兵力多少?”

    “步兵接近一萬五千,騎兵四千。”

    “接觸時間?”

    “最遲明日晨。”

    不待傑瑞說什麼,副駕駛的參謀立刻下車上了後座,展開一幅地圖任由傑瑞查看。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了一番,沉思一下,傑瑞下令:“命令黑水二營留下掩護75砲營與輜重部隊,其餘部隊與工兵部隊,立刻脫離,全速朝劉集鎮前進。”

    “是”參謀開車門就要去傳達命令。

    “等等。”傑瑞叫住了參謀,又下達了新的命令:“給虎鯊號發電文,請王鐵鎚上將於今日晚18點,準時發起對東線清軍的攻擊。”

    “額…”參謀愣了愣,還是答應了下來。

    傑瑞只是中將,現在命令上將去執行作戰任務,這多少讓人有些錯愕。但沒辦法,這次入明作戰不同於馬尼拉戰役。陸戰才是主要的,海軍除了護航與運輸投放,全然沒了用武之地。

    而沈浩宇那小子帶回來的地圖,在參謀部反覆研究之後,終於給海軍找了點事兒幹……揚州東面的河流可連著長江,足以讓砲艇以及小型的戰艦駛入。艦炮接近五千五百米的射程,加之是毫無阻隔物的平原,在繫留氣球校正下,足以將東部的清軍打崩潰。

    參謀前腳剛走,傑瑞皺著眉頭不耐地看了看時間。時針指向上午九點四十三分。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外頭傳來的號子聲讓他心中的不耐愈發強烈。以至於在參謀跑回來後傑瑞徑直命令:“讓雄鷹連跑步前進,我要盡快趕到劉集鎮。”

    “可是將軍……”

    “沒有可是,執行命令。”傑瑞決絕地說道。李元順的遊騎兵剛剛組建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除了從陸戰隊轉出去的軍官、士官,士兵大多都是新兵。大部隊趕到劉集鎮至少要晚上了,他要在這之前趕到,指揮那些新兵構築出更加合理的工事。並且,這一路上的清軍早就被肅清了,電台就在皮卡後部的拉著的車廂上,沒有危險,也不用擔心指揮中斷,快速前進不過三四個小時的路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傑瑞的命令被迅速執行。沒一會兒的功夫,本部雄鷹連跑步前進,跟著裝甲皮卡超越了前方的部隊,快速向劉集鎮逼近著。

    ……

    1645年5月13日中午11時09分。劉集鎮西南。

    三十幾名大明富戶模樣的人,沿著小樹林亡命奔逃著。

    一老者猛然跌倒,那跑出去十幾步的青年儒生猛然折回,費力地攙起老者,焦急道:“父親,速走韃子追來了”

    老者喘息著,猛力地推著青年:“允兒,你走……走……不要管為父。且為張家留個後……”

    “父親……”

    “走快走啊”老者急了,努力舉起巴掌扇了過去。

    那青年只是含淚搖頭。

    “走啊你大伯、你堂兄還有你親弟弟都死了,你再不走難道讓我張家絕後?”說著,老者爬起來跪著就要給青年磕頭。

    “父親……”

    “走啊,你再不走為父就撞死在樹上。”

    “我走……我走……啊”青年嘶吼一聲,甩開步子瘋魔一般朝樹林深處奔跑著,一邊跑一邊嘶吼著:“我張允在此立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爹,張允不孝啊”

    看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那老者欣慰地笑笑,而後笑容驟然凝固。錯愕著看向自己的胸口,但見一枚鐵質的箭頭已經透胸而出。伸出手朝著兒子逃走的方向虛抓了幾下,老者身子一頓便栽倒到樹旁。

    片刻之後,馬蹄陣陣,一隊清軍騎兵穿過樹叢,朝著青年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中兩騎停在死去的老者身旁,一人彎腰拽住箭桿,猛地一用力,頓時鮮血噴了他滿臉。只是那人卻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南蠻子,就這麼死便宜你了”

    另一人笑著恭維道:“額統領”這騎射的功夫愈發精進了。”

    額圖渾自得一笑:“瞧見這把弓沒?這可是去歲打了隻猛虎,睿親王老人家賞賜下來的。當日我只用了三箭便射死了那猛虎。”

    “小的早就听聞了,額統領果然箭法如神”放在草原上,怕是一個哲別跑不了,也不知要迷倒多少科爾沁的姑娘。”

    額圖渾咧咧嘴:“科爾沁的姑娘哪兒有南蠻子的娘們好啊?啊?哈哈哈。”

    大笑了一陣,額圖渾催馬上前:“這一遭出來收穫不小,待追上那些南蠻子,咱們也該回劉集鎮了。回的遲了,萬一錯過豫親王的軍令,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額統領高見,架”

    二人催馬繞樹而行,待穿過小樹林,那三十幾個逃難之人已近在眼前。一個牛錄的騎兵一個個露出或嗜血或邪的目光,收了弓箭,舉起馬刀狼嚎著衝將下去。

    剛衝到一半,便見小樹林遮擋著的彎路上忽地轉出來一群花花綠綠的人,中間還有一輛怪模怪樣的馬車。陡然出現的狀況讓額圖渾錯愕的一下,繼而迅速估量著形勢。

    不過百多號人手,還有一台車……看樣子好似軍隊……吃得下去

    “轉向,轉向,衝過去”

    不過三百步的距離,戰馬飛馳之際,看起來像叫花子的軍隊已然慌亂起來。額圖渾高舉著馬刀:“殺啊”

    ……

    上尉周挺的銅殼猛然放大:“敵襲,敵襲,散開,散開”

    雄鷹連作為陸戰隊本部,配屬在連隊裡的大多數都是士官,最差也是一等兵。良好的作戰素質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充分的展現,在警報聲響起的一剎那,士兵們已經分散開,並且迅速上膛瞄準不過百米外高速沖來的騎兵開槍射擊了。

    與此同時,皮卡後鬥之中,幾名士兵正在為那挺咖啡磨裝彈。噼劈啪啪炒豆一般的槍聲中,不時有韃子騎兵身子一頓而後折下馬來。但距離實在太近了,沒等雄鷹連進行第二輪射擊,韃子的騎兵已經蜂擁而至。

    隆隆的馬蹄聲中,躲閃不及的陸戰隊士兵有的徑直被戰馬撞飛;有的身子騰起,朝側翼撲到,可人還在半空中,雪亮的馬刀已然劃過。落地後,老長的刀口迸出汩汩的鮮血……不過是一輪衝擊,騎兵陣過後,足足有二十幾個陸戰隊員倒在韃子的刀口與馬蹄之下。

    上尉周挺顧不得旁的,只是嘶吼著催促:“射擊,射擊,找掩護你……”他一把抓過一名中士:“立刻掩護將軍撤退”

    與此同時,車門已然打開,傑瑞拎著左輪手槍朝著韃子騎兵的方向連續開火。只是片刻間,轉輪內的子彈便傾瀉而出。

    中士快步跑過來:“將軍,連長讓我……”

    “滾開”傑瑞一把推開中士,厲聲道:“陸戰隊……從沒有過丟下士兵撤退的將軍”徑直將手中左輪丟在後座,傑瑞幾步躥到架勢位,打開車門將駕駛員拽下來,而後他自己鑽了進去。發動了熄火的裝甲皮卡,傑瑞冷著臉衝駕駛員吼:“楞著幹什麼?斷開後車廂”

    “啊……是”

    那頭,衝陣而過的額圖渾正在兜轉馬頭,趁著這功夫四下一看,發現似乎少了不少的旗兵。愕然看向陸戰隊方向,只見那裡倒著起碼二十幾號自己人與戰馬的屍體。

    額圖渾睚眥欲裂:“他娘的,跟我再衝,砍死南蠻子”

    就在他說話的光景,呼嘯的子彈不停地襲來。十來個倒霉蛋哼都沒哼一聲徑直栽落馬下。額圖渾的戰馬剛剛前行了幾步,就听坑坑坑坑沉悶而連續的聲音傳來。不待他看清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只見身前的騎兵如同割麥子一般紛紛落馬。

    也就搭著他額圖渾反應快,趕忙低頭縮脖子。饒是如此,一發子彈也擦中了他舉著馬刀的胳膊。正當額圖渾生了一身冷汗,驚訝於叫花子軍邪門之際,又聽詭異的轟鳴聲陣陣。抽冷子一瞧,頓時讓額圖渾亡魂大冒

    那輛一開始他以為是靠人推著的怪異車子,周遭一個人影都沒有,刻下正用比戰馬還快的速度徑直向自己撞來。

    “不好,向左轉”

    但戰馬剛剛奔馳起來,卻哪那麼容易轉向?額圖渾胯下的戰馬剛剛完成了轉身,但見裝甲皮卡迅速放大,繼而轟鳴著撞了上來。

    那一刻,額圖渾雙額頓時失聰。整個人飄蕩在空中,翻轉著,整個世界有如放慢了十倍一般。眼前翻轉的畫面,一點一點的交替著。時而是藍天白雲,時而是綠草樹林,時而……確是裝甲皮卡瘋狂地碾壓著他手下的牛錄。

    他清晰地看到,碰撞的一剎那,那個也許是八旗中最強壯的傢伙,整個腦袋瞬間癟下去,繼而如同放了爆竹的西瓜一般爆裂開來。紅色的鮮血與白色的腦漿四下紛飛;他看到,那匹上好的蒙古馬無力地掙扎著,而後整個身體橫著被那怪物碾壓過去;他還看到,那怪物般的車裡頭,分明坐著一個雙手把持著輪子,面目猙獰的傢伙。

    落地,翻滾,而後一頭撞在石頭上。直到這一刻,世界才恢復正常。正午刺眼的陽光徑直射入他已然不能閉合的雙眼,一片白茫茫中,額圖渾嘴唇輕輕顫抖著。心中卻是在說:“原來……那玩意不用人推也能跑的飛快……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機槍、步槍的攢射,加之皮卡的碾壓,迅速讓這股八旗軍崩潰。慌亂中的牛錄,沒了統領竟四下奔逃。有的朝著旁邊的田野跑去,有的鑽了樹林。而傑瑞駕駛著的皮卡,則完全瘋了一般,四下追擊著。沒有開火射擊,沒有手榴彈,有的,僅僅是皮卡那飛馳的速度與渾身的鐵甲

    十分鐘之後,皮卡一個漂移停在了雄鷹連面前。傑瑞快步跑下來,指著駕駛員:“你,立刻用車將傷員送回野戰醫院,立刻”

    “是”

    吩咐完了,傑瑞才問:“雄鷹連……損失怎麼樣?”

    周挺那張掛著淚痕的臉上滿是憤怒:“將軍……死傷二十六。輕傷兩人,重傷七人……其餘……陣亡。”

    聽著略帶哭腔的聲音,傑瑞深吸一口氣,摘下了墨鏡與白手套,對著所有人深深鞠躬:“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將軍,這不關……”

    傑瑞擺手,制止了周挺的說辭。皺著眉頭,滿是後悔地說:“是我太心急了。如果不是我個人因素,雄鷹連絕對不會碰到這股意外躥出來的韃子。”頓了頓:“但我為雄鷹連感到驕傲,你們無愧于雄鷹連這一稱謂”

    與此同時,錯愕地看著不過短短時間內發生這一切的張允,拖著崴了的腳,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到得外圈一名士兵的身後,猶豫了一下抱拳道:“敢問……貴軍可是明軍?小生揚州舉人張允,還未謝過……”

    “滾”那士兵陡然轉過身,確是滿面的哀傷與憤怒:“都是你們這幫明朝人亂跑就亂跑,你他媽的領著韃子跑什麼?你看見沒,看見沒,老子親弟弟死了,死了都他媽的因為你們”

    在那士兵舉起槍托要發洩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夠了曲恆”中士拉住了曲恆的胳膊,瞪著對方:“夠了,誰也不怪,要怪就怪該死的韃子。”

    曲恆嗚咽一聲,扔下步槍,徑直跪在一具屍體旁,嚎啕大哭起來。

    那中士衝著張允說:“你們走吧,順著這條路走,一路都很安全。”語氣雖然生硬,卻比曲恆客氣了不少。

    中士點​​點頭,皺著眉頭往回就走。

    張允趕忙追問:“敢問恩公是明軍哪部?小生來日定當報答”

    中士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算了吧,沒日後了……我們是澳洲陸戰隊。”

    “澳洲……陸戰隊……”重複著有些生澀的詞彙,張允瞧著戰場發呆。這些自稱是陸戰隊的傢伙,難道是從地裡頭冒出來的?

    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讓澳洲軍第一次嚐到了挫折。就在傑瑞自我檢討的光景,遠隔長江的南京,卻上演著另一幕悲喜劇。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7
383 南京百態


    1645年5月14日晨,南京。

    “是誰~在敲打我窗……”蔡琴的歌聲飄蕩在澳洲大使館內。寇白門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那台能發出聲音的古怪機器;在其身後,婢女柔柔長大的嘴巴,足以放進去一隻雞蛋;她的主人卞玉京雖然淡然了許多,可依舊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好奇。

    肖白圖就坐在留聲機前,隨著音樂的節奏,右手輕輕地打著節拍。抽冷子微微睜開眼,還會瞟上三女一眼。整個南京城一片哀鴻之際,澳洲大使館內卻是充斥著一股子濃重的……小資情調。

    正當蔡琴的歌聲漸止,下一首歌曲沒有播放,銅質的喇叭裡發出吱吱啦啦聲音之際,外頭一通急促的腳步聲跑過,梁二那特有的公鴨嗓喊出的聲音哪怕是隔著一條街都聽得到。

    “邵先是,捷報啊捷報……遠征師一日內殲敵過兩萬啊……”

    還算沉著的卞玉京陡然轉頭看向外頭,性子急的寇白門錯愕了一下,而後徑直跑了出去。肖白圖暗暗咒罵了一句掃興的梁二,站起來絲毫不顧三女根本就沒看他,整了整衣裝,故作紳士地緩緩走出去:“看來我們又獲得了勝利……”這傢伙在門口停下,轉頭微笑著說:“你們知道我怎麼想麼?戰爭就是大家殺來殺去,然後澳洲是最後勝利者的遊戲。”用手指點了點,這廝笑呵呵地邁著鵝步走了。

    如果邵北在這兒,絕對會上去抽死肖白圖。這混蛋為了泡妞,隻字不落地抄襲了邵北的原話。做人……有時候不能這麼無恥

    轉過偏院,進了正廳,肖白圖興高采烈地問道:“聽說打了個大勝仗?好傢伙,殲敵兩萬,傑瑞那傢伙真是大手筆啊”

    邵北吸了吸鼻子,將電文毫不在意地扔在一旁:“我從不懷疑我們會贏得最終的勝利,差別只是代價的多少……戰術思想以及武器代差太大,只要不是蠢貨跟對方拼刺刀,就沒有輸的可能。”頓了頓,邵北起身微笑說:“你知道,在這個時代,戰爭永遠是大家打生打死,但最後勝利者只可能是澳洲的遊戲。”

    肖白圖瞬間神色不自然起來。幾分鐘前,這廝剛剛引用過這句話。

    “你臉色很難看。”

    “額……我只是替倒在我們槍口下的倒霉蛋不值。”肖白圖迅速找了個理由。

    邵北挑了挑眉毛:“你什麼時候變成普世派了?我以為你一直都是享樂派。”

    “只是突發奇想…​​…你知道,人有時候腦子裡總會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忘了這個吧。”肖白圖不耐地揮了揮手:“我猜你現在肯定會去告訴提心吊膽的馬士英。”

    “你想去?”

    “不,不不不。我可沒功夫搭理那個糟老頭。”肖白圖狡黠地眨了眨眼。

    邵北無奈地捂了捂額頭,天知道肖總這傢伙的腦子是什麼結果。也許根本就沒腦子。因為這廝從穿越到現在,一直都在用下半身思考問題。

    “隨便你吧,祝你好運。”

    肖白圖嘿嘿笑道:“你應該在昨天晚上之前說這句話……寇白門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

    邵北一個趔趄,差點沒絆倒。驚訝問:“你?跟寇白門求婚,而且對方還答應了?”見肖白圖點頭,邵北深吸一口氣,翻著白眼說:“如果我沒記錯,寇白門的前任丈夫是朱國弼。那傢伙流放海南島,好像是我們害的”

    肖白圖得意地笑著:“那又怎麼樣?她跟朱國弼沒有愛情。”

    愛情……以滿天神佛的名義,肖白圖這王八蛋居然提愛情。貌似這傢伙只要是個美女就會愛上吧?無力跟肖白圖說什麼,邵北披上外套邁開大步就走。

    “我說你不會有處女情結吧?哈,你千萬別告訴我荊華……”

    身後傳來肖白圖的聲音,讓邵北的步子愈發快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

    馬士英府邸。

    緊閉的屋子內,瀰漫著濃重的中藥味。一名婢女小心地服侍著馬士英一匙一匙喝著湯藥。大明首輔馬士英,感了風寒足足半個多月了。這半個多月,心力交瘁之下,風寒不但沒好,反倒愈發重了起來。

    房門推開一半,管家快速閃身進來而後迅速關上。輕快地跑到窗前:“老爺,澳洲大使邵大人來了。”

    “哦?”馬士英臉上閃過矛盾之色,最終擺擺手,喝退了婢女:“向邵部長告罪一聲,就說老夫風寒入體,請其移內宅一會吧。”

    “是。”

    不過十來分鐘,房門再次打開,邵北跟在管家後走了進來。

    帶著職業化親切的微笑率先打招呼:“首輔閣下的身體怎麼樣了?”

    馬士英苦笑搖頭:“人老了,精力不濟,比不得年輕人……今日倒是比昨日強了不少。”話鋒一轉:“邵部長此來,可是有……消息?”

    雖然馬士英很奇怪,邵北到底是怎麼一個時辰間就能與千里萬里之外聯絡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家的確有那能耐。這事兒他當初嘟囔了一嘴,他兒子馬鸞馬上就當了正經事。找了錦衣衛密探,把澳洲大使館圍了個嚴嚴實實。要命的是,根本就沒陌生人出入,更沒什麼鴿子之類的飛來飛去,但澳洲人還真就聯絡上了遠方。

    馬士英半信半疑的讓其給武毅軍傳遞一條命令,結果等何騰蛟回了南京,問起那命令,居然隻字不差。而且何騰蛟收到消息的時間,居然跟發布的時間只差了三刻

    所以馬士英知道,邵北親自上門,一準是前線有消息了。只是……這消息到底是喜報還是……看邵北的樣子,似乎是好消息?

    “我來告訴首輔閣下前方最新的戰況。”聽著邵北的話,馬士英瞬間豎起了耳朵,精神集中,生怕錯過一個字眼。

    “13日夜,陸戰隊擊潰清軍屯齊部,殺傷八千,屯齊部業已向北逃竄。14日晨,陸軍並陸戰隊協力攻擊張天福部,殺傷四千,俘虜九千。刻下遠征師各部正在包抄清軍主力……誒?首輔閣下?首輔閣下來人,快來人,首輔大人暈過去了。”

    瞪大雙眼聆聽的馬士英,待聽聞澳洲軍的戰果之後,心臟驟然劇烈跳動,只感覺一腔鮮血湧上腦際,耳朵裡但聽得'嗡'的一聲,隨即如墜雲端一般軟綿綿地癱倒。

    管家嚇得一哆嗦,扯開嗓子嗷嗷叫著,沒片刻功夫始終待在府裡的郎中背著藥箱子就跑了進來。又是推拿又是掐人中的,馬士英總算醒了過來。

    絲毫不理會周遭一眾下人關切的目光,扒拉開擋住自己視線的管家,老馬如靈猴一般掙扎著一下子跳下地,赤著腳幾步躥到不知所措的邵北身旁,再也顧不得什麼涵養功夫,雙手把著邵北的肩膀,近似於嘶吼一般喊道:“邵大人可否再說一遍?”

    “額……我說,澳洲軍昨日殺敵八千,今日殺敵……”

    不待邵北說完,馬士英'囈'的一聲跳的老高,拍著巴掌長嘶著:“大善,大善,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大明啊”

    幾個月的壓抑,一遭得以釋放,怎地叫一個舒暢快意,若非他馬士英頂著所有人,果敢地與澳洲人扯上關係,刻下哪來的澳洲援軍?又哪來的捷報?只怕這會兒連揚州都丟了

    如今好了,只待此番打退了韃子,他馬士英便是這大明中興第一人,文丞相又如何?他馬士英之功只怕堪比郭子儀,成千古之功業,留美名於史書……人做到這個份兒上,夫復何求?

    仰天長笑半晌,馬士英驟然醒悟:“快,快給老夫換朝服,老夫要立刻進宮覲見”

    “誒喲我的老爺,您且上床上安歇,地上涼。再者說了,您的病……”

    馬士英一瞪眼:“什麼病?老夫沒病”

    ……

    奉先殿內,正是朝會之際。

    造糞機器朱由菘全然沒了往日的憊懶,只是焦急地看著下首一眾垂頭沉默不語的大臣。刻下旦夕存亡之關鍵所在,沒了馬士英,朝臣們,不論是馬黨還是東林黨,全然沒了主意。

    站班當中,已然出現稀稀拉拉的空缺。前幾日還在身旁的同僚,這會兒人早就沒了踪影。有些低眉順眼的傢伙,眼珠子亂轉,也琢磨著要不要步同僚的後塵,今晚就走?

    那些早已投奔了滿清的臣子,則故作糾結地皺著眉頭,時而唉聲嘆氣一聲。可心裡頭則琢磨著,待來日清軍入城,自己又能落得什麼好處。

    往日的死對頭,錢謙益與阮大鋮,再見了面全然沒了火星撞地球的味道。彼此目光偶然碰觸,皆報以會意的一笑。幾乎殿內所有人都認為,這大明……只怕沒幾日了

    沉寂以至於沉悶的空氣,終於讓朱由菘開始暴跳如雷了。大胖子抖動著臉上的肥肉,吼叫著:“諸位愛卿,大敵當前可有良策啊?沒良策餿主意總有吧?莫不如爾等就眼瞅著朕被清兵砍了腦袋?”

    咆哮之後,回應的依舊是沉默。朱由菘手指一戳:“阮大鋮,你是兵部尚書,朕問你,如何應對?”

    阮大鋮一作揖:“陛下,臣以為唯今之計,遣使求和方為上策。滿清鋒銳,勢不可擋。各地勤王之軍尚且需要時日……”

    “正是正是,阮大人所言甚是。求和方為上策。臣請出海倭國,願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倭國將軍,出兵助戰。”

    “臣附議……”

    聽著下頭胡說八道,朱由菘差點沒哭了。去倭國搬救兵?你直接說你想開溜不就完了

    他朱由菘沒什麼理想抱負,更沒想著恢復祖宗基業。他只想著老老實實當上這半壁江山的皇帝,酒池肉林而後無疾而終。誰能想到這皇帝這麼難當?

    心裡苦楚,朱由菘紅了眼圈,語氣激動地說:“諸位愛卿……哪位只要保住朕的性命,朕……朕……朕便不要這皇位又如何?錢卿家,你不是想讓潞王登位嘛?朕讓給他只求……只求保朕一命啊。”

    錢謙益臉上抽搐了一下,心裡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什麼滋味都有。效忠了一輩子的大明,而今雖然身處明廷,卻已賣身韃虜。甭管怎麼看不上朱由菘,人家一個皇帝如此哀求自己,這心裡……

    好半晌,錢謙益終於開口:“陛下……老臣實在無法。想來馬閣老……”

    正說話的光景,一個小太監突然從外頭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喊著:“陛下,大喜啊大喜,馬閣老殿外求見,道澳洲軍一日間數破清軍大營,殲敵三萬,殲敵三萬啊”

    朱由菘愣了愣,待小太監重複了一遍,大胖子噌的一下從龍椅上跳了起來:“馬卿家何在?速速……不朕親自去迎”說話間,巨胖以跟身體完全不相符的敏捷性,如同滾肉球一般吭哧吭哧跑下了階梯。

    旁邊的大太監王坤剛從震驚中緩過神,瞧見朱由菘這般作為,頓時嘴巴張大能放下一顆鵝蛋。而站班的朝臣全然沒人在意朱由菘怎麼樣,沉默了一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

    殲敵三萬,殲敵三萬,大捷啊,這可是大捷,有明一代,對關外草原漁獵民族的戰爭,斬首百十級就是大捷,更何況是三萬之數。當然,這裡頭肯定有水分。三萬不太可能……怕是三千還是有的。那也是難得的大捷

    且初戰告捷,總是好事不是?別忘了此前交戰,大明這邊可從來就沒勝過。

    朱由菘剛跑出去一半,殿外頭,等不及的馬士英臉色暈紅,甩開大步幾步躥進來,對著天空一拱手:“天佑我大明揚州大捷,殲敵三萬澳洲友軍,不日便將發起決戰。陛下,諸位臣工,我大明有救矣額……你是……陛下?”

    ……

    這一日的上午,死氣沉沉的紫禁城忽然宮門大開。無數騎著快馬的禁軍背後插著令旗穿街而過,兀自扯著嗓子高呼著:“揚州大捷,澳洲友軍初戰告捷,殲敵十萬納”

    空蕩蕩的街道,在快馬飛奔而過之後,緊閉的窗門紛紛打開。不片刻的功夫,街上便匯聚了無數的人等。有聽清了的,有沒聽清的,各執一詞吵作一團。正當百姓們爭執不休之際,猛然聽得銅鑼開道,只見城內的更夫胸前披掛著紅花,喜氣洋洋地邊敲邊喊:“揚州大捷,澳洲友軍殲敵十萬多鐸小兒,狼狽北躥,滅亡就在近日納”

    聽清消息的百姓不再爭執,不論男女老少,不論沉穩與否,嗷嗷的歡呼聲震天。只是片刻之後,整個南京城內竟如同過大年一般響起了噼劈啪啪的爆竹聲。

    與此同時,散了朝會的明朝士大夫們,一個個或真心或假意地滿面*光,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宮門。綴後的錢謙益瞧見阮大鋮就在身旁,悄聲說了一嘴:“這揚州捷報……”

    阮大鋮不屑地道:“吹牛,哄騙世人耳”

    錢謙益微笑著點頭:“錢某與兄所見略同,哈哈哈。”

    拱手告別,待回了家中,愛妻柳如是兀自哼唱著,佈置了滿桌的酒席。瞧見錢謙益,立即起身為其寬衣:“夫君,揚州大捷可是真的?”

    錢謙益猶豫了下:“唔……馬閣老所說,怕是略有誇張,不過是小勝罷了。”

    柳如是毫不在意地笑道:“打贏了總是好的。如此,妾身與夫君便不用投身殉國了。”

    錢謙益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尷尬著附和:“夫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東林領袖的心裡再次糾結起來……倘若來日清軍破城,又該如何跟這如花似玉的夫人交代?哎。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8
384 一觸即發


    1645年5月14日傍晚,17時22分。京杭大運河。

    八艘比目魚級飛剪戰艦一字排開,沿著京杭大運河緩緩北上。在飛剪的前頭,六艘煙囪冒著濃煙的蒸汽快艇,放低的速度在前方探路。

    海軍上校陳瀟與上校顧留夢一身筆挺的海軍白,就站在船首,靜靜地看著與落日幾乎重疊的揚州城。

    “五點三十不到,時間足夠了。”顧留夢看了下腕錶說。

    “嗯……不著急,穩妥為主。”陳瀟顯得有些保守。後世的京杭大運河,常年跑著兩千噸左右的輪船,說到吃水,絕對堪比虎鯊一級的飛剪戰艦了。可這明末之際的京杭大運河,頗有些年久失修的意思。運河河床上的淤泥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清理了。保守起見,王鐵鎚上將只是派出了噸位更輕、吃水更淺的比目魚級。搭載著75炮的比目魚級,艦炮射程五千五百米開外,足以對付揚州東面的清軍了。

    而裝配了火砲以及咖啡磨機槍的快艇,則完全淪為了護衛艦。據說洪澤湖的明軍水師可是投靠了清軍,保不齊江都附近的水域就會遇上韃子的水師。

    當然,陳瀟私下裡琢磨著,王鐵鎚上將之所以留下虎鯊級留守,恐怕個中也有不滿的意思。你就琢磨吧,王鐵鎚是海軍上將,而傑瑞則是陸戰隊中將。現在倒好,中將給上將下命令。說出去好說不好聽啊。

    並且海軍與陸戰隊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起先只是王鐵鎚堅持要把陸戰隊納入海軍體系。到了後來,陸戰隊在國會上提出新的預算裡頭,除了運輸船、登陸艇之外居然還有護衛艦,你陸戰隊要護衛艦幹嘛?合著想跟我們海軍搶生意?門兒都沒有

    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這就造成了陸戰隊瞧不起海軍,海軍瞧不起陸戰隊,然後海軍與陸戰隊一起瞧不起陸軍……澳洲三軍之間的矛盾,打成立之日起就注定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很長一段時間是別想消除了,也許這會成為澳洲傳統。

    17時43分,艦隊抵達預定位置。快艇開始呈扇形朝著北方、東方水域探索,防範著可能到來的清軍水師。八艘比目魚級飛剪降帆落錨,

    上校陳瀟衝著顧留夢點了點頭,後者對身後的士兵吩咐一聲,沒一會兒的功夫,幾個士兵便抬著一堆白綢子樣的東西上了甲板。

    展開老大一坨,倆士兵掀開如同碩大的布袋子口袋一般的玩意,任由另一名士兵用噴燈往裡頭吹熱氣。十來分鐘的時間,布袋子徹底展開,拽著下面的木頭籃子緩緩升空。沒錯,這就是熱​​氣球。

    這玩意全體大會之後就有了。初時只是幾個小伙子懷念遨遊天空的感覺。後來幾個小伙子乾脆叫囂著要往裡頭裝炸彈,飄到敵軍上空,徑直往下扔迫擊砲彈……在這個時代,那絕對是無敵的存在。

    理想是好的……但完全脫離了時機。旁的不說,單單是熱氣球的動力就成問題。倘若順風還好,要是逆風,天知道這玩意能飄哪兒去。而且就算是順風也問題多多,扔完了炸彈怎麼回來?

    搞機械的周比利曾好一通笑話幾個小伙子,說按照他們的設想,給熱氣球裝的推進器起碼也得是汽油機。既然汽油機都有了,那飛機還遠麼?有飛機還要這不倫不類的東西幹嘛?

    一通說辭,把幾個小伙子弄得心灰意冷。可沒想到,沒過多久海軍與陸戰隊砲兵先後發來了訂單……熱氣球雖然作為攻擊武器不行,可做繫留氣球觀測彈著點還是不錯的。

    於是乎這僅有的一個熱氣球,經過一番競拍之後,被財大氣粗的海軍收入麾下。

    吊籃緩緩上升,足足生到百​​米高空才把纜繩繃緊。鏈接船體與熱氣球的,除了固定作用的纜繩,還有一根細細的漆包線。線的一頭徑直連著一部木質的電話。

    鈴聲響起,一名上尉熟練地拿起話筒:“喂?喂喂?聽到了……方向西北偏西075,距離4400……重複……”

    上尉重複的話語,迅速化作水兵手裡的旗語,半晌之後,艦隊左舷的艦炮開始緩緩移動。蒸汽機帶動的機械瞄準儀作用下,側舷的艦炮整齊劃一,在黃昏的斜陽下緩緩抬升著砲口。

    “試射,一發填裝,放”

    “放”

    艦隊的一次齊射,整整將船體平推著移動了十來米,而後在鐵錨的作用下緩緩歸位。京杭大運河上波瀾不驚,船體平穩異常,第一次齊射,二十四發75砲彈便紛紛落入清軍營地當中。

    只是剎那間,但見遠處騰起密集的煙柱,一個接著一個。前幾日的雨水落在地面上尚未乾涸,每一次爆炸激起的雨水,在衝擊波的作用下遠遠往過去竟形成了白色的光暈。

    修正了射擊諸元,艦隊開始連綿不絕的砲擊。一輪接著一輪,海軍的砲手們似乎要將所有的鬱悶都發洩出來一般,裝填手光著膀子,玩兒了命地往砲膛裡頭填裝砲彈。

    上次的馬尼拉戰役,海軍唱的可是主角。什麼時候,海軍淪為了配角?且還得聽從陸戰隊那幫傢伙的指揮?

    飽含著鬱悶的砲擊,越打越快。海軍官兵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向陸戰隊抗議……地面戰又怎麼樣?只要海軍的艦隊能開過去,不上岸一樣能解決

    平素高強度的訓練,直接讓砲手們打出了最高的水準。精確度就不說了,無風無浪的,目標又不會移動,一打一個準而射速……訓練有素的砲手徑直打出了每分鐘十二發的高速。

    此時此刻,整個揚州東部的清軍大營徹底亂了套。無數拖著辮子的清軍在艦炮的彈幕之下亡命奔逃。前一刻還在跑著的活人,下一刻也許就會飛上空老高,再落下來鐵定死了不說,能保存全屍都是祖宗庇佑那些地上的屍體更倒霉,隨著衝擊波如同無根浮萍一般,左右亂竄。有的徑直被砲彈砸中,隨即化作了漫天的煙塵。

    從沒有人見識過如此猛烈的砲擊,陸戰隊兩個砲兵營的迫擊砲也許彈幕打的比海軍還要密集,可說到威力……91迫擊砲與75加農炮不可同日而語。

    “嗯?清軍素質這麼高麼?”陳瀟呲了呲牙:“這都砲擊十多分鐘了,怎麼還不崩潰?”心懷不滿的陳瀟隨即下達了命令……不要留砲彈了,全砸過去。

    而就在這個命令下達不久,但見稀稀拉拉的清軍從營地裡衝出來。丟下一切能丟下的東西,跌跌撞撞地朝北就跑……清軍素質高?開什麼玩笑,如此猛烈而突然的砲擊之下,就算是現代軍隊也得崩潰,唯一的可能就是,清軍完全昏了頭腦,全然不知道在這樣密集的砲火之下該如何應對

    瞧著清軍開始崩潰,憋足了勁頭的海軍根本就不放過。調整射擊諸元,追著清軍一通砲擊,直到殘存的清軍脫離了炮火射程。

    陳瀟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時針指向18點24分。前後二十分鐘的飽和砲擊,逃跑的清軍不足三千之數。輕蔑地撇了撇嘴:“給司令部發報,海軍特混第一分艦隊任務完成。徹底擊潰盤踞揚州之東的清軍。殲敵數量無法統計。”

    “是”

    根據事後明軍總兵劉肇基統計,清軍大營之中累計找到清軍屍體近四千之數。負傷者近六千……沒有經歷過現代戰爭洗禮的清軍,在砲火之下形同訓練場的活靶子

    ……

    劉集鎮。

    日頭已經完全沉入了地平線。整個劉集鎮確是一片喧囂。由南往劉集鎮去的土路上,輜重馬車一輛連著一輛,不時地走下土路,在田野裡費力地前行,最終停靠在鎮子周圍。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小跑著快步跑進劉集鎮。

    鎮子四周儼然成了一個大工地。大兵們將步槍堆放起來,手持工兵鏟挖掘著戰壕。遠處,兩人一組的工兵費力地拖拽著沉重的鐵絲網。那佈置的鐵絲網,足足四層由於,彼此成品字形,只餘下狹窄的入口。

    每隔一段,便會有一盞煤油燈挑在桿子上,隨著晚風輕輕擺動,搖曳的燈火僅僅將方圓十數米照亮。鎮子的南側,中午就抵達的兩個迫擊砲營,刻下正在搬運著彈藥補給。補給營的士兵扛著木頭箱子來回飛奔。更南面的斗山上,不時地爆出一聲巨響。那是工兵在進行爆破,從而為還未抵達的75加農炮預設陣地。

    澳洲到現在也未曾攻克榴彈砲的砲彈問題。 75速射砲以及的阿姆斯特朗炮,全部都是加農炮。這加農炮直射還成,根本就沒法當榴彈砲用,更別提超視距地打擊敵軍,提供炮火支援了。

    要想加農炮實現炮火支援的設想,要么就是將加農炮部署在陣地前;要么,就得佈置在陣地後的高地上。如此一來,有了高度差,自然不會誤傷友軍。

    鎮子北側,陸戰隊中將謝傑瑞緊鎖著眉頭快步巡視著陣地。每每經過士兵的身旁,士兵們總會停下手頭的活計,立正敬禮。

    “將軍”通訊兵快步追上來,跟在傑瑞身旁,​​側身報告:“海軍特混第一分艦隊陳瀟上校發來電文,18點正,第一分艦隊準時發起對揚州之東清軍大營的襲擊。砲擊22分鐘,清軍崩潰。具體戰果不祥。”

    “知道了……讓特混第一艦隊返回瓜洲待命。”

    “是”

    已經是14日夜,根據偵察兵的報告,最遲明日清晨,從甘泉鎮而來的清軍就會抵達劉集鎮。一場大戰無可避免,事實上劉集鎮就是整個戰役的關鍵點。

    首先,考慮到清軍可能的切斷補給行動,傑瑞乾脆將補給攜帶著,徑直在劉集鎮設立司令部。也就是說,劉集鎮便是遠征師的大本營。

    沒了劉集鎮支撐,李元順、徐耀祖以及傅白塵部,就會因為缺乏補給而被迫後撤。揚州戰役完全脫離設想,就會淪為一場純粹的守城戰。這與總參乃至傑瑞本人的預期完全相反。

    再者,劉集鎮距離甘泉鎮不過一日的路程,且有斗山做屏障,在這千里平原的揚州地域,絕對是難得的戰略要點。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沒了劉集鎮這一屏障,一馬平川的地利之下,清軍來去如風的騎兵將會發揮更大的作用。

    再加上中午時分剛剛感受了騎兵的厲害之處,傑瑞已然不敢小覷滿清騎兵的厲害。能讓最為精銳的雄鷹連都遭受這麼大的損失,且對方僅僅是三百騎兵。若是大平原,上萬騎兵奔馳起​​來……那簡直就是不可想像。

    生長在二十一世紀的軍人,早已忘記了一個世紀前馳騁疆場,縱橫無敵的騎兵。在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對付騎兵的確切辦法。

    起初傑瑞乃至總參都覺著,只要有了機槍,不用MG34那種變態,就算是加特林……再降低要求,管風琴都能對付騎兵。他們像的沒錯,但那是在防禦戰中。且前沿陣地佈設好了層層的防禦工事,若是遭遇戰,萬馬奔騰之下,那低射速的破爛機槍能頂什麼用?

    最為主要的是,M1644的火力強度現在看來還是太過於薄弱。對付步兵也許是利器,對付騎兵……嗯,人手一把突擊步槍還差不多。

    頓住腳步,傑瑞抽出背負著的右手,在空中點了點:“記錄……現有的武器裝備,只適用於在防禦戰以及陣地戰中應對騎兵……單兵火力過於薄弱。在沒有載具的情況下,移動速度致命。在對騎兵的作戰中,切忌要穩穩推進,小部隊的迂迴包抄雖然會讓對方損失慘重,但同樣會讓我們損失慘重。”深吸了一口氣: “對付滿清,現在唯有以團一級作戰單位,慢速推進,緩緩形成包圍圈……”

    傑瑞慢慢地訴說著,旁邊的參謀藉著一側的煤油燈,捏著鉛筆唰唰地記錄著。待聽得傑瑞忽而停頓下來,參謀抬頭奇怪地看過去,卻見傑瑞正看著眼前的防線出神。熱火朝天的工地,在陸戰隊中將眼裡,彷彿變成了腥風血雨、硝煙瀰漫的戰場

    忽而夜空劃過一道閃電,隆隆的雷鳴聲之後,稠密的春雨瓢潑而下……

    ……

    劉集鎮東北不過六公里處,清軍尼堪部與耿仲明部臨時營地。

    瓢潑的大雨,讓守夜的漢軍鑲黃旗的士卒苦不堪言,一個個操著遼東話直罵娘。這些關外苦寒之地生長的士兵,自打過了黃河,便對氣候極不適應。

    三天兩頭有人感冒發燒且不提,時常還有成堆的軍士吃壞了的肚子,一趟趟地跑廁所。到了最後上吐下瀉,人只剩下了半條命。

    這才四月間,若是到了五月節江南的梅雨季節,整個清軍就別想著進攻了,光是這種'惡劣'的氣候就能讓清軍的戰鬥力減半。所以,多爾袞才會在剿滅闖軍之後,急不可耐地發動對南明的攻擊。就是想趁著雨季之前,給南明狠狠一擊。

    成與不成都無所謂。成了固然好,大清代明一統天下;失敗了,至不濟也會給南明當頭一棒,讓其愈發畏懼大清的兵鋒。

    雨中的士兵打著噴嚏罵娘,帥帳之中,一滿一漢兩位統帥卻樂得直跳腳。

    “好雨啊,好雨,祖宗顯靈,天佑我大清啊,啊?哈哈哈……”貝勒尼堪負手而立,就站在帥帳門口,張狂地大笑著。

    笑了一通,轉身快步走到耿仲明的桌席之前,笑道:“懷順王,你說這雨明兒還能不能下?”

    於天氣根本就一竅不通的耿仲明陪笑著附和道:“貝勒爺親征,便是這老天都偏著咱們,豈有不下之理?”

    “過了,過了”指著耿仲明,尼堪得意地笑著,卻連連搖頭。大馬金刀坐在地毯上,捏起一顆花生米丟入嘴裡,尼堪搖頭晃腦地說:“我尼堪沒那麼大本事。戰前布雨,只能說是天命所歸,我大清當代明而立”說話間朝著北面拱了拱手:“內有賢王,外有奴才們效死,我大清豈是腐朽的大明可比擬?且不管這部叫花子軍是何來歷,便是這一遭雨水,來日酣戰,我等必竟全功。”

    尼堪雖然是個韃子,可這傢伙還真見識過火器。錦州城下、山海關前,再加上投靠而來的孔有德部本身就是明軍中火器最為精銳之軍,在尼堪看來,那火器再厲害又能如何?一場大雨過後,不全成了燒火棍?上陣殺敵,還得靠真刀真槍的搏殺

    躲在老遠用火器,算什麼真本事?要論真本事,八旗騎射,當世無敵鎮守劉集鎮的是投降的明軍。戰鬥力低下,且沒什麼見識。不然豈會敗的如此徹底?

    瞅見他洋洋得意,那頭,懷順王耿仲明笑道:“貝勒爺,那叫花子軍的火器不足為懼。小王只是怕那騎兵……”

    尼堪不耐地擺了擺手:“便是真有數千又如何?我手下鑲白旗精銳十二個牛錄,就是有萬騎,破之亦如等閒”抓起一隻雞腿,大口咬著,含糊不清地說:“你不用擔心,只管對付叫花子軍的火銃兵,騎兵包在本貝勒身上。”

    這時候,簾櫳一挑,一名戈什哈跑進來,打了個千兒:“貝勒爺,那信使硬闖著要走,您看?”

    “綁了”尼堪不屑道:“豫親王用兵過於慎重。漢軍鑲黃旗加之十二個牛錄的鑲白旗精兵,要是奪不回來劉集鎮,爺回頭提著腦袋回去”

    “扎​​”戈什哈起身跑了。

    尼堪瞥見耿仲明臉上浮現擔憂之色,不屑地嗤笑一聲:“懷順王且安心,他日豫親王怪罪下來,貝勒爺替你擔著。凡事兒往爺身上推就是”

    尼堪的大包大攬,絲毫沒有讓耿仲明鬆口氣。倘若打勝了,違抗軍令的自然是尼堪;可要是敗了……這些滿洲貴冑什麼時候會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還不是一推二六五,把責任全推給自己這樣的漢軍旗?想到這點,耿仲明心中憋悶,依稀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

    甘泉鎮,清軍大本營。

    營帳內一片安靜,豫親王多鐸閉著眼似乎在傾聽著風雨。在他下首,一名戈什哈半跪著垂頭領命。

    猛地,他睜開了眼睛:“抗令不遵,尼堪好大的膽子”

    “主子,奴才以為,尼堪貝勒必定是受了旁人蠱惑……”

    “放屁”多鐸拍案而起:“三道追令,無一而回。若非尼堪自作主張,他小小的懷順王怎敢抗令不遵?哈爾圖,你不要提尼堪掩飾了”

    哈爾圖癟癟嘴,低聲嘟囔著:“主子爺,雨戰,我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多鐸之聲冷哼一聲,也不反駁。就如同尼堪一樣,沒親眼見過澳洲軍火器,不知道M1644性能的多鐸,也以為澳洲軍雨天火器必然失效。當此之際,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否則他多鐸這會兒就不是拍桌子那麼簡單了,恐怕騎著馬帶著戈什哈徑直追上去,當場就得砍了尼堪

    在多鐸稍稍舒口氣的光景,一名戈什哈忽地衝進來,打千兒報告:“主子,鄂爾泰回來了”

    不待戈什哈說完,渾身血跡,滿身殘破的鄂爾泰跌跌撞撞闖進來,一下子跪在多鐸面前:“主子……奴才……奴才差點就見不到你啦。”大老爺們,說話的光景已經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哭了起來。

    多鐸定睛一瞧,來人正是隨屯齊出征的鄂爾泰。只是屯齊早就說了,沒回來的都戰死了,這鄂爾泰是……

    “鄂爾泰?你是怎麼回來的?”

    鄂爾泰哭訴一番,講了來龍去脈。當夜趁著天色暗,這廝硬是爬出了死人堆,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戰場。也赶巧了,走到天明,正好在路邊發現一匹跑走的戰馬。當即,鄂爾泰騎著馬一路奔馳,臨到地方還生生把馬累死了。而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

    “難為你了……”

    正待多鐸寬慰,鄂爾泰猛然打斷:“主子張天福、張天祿部恐怕已經完了……天明時分,我聽見揚州方向槍砲陣陣,張氏兄弟手中之兵大多老弱病殘,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那些花皮……哦,不,是澳洲大兵啊”

    “澳洲大兵?”

    “正是奴才聽得那些花皮唱腔,頗似遼東方言,裡頭有一段'澳洲大兵來啦'……”說著,這廝還唱了一嘴。

    “澳洲大兵……”多鐸猛地返回桌案,手指戳著地圖緩緩移動,而後猛地戳在劉集鎮上:“傳尚可喜速來”不但是陸戰隊中將,就連老於陣戰的多鐸也認識到了劉集鎮的重要性。

    大戰,一觸即發。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49
385 激戰劉集鎮


    1645年5月15日晨,8時19分。

    綿綿的細雨當中,近兩萬的大軍踩著泥漿緩緩前移,遠處,劉集鎮已近在眼前。漢軍鑲黃旗為前導,前排的士卒擎著大旗。迎著時急時緩的東南風,各色旗號迎風招展,獵獵有聲。拖著辮子的士卒,一個個臉上全是狂傲之色。靴子早就附滿了泥漿,他們卻毫不在意,只是昂著腦袋鼻孔朝天。

    一支來路不明的叫花子軍又怎麼樣?這天下除了滿洲大爺的騎兵,就數他們漢軍旗了,一路南下,不論是闖軍還是明軍,無不望者披靡。不過小小的劉集鎮,怎會成為鑲黃旗的絆腳石?有低級軍官咧著大嘴嚷嚷著,葷段子一個接一個,引得周遭士卒哄笑不止;更有些傢伙,乾脆盤算起斬首多少,這一趟的買賣才算不賠

    漢軍鑲黃旗之後,緊跟著大隊的滿蒙騎兵。貝勒尼堪披著大氅,端坐馬上,就走在隊伍中間。下了一段緩坡,尼堪徑直一招手,旁邊的戈什哈立馬將繳獲的單筒望遠鏡遞上來。

    尼堪拉直了望遠鏡,睜一眼閉一眼地望過去,但見遠處的劉集鎮一片的寧靜。圍著整個小鎮,一圈兒又一圈兒的拒馬與鐵絲網,再然後是一圈兒又一圈兒的壕溝。鎮子當中,只是依稀見到幾個一身叫花子裝的傢伙提著火銃來回跑的飛快。除此之外,再無人影。

    至於那幾千騎兵,連個影子都沒有

    冷笑一聲,尼堪悠然開口:“豫親王明鑑萬里,早知道姓沈的那小子在胡說八道。騎軍?爺他媽的白高興了一場,結果影兒都沒有”

    旁邊的戈什哈立馬附和:“貝勒爺,等班師回營,奴才一準砍了那王八蛋讓那些降軍知道知道,貝勒爺可不是他們的狗皇帝,說騙就騙”

    “誒?這話兒可不對了……咱們爺們還得多謝那小子。你琢磨啊,要不是那小子信口開河,豫親王怎會讓咱們貝勒爺領兵出征?小小的劉集鎮,怕是耿仲明自個兒就能包圓了。”

    “哈哈哈,老六說的在理兒……”

    說話的光景,前頭的漢軍鑲黃旗已然左右排列齊整,一名騎士飛奔而來,跟前頭的韃子軍官說了半晌。沒一會兒的功夫,戈什哈來報:“貝勒爺,耿仲明請戰。”

    “嘖嘖嘖。”尼堪搓著手上的扳指笑了:“這老狐狸見了便宜就上啊。得,跟著爺出來一趟也不易……告訴他,准了”

    “喳”

    這頭清軍安營扎寨,佈設營地,以為能撿便宜的耿仲明更是志得意滿地開始調遣人手,沒一會兒的功夫,近四千人的兵馬便分割開來,一左一右朝著劉集鎮迫近。

    那頭,劉集鎮當中豎起來十來米的哨塔之上,陸戰隊中將謝傑瑞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迫近的清軍。鼻樑上依舊卡著墨鏡,手上依舊是沒有一絲褶皺的白手套,不論何時何地,中將都保持著一絲不苟的軍人做派。待看到左右兩軍肆無忌憚地迫近之際,中將撇了撇嘴角,張口吩咐道:“清軍看起來還沒長記性……告訴砲營,放近了打”墨鏡遮擋下,誰也看不出中將這會兒在想什麼。

    謀衝著身後點點手,一名中士抓起電話機,先是搖了半晌,而後拿起話筒:“喂?給我接砲兵營……司令部命令……”

    在中士吩咐作戰指令的光景,傑瑞問向身旁的參謀:“75砲營什麼時候準備好?”

    “將軍,恐怕還需要兩個小時。”生怕傑瑞不滿,參謀解釋道:“昨天晚上的暴雨,導致斗山發生了山體滑坡。一門75炮掉下來了。三名砲手摔死,四人重傷。整個預設陣地需要重新加固。”

    傑瑞皺了皺眉頭,好半晌才說:“75炮……太重了。”全重一點八噸的75炮,移動斗山上,全靠人推馬拉。沒有機械化牽引,移動速度簡直就跟蝸牛一樣。平素防禦戰也就罷了,像這種遭遇戰以及將來的追擊戰,75炮必定成為拖累全軍的包袱。不論如何,此戰過後傑瑞都會向國會提出要求,研發更適合的火砲……或者乾脆研發可以提供牽引動力的柴油機

    “李元順部有消息麼?”

    “消息還是一個小時前的,李元順上校報告,天黑之前抵達楊壽鎮。他有信心在晚十點前攻下。”

    點了點頭:“咖啡。”

    在一旁的勤務兵立刻在傑瑞面前的桌子上擺上咖啡杯,而後抱著錫製的水壺為其斟滿。

    品了一口,中將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微笑:“我很期待看到這部清軍覆滅後,多鐸臉上的表情。”

    ……

    前沿陣地。

    “填裝子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火”大鼻子上士抱著手中的雷明頓散彈槍在戰壕中走動著,不時衝著略有些緊張的士兵吼叫:“菜鳥,管好你的手指。我說了,沒我的命令不許開火你聽到了?很好伙計們,對手只是一支冷兵器的野蠻人軍隊,沒有M1644,沒有迫擊砲。所以你們可以從容地開火”

    上士停下來,看向陣地之前。但見密密麻麻的清軍已經擁堵在了鐵絲網之前。但清軍對鐵絲網毫無辦法。用大片刀子猛砍了一通,鐵絲網卻毫無變化之後,就像設想中那樣,清軍從鐵絲網中間的缺口躥了進來。

    “全體準備……”

    裝填手將最後一顆需要預先填裝的子彈塞入咖啡磨的孔洞,而後將鐵皮盒子中的子彈嘩啦啦地倒入漏斗之中。輔助射擊手攥緊了搖把,也許下一刻咖啡磨機槍就會噴吐出擇人而噬的槍火。

    “準備……”

    清軍繞過了第二層鐵絲網,繞圈子跑,全軍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嘩啦啦拉動槍栓的聲音響個不停,中間夾雜著轉輪步槍扳開扳機的聲響。戰壕之中,所有的士兵都屏住呼吸,…一線地瞄準著正在接近的目標。

    “準備……”上士看向左側的戰壕,在那裡,上尉徑直丟下了望遠鏡,已經掏出了左輪手槍。視野之中,清軍挺著長矛,高舉著大刀,排著密集的陣型,嚎叫著沖向最後一道鐵絲網。

    上尉也不瞄準,徑直朝前開了一槍。雖然那毫無用處……三十米的射程,讓左輪手槍的子彈在抵達一百五十米外的目標前就墜落在了泥土。

    大鼻子上士猛地大吼:“開火”

    啪啪啪啪……炒豆子一般的排槍打過去,剛剛接近最後一道鐵絲網的前排清軍,身子猛地一震,繼而身子打著旋子一聲不吭地撲倒。

    坑坑坑坑……陣地上佈置的近二十挺咖啡磨噴吐出濃密的槍火。射手努力地壓制著因為後坐力而上抬的槍口。而後有節奏地左右移動著槍口。二十挺咖啡磨組成的交叉火力,頓時讓最後一道鐵絲網間的清軍如同割麥子一般被放倒。

    密集的槍聲響徹天際。從陰霾的雲層向下俯視,但見無數螞蟻一般的清軍穿過迷宮之後,紛紛倒斃在了最後一道鐵絲網前。就好似那鐵絲網通了高壓電一般

    有些離出口近的清軍,徑直從出口中衝出來,在密集的彈丸打擊之下,沒一會兒原本整齊密集的隊伍,便變得稀稀拉拉起來。有幸運兒一時鬧熱沖在最前頭,待發現最近的同僚還在後方二十幾步開外,正猶豫著要不要逃跑,隨即身子猶如抽搐一般不自覺地抖動起來,只是片刻便被打成了篩子。

    鐵絲網之間的清軍在猛烈的火力打擊之下,完全懵了,清軍將領終於發現不對了。兜著馬原地轉圈,嗷嗷叫喊著撤退。只是進來容易,想要撤退卻哪兒那麼容易?

    那清軍將領剛剛撥轉馬頭,尖銳的呼嘯聲由小變大,天空中砸過來無數的黑點。在還沒有想明白那東西是什麼玩意之前,鋪天蓋地的砲火已經完全將左右兩側的清軍籠罩其中。

    只是片刻之後,戰場上硝煙瀰漫,隨著爆炸聲,但見一個又一個煙柱騰起,間或夾雜著零碎的屍體、布片與打著旋子亂飛的兵器。不論是澳洲軍還是遠處的清軍,全然看不到戰場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論是耿仲明還是貝勒尼堪,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澳洲軍瘋狂的火力演示。個別兄弟在衝鋒隊伍中的清兵,丟下兵器已經哀嚎起來,跪在地上嘶吼著兄長或兄弟的名字。沒人能在如此密集的火力打擊下生還,沒人

    而在劉集鎮這頭,陣地上的士兵有條不紊地射擊著。開火,填裝,再開火。熱血上湧的士兵們,根本就不管能不能看到人影,只是機械地將子彈傾斜在砲火之中。

    時不時有咖啡磨機槍的水套冒出濃密的白色蒸汽。裝填手罵罵咧咧著,打開出水口,任由開水流淌入本就泥濘的戰壕,而後提著水桶為水套重新加水。

    槍聲,炮聲,爆炸聲,整個戰場上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聲響

    直到許久之後,爆炸聲漸歇,各連隊的軍官在戰壕裡大吼著:“停火,停火,檢查橡膠墊,填裝子彈,各排到連部領取補給”

    好半晌,打瘋了的士兵才在士官的咆哮聲中停了手,而後依照吩咐開始檢查步槍。有橡膠墊已經變形,存在閉鎖不嚴隱患的,剛忙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個新的替換上。

    槍聲漸止,整個戰場之上安靜下來,只能聽到隱約的喊叫聲。強勁的東南方作用下,籠罩在戰場上的煙塵漸漸隨風散去,繼而將整個戰場暴露出來。

    站在十幾米高的哨塔上,從上往下看過去,只見第四道與第三道鐵絲網之間,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屍體。原本的黃土與泥漿,全然不見了踪影。地上滿是清軍褂號的死屍。自然形成的小水溝,起初流淌著還是渾濁的泥水,不過頃刻間,陡然充滿了暗紅色的血水

    鐵絲網之上,掛著無數具死屍,那屍體的血水早就流了個乾淨。胸前依稀可見無數的彈孔。除了個別還在緩緩蠕動的,整個戰場上完全沒有活動的生命。

    淒慘的哀嚎聲,順著風傳出去老遠,讓目瞪口呆的清軍,紛紛不寒而慄地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叫花子軍?這就是叫花子軍

    難怪姓沈的說炮火鋪天蓋地……難怪那些逃兵異口同聲說叫花子軍手持火銃火力兇猛……難怪,難怪瞧見四千兵馬煙消雲散,耿仲明一個搖晃差點墜落馬下。待左右扶持住,耿仲明咬破了嘴唇,嘴角沁出絲絲的鮮血,兀自咆哮著:“賊子,某必為麾下兒郎報仇啊”

    與此同時,後面的貝勒尼堪同樣頭暈目眩。兩千米外的衝擊波似乎衝擊了他的腦子一般。他耳朵裡嗡的一聲,整個人頭暈目眩起來。

    這些叫花子,怎地火力這般強大?還有……這他媽的的可是下雨天,那火銃大砲是如何開火的?還有沒有天理,還講不講道理啊

    左右的滿蒙軍官一個個臉上面無人色,只是看著尼堪,生怕這位惱羞成怒之下不顧一切地發起衝鋒。如此的火器,血肉之軀怎可匹敵?衝上去不過是送死罷了

    “貝勒爺,敵軍以逸待勞,且火器犀利,不可硬闖啊”

    “我等當退後安營,上報豫親王,請王爺定奪”

    “那拒馬著實可惡,若搬開拒馬,我等鐵騎一個衝鋒,迫近了貼身肉搏,必可破叫花子軍之陣仗”

    ……

    左右吵吵嚷嚷之聲,讓尼堪頭暈欲裂。

    他惱怒地吼了一嗓子:“都他奶奶的給爺閉嘴”

    左右安靜下來,尼堪沉思了片刻,滿含著無奈地說:“傳令,撤軍移師……”

    正這個光景,後陣一騎飛馬奔來。馬上騎士背後插著令旗,離得老遠喊著:“報……”

    待到近前,飛身下馬,嘰里咕嚕地用通古斯語說:“豫親王有令,著,貝勒尼堪,明日午時前奪回劉集鎮。不得有誤否則,軍法從事”

    喊完,徑直垂著頭將軍書遞將上去。

    尼堪彎腰接過,展開來一瞧,卻是多鐸的親筆書信。上頭隻字未提什麼緣由,只是語氣激烈地要求尼堪奪回劉集鎮。

    沉思了一下,想不明白的尼堪問道:“豫親王那邊……可是發生了什麼?”

    豫親王的戈什哈回道:“回貝勒爺,昨日晚收到消息,張天福、張天祿部業已為澳洲花皮所破。”

    “澳洲花皮?”

    “是此為僥倖逃生的鄂爾泰所述……那些花皮,自稱澳洲大兵。”

    “澳洲花皮……南路崩潰……嘶”略一琢磨,尼堪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從下從軍,軍中效命多年,於戰陣之道也算有些門道了。只是在腦海裡過一遍,刻下揚州的局勢圖便躍然眼前

    西南與南兩路崩潰,劉集鎮丟了,這些澳洲花皮居然逆流而上,迎著清軍包圍了過來,倘若換了明軍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這幫子澳洲花皮戰力強悍且兵力多寡無從得知

    多鐸強令自己奪下劉集鎮,怕是就看破了這一點,趁著對方還沒包過來,儘早擊破其支撐點。這劉集鎮,已然是整場戰役的重中之重

    “援軍何在?”

    “回貝勒爺,王爺已遣尚可喜、哈布圖率兵馬來援。刻下哈布圖所部……”

    尼堪擺了擺手:“爺不管哈布圖在哪兒,告訴他哈布圖,半個時辰之內給爺滾過來,否則爺砍了他腦袋”

    “扎​​”那戈什哈領命一聲,跨上戰馬飛奔而去。

    絲毫不理會左右滿蒙軍官畏懼的神色,尼堪沉思了一下:“來人,把耿仲明那廢物給爺叫過來”

    沒一會兒的功夫,耿仲明哭紅了眼圈,顫抖著聲音踩著泥漿跑來:“貝勒爺,貝勒……”

    心中憋悶的尼堪根本就不管對方是什麼狗屁的懷順王,一鞭子抽過去:“給爺閉嘴,不過折損一部兵馬,嚎他娘的鳥喪”

    不解恨的尼堪,又抽了一鞭子才罷休。擰著眉頭,厲聲道:“你給爺聽好了,爺不管你用什麼招儿,是偷是搶怎麼著都成,就一件事兒。”指了指遠處的戰場:“給爺把那些拒馬搬開”

    “這……”

    “爺不讓你跟澳洲花皮拼命。但凡是搬開了拒馬,爺領著騎兵親自衝將上去。王爺已下了死令,明日午時前,拿下劉集鎮。逾期……王爺便要了爺的腦袋。可在這這下,你信不信爺砍了你姓耿的全家?”

    有清一代,不過是把漢軍旗當做走狗而已。平素也就罷了,丟塊骨頭逗弄逗弄。真到了關鍵時刻,旗人大爺自身難保,誰他**的還理會走狗的感覺?

    瞧著尼堪擇人而噬的目光,耿仲明到嘴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抖擻精神,扎了個千:“喳”

    整肅面容,小跑著回了前沿,大聲點將:“陳紹宗”

    “標下在”一員將領越眾而出。

    “你領著本部,給本王正面衝擊,不求殺傷澳洲花皮。你就一個任務,把那些拒馬搬開”

    “這……可是王爺。”

    耿仲明一瞪眼,從身旁親衛的腰間抽出刀子:“你敢抗命?當本王的刀子不快麼?”

    “我……喳”

    陳紹宗不敢反駁,返身而去。不片刻的光景,帶著千多號本部,小跑著沖向劉集鎮。

    喝斥聲中,好半晌他們才抵近外圈的鐵絲網。隨即軍中士卒或者刀砍斧劈,或者徑直幾個人扯著鐵絲網強往後拉。發現了對方意圖的澳洲軍,當即就用密集的子彈與炮火招呼了過去。不過破壞了二十米寬的鐵絲網,陳紹宗的兵馬已經折損四成,隨即嚎叫著崩潰而逃。

    耿仲明冷著臉繼而又喊:“陳庭禮上”

    “喳”

    又一波的清軍湧將上去。

    而後的戰場,完全變成了打靶遊戲,清軍舉著盾牌衝上來,將盾牌木板護在身前,為後面與鐵絲網較勁的同伴掩護。只是不論是盾牌還是木板,根本就無法擋住口徑的子彈,就更別提的咖啡磨機槍子彈了。槍林彈雨、炮火連天中,往往是沒等多大一會兒,清軍便受不了崩潰了。

    如同添油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清軍衝上去,又撤回來。只是回來之後少有能保持過半兵力的。

    瞧見屍橫遍野的戰場,耿仲明身旁的軍官再也忍不住了。

    “王爺停手吧,再衝下去,弟兄們都死光了”這年頭有兵才稱王,沒了手中之兵,他們這幫人還會受滿清待見?

    看著心腹滿臉的哀切,耿仲明心裡頭哀嘆一聲,可這個時候他能怎麼辦?不衝,砍自己腦袋;衝,手下兵丁這一遭怕是損失慘重。失勢……總比死了強吧?

    沒等他張口說些什麼,猛然從身後衝出來一股騎兵,迎著潰退回來的清軍就是一陣弓箭雨。

    領頭的一個韃子軍官躍馬人立而起,赫然大吼:“尼堪貝勒有令,許進不許退,後退者,殺無赦”

    聽那韃子如此叫喊,耿仲明心裡頭咯噔一聲。多少年了?有多少年那些滿八旗沒這麼逼著漢軍旗上去送死了?

    自打皇太極之後,漢軍旗的地位一點一點的提高,甚至可以單獨領軍作戰。可而今……這尼堪是想要漢軍旗去死啊

    猛然扭頭,卻瞧見後頭的尼堪正陰沉著一張臉看著自己。

    耿仲明咬牙切齒半晌,猛地將刀子扔在地上:“給本王沖衝上去,打光了就打光了,待回了京城,本王必定參尼堪一本你……”一把抓過一名軍官:“去給本王選鋒樂意衝的,每人五十兩,給現錢”

    送死一般的戰鬥,從早晨一直延續到了中午。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之下,清軍總算搬開了前三道鐵絲網。而最後一道……那鐵絲網周遭堆滿了屍體。別說是馬了,人踩著都能過去。直到這個時候,尼堪才收了督戰隊。

    睚眥欲裂的耿仲明統計了下戰損,足足折損了近八千,殘存的幾千人馬裡頭,傷者無數。若非尼堪叫停了,恐怕他耿仲明再也彈壓不住,漢軍鑲黃旗也許下一次就會起來造反

    到了中午,一片哀鴻中,清軍剛用罷了午餐,從北面湧過來大隊的騎兵。蒙古八旗的八千騎兵盡數到來,劉集鎮之戰,眼看著就會徹底、全面地爆發

    與此同時,傑瑞中將收到了一個好消息……75炮陣地,已然設立完畢。居高臨下,清軍完全籠罩在75炮的射程之內。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0:50
386 當野蠻遭遇文明(上)


    1645年5月15日下午,13時0分。劉集鎮戰場。

    綿綿的細雨漸漸停歇,大塊的烏雲向著西北滾滾而去,露出了半邊蔚藍的天空。憋悶了兩日的日頭,似乎要將所有的不滿發洩出來,發出炙熱的光線烤著濕漉漉的大地。戰壕之中,趁著難得的閒暇,大兵們愜意地曬著太陽,高聲喧嘩著,或是抱怨著糟糕的天氣,或是抱怨著斯帕好糟糕的口感。當然,更多的則在鄙視著清軍的戰鬥力。

    扔下了足足千具屍體,清軍整整一個早晨只是破壞了三道鐵絲網而已,連澳洲軍的毛都沒摸到。至於戰損…………除了三十幾個倒霧蛋因為緊張而忘了更換橡膠墊,還哪來的損傷?

    戰局進展順利,所有的士兵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那些新兵蛋子。打仗就得死人,這句話澳洲大兵們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對他們來說,打仗就是敵軍死傷無數,然後除了倒霧蛋自己一個損傷的都沒有的一場打靶練習。去掉冗長的定語,歸結起來,戰爭就是打靶練習。從馬尼拉到揚州,每一次都是如此。

    所以,好心情的澳洲大兵們,已經開始幻想著巨額津貼該怎麼花了。老實人琢磨著拐個媳婦回去,痞子們流著口水想要領略一下秦誰河風情。

    劉集鎮的西面,黑水僱傭兵們正在享用著午餐。在士兵們高談闊論之際,臨時中校水野義川突然高喊:“全體起立!向…………老闆敬禮!“

    那些原本是明朝或者日本的僱傭兵還好,聽到這句話本能地放下東西,立正敬禮。而那些西班牙佬,則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所以看起來很是參差不齊。

    那邊,已經走過來的臨時校麥克蘭隨意地回了個禮:“放鬆,士兵們。我只是隨便看看,你們上午的表現很好,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麥克蘭的話,立刻引得周遭一些日本人陡然挺拔了身姿。這些傢伙原本就是陸戰隊的,即便到了黑水也保持著軍人的做派。反倒是明朝移民與西班牙佬,又是吹口哨又是扔帽子,有膽子大的傢伙徑直問:“老闆,既然這樣你應該給我加薪。”

    麥克蘭指了指說話的那傢伙:“你應該去跟你的直屬上司談,而不是我。”

    那傢伙頓時愁眉苦臉:“如果頭兒能同意這個要求,我就不用問您了。”

    “那是你的問題”小伙子。 ”麥克蘭笑了笑:“我只負責發薪水,至於發多少薪水”那是人力資源部的事兒。”

    那傢伙不依不饒地說:“老闆,隔壁陸戰隊的軍士長說,陸戰隊願意要我。如果不給我加薪,沒准我會跳槽去陸戰​​隊。”

    毒販子呲呲牙:“你現在多少薪水我不知道,但去了陸戰隊肯定是一千兩百塊。 ”

    麥克蘭的話頓時引得周遭一陣的哄笑。那傢伙反應了一下,撓著腦袋有些惱怒:“一千兩百塊…………那不是新兵的薪水麼?”

    遠遠的飄來麥克蘭刻薄的話:“你的素質放在陸戰隊最多就是個二等兵。”

    麥克蘭擺擺手走了,陣地頓時起哄聲一片。那個仗著膽子要薪水的傢伙,頓時被周遭的同伴將腦袋操成了雞窩。

    與此同時,哨塔之,臨時中校孫傳庭拿著筆記本,仔細地記錄著,生怕錯過陸戰隊中將出口的每一個字眼。   

    “…………不同於以往的冷兵器戰爭,現階段的戰爭就​​是人力與火力的比拼。如果人力大於火力密,那進攻方就會衝防守方的陣地。反之,則會被徹底擊潰。而後進攻方會積聚更多的兵力,衝擊防守方火力密最薄弱的防守區域。 ”

    孫傳庭想了想:“謝將軍之言……”他指了指下方荷槍實彈的大兵,以及那塊頭十足的咖啡磨機槍:“若是兵力遠遠不如火力密……”

    “如果兵力遠遠趕不火力密,很簡單,戰爭形勢會再次發生變化。誰進攻誰損失大,所以最終雙方會耗在戰壕裡,用十幾​​萬發子彈去消滅一名敵軍。整場戰爭變成了徹底的消耗戰,比的就是兩方的綜合國力。”傑瑞撇撇嘴。原本那個時空裡,一戰不正是如此麼?德國兵、英國兵、法國兵、俄國兵躲在戰壕裡,隔著整個戰場胡亂射擊,一直到戰車登場。“然後總會有聰明人會發明新式武器,以及新的戰術來破解所面臨的進攻困境。而這種新式作戰方法,會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從而佔據一定的優勢。”所以二戰的時候,小鬍子用戰車實行的閃擊戰會那麼厲害。

    孫傳庭若有所思。老頭兒完全放下了架子,面對著小自己一半還多的傑瑞,完全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架勢。從馬尼拉之戰到揚州之戰,老頭兒的心路歷程從“略有可取”變成了“求學若渴”!馬尼拉那會兒還沒什麼,孫傳庭覺著雖然有可取之處,可這所謂的步槍,一旦遭遇騎兵完全就不行。

    防守也就罷了,若是進攻或者行軍途中,一旦騎兵衝將來,貼身肉搏,這此澳洲大兵還能有還手之力?躲在工事裡,明軍不見得比這些澳洲兵差到哪兒去!而且訓練一名澳洲兵需要多少銀錢?招募一名明軍又要多少銀錢?兩廂比較之下,這澳洲軍可取之處著實不多。

    而今咖啡磨放肆的火力讓孫傳庭徹底開闊了視野!

    連綿不絕的射擊,衝來清軍如同割麥子一樣一排一排地被放倒,根本就摸不到陣地的邊兒。倘若多多裝配這玩意,即便是曠野裡遭遇騎兵,只需片刻展開,咖啡磨機槍不停地火力壓制,便是渾身包了鐵那騎兵也沖不來!

    直到這會兒,老頭兒才驚覺,不知不覺間澳洲軍羽翼已豐,早已有了一套成熟的火器戰法。進可攻、退可守,雖然人力騾馬偏少,限制了其機動速,但這已經足夠了。大明若是全盤學了去這套戰法,輔之以購買的澳洲火器………還何懼鞋虜?何懼闖賊?

    不消多,但有一師之軍做箭頭,他孫傳庭便可領此軍掃平天下!

    遠處,密密麻麻的滿蒙騎兵正在集結,可他孫傳庭半點擔心都沒有。澳洲大兵盡數躲在戰壕之中,縱馬而來,地面連個人影都碰不到,騎兵衝來又有什麼用?想要殺傷澳洲軍,就得下馬進戰壕。然後等著那些韃子的則是威力巨大的散彈槍與轉輪步槍。

    韃子不衝來還好,只要衝來,恐怕得盡數折在這兒!如今的澳洲軍,進攻可能略有不足,可說到防守,就腳下這劉集鎮,只要澳洲軍彈藥充足,便是十倍、百倍、千倍之敵又何妨?不過徒送首級耳!

    在孫傳庭張嘴詢問新的問題之前,電話鈴聲響起,參謀接起來應對幾聲,捂著話簡說:“將軍,75砲營詢問,是否立刻進行砲擊。 ”

    傑瑞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一下,但見遠處的滿蒙騎兵已列陣整齊。

    陣列之前,不少的將領正在繞陣而走,呼喊著鼓舞士氣,時而便會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喊叫聲。

    “禮物準備好了麼?”

    參謀立刻回答:“工兵營說已經準備完畢,保證讓清軍吃不了兜著走。”

    “很好。”傑瑞站起了身,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說:“告訴75砲營…………可以開始了。”

    “是!”參謀激昂回應一聲,舉起話筒喊叫著將命令下達。

    斗山,75炮陣地。

    “命令確認!”軍官扔下電話,猛地扯開衣領:“觀測射擊諸元,準備砲擊! “

    命令下達,幾個觀測的軍官立刻用測距儀觀測著具體的射擊諸元,而後將之大聲報告出來。在他們身後,隨著下級軍官的重複聲,砲兵們不停地調整著方向,搖動著高低機。在火砲停下來的那一刻,迫不及待的砲手便將砲彈塞了進去。

    “目標,北偏北020,距離3900,高低………預備,放!”

    “放!”

    隆隆的轟鳴聲依次響起,長長的砲管猛地後縮,砲口噴吐出插黃色的火焰與陣陣的煙塵。開砲引起的震動,頓時讓地面草屑與泥水陡然升高了些許。捂著耳朵的裝填手,隨即抱著砲彈又往砲膛裡塞。

    足足幾秒鐘之後,近四千米開外的滿蒙騎兵當中猛然騰起十幾團煙柱。從天空中滿蒙騎兵組成的花布,陡然被戳了幾個大窟窿。零碎的屍體,足足被拋到幾十米的高空之中。

    清軍滿蒙騎兵陣列。

    蒙古台吉哈布圖舉著彎刀高喊著:“科爾沁的勇士們!大清豫親王已經允諾!只要我們打敗了面前的澳洲花皮,攻破揚州,准許我們十天不封刀!“

    隨著哈布圖的話語,面前的騎兵爆發出陣陣有如狼嚎的歡呼。

    “想要金子銀子嘛?殺光澳洲花皮!想要嬌滴滴的明朝娘們儿嘛?殺光澳洲花皮!想要一輩子榮華富貴嘛?”

    他頓了頓,而後如同預想中的一樣,蒙古騎兵齊聲高呼:“殺光澳洲花皮!”

    哈布圖裂開嘴大笑了幾聲:“願長生天與我等同在!”

    “願長生天庇佑!”

    鼓舞了一番,哈布圖調轉馬頭,高高舉起了彎刀。只待落下的那一刻,千滿蒙騎兵便會齊齊衝鋒。正這個光景,哈布圖突然瞧見遠處的並不高的山峰閃爍了幾團光亮。在他還在思索著那是什麼玩意的時候,十幾顆黑點陡然放大,而後越過自己的頭頂一頭扎在身後幾十米處的陣列當中。

    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猛烈的衝擊波震得哈布圖一個趔趄,差點掉下戰馬。周遭無數的馬匹已經驚慌失措,任由騎士如何攬住韁繩,那些馬匹依日四下狂奔。哈布圖只是略微回頭,便見沖天的煙柱之中,他手下的勇士與坐騎正在漫天的飛舞。

    瞪大了眼睛的哈布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耿仲明部最後一次沖擊,他離得老遠便看的清清楚楚。只道這些澳洲花皮的火砲頗為厲害,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話說………似乎兩刻之前,那炮火也沒這麼誇張?而且,怎麼能打這麼老遠?只怕比紅衣大砲還要遠!

    正在他愣愣出神的光景,旁邊一名滿族軍官大吼著:“哈布圖,還不快快衝陣?再跟這兒等下去,來幾輪炮火,這軍心就散了!”

    衝鋒?對,衝鋒!只有衝過去才行。

    “代勒!啊勒呀!”

    彎刀猛然前指,漸漸呼應的喊殺聲中,上千滿蒙騎兵盡數而出。到了這個光景,沒人再惜馬力了,只是不停地用刀背抽向馬股,希圖著快點再快點。幾乎所有的滿蒙騎兵都是一個心思,再快一點就會躲過澳洲花皮的砲彈。

    奔馳的騎兵隊列之中,不時地騰起煙柱,而後將周遭方圓十幾米內的一切物體掀飛。

    分成數撥的陣列,有如波浪一般撲向劉集鎮。而那些時而騰起的煙柱,從往下看過去,就如同迎著滾滾浪潮的小石子一般,不過掀起了一朵浪花轉瞬便被浪潮所淹沒。

    隊伍之中,貝勒尼堪高舉著腰刀,聲嘶力竭地喊著:“殺!殺啊…”尼堪的眼睛已經赤紅一片,若非左右戈什哈護衛著,只怕尼堪早就沖在了最前方。

    就在衝鋒之前,尼堪收到了多鋒的第二份命令。限尼堪日落之前必須攻下劉集鎮!多鋒語氣頗為焦急,甚至扯到了滿清基業,就好似攻不下劉集鎮大清好端端的形勢就會徹底付之東流一般。

    跟在多鋒身邊許久,尼堪從沒見過一向沉穩的豫親王會這般急切過!豫親王到底是怎麼了?面前的澳洲花皮又是什麼路數?他緊咬著牙關,只是狠命地嘶吼著。

    “爺就不信邪了!小小的劉集鎮,莫非真是銅牆鐵壁?就算是銅牆鐵壁,我旗鐵騎也得給它踏平了!”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尖嘯聲四起。

    透過人縫,只見遠處猛地騰起無數的…………鑽天猴?拖著白色的軌跡,正緩緩的升空…………那是什麼?不管那是什麼,總之那絕對不是好玩意!

    有不好預感的尼堪只是大聲命令著:“加速!加速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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