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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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71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6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選擇(下)

楚天和珞珈御風南行,飛出約莫三百余里,忽看見遠處的山坳里依稀有一道劍光亮過,又迅即隱沒在莽莽密林中。

兩人目光對視,珞珈道:“瞧這劍法招式似乎是海空閣一脈,不知對方是誰?”

話音未落,好像是為了解開她和楚天心中的疑惑,林內又閃動過兩束黝黑的電芒,跟著隱隱響起“叮”的一記金石激撞之音。

“南夢柯?”楚天低咦了聲,立即想到了翼輕揚,攜著珞珈掠動身形往山坳飛去。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兩人便悄無聲息降落在密林中。只見二十余丈外一片被劍氣罡風生生辟出的空地上,南夢柯手持雙拐正和一名藍衣美婦交手。稍遠一些的樹下,翼輕揚熟悉的倩影亭亭玉立,目不轉睛地關注著場中的打斗。

原來那日她和南夢柯離開君臨峰,不久后便聽說了正道五大派欲攻打北冥神府的消息。翼輕揚當即改變行程,拉著南夢柯一同前往北冥山。結果行至此處,正遇見那位藍衣美婦,自稱是海空閣的閣主影翩躚,欲要收她為關門弟子。

南夢柯與影翩躚話不投機,便動起手來。

但看二人相對十丈而立,差不多每隔小半炷香的工夫才會過上一兩招,卻又是點到為止。一旦發覺難以破解對手的招式,便即停手沉思另辟蹊徑。

故而這場打斗進行得極為緩慢,從黃昏時分一直斗到楚天和珞珈趕至,南夢柯和影翩躚只打了三十余個回合而已,卻是難解難分未見勝負。

但南夢柯心知肚明,影翩躚的功力較之自己要略勝半籌。說到底,自己還是吃了“枯榮奇毒”的虧。假如兩人實打實的硬撼,百招之內自己應可立于不敗之地。但若到百招開外,不免要后繼乏力漸落下風。

突然他口中冷嘯身形暴漲而起,居高臨下雙杖并舉砸向影翩躚的頭頂,氣勢雄渾招法兇猛,大有放手一搏之意。

影翩躚暗吃了一驚,沒想到南夢柯的勝負之心如此執著,自己的仙劍若直攖其鋒,自可封擋住對方大開大闔的攻勢,但不免將一場原本近乎切磋較量的比試演化為爭鋒相對你死我活的惡戰。

她生性本就恬淡謙退,兼之修煉了八十余年海空閣的“水天一色神功”,道心愈發的澹泊寧和,素來輕易不愿與人爭斗,更不想平白無故傷了旁人性命。因此見南夢柯合身攻來,便不假思索地施展出“隨波逐流”身法,衣袂飄縱身影如水向后急退,瞬間脫出杖影的包圍。

南夢柯搶得先機,口中鼓嘯不止,雙拐在空中驟然一分。左拐雷霆萬鈞風吼云動,徑直往影翩躚面門劈落;右拐寒光吞吐快逾飛電,猛地攢刺對方的心口。

影翩躚的玉容寧靜如水,手中仙劍“平波”斜往上挑“叮”的脆響以巧御拙點開南夢柯的左拐,旋即抽身拂出左袖,如白云出岫在右拐上砰然一擊將它蕩偏。

南夢柯雙拐受挫卻并罷手,身軀凌空踏步追上影翩躚,又是一招攻去。

兩人你來我往招式奇快,密林中寒光閃耀罡風迸濺,一株株千年古樹遭了無妄之災,喀喇喇地折斷傾倒揚起漫天煙塵。

翼輕揚一退再退,雙目須臾不離地注視著兩人的打斗,心情越來越緊張。

所謂血濃于水,再怎么南夢柯都是她的生父,且同行數日對自己關懷備至唯恐有絲毫的照料不周,恨不得想將這十七年來對女兒的虧欠統統補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于翼輕揚心中而言,自然是希望南夢柯勝而影翩躚敗。

可惜世上的事多半不能盡如人意。隱藏在密林深處的珞珈只看了一小會兒,便對楚天傳音入秘道:“那人不是影翩躚的對手,兩百招內必輸無疑。”

楚天點點頭。珞珈的眼力他從不懷疑,卻在猶豫是否要出手襄助南夢柯。

雖然南夢柯和影翩躚盡皆是守一境的高手,但兩人正全神貫注于打斗之中,一時也無從察覺已有人隱身一旁悄然觀戰。

就在這時南夢柯猛然身形后翻脫出戰團,雙拐一收道:“我輸了。”卻是久攻不下,曉得再打下去已無甚意味,索性爽快認輸。

影翩躚微微一怔,卻聽南夢柯又道:“但若非我十八年前遭受小人暗算,今日之生就必定在你之上。何況我尚未使出奇門遁甲之術,否則定能將你困死在林中。”

影翩躚含笑道:“聽聞南先生盡得千古奇人竹鹿君的真傳,奇門遁甲之術蓋世無雙。翩躚本就無意于與南先生爭雄,只想和兩位商量收徒之事。”

南夢柯哼了聲道:“此事毋庸再提,莫非南某的女兒還要你來教?”

影翩躚不溫不火道:“不知南先生覺得本門的劍法如何?”

南夢柯剛剛領教過海空閣的劍法絕學,雖頗不服氣但也不能違心否認,回答道:“云海十三式名不虛傳,確有獨到之處。”

影翩躚嘆了口氣道:“承蒙南先生盛譽,但這云海十三式其實只是海空閣的二流劍法而已。”

南夢柯一愣,搖頭道:“我不信!”

也難怪他會這么說,云海十三式劍意縹緲靈幻,卻又不失磅礴浩大,實乃剛柔并濟攻守兼備的奇學,放諸于神陸正魔兩道亦堪稱一等一的劍法。

影翩躚道:“并非我夸耀,本派確有一套包括劍法在內的神功遠勝于世上諸般絕學。翩躚方才所用的云海十三式,在它面前譬如螢火之光。”

翼輕揚忍不住道:“既然有如此神奇的絕學,你身為閣主為何不修煉參悟?”

影翩躚回答道:“因為我沒資格修煉。”

翼輕揚愈發好奇,問道:“若連你都沒有資格,海空閣中還能有誰?”

影翩躚緩緩道:“天后!”

南夢柯凜然一驚道:“影閣主所說的那套神功絕學可是傳說中的《天后五經》?”

影翩躚頷首道:“不錯,這《天后五經》正是本門至高無上的秘學經典,惟有天后方能修習。其中一篇《濟世劍訣》乃秉承天意大道所創,非凡人所能窺視領悟,稱之為神陸正道第一劍學亦毫不為過!”

翼輕揚聽得入神,不由問道:“不是《天后五經》么,另外四篇又是什么?”

她信口問來,卻未意識到自己所打聽的乃是海空閣的千年絕密,頗犯忌諱。但影翩躚的臉上并無一絲一毫的不愉之色,微笑道:“《云空心經》、《滄海桑田手札》、《懸壺九章》、《天問之卷》,再加上我剛才說的《濟世劍訣》合稱為《天后五經》。”

南夢柯心思遠比翼輕揚來得深沉細密,問道:“你何以對我們說起《天后五經》?”

影翩躚道:“因為輕揚姑娘極有可能成為本門第三十七代天后的衣缽傳人!”

“什么?”翼輕揚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詫道:“我會是天后的衣缽傳人?”

“限于本門的戒律,我現在還不能向兩位透露太多關于天后的秘密。不過,每代天后傳人既非上任天后指定,亦非本門選拔挑揀,而是天意所鐘應運而生。”

影翩躚說道:“名義上你和我或有師徒之分,實則我也無能教導,僅是掛個虛名而已。而且天后地位超卓,非但不受閣主管制,更會成為本門未來的精神領袖。”

翼輕揚將信將疑道:“影閣主,你確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影翩躚道:“輕揚姑娘,你覺得我會拿本門兩千多年的道統傳承開玩笑么?你若隨我回返海空閣,不出三年便能突破抱樸守一之境,十年之內登峰造極參悟大千空照亦非難事!”

南夢柯聽得怦然心動。三年抱樸守一,十年大千空照,這在旁人看來無異于癡人說夢的事,從影翩躚的口中說來竟是理所當然且胸有成竹。仿佛只要翼輕揚一點頭,羽化登仙遲早也是囊中之物。

他雖然不愿與好不容易才尋找到的愛女分離,但一想到影翩躚的承諾,又覺得這樣做未免太過自私,禁不住遲疑道:“輕揚,你覺得呢?”

翼輕揚沉默片刻,徐徐地搖了搖頭道:“多謝影閣主,但我不想跟你走。”

“為什么?”影翩躚大感意外。要知道別說天后,就是做一個海空閣的記名弟子,也會有成千山萬的人搶破頭。

林深處,珞珈忽地問楚天道:“你猜翼輕揚為什么拒絕?”

楚天也甚為費解,回答道:“我也不曉得。”

珞珈咯咯地一笑,神情曖昧地道:“笨蛋,我跟你打賭,她一定是不想遠赴飄零海,從此跟你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

楚天莫名地心頭猛跳了一下,回想起那日君臨峰上翼輕揚的臨別一吻,不由得一陣茫然。驀地耳朵劇痛,卻是被珞珈狠狠擰住。

因不想驚動影翩躚等人,楚天不敢掙扎更不能呼疼,只好苦笑著強忍。

珞珈的眸中含著一縷狡黠的笑意,傳音入秘道:“小賊,你害人匪淺。我要替那一個個為你傷心的人討還公道。”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楚天哭笑不得更恨得牙根發癢,若非林中有人,真想就地讓她嘗嘗“公道”的厲害。

意亂情迷之間,突聽影翩躚說道:“輕揚姑娘,我知道楚天是你的好友。如今他已回返北冥山,卻內有元老會叛亂,外有正道五大派壓境,情勢險惡無以復加。如果我答應海空閣退出此次北冥山城之役,不知你意下如何?”

翼輕揚芳心巨震,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道:“你不會騙我?”

影翩躚暗自一喜,鄭重地頷首道:“你可以隨我一同前往正道五大派的臨時宿營地,看著我代表海空閣當眾宣布退出,然后再一起回返飄零海!”

翼輕揚下意識地輕咬櫻唇,知道自己必須作出這生中最為重大的一次選擇——為了他,遠離他。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7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拜訪(上)

楚天拉著珞珈悄悄退出密林,心潮澎湃五味雜陳。

他沒有等到翼輕揚作出決定的那一刻,因為結果怎樣已不重要。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影翩躚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以換取翼輕揚的首肯。

他寧愿也由衷盼望翼輕揚會拒絕,那樣自己心里會好過點兒。

但潛意識中,又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翼輕揚一定會答應。

一路之上他神思不屬,耳畔一直回響著珞珈的聲音:“笨蛋,我跟你打賭,她是不想遠赴飄零海,從此跟你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

她說得不錯,自己雖然并非什么偷心小賊,卻是害人不淺。

楚天苦笑了一聲,問道:“珞珈,你覺得我剛才是否應該現身阻止她?”

珞珈的眸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悠然道:“她?你是說翼姑娘?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自己要怎樣的決定要靠自己去想。答應也好,拒絕也罷,希望都是她內心的選擇。即使有一天會后悔,也沒枉過這一生。”

楚天默默沉思許久,輕輕道:“可我不忍心——”

“不忍心還是另有想法——?”珞珈截斷楚天的話,一笑道:“你也不必內疚。事實上我相信翼輕揚在作出決定的時候,心里一定是快樂無比的,為著自己的勇敢。”

楚天一怔,不解地望著珞珈。

珞珈輕輕道:“為愛而生,為情而死,我要的幸福與痛苦莫過于此。我相信翼輕揚也是一樣”

楚天細細咀嚼珞珈的話語,好像悟到點什么,心中的迷茫更甚。

這時前方的一座山谷中燈火通明,宛若星河璀璨,已是到了正道五大派的臨時宿營地。

珞珈凝定身形道:“我在谷外接應你,一旦有事就用嘯音聯絡。”

楚天訝異道:“你不和我一起進谷?”

珞珈搖搖頭道:“這樣才安全。”

楚天深知珞珈平時做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細如發才智卓絕。她既然這樣說,就一定事出有因,故而便不再勉強,頷首道:“好,我去了!若是一個時辰內沒有消息,你即刻回返北冥山城做好準備。”

他擁住珞珈不由分說在她發間落下一吻,轉身御風行進,也不刻意掩藏身形,朝向谷中朗聲道:“在下北冥楚天,求見五大派掌門!”

珞珈隱身其后,聞聽楚天自報“北冥”名號,不自禁地微笑道:“這個笨蛋,還真想惹事么——”

卻看黑夜里人影連閃,仿似憑空生出一般,數名碧洞宗的弟子從秘布在山谷上空的“落照星影陣”中現身而出,攔住楚天去路。

首位一名羽冠白衣的中年道士神情頗不友善,上下打量楚天道:“你就是那日在禹余天打傷止念師弟的那個楚天?”

楚天聽他言語傲慢,也不對他客氣,冷然道:“你又是什么東西?”

“放肆!”中年道士未料楚天會如此狂妄,敢在正道五大派的營地之前張口喝罵,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貧道乃白虎真人座下弟子,人稱奎道人的就是!”

他本以為自己報出名頭,楚天多少會收斂一點兒,哪知對方輕蔑嘿笑道:“有趣,居然還有人自稱‘虧’道人。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確要倒霉。”

奎道人雖說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之人,但火性不小,又是白虎真人座下首徒,素來備受師長贊賞同輩推崇,豈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他“嗆啷”一聲反手拔出半截仙劍,呵斥道:“大膽小賊,竟敢在此大放厥詞侮辱我正道五大派。你哪里是來求見各位掌門人,分明便是存心找碴。還不束手就擒,隨貧道去見家師白虎真人,聽候他老人家的發落!”

楚天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來談結盟的事情,雙臂抱胸好整以暇道:“想拿我,你倒試試!”

“你當我不敢?”奎道人忍無可忍,掣動仙劍縱身出招,直刺楚天眉心。

他當然聽說過楚天曾經劍斬陰圣道,折服洞寒山的故事。但聽說歸聽說,于心里卻并未將它當一回事——誰曉得陰圣道是不是油盡燈枯,才被楚天撿了個現成的大便宜?而洞寒山亦不過是命好,生來就頂著禹余天未來掌門人的光環,卻未必有什么真才實學。

說到底,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今日楚天撞在自己手里,算他倒霉!

總算他是名門子弟,又顧念著各大派的掌門耆宿就在左近,因此招式盡管凌厲,但也不想真就傷了楚天性命。但要這小子放點血,煞煞囂張氣焰卻是必須的,順便也算替止念道人報上一箭之仇。

可惜奎道人想得雖美,卻找錯了對象。

楚天淡然道:“你不是我的對手,趕緊入谷通稟,免得在這兒丟人現眼。”看準招式來路,一拳擊出轟在奎道人的仙劍之上,“砰”的聲劍鋒偏斜走空。

奎道人怒目圓睜高聲呼喝,唰唰唰又是三劍,首尾相連一氣呵成,猶如孔雀開屏光華絢爛,籠罩住楚天上身,切斷他前后左右所有退路。

楚天泰然自若,身軀淵停岳峙巋然不動,仍是使出一式“撥云見日”,右手低垂僅用左拳借力打力,又將奎道人的劍勢瓦解。

奎道人見楚天既不閃躲也不拔劍,僅用一只左手封架他的劍招,擺明了是存心羞辱自己,不由惱羞成怒,當下劍起龍蛇掌碎山河,放開手腳猛攻不休。

一轉眼的工夫,兩人交手二十余個回合。楚天的身軀猶如落地生根紋絲不動,右手自始至終垂落腰際,左拳翻來覆去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招“撥云見日”,卻似只手遮天化盡奎道人的劍招一切變化。

奎道人漸漸感覺到,自己手中的仙劍正變得愈來愈沉,宛若一只在驚濤駭浪中顛簸搖擺的孤舟幾乎失去了控制。往往楚天的拳頭在劍刃上推波助瀾地輕輕一點,便令得他的仙劍東倒西歪飛蕩開去,頓時胸前門戶大開破綻畢露。

但楚天似乎有意要捉弄自己,拳招只守不攻,氣勁連綿縷縷不絕,猶若實質地纏繞在他的仙劍上,左一引右一牽,從心所欲揮灑自如。

奎道人驚怒交集,大喝道:“小魔頭,貧道絕不能容你!”身劍合一使出碧洞宗一式劍法絕學“水到渠成”猛攻楚天。

他這一拼命果然有點效果,楚天身形側閃避開劍鋒,低喝道:“撤劍!”左拳灌注六成功力在仙劍中鏗然一擊,聲若鐘磬。

“叮——”奎道人虎口開裂,仙劍脫手激飛上天,身軀卻剎勢不住如同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往前踉蹌。

他身后的幾名同門師弟見狀大驚失色,紛紛怒喝出手救援。登時劍光霍霍,如銀蛇亂舞齊齊向楚天攻到。

“撤劍!”楚天照方抓藥,雙拳同使“撥云見日”,耳聽“砰砰砰砰”數響,四柄仙劍光芒騰夭沖天而起。四名道士駭然驚呼,兩手空空往后飛退。

楚天拔身而起,輕舒猿臂懷中抱月,將五柄仙劍盡數攬入懷中,一記清嘯道:“莫非這就是五大派的待客之道?”

猛聽數十丈外有人喝道:“楚天,還我徒兒的仙劍!”

一位銀髯戟張面如重棗的白袍老道士從黑暗中破空而來,他的身材并不如何魁梧,卻有拔山扛鼎的雄渾氣勢,張開左手抓向楚天。盡管兩人之間尚有十數丈的距離,但罡風爪勁哧哧呼嘯已迫在眉睫。

奎道人又是羞慚又是欣喜,叫道:“師傅!”

楚天已猜知這老道便是赫赫有名的白虎真人,心下亦不敢怠慢,雙手齊揮懷中五柄仙劍“嗚嗚”嘶鳴如一連串經天匹練朝著對方胸前激射而去。

白虎真人鼻中怒哼,左爪一攝將率先射至的那柄仙劍抓在手中,旋即振腕劈出“當”的脆響,將接踵而至的第二柄仙劍挑飛。

那仙劍嗡嗡顫鳴在空中急速旋轉,不偏不倚落回到一名碧洞宗道士的手中。

“叮叮叮!”連聲激鳴,幾柄仙劍接二連三被白虎真人震飛,如出一轍地落到各自舊主手中,竟是分毫不差。

見此情景,楚天心下贊道:“碧洞宗千年以來與龍華禪寺并稱佛道雙鼎,果然有其獨到之處。這老道的修為猶在朱雀真人之上,功力之高不容小覷。”

需知他適才擲劍攻敵之時,已暗自運上“天外飛仙”的手法。因有心試探白虎真人的功力深淺,第一柄仙劍只用了六成勁力,而后層層加碼,最后一柄仙劍擲出時足有九成的功力。

殊不知白虎真人的心中驚異更勝。他原本想一鼓作氣突入戰團,從而先聲奪人在氣勢上壓住楚天,為幾個徒弟挽回些許顏面。

豈料對方五劍連發,猶如長江奔騰大河鼓蕩,后浪催前浪,前浪更磅礴,硬生生破解了自己泰山壓頂一般的威武氣勢。

待到接下最后一劍,他竟是左臂酸麻胸口發悶,不得不改弦易轍收住身勢,一邊運氣調息疏通經脈,一邊心道:“幸好這少年手中只有五柄仙劍,若照這勢頭再多上三兩柄,我說不定就要當眾出丑。”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重振虎威,雙目如電迫視楚天,說道:“你深夜至此意欲何為?”

楚天在白虎真人目光逼視下從容不迫,朗聲回答道:“我要見五大派掌門。”

白虎真人低哼道:“諸位掌門正在會商要事,怕是沒空見你。”

楚天搖頭道:“對不住,這五大派的掌門今晚我是一定要見的!”

白虎真人銀髯擺動虎虎生威,沉聲喝道:“想見也容易,先過貧道這關!”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8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拜訪(下)

楚天好像一門心思想把事情鬧大,才好引出正在“會商要事”的正道五大派掌門。

他瞅了瞅白虎真人,頷首說道:“那就請閣下賜招!”

這時候已有不少各派弟子聞訊趕到,站在外圈觀看熱鬧。有不少曾到過禹余天認識楚天的,便竊竊私語起來。更多的人見他竟敢孤身叫陣白虎真人,不由得大吃一驚,無不尋思道:“莫非他想出名想瘋了,這不是自討苦吃么?”

只見白虎真人面容肅穆,屈指一彈手中仙劍道:“念你是個晚輩后生,先出招吧!”

楚天也不跟他客套,反手掣出蒼云元辰劍振腕輕抖,劍華如水悠悠長鳴,遙指白虎真人眉心道:“打過了你,不怕五大掌門不出來!”

奎道人怒道:“小子,恁的囂張!你若能贏得了我師傅,貧道便給你磕頭道歉!”

反倒是白虎真人神情凝重,不敢有絲毫的疏忽懈怠。剛才連接五劍,他已試出楚天功力精純渾厚,較之自己不遑多讓,手中又有蒼云元辰劍助陣,不啻是如虎添翼。贏了這少年也就罷了,萬一稍有閃失一世英名不免就此葬送。

他脾氣雖爆,卻非蠻不講理之輩,當即道:“你若贏了,貧道自會請出各位掌門!”

楚天聞言不由對這老道生出幾分好感,至少比起朱雀真人無疑要厚道許多。可惜他不怎么會教徒弟,那奎道人修為差強人意,心胸卻遠不及乃師。

楚天面色一整,說道:“有僭了!”腳下步罡踏斗,緩緩迫近白虎真人。

他每一步都走得極慢,仿佛蘊藏千鈞之力,舉手投足生出無數變化。整個人與蒼云元辰劍合二為一,融入自然大道之中,簡簡單單地執劍平舉,卻似在平靜的火山之下醞釀著澎湃巖漿,隨時隨地將化作驚天動地的致命一擊。

白虎真人雙目緊緊盯視蒼云元辰劍,竟推算不出楚天下一式的變化為何,但又清晰感應到一股無堅不摧的剛猛劍氣正在積聚造勢,一步步迫近身前。

此刻最好的應對方式莫過于搶先出手,不讓楚天從容蓄勢搶占先機。然而他有言在先,自然不能出爾反爾,只得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唿——”他寬大的袍袖無風鼓脹,如兩面雪白的大旗在夜里烈烈飛舞,雙手抱劍立于身前,赫然采取守勢緊扎樊籬,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四周一片嘩然。這些五大派的弟子修為或許不怎么樣,但起碼的眼力卻是有的。看到白虎真人如臨大敵主動退守,不禁對楚天的實力有了新的評估。

楚天卻不管這些。事實上此刻他的眼中心中,便只剩下白虎真人和手中的那柄仙劍,周圍發生的種種狀況云淡風輕全不縈懷。

他的步履越來越慢,與白虎真人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拉近到五丈之內,但依舊尋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對方看似受制于承諾,落入全盤被動之中,然而渾身上下無懈可擊,只消自己稍稍露出一絲破綻,就會迎來暴風驟雨般的反擊。

“嘭、嘭——”楚天憑空踏步,雙足踩在虛空中竟隱隱激起風雷鳴吼之聲。

他的氣勢逐漸提至滿盈,周身釋放出冉冉金紅色光華,如照亮夜空的一團烈焰。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不能趁著氣勢達到巔峰的瞬間出手,這場對決無需繼續進行下去,自己業已輸了一籌。

四丈、三丈,兩丈!

彼此之間的呼吸觸手可及,仿佛空氣已被壓縮到了極點,時刻都會引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沒有注意到覺眠大師、巽揚劍、首陽真人等五大派的首腦人物已經悄然而至,隱身在人群中。

突然,楚天做了件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的口中一記清嘯,蒼云元辰劍如潛龍出淵沖天激射,在白虎真人作出反應之前,雙拳幻動幕天席地的虛影,排山倒海般轟了過來。

“妙啊!”巽揚劍等人心中俱都情不自禁地一聲喝采,為楚天的這手棄劍奇招擊節叫好。

白虎真人卻是面色微變,無暇細想手中仙劍顫動朵朵光花迎上楚天的拳勢。

他所有的后招變化,其實全部都是針對楚天的劍式而設,可做夢都想不到這少年居然敢拋開蒼云元辰劍,赤手空拳地殺將過來。

這就像一名獵人殫精竭慮布下陷阱,單等猛虎入伏。哪曉得來得猛虎沒來,雄鷹卻從天而降,不僅教預先埋下的種種設置盡數作廢,還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楚天的這式“千瘡百孔”說是一拳,卻如萬箭齊發源源不絕,千百拳影縱橫睥睨,卷裹著澎湃罡風前仆后繼轟向白虎真人。

白虎真人一招是算頓落下風,手中仙劍“怒林”高接低擋全無還手之力。

楚天每一拳擊出都嘭嘭有聲落在了實處。他非但不覺有絲毫的氣血震蕩,反而體驗到一種久違的酣暢淋漓,體內梵度魔氣磅礴奔涌,被對方強勢的反挫之力刺激得愈發興奮高昂,一式“千瘡百孔”未盡,再接一招“天無二日”。

一旁觀戰的奎道人看得面如死灰徹底折服,駭然道:“敢情這小子方才與我交手之時未盡全力,否則焉有我的命在?!”

一念之間楚天連攻三招,白虎真人連退三步。驀地雪瀑泄落,蒼云元辰劍從天而降,被楚天順手抓住,化作一式“裂海斷流”挾著前三招銳不可當的威勢,如始祖開天魔神辟地,不可一世地朝白虎真人頭頂斬落。

白虎真人高聲呼喝,面對楚天沛然莫御的攻招竟是迎頭硬撼,怒林仙劍光芒爆綻,猶如銀河橫亙天塹斷空,“叮”地架住蒼云元辰劍。

他的身軀微微一晃,腳下“哧哧”有煙氣蒸騰隱現一圈圈奇異波紋,竟是雙足運勁過猛,幾乎將虛空踩碎。

饒是如此,他的身形依舊吃不住蒼云元辰劍勢不可擋的重壓,往下一沉。眼看戰局不利,白虎真人口中再次發出虎吼般的爆喝,左掌逆流而上反攻楚天小腹。

楚天振臂出拳,“嘭”拳掌激撞一團暴亂罡風迸濺開來,刮得流光四溢。

二人趁勢各自退身,白虎真人好不容易掙來一絲喘息之機,不待胸口氣息平復,怒林仙劍強行搶攻,劍鋒光芒如注釋放出一道道無堅不摧的狂飆,如萬馬奔騰千軍陷陣,激蕩著絢爛的光華壓向楚天。

“虎虎生風!”楚天心頭微覺凜然,他曾聽洞天機閑聊時說起過,碧洞宗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真人乃千年傳承,各有一套玄妙精深的劍法,威力殊不亞于龍華禪寺的“般若劍法”和海空閣的“云海十三式”。

其中白虎真人所修煉參悟的便是這式“虎虎生風”在內的“白虎九劍”,氣勢剛猛咄咄逼人,一反道家的澹泊無爭綿里藏針之意。

楚天情知此刻萬萬不能有絲毫膽怯退讓,否則讓白虎真人徹底放開氣勢更盛,自己再難有反擊之力。

他心如止水無懼無畏,蒼云元辰劍一拙破萬巧,毫無花巧地高舉高打一劍劈下。

“轟——”魔劍上祥云滾滾與涌來的狂飆撞在一處,掀起無數平地驚雷。

白虎真人銀髯怒張,猛將功力提升到極致,怒林仙劍披荊斬棘沖殺過來。

楚天不慌不忙覷準來勢,右腕翻轉以劍頁往下一拍,“鏗”地擊打在怒林仙劍上。

白虎真人身軀一震仙劍下沉,唯恐楚天趁虛而入,左掌虛按護住胸前,運轉身形向右首側移。

圍觀眾人盡皆驚咦出聲,沒想到這記劍力硬拼居然是楚天占得了上風。

楚天卻心知肚明自己是憑借蒼云元辰劍浩瀚雄渾的靈氣襄助才壓過白虎真人一頭,否則純以功力而論他仍要遜色半籌。當下他心中對這老道的修為亦不由生出佩服,暗道:“我需適可而止,也不必當眾給他難堪。”

但見白虎真人連連受挫卻毫不氣餒,反而被楚天激起無限斗志越戰越勇,身形輕縱欺至近前,怒林仙劍再使出一招“龍騰虎躍”氣象萬千。

這一場龍爭虎斗兩人爭鋒相對互不相讓,斗得火星四濺風云變色,引得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幾有數千之眾。人人都看得心旌搖蕩大呼過癮,卻又驚異于楚天的豪勇膽魄,竟敢孤身一人在五大派門前耀武揚威,挑戰碧洞宗名宿白虎真人。

眼看翻翻滾滾五十余個回合,兩人兀自斗得難分伯仲,看這情形不到百招之外恐怕難見分曉。

雖然仍是分庭抗禮之局,但眾人的驚駭之情已溢于言表。要知道交戰的一方是玄功超逾一甲子的白虎真人,而另一邊則只是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伙兒!環顧神陸正道,又有哪個年輕人能在白虎真人的劍下瀟灑從容地走過五十個照面?!

然而他們并不曉得,楚天已開始收力,此際劍上所蘊氣勁不過是巔峰時的七成左右。若非如此,他有絕對的把握在三十個回合之內憑借蒼云元辰劍將白虎真人打得吐血暴退!

但那樣做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楚天的目的已經達到,多少要給五大派留點臉面,否則弄巧成拙結盟的事只會鬧僵。

就在他想著如何不傷白虎真人顏面,結束這場打斗之際,驀然夜空中一束劍華飄逸空靈翩然而至,幾乎不分先后在兩人劍上輕輕一磕。

“叮叮”脆響蒼云元辰劍和怒林仙劍應聲彈起,一位中年美婦順勢收劍飄落在楚天和白虎真人當中,含笑說道:“夜深露寒,兩位何不暫歇刀兵,與我一同入谷烹雪品茶,不失人生一大雅趣。”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9
第一百八十五章 碰壁(上)

一場龍爭虎斗由于海空閣閣主影翩躚的到來戛然而止。觀眾雖均感尚未盡興,但如此平分秋色不傷和氣,卻也正合了覺眠大師等人的心意。

眾人進入山谷,但看碧洞宗在東,海空閣在西,禹余天在北,天意門在南,龍華禪寺居中,處處法陣拱衛氣象森嚴,藏龍臥虎氣沖斗牛。從哪里都看不出這是一夜之前被倪天高奇計偷襲傷亡慘重的新敗之師。

一路上翼輕揚都跟在影翩躚和南夢柯的身后,看著楚天走在前面的背影,一顆心不爭氣地跳得厲害。

她并不知道先前楚天已在荒山密林中見過自己,也目睹影翩躚以海空閣退出此次正道五大派圍剿北冥神府之役為籌碼,勸說翼輕揚拜入門下,承襲天后衣缽。

如果沒有看到密林中的一幕,楚天或許會主動上前和翼輕揚打個招呼,甚而說笑兩句。但現在他的心情也變得微妙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將自己與她拉得更近,卻又隔得更遠了。

他希望翼輕揚沒有答應影翩躚,或者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答應影蹁躚。

好在拜入海空閣,成為傳說中的天后傳人,對翼輕揚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畢竟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翼天翔身敗名裂亡命天涯,翼輕揚的身份難免就多了些尷尬。如今有了海空閣作為倚靠,以未來天后的身份,翼輕揚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同眾人一起走過一段崎嶇山路,楚天被五大派掌門請進一座臨時辟出的石洞之中,大伙兒分賓主落座。

楚天先兵后禮,不等覺眠大師等人開口,抱拳向眾人一禮道:“適才在谷外在下多有放肆,請各位掌門海涵。”

首陽真人目光爍爍注視楚天,稽首還禮道:“楚公子,貧道知你絕非輕狂之人。方才的事怕是故意所為別有用意吧?”

楚天望著四大派掌門笑而不語,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禹余天的掌門洞上原因遵從洞天機的訓誨閉關悔過,此次并未親自前來,在石洞中代他出席的是門中資歷最深的大長老譚霈。

他見楚天談笑風生灑脫不群,心生感慨道:“我禹余天號稱東海第一名門,素來以俊才輩出自詡。尤其是這一代以洞師侄為首的瀚海四劍,更被寄予極大期許。奈何跟這楚天一比,不由相形見拙,哪有他這樣的從容堅毅泰然若定?難怪洞老祖要煞一煞洞師侄的嬌驕二氣,讓他曉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他開口問道:“楚公子,未曾想你我這么快便又見面。不知你來此有何見教?”

楚天回答道:“實不相瞞,近日北冥神府發生劇變,倪天高協同幽杞人控制元老會打開幽元殿禁制,釋放出北冥海中的諸多鬼帝鬼王,助他謀逆篡權屠戮異己。如今整座北冥山城幾乎已全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形勢危在旦夕。”

“倪天高?”巽揚劍低咦了聲,習慣性地伸手往腰間拿取酒葫蘆,可握住搖了搖卻是空空如也,這才想起自己戒酒的事。

他忍住酒蟲作祟,問道:“小兄弟,你這消息從何處得知,是否可靠?”

楚天道:“是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如假包換絕無隱瞞。”

他侃侃而談,將自己回到北冥山城后所發生的事情簡略地敘述了一遍,有些不便讓五大派首腦聞知的秘辛便略過不提。

眾人聽完楚天講述俱都心中驚愕,暗暗將各自所掌握的情報和他的話語一一進行印證,已是信了七成以上。

影翩躚道:“楚公子,多謝你據實相告,我等感激不盡。”

“不敢,”楚天盤坐在蒲團上,向眾人微微欠身道:“在下此來也是有事相商。”

首陽真人和覺眠大師對視一眼,問道:“莫非楚公子是想懇求我們正道五大派出手救援?”

楚天淡然一笑道:“在倪天高眼中,原先的北冥十三世家如今因各種緣故,業已土崩瓦解不足為患。倒是五大派兵臨城下如芒在背不可不拔。因此我們尚可偏安一隅坐山觀虎斗,各位卻要小心倪天高卷土重來將五大派精銳盡滅于北冥山下。”

譚霈微微變色,說道:“楚公子,言重了吧。誠然我們五大派被倪天高所欺,昨晚稍有折損,但根基未動元氣仍在,即便不能踏平北冥山城,但自保絕無問題。反而是按你所說十三世家的家主死的死,叛的叛,剩下如冷月禪、寂商玄之輩猶若驚弓之鳥龜縮不出勢如危卵。”

楚天反應極快,譚霈話音剛落,他便嘿然一笑道:“幾位可敢與楚某打個賭?”

巽揚劍饒有興致地問道:“賭什么?”

楚天沉靜道:“就賭是五大派的聯軍先被倪天高掃滅,還是我十三世家先亡!”

覺眠大師搖搖頭道:“楚小施主,這樣的賭不打也罷。無論誰亡誰興,到頭來終究免不了白骨如山尸橫遍野。此次五大派聯手攻打北冥山城,也是為情勢所迫,除魔衛道不得不為。”

楚天悠然道:“大師慈悲為懷,晚輩欽佩不已。那就更要提醒諸位樹大招風,倪天高的野心絕不止于統治北冥山城。這次五大派聯手來攻,反倒是給了他主動出兵,一舉蕩平五大派的絕好機會。他麾下的那些鬼帝、鬼王,個個桀驁不馴嗜殺如命,專好吸精飲血,五大派聯軍弟子首當其沖必受其害。所謂唇亡齒寒,大敵當前惟有結盟自保,方能擊潰倪天高和他的鬼軍,令神陸免遭一場生靈涂炭的浩劫。”

影翩躚微蹙黛眉,說道:“楚公子的話不無道理。但我海空閣已決意明日一早便退兵南歸,怕是愛莫能助。”

覺眠大師等人聞言盡皆大吃一驚,譚霈急問道:“影閣主何出此言?”

影翩躚神容平靜,回答道:“此乃天后之意,我亦不能相違。”

首陽真人訝異道:“原來影閣主已經找到了下一代天后的衣缽傳人。”

影翩躚頷首稱是,面帶歉然道:“正是如此。”

覺眠大師、首陽真人、巽揚劍和譚霈四人的心往下一沉,均感事情棘手。

海空閣此次所來的弟子不算多,但皆為精兵強將以一當十。更重要的是他們一走,對其他四大派的士氣打擊不言而喻,特別是昨夜已折一陣,不啻雪上加霜。

覺眠大師道:“影閣主,事關重大望你深思。”

影翩躚面露難色道:“我已對天后作出承諾萬難更改,請諸位見諒。”

石洞中陷入一陣冗長難堪的沉默之中,楚天一言不發關注著眾人。

忽聽首陽真人說道:“楚公子,能否請你暫避洞外須臾,貧道有幾句話要對各位在座的掌門和譚長老說。”

楚天一笑起身道:“如此楚某先行告退。”

他走出石洞,為避免招惹嫌疑又徑直走出百多丈遠方才站定,驀地若有所覺,一條熟悉的身影從身后緩步走近。

楚天回過頭,微笑道:“翼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翼輕揚停下腳步脈脈注視楚天,那雙會說話的眸子里仿似蘊藏著萬語千言,無需開口許多心意已悄然傳遞在彼此的心間。

就這么保持著靜默,兩人相對站立許久。楚天幾次想出聲,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埂在了喉頭,頭腦中回響著珞珈的畫外音,令他的心思愈加煩亂。

終于還是翼輕揚微笑著先說道:“洞老祖是否已尋到了云麓圣泉?”

楚天為這沉寂被打破而微松一口氣,強笑著回答道:“他的元神正在與骨骸融合煉化,如無意外一兩日內即可大功告成。”

“這就好。”翼輕揚由衷地喜慰一笑,隨即神色黯然道:“可惜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老人家和你啦。”

楚天的心沒來由地一顫——翼輕揚的話無疑驗證了他先前的猜想與擔心。

“我明日一早就會隨影閣主前往飄零海海空閣,成為她的門下弟子,修煉《天后五經》。”翼輕揚輕輕道:“從此大海茫茫,也不知何日才能重逢。”

楚天的心里一陣深深失落,卻也不知該安慰翼輕揚什么,勉強笑了笑道:“沒關系,往后如果有機會,我會拉著老洞一起去飄零海看你。”

“謝謝,可你們進不去的。”翼輕揚搖搖頭道:“海空閣是神陸四大禁地之一,即便是洞老祖來,沒有海空閣的允許,也不能擅進。”

“這樣啊,規矩好大——”楚天喃喃自語道:“既然明著不讓進,我們就不能偷偷溜進去?連魔教的厄獄古林都闖過了,我還不信,天下還有什么地方能擋住我和老洞?”

翼輕揚的眸中煥發出異彩,任誰都看得出她臉上的歡喜發自內心,就像一朵嬌艷絕美的奇葩在夜色里迎風綻放,又有誰能夠為之心靜如水?

然而此時此刻她和楚天都無法預知到,只為這樣一句出于感激與虧欠的承諾,將令兩人在未來付出怎樣的代價,卻又書寫下了何其蕩氣回腸的千古傳說!

翼輕揚朱唇微啟似乎有話想說,不經意里卻看到有一名中年僧人正向這里走來。

她的俏臉微紅,向著楚天嬌媚一笑萬千柔情盡在其中,低低說道:“我等你來。”嬌軀一閃沒入黑夜里,惟有一縷幽香猶在,悄然沁入楚天的心中。

楚天目送翼輕揚遠去,心底里卻不由自主地打鼓道:“該死,我真會去飄零海么?不過只因一時沖動,就這樣許下諾言,可又不想騙她。”

但無論如何,話已說出口,自己的這個承諾,珞珈也該知道了。

忽聽那迎面走來的中年僧人雙手合十道:“楚小施主,方丈有請。”

楚天的神思一下回到了現實,知道決定北冥神府今后百年氣運的時刻即將來臨。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0
第一百八十六章 碰壁(下)

“楚小施主,抱歉。”待楚天回到石洞重新坐定后,覺眠大師代表四大掌門和譚霈說道:“方才我們經過商議,決定仍按原先計劃行事,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楚天點點頭,并沒有太多的出乎意料之外。

他環顧覺眠大師等人的面色,心知剛才這五人必定經歷過一場頗為激烈的爭執,最終保守派占據了上風,否決了與北冥神府十三世家聯手的提議。換而言之,正道五大派和林隱雪一樣,有的不僅僅是拿下一座北冥山城,還有斬草除根的決心。

一場血戰勢在必行,如同這個世界上曾經無數次上演過的一樣。

“無論如何,敝寺都感激楚小施主為覺渡師弟所作的一切。如若日后有暇,還請到敝寺一游,老衲當掃榻相迎。”

覺眠大師對楚天多少有些歉疚之意,說道:“但今日之事關乎天下蒼生之氣運,請恕老衲愛莫能助。”

首陽真人道:“楚公子,北冥神府傾覆在即,你心性正直為人坦蕩,又何苦為其陪葬?只要你愿意棄暗投明,我等歡迎之至必會奉為上賓。”

楚天淡淡道:“多謝各位掌門好意。楚某的好友同袍盡在北冥山城,我又豈能忍見他們陷落于倪天高魔爪之下,滿城婦孺哀鳴于血火之中?我雖力薄,但也不懼一死。”

在座的五大正道首腦相互交換著眼光,無不為楚天的豪情鐵骨所折服,想到這少年三五日內或將被亂刃分尸倒在血泊中,或將與五大派兵戎相見不死不休,又不禁暗自嗟嘆。

巽揚劍搖搖頭道:“可惜啊可惜,老夫已經戒酒,不然真想留下你,咱們一醉方休!”

楚天微微一笑道:“沒關系,日后還有機會,就怕你喝不過我。”

譚霈問道:“楚公子,不知洞老祖現下如何?”

楚天照實說了,譚霈面露喜色,向楚天抱拳致謝道:“楚公子對本門的恩義,老朽銘記在心。他日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但憑一支飛簡傳書,老朽定當盡力效勞。”

楚天見所辦之事無可進展,也不再強求,站起身淡然一笑道:“諸位,我還有一樁不情之請。”

覺眠大師慨然道:“楚小施主只管說來,只要老衲能做到的必不推辭。”

楚天道:“我想在谷中借宿一夜,明日清晨再回返北冥山城。”

覺眠大師一怔,他倒不在意楚天留下,只是奇怪這少年為何不急于回山報信,反而意似悠閑地主動申請留下。

巽揚劍道:“小兄弟,說實話,你是不是吃定了倪天高今夜會對我們動手?”

楚天回答道:“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倪天高會這么做。一來五大派昨夜遇襲損兵折將實力大損;二來各派的后援三五日內將會陸續趕到,拖得越久對倪天高越是不利。更重要的是——”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先前我在谷外一鬧,無論真假倪天高必然起疑,唯恐兩方聯手里應外合。他雖掌有北冥山城,但倒行逆施人心不穩,稍有風吹草動便不可收拾。因此必定急于剿滅十三世家的反抗勢力,更不容許他們和外人聯合,令其腹背受敵。”

首陽真人油然一笑道:“貧道原本還在奇怪,你為何要在谷外和白虎師弟動手,惹出偌大的動靜來,卻是故意演給倪天高看的。”

譚霈苦笑道:“楚公子,你這手可也夠高明,連帶我們五大派一起算計了進去。”

楚天賭定自己說出真相,這五人斷不會翻臉,畢竟龍華禪寺、禹余天也好,海空閣天意門也罷,跟他都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以這些位掌門長老的胸襟氣度,絕對不會為難一個晚輩后生。

雖然這樣禍水東引確也有些對不住正道五大派,但若非如此萬難將這些老古董拖下水,何能解北冥山城燃眉之急?

他躬身一禮道:“事由我起,楚某自當留下以效綿薄之力。”

覺眠大師剛欲開口說話忽地神色微動,好像聽到了什么,雙手合十唱諾道:“阿彌陀佛,楚小施主能否隨老衲暫離片刻去見一人?”

楚天怔了怔,他敢肯定方才必定是有人對覺眠大師說了什么,對方才會出言相邀。但自己靈臺之上毫無異樣,一點兒也察覺不到這石洞附近會有誰用傳音入秘與覺眠大師交談,且令這位名重天下的佛門圣僧毫不猶豫地依言而行。

當下他與覺眠大師辭別首陽真人、巽揚劍、影翩躚和譚霈等人,緩步走出石洞向西南方向行出約莫一百多丈。

覺眠大師站定腳步,面對左首的石壁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老衲已請來了楚小施主。”

話音方落,他面前的石壁幻動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如水波般匪夷所思地蕩漾起來。

楚天見狀一驚道:“竟是有人在這石壁之中以無上神通辟出虛空隱身在內。”

一念未已,就聽覺眠大師說道:“楚小施主,請進。”率先邁步往前走去,那石壁竟真如波浪般的分開,將他的身形融入其中。

楚天自忖若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便可擁有擊碎空間開辟虛境的能力。但要像這人一樣所到之處信手拈來即化為虛境,譬如喝水吃飯般簡單輕松,那不知還要苦修多少歲月方能望其項背。

這樣驚世駭俗的修為,絕對是傳說中的大千空照之境,卻不知此人究竟是誰?

他心生好奇隨著覺眠大師破壁而入,眼前豁然金光閃動,徐徐顯露出一片虛無縹緲的無垠空間,處處充滿祥和寧靜之息,教這些日肆虐在北冥山內外的殺伐血腥之氣為之頓消,連帶楚天因屢次血戰而積郁起來的暴戾殺意也悄然融解。

他凝目望去,就見半空中孤零零懸浮著一塊巨石,約有三丈見方如同磨盤。石上盤腿端坐著一位赤足老僧,他白眉細長如兩條銀鏈垂落到腿,雙目半睜半閉也不知是醒是眠,身材普通穿一件灰色僧袍,神情淡然近乎木訥。

但只這一眼,賦予楚天心頭的沖擊卻如大潮沒頂,甚而靈臺激蕩道心震顫,好似被這老僧的身姿洗滌,深感滿手血腥一身罪孽,油然升起一種斬盡塵緣褪滅煩惱的奇妙之意。

這老僧,乃是實實在在已超越了大千空照之境的世外高人。

這樣的人物在此之前楚天只見過兩位,那便是魔教前任教主林盈虛和禹余天六百多年前的老掌門洞天機。

但他與林盈虛遇見時年齡尚幼,更不識大道之妙,懵懂間也并未覺得太多。而洞天機則是遭受了寒料峭重創元神大傷,道心境界雖在功力卻不復從前。

唯獨這老僧,只是那么靜靜地盤腿坐著,就有一種不戰而屈人之心的強大,令楚天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深切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覺眠大師看了楚天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訝色。

需知惟有強者才能感應到強者的存在,就如幼年的楚天根本無從知曉林盈虛的神通廣大。

楚天卻已看得入神,完全沒有察覺覺眠大師的眼神。

他仔細打量老僧的坐姿,千絲萬縷的明悟涌上心頭,道心不斷洗凈提升,首次體會到《靈寶仙經》中所言“修道守氣,返本歸根,與道同在,壽比天長”的四句真訣,依稀觸摸到守一境界的一線光照。

楚天癡癡守望,渾然不覺身外的光陰流逝,心神徹底融入道海先天。

也不知是多久,那巖石上的老僧徐徐睜開雙眼,朝楚天投來云淡風輕的一瞥。

“轟!”楚天身心俱震,如同醍醐灌頂,仿似那老僧的目光蘊含著無窮大道玄機,天地奧妙,令得茅塞頓開道心霍朗。

忽然心頭有靈光閃過,他飄身而起振衣清嘯,躍上巖石在老僧面前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一拜道:“小子楚天,拜見圣僧!”

老僧緩緩合目,問道:“你看懂了么?”

楚天回答道:“略懂一二。”

“只是略懂一二啊,”老僧的嗓音略顯沙啞而木然,搖頭道:“難怪我為圣僧你為小子。”

這話乍聽甚為倨傲,有悖高僧身份。但落在楚天耳朵里,卻似驚雷動天振聾發聵,當即迷途知返再次合十一禮道:“你非圣僧,我非小子。世間本無我,又何來的你?略懂一二實為不懂,不懂才好,好在哪里?”

幾句繞口令一般的話語沒頭沒尾甚至前后矛盾,那老僧聞聽后竟是寫意地一笑,提起左手伸出雙指宛若佛祖拈花輕點楚天道:“丟得好,丟得好。你看貧僧指的是誰?”

楚天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指本心,見真性。”

老僧繼續問道:“本心何在,真性為何?”

楚天愣了愣,垂首沉思半晌,忽見老僧那雙赤裸的腳,干癟起皺滿是老繭,不由得靈機一動道:“本心在你腳上,真性就是老繭。”

老僧撫掌微笑道:“妙哉斯言,貧僧已有多年不曾聞爾。”

這時候覺眠大師才向楚天引見道:“他便是敝寺碩果僅存的上代長老,破山大師。”

楚天一省,方才曉得剛才與自己妙對禪機的,居然就是年逾兩百,號稱千年一枯僧的龍華禪寺破山圣僧。

曾有傳聞他早在一個甲子前便涅磐成佛,哪知竟是還在人間。

但這樣一位退隱多年問道林泉的圣僧,卻又為何要將自己請入虛境之中。難不成只是破山大師一時的心血來潮,抑或別有深意?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1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襲(上)

待到覺眠大師先行告退離開虛境之后,破山大師的神情重歸淡然木訥,說道:“適才小施主在石洞中所發的妙論貧僧也已聽聞,故而一時興起傳音覺眠,托他將你請來,想聊一聊關于北冥寶藏的事。”

楚天凜然一驚,暗道:“原來正道五大派是沖著北冥寶藏而來!”

破山大師似乎看透了楚天的心思,說道:“小施主可知北冥寶藏的來歷?”

楚天頷首道:“我曾聽人說起過一些相關的傳聞。”

破山大師道:“那你是否曉得寶藏之中究竟藏著什么,以至于正魔兩道趨之若鶩,競相爭奪。”

楚天搖頭,破山大師徐徐道:“其實寶藏里一無所有,只藏了一把鑰匙!”

“鑰匙?”楚天疑惑道:“大師所指的莫非是重啟神陸與冥界通道的鑰匙?”

破山大師回答道:“不,這把鑰匙打開的是地獄之門。一旦出世,勢必會引動三界浩劫,重演三千年前那場幾令神陸毀滅的幽天大戰。”

楚天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澀聲道:“三千年一輪回,六百年一循環!”

破山大師頷首道:“原來小施主已聽說過這句話。與其說它是對天道玄機的一點會悟,還不如說是得窺天機的大預言。而這預言,則與一件名為天命之盤的冥界至寶息息相關。”

“天命之盤?”楚天首次聽到這名字,不由得想到寒料峭屢次問及自己的那些關于命運的話語,難道這兩者之間也存在著某種關聯么?

就聽破山大師說道:“傳聞轉輪魔君在元神散滅被神器封印之前,施動天命之盤將一縷神識穿越到三千年后的北冥海深處。若有誰能找到這縷神識,繼而汲取到他遺骸中殘留的力量,就能立地成魔橫掃三界,最終救出自己的本命元神,以圖東山再起完成夙愿。”

楚天的呼吸近乎停止,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寒料峭一再要自己前往北冥海,同時也明白了三千年一輪回的真正含義——那是轉輪魔君利用天命之盤所要完成的自我救贖之舉,卻牽動著三界上下三千年的盛衰命運。

自己打從握住蒼云元辰劍的那一刻起,就被不自覺地卷入到這場席卷三界三千年的曠世博弈之中。甚至,還要更早。

“三千年來,無數人為了這個傳說而對北冥寶藏孜孜以求,但所有人都以失敗告終。因為寶藏注定只會在幽天大戰的三千年后出現,地點亦注定只能是北冥海!”

破山大師徐徐說道:“北冥神府的先祖均為輪轉魔君的忠誠部下,在幽天大戰后潛藏神陸伺機而動,后來索性建立神府,又鑄造了幽元殿鎮壓北冥海,以防旁人插手或盜取寶藏或釜底抽薪毀滅那縷神識。”

楚天點點頭,說道:“原來大師此來非是奪寶,而是毀寶。”

他恍然大悟到覺眠大師等人為何會拒絕結盟的提議。道不同不相為謀,倪天高也好,幽鰲山等人也罷,畢竟都是北冥一脈,任誰獲勝都不可能容忍外來勢力擊破幽元殿銷毀北冥寶藏。

也難怪此事毫無周旋融通之途!

破山大師頷首道:“貧僧六十年前即已參透大千空照之道,卻最終舍棄白日飛升,轉修窺涅化磐之境,成為世人所說的人間散仙。為的便是留在神陸,以我佛慈悲之心應對這場三千年的輪回浩劫。”

楚天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再次審視面前的老和尚。

他曾聽洞天機閑聊時說起過,圣階巔峰為大千空照,但在其之上還有所謂的天階。天階第一境便是窺涅化磐,參悟生死之道宇宙玄機,是為傳說中的散仙。

這老和尚竟是毅然舍棄飛升天界的機會,滯留凡俗以應大劫,實乃大無畏之舉。

需知天界元氣較之神陸精華靈氣不知醇正濃烈多少倍,于修道之人受益無窮。故此要想在人間修成更高一層的“造化神通”境界簡直是癡人說夢絕無可能。屆時六百年的劫數一到,任你是散仙之體也難逃道消身滅之局。

他不由贊嘆道:“大師悲天憫人之心,著實令在下佩服。”

破山大師木訥一笑沒有言語,雙目似睜似合兩手在小腹前結成無畏印趺坐入定。

楚天亦不再吭聲,與破山大師相向而坐,緩緩合目進入抱樸歸真物我兩忘之境。

也不知兩人在這虛境巖石上靜坐了多少時候,破山大師忽然開口道:“來了。”

楚天一省道:“我去看看。”

破山大師默默伸手在面前的虛空中輕輕一抹,金光閃動霍然亮起一塊圓盤大小的鏡面。光暈流轉之間山谷的一草一木盡收眼底,更看到無數條鬼影趁著風高夜黑從四面八方猶如潮水般涌來。

“靈臺之鏡?”楚天驚咦一聲,曉得這是破山大師以無上佛力將靈臺映射之景演化投射到虛空之上,形成的瑰麗景象。

這時候萬千鬼軍已經氣勢洶洶殺到山谷之前,與五大派的聯軍即將短兵相接。

由于事先收到楚天的警告,正道五大派已在山谷周邊緊鑼密鼓的加強戒備,又新增了四座法陣護佑營盤。

但見成千上萬的惡鬼甫一靠近山谷,虛空中陡然炫光幻動,凝鑄出一道道劍芒雷刃,如暴風驟雨般攢射而出。

那些沖殺在最前排的惡鬼,不過是倪天高安排探路的小卒,如何能抵擋得住法陣的攻擊,登時一片片鬼虎狼嚎此起彼伏,在刺目的強光中鬼影灰飛煙滅化為烏有。

從正西方向率眾攻來的是北冥海十二鬼帝之一的“紫金鬼帝”祝無霸,道行兩千八百年猶在雷暴鬼帝雷竟城之上。

它被幽元殿鎮壓在北冥海中不得脫出,千百年來積郁了無數暴戾之氣,性情變得愈發殘忍嗜殺,見前方海空閣布下的一座“萬浪朝天陣”碧光澎湃銳不可當,轉瞬之間便轟殺了數百鬼眾,不由得火冒三丈喝令道:“段從寬,媚嬌紅,時俊杰、王辟基,限時一柱香內攻破大陣殺入山谷!”

在它身后侍立的四大鬼王齊聲領命,各率麾下部眾如狼似虎殺將前去,直撲萬浪朝天陣。

這“萬浪朝天陣”分為“起瀾”、“揚濤”“掀波”“靖海”四部,各有七名海空閣女弟子執掌陣眼催動法陣,四部合一渾若天成,諸般陣旗法器若隱若現,集聚天地靈氣化作源源不斷的碧色波光轟擊出去,教人看得膽寒心驚。

但四大鬼王得到的是一柱香內攻破大陣的死命令,四鬼均知祝無霸的狠辣手段,誰也不敢惜力貪生,俱都全力施為悍不畏死地往萬浪朝天陣中沖殺。

它們本都是冷酷無情之輩,又對山谷中正道五大派弟子的精血元氣垂涎三尺,便如一群餓狼壓根不顧麾下的死活,一波接一波的攻勢毫不間斷,逐漸迫近陣中。

那“黑蜂鬼王”王辟基生前就是個貪花好色之徒,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做了鬼也還是個天字號的色鬼。

它眼見守護靖海陣眼的七名海空閣女弟子個個容貌清秀體態窈窕,禁不住邪念大生,嘿嘿笑道:“妙極,妙極,這等尤物若不享用,豈非暴殮天物?”手揮一條九股黑絲魔鞭擊碎身周的兩面陣旗,就朝其中生得最為嬌艷動人的一名海空閣女子餓虎撲羊般沖了過去。

那女弟子正是在禹余天和楚天有過交手的樊韻致,她本是海空閣閣主影翩躚的關門弟子,最受本門疼愛。可今夜師傅突然帶著翼輕揚到來,還說這丫頭便是苦心尋找的天后傳人,不由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忿,自感受到冷落憋了一肚子氣。

她見王辟基色迷迷地湊上來,哪里還會有什么好臉色給這惡鬼瞧,手中仙劍一式“秋水連天”攻了過去。

王辟基低咦了聲,淫邪笑道:“小姑娘,你的身手倒也不錯,正合本王的胃口。”

樊韻致怒不可遏,俏臉含煞連攻九劍,冷叱道:“放屁!”

王辟基不慌不忙運鞭化解了樊韻致的九記攻招,嘿嘿笑道:“好潑辣的性子,我喜歡!”九股黑絲魔鞭轉守為攻蕩開樊韻致的仙劍,直取她的胸脯。

它嘴里說的話語雖然下流不堪,但手上招式卻沒一點兒含糊。畢竟樊韻致雖美,可也比不上自己的鬼命。若一柱香拿不下萬浪朝天陣,祝無霸的那張丑臉一沉,自己摘花不成反要吃不了兜著走。

豈料樊韻致乃是影翩躚傾心栽培的關門弟子,年紀雖輕一身修為已臻洗心境界。她雖落下風卻陣腳不亂,仙劍攻守兼備招招凌厲狠辣。

王辟基微一皺眉,暗道:“我得速戰速決,不然祝老鬼一發怒什么美女也玩不成了。”突然一鞭揮出,張開大嘴“噗”地噴吐出一蓬用本命精元煉化的“采花黑蜂”,嗡嗡轟鳴如烏云蓋頂撲向樊韻致。

樊韻致芳心一凜,急忙運轉仙劍護持周身。無奈這些采花黑蜂不懼罡風劍氣,哪怕是仙劍劈擊其上,亦不過是毫發無損地激飛而出。

王辟基不停噴吐,眨眼間數千只采花黑蜂團團圍繞樊韻致無孔不入,將她的嬌軀徹底吞沒。

樊韻致猛感大腿一涼,一只采花黑蜂趁虛而入一邊貪婪吸吮她的真氣,一邊將陰毒之氣注入體內。

樊韻致的左腿瞬時麻痹,神智一陣模糊情知難逃魔掌。念及王辟基淫邪的眼神,她一咬銀牙橫劍往自己的頸上抹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2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襲(下)

“砰!”生死關頭猛然斜刺里有道沛然莫御的罡風涌到,將采花黑蜂轟得支離破碎散了開去。一條黝黑的拐杖如錐破囊貼在樊韻致的后腰上輕輕一挑道:“讓開!”

樊韻致死里逃生,猶如騰云駕霧般飛出十余丈脫離戰團,卻被一雙纖手穩穩接住。

她定睛一瞧卻是自己曾想為難的翼輕揚,心下一楞也說不出是何滋味,隔了半晌才低聲道:“翼師妹,謝謝!”

再看解救自己的那人正是翼輕揚的生父南夢柯,他目光掃視法陣,甩手擲出四面小旗,嗖地沒入虛空中消失不見,口中喝道:“驅浪成兵,破中元走周天!”

一眾海空閣女弟子聞言驚疑不定道:“這人怎知萬浪朝天陣的陣訣?”

情勢危急之下無暇細想,當即依照南夢柯的指點運轉陣法重新布列。

霎那間陣中碧光大盛,滔天光浪好似雷斧潮鞭層出不窮。南夢柯的那四面小旗不僅與靖海陣部融合得天衣無縫,威力反而更勝一籌。

那些本以為得計的惡鬼卻倒了血霉,接二連三地被轟殺殞滅,駭然退后。

王辟基功敗垂成勃然大怒,凝念催動采花黑蜂撲向南夢柯,喝罵道:“死廢物,敢壞本王的好事!”

南夢柯冷哼道:“我雖是廢物,但還活著,總比你這死鬼強!”運氣嘬唇噴出一束雄渾罡風,其中暗含了煎熬折磨他十八年之久的枯榮奇毒。

“唿——”罡風驟然散開轟擊在采花黑蜂上,“哧哧”冒出妖艷藍煙。

前一刻尚是生龍活虎兇殘無比的采花黑蜂頓時如霜打的茄子,一個個嗡嗡哀鳴無力墜落,未等著地便在空中融化成為縷縷黑氣。

王辟基又是心疼又是驚怒,九股黑絲魔鞭如烏云亂舞劈擊南夢柯頭頂。

南夢柯雙拐并舉,身形不退反進挑開魔鞭殺向王辟基。

王辟基暗罵道:“這殘廢好毒!”自知魔鞭擅長遠攻,若是近身肉搏則遠不如南夢柯的雙拐來得趁手。

它只好飛速后退以圖拉開距離,九股黑絲魔鞭噼啪作響猛攻而上。

一人一鬼惡戰三十余個回合,南夢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已逼近到一丈之內。他突然左腕飛轉,反纏住九股黑絲魔鞭,右拐如同蛟龍出海直取王辟基的眉心。

王辟基駭然失色,顧不得心疼撒手甩開九股黑絲魔鞭,雙爪齊出抓向右拐。

南夢柯以不變應萬變,任由王辟基抓住右拐,卻也驀地撒手,揉身向前迸指如刀,“噗”的一響插入它的心口。

王辟基的身軀劇烈顫抖,體內發出“嗶啵”爆響,面容扭曲驚駭的一聲嘶吼,被南夢柯的掌勁徹底打爆,“砰”的悶響肢體橫飛魂魄消散。

南夢柯擊殺了王辟基,臉上毫無得色,緩緩凝目朝前方看去。

不知何時紫金鬼帝祝無霸業已飄立在十丈開外的空中,一道道碧芒嗚嗚洶涌卻在身周丈許處被一股無形壁壘阻擋,土崩瓦解化為流光。

它眼睜睜看著王辟基被殺,也不出手救援,盡自榨干麾下的最后一點利用價值,這才盯著南夢柯道:“你的劍法不錯。”

南夢柯微凜道:“這老鬼的眼光甚為毒辣,竟看出我形拐實劍。”

他微作調息,漠然道:“不必廢話,放馬過來!”

祝無霸不屑一笑道:“老夫蟄伏北冥海兩千八百年,今日就要教爾等知曉厲害!”

他的左手食指向前虛點,指尖激射出一束紫金流沙,霍然凝鑄成一柄金燦燦的魔劍執于掌中振臂劈落。

紫金魔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刺目弧光,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暴漲數十倍,化為一道裂山碎海的可怖電芒,經略十丈空間朝南夢柯斬落。

南夢柯不敢怠慢,運功抬手雙拐交叉往上招架。“叮”的精光四濺,紫金魔劍將雙拐劈得歪歪斜斜散落開來,南夢柯急速飛退,身前一道紫芒走空,堪堪避過。

祝無霸得理不饒人,紫金魔劍大開大闔照著南夢柯狂轟亂炸,空中一條條炫光紛飛,盡是它與南夢柯魔兵激蕩迸發出的罡風流光。

與此同時祝無霸麾下的數千惡鬼如蝗蟲一樣殺入萬浪朝天陣中,海空閣弟子雖奮力抵抗,無奈勢單力薄岌岌可危。

幸虧龍華禪寺的幾位老僧率領寺中弟子及時來援,總算穩住陣腳與惡鬼大軍浴血奮戰,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翼輕揚與樊韻致聯手迎戰祝無霸麾下的“紅顏鬼王”媚嬌紅。

它的名字起得頗是姣美,實則是一個修行了兩千五百余年的骷髏鬼,此刻幻化為人形,粉面桃腮柳眉杏目,倒也有幾分千嬌百媚的風韻。

方才它領命攻破揚濤陣部,便率眾前來接應紫金鬼帝祝無霸,正撞上了翼輕揚和樊韻致,不由分說惡斗在一處。

樊韻致的修為原本比翼輕揚還要高出一籌,但適才不慎中了采花黑蜂劇毒,盡管強運真氣將毒素壓住,可終究有所顧忌不敢放手施為,以免毒氣反噬,身勢招法亦無往日的凌厲流暢。

她暗暗焦急道:“師傅和諸位本門的長老為何到現在還沒趕來救援?”

她卻不曉得惡鬼大軍八路并進,影翩躚坐鎮另一座海空閣大陣,正被從西南方向突入的“赤瞳鬼帝”馬魍夜統帥著諸多鬼王鬼尊猛力攻打,形勢不容樂觀,哪里還騰得出手支援這里。

原來倪天高早已算定正道五大派中海空閣弟子最少,實力相對較弱,故此特意派遣出麾下十大鬼帝中最為強橫兇狠的紫金鬼帝祝無霸和赤瞳鬼帝馬魍夜主攻,意圖從西面打開缺口從而贏得全局勝機。

虧得正道五大派亦有準備,龍華禪寺的僧侶源源不斷被調往西面,協同海空閣弟子抵御鬼軍突擊,沒有讓防線過早崩潰。

如論單打獨斗此次應征北來的正道弟子均為門中一時之選,至少也有真階第四境的修為,絕不會輸于那些冤魂厲魄。

然而雙全難敵四手,倪天高釋放出北冥海中的惡鬼,又收服了鬼城萬千之眾,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何況五大派昨日剛敗一場損失慘重,各家的大援又尚未趕至,若非有法陣相助,早已潰敗下來。

翼輕揚與樊韻致聯手應戰紅顏鬼王媚嬌紅三十余個回合,兩女漸漸不支,全賴小羽驍勇彪悍,雙翼罡風鼓蕩接下對方大半的強攻,卻也累得渾身寒氣直冒,一個勁兒地叫罵道:“鬼孫子、鬼孫子!”

媚嬌紅堂堂鬼王,何曾被一只扁毛畜生這樣當面羞辱過,氣得七竅生煙,手中一柄熒光閃爍的傾城魔刀煥放出諸般綺麗淫蕩幻象,攝魂奪魄蠱惑人心。

翼輕揚和樊韻致都是未嘗人道的處子之軀,直看得面紅耳赤羞不可抑,心神動蕩之下愈加不敵。惟有小羽冰心雪魄不解風情,幾次在危機關頭救下兩女性命。

隨著時間的推移,非但是海空閣這邊,其他三面的護谷大陣亦教鬼軍沖得七零八落,各處都陷入一團混戰之中。

僅以傷亡而言,往往一名正道弟子可以換到七八個甚至十數名惡鬼。但一方是門中彌足珍貴的精銳弟子,另一方則是要多少有多少全部拿來當炮灰也不心疼的孤魂野鬼,怎么算都是正道五大派吃虧。

媚嬌紅見別處都是高歌猛進,惟有自己被兩女一鳥擋住去路糾纏多時,心下殺機大熾,寒聲笑道:“臭丫頭,看我收了你們的魂魄煉為花奴!”粉白雪嫩的素手一招,掌中赫然多出一面粉底桃花幡。

但看人面桃花幡一展,滿空盈動粉紅色的綺麗霧光,將翼輕揚和樊韻致籠罩在內。

二女頓感周身發熱綺念橫生,各自道心難以守持,魂魄元神大有離體而出,遁入人面桃花幡中之勢。

小羽見狀大急,奮不顧身沖向媚嬌紅,欲圖解救翼輕揚,卻被傾城魔刀死死壓住。

眼看兩女就要被媚嬌紅施展邪功奪走魂魄元神,猛然聽到風吼如雷,一柄碩大無倫的磨金霸王錘橫空出世,狠狠砸在人面桃花幡上。

“砰!”人面桃花幡粉霧飛揚,媚嬌紅猝不及防被錘風轟得飛跌,心念微亂間漫天光霧動蕩渙散,翼輕揚和樊韻致神智一省趁勢脫出。

媚嬌紅怒不可遏橫目望去,就見一名五大三粗如同兇神惡煞般的黃衣青年手握銀鏈往回一拽,磨金霸王錘虎虎生風飛入掌中,斜著一雙銅鈴牛眼瞪視自己,惡狠狠“呸”了聲道:“娘的,老子平生最恨丑女人賣弄風騷!”

媚嬌紅認出黃衣青年施展的是魔門神功,不由一怔道:“五大派中怎會有魔門子弟?”

但也管不了那么許多了,人面桃花幡猛地一揮光芒暴漲,無數被它煉化的冤魂厲魄飛了出來,鋪天蓋地涌向黃衣青年。

那黃衣青年也不慌張,突然扯嗓子叫道:“媽,這兒有好多女鬼想勾引我——”

便聽夜幕之下有個尖利的嗓子冷笑道:“怕什么,有為娘在此,來多少都不怕,統統照單全收!”殷紅色的神光晃動,僵尸老媽催動昊天神棺威風八面地一路沖殺直奔而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3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逆轉(上)

山谷內外的戰事隨著以幽鰲山等人為首的北冥山城抵抗力量的加入,立刻波瀾橫生急轉直下。

只用了半個晚上,玄彬、安玉京等世家首腦人物便組織起陷落在圣城和外城數以千計的本家與旁支子弟,趁著倪天高調動大軍遠征五百里欲與正道五大派決一雌雄的大好時機,反客為主占領大半北冥山城。

這些位家主、長老、大總管一現身,各大世家的弟子門人便紛紛撥亂反正競相來投,雖有少數死心塌地跟隨倪天高、幽杞人作亂的,也難擋大勢所趨被碾為飛灰。[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然后眾人兵分兩路,一支由珞珈統帥星夜兼程應援楚天,余下之人則繼續掃蕩山城反叛勢力鞏固勝果。

此刻僵尸老媽麾下可謂兵強馬壯,除了原先幻云鬼王諸無常率領的雜牌惡鬼,更增添了冷世家、殞世家、離世家和哥舒世家反戈一擊投誠過來的千多名精銳子弟,如同猛虎下山從惡鬼大軍背后狠插一刀,直入大陣。

有道是上陣母子兵,打仗親兄弟。前邊峨無羈破了媚嬌紅的奪魂惑神之術,后面僵尸老媽便打開昊天神棺往下罩落。

從人面桃花幡中釋放出來的冤魂厲魄立時被一團紅光罩住,似飛蛾投火涌入昊天神棺之中消隱得無影無蹤。

媚嬌紅連連催動真言法印,奈何昊天神棺長鯨吸水毫不客氣,那些冤魂厲魄便如泥牛入海與它徹底斷了聯系,眼巴巴瞅著自己千辛萬苦煉化的桃花奴毀于一旦。

它雖已識得僵尸老媽的厲害,可焉能吞下這口惡氣?想來對方是鬼,自己也是鬼,即為同道中鬼那還怕它個鬼?手仗傾城魔刀掠身劈斬。

僵尸老媽全沒把媚嬌紅當回事,掄起昊天棺蓋一力降十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著對方就一通猛砸。

想那昊天棺蓋長逾兩丈寬約一丈,舞動開來遮天蔽日,可憐媚嬌紅空負一身邪異魔功,在僵尸老媽蠻不講理地猛打猛沖下無處閃躲,只能咬牙硬擋。

耳聽“叮叮當當”好似哪家開了打鐵鋪,媚嬌紅被昊天神棺轟得頭暈眼黑搖擺不定,暗暗叫苦道:“哪里來的這惡煞星!”

僵尸老媽越打越來精神,驀地昊天神棺虛晃一槍,左手從棺蓋后探出,暴漲數丈五指戟張一把抓住媚嬌紅的胸口,也不管是衣衫還是別的什么了,使勁一掐一擰,指尖僵尸精氣吐入,登時將它禁制得無法動彈。

這還不算完,僵尸老媽冷視媚嬌紅道:“想用女鬼勾引我兒子,不曉得我媳婦兒就在后面嗎?媳婦兒,我把它交給你了!”隨手將它往后一甩。

文靜默不作聲地閃身而出,雙手按住媚嬌紅,一口噬咬在它的脖頸上,將一縷縷精元吞食入腹。

媚嬌紅帶來的那些惡鬼見此景狀俱都嚇得魂飛魄散,哪個還敢上來找死?

看看橫沖直撞的峨無羈,瞅瞅殺氣騰騰的僵尸老媽,最后再瞧瞧拿媚嬌紅當糕點滋補的文靜,眾鬼不約而同倒吸一口冷氣,心里同時冒出一個字:“逃!”

也用不著誰招呼誰,群鬼爭先恐后地往后逃遁,就怕跑得慢了落入這一家三口的手里。

僵尸老媽不愧是當過世家家老夫人的,面對偌大場面毫不慌張,指指北面吩咐道:“冷侯爺,那邊交給你和海笑書了。”再指指南面道:“哥舒,截住它們,跑掉一個老娘就拔你一根胡子,若是超過十個我也懶得去數,統統拔光了事。”

冷月禪和哥舒曉冕再落魄,那也是世家的家主,如今被個僵尸女鬼呼來喝去,心里不由冒火。奈何這僵尸剛剛把一個鬼王不費吹灰之力地收拾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需以大局為重,暫且就不跟這女鬼多計較了。

但兩人憋著的滿腹怨氣卻不能不出,于是理所當然便著落在那些潰逃的惡鬼頭上。尤其是哥舒曉冕,素來以頜下美髯自夸,豈能教僵尸老媽鬼爪一扯拔成脫毛的光雞?為了胡子,他也不能放過一個惡鬼!

兩路人馬左右迂回包抄,將數千惡鬼兜底包圓,牢牢堵住肆意斬殺。

這邊龍華禪寺和海空閣的弟子正感不支,突見僵尸老媽率眾趕至,將眾多惡鬼殺得哭爹喊娘落花流水,不由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千年來正魔兩道爭斗不休恩怨糾結,從來沒有像眼前這樣,竟會聯起手來共抗強敵。

正道弟子們兀自沒有搞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為何北冥神府的兩撥人馬自相殘殺起來?但沒關系,眾人士氣大振,有祭起仙符的,有拋出法寶的,一時間夜空中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一道道華麗的劍華如流星般交織縱橫,斬殺在眾多惡鬼的頭顱上。

僵尸老媽顯得頗為清閑,盡管戰事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當中,但她老人家是何等身份,豈能看得上那些抱頭鼠竄的小蝦米。要出手,怎也要逮條大的。

她目光一掃便發覺一名灰衣怪客正與紫金鬼帝祝無霸高呼酣戰難分難解。

僵尸老媽紅亮著雙眼,抄起棺蓋駕馭昊天神棺如入無人之境,彈指間殺到近前高喝道:“讓我來!”

孰料南夢柯性情孤傲,又飽經磨難顯得越發怪僻,根本就不買僵尸老媽的賬,翻著眼白冷然道:“憑什么讓你來?”非但沒有退后,雙拐攻得更疾。

僵尸老媽火冒三丈,怒道:“老娘好心幫你解圍,你個瘸子恁的不給面子!”一股怒氣全撒在祝無霸的身上,棺蓋如泰山壓頂劈頭蓋臉。

祝無霸和南夢柯接戰百多回合,好不容易占了一點上風,還沒等松口氣僵尸老媽卻沖了過來,登時腹背受敵顧此失彼。

它左手飆射出一蓬紫金流沙,凝鑄成一面盾牌往上封擋,“哐哐”爆響架住棺蓋,身軀卻震得搖搖欲墜,氣不打一處來道:“虧得你們是一流高手,卻只敢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漢?”

南夢柯想想也是,但教自己收手讓僵尸老媽來又于心不甘,冷冷道:“你叫它讓開!”

僵尸老媽想也不想便道:“老娘本就不是什么好漢,要讓你讓!”

南夢柯微怒道:“臭婆娘,凡事總有先來后到!”

僵尸老媽更不客氣道:“我是主你是客,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北冥山的地界上,還輪不到你來對老娘指手畫腳!”

他們嘴上爭個不停,手上也沒歇著,直打得兇名赫赫的紫金鬼帝祝無霸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不禁氣苦道:“你們兩個吵完了沒有,到底誰先收手?”

“閉嘴!”僵尸老媽和南夢柯異口同聲,各掄拐杖棺蓋再次夾擊上來。

祝無霸徹底無言以對,乖乖閉起嘴巴轉動腦筋尋思脫身之策。

就在這時候遠方黑黢黢的山林深處陡然躥升起一支支煙花信炮,在夜空中綻放出絢爛多姿的色彩。

祝無霸面露喜色,哈哈笑道:“元老會的大軍到了,你們兩個再不滾蛋,就等著被亂刃分尸死無葬身之地!”

僵尸老媽凜然一驚,嘴上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服輸,喝罵道:“老娘早死了,還怕什么死,正好拿你墊背!”左掌凌空攝取昊天精氣,在手心里凝煉成符往祝無霸胸前拍落。

祝無霸識得昊天封印的厲害,當下不敢懈怠,左手一抖那面紫金魔盾“嗚”地散開,分化成為三十六只摩天巨掌反打僵尸老媽。

它看到援兵將至,立刻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全力施展修為將周身護得風雨不透,只想拖住僵尸老媽和南夢柯。

僵尸老媽豈不曉祝無霸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奈何不管自己如何不惜昊天精氣地奮力狂攻,對方的紫金魔兵依舊固若金湯滴水不漏。

它耳聽陣外喊殺震天,元老會的兵馬正在飛速挺進,若再遲延須臾令這兩撥大軍里應外合,便會把自己當作肉餡反包在里頭。

南夢柯也知情勢危急刻不容緩,張嘴噴吐枯榮奇毒攻向祝無霸。

不曾想祝無霸夷然不懼,任由枯榮奇毒如潮水般吞沒全身卻未受絲毫影響。敢情它體內煉化的紫金流沙能辟萬毒,只當南夢柯是在給自己吹吹涼風。

正在這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夜空中有人鼓嘯御風而來,聲傳百里如奔雷橫天,氣勢之壯引得無數人為之側目心驚。

遙遙就見來人一襲灰衫身材瘦小,卻有萬夫不當之勇,從亂軍叢中殺將出來,眨眼間破入戰團,左拳一凝猛轟祝無霸腦門。

這算什么,又一個守一境的高手,不帶這樣玩鬼的!

祝無霸一下子有了想死的心——就算自己是鬼帝,也享受不起三大守一境人物輪番上陣前后圍攻的待遇吧?

它急忙舉起紫金巨劍以攻對攻劈斬來人鐵拳。那人拳勢不改長驅直入,“砰”地砸在紫金巨劍上,只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十八道洶涌狂放的拳勁排山倒海涌入劍中,震得祝無霸身軀劇顫招式凝滯。

僵尸老媽和南夢柯如有默契,昊天棺蓋和雙拐同時劈擊入祝無霸的前心后胸。

祝無霸活該倒霉,身軀砰然悶響炸裂成一團濃烈的紫金流光,終究沒有能夠如愿支撐到元老會的大軍趕至。

那如同神兵天降的灰衫男子氣定神閑一收左拳,目光如電睥睨八方,不是從忘山面壁歸來,已晉升守一之境的峨世家第一戰將峨日照卻又是誰?!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4
第一百九十章 逆轉(下)

然而紫金鬼帝祝無霸的敗亡并未使得戰局朝有利于正道五大派聯軍的一面倒去。

俗話說樹倒猢猻散,可祝無霸帶來的不是猢猻而是數以千計彪悍嗜殺的惡鬼。

聞聽外圍喊殺聲如潮水般傳來,眾鬼重整旗鼓又瘋狂叫囂起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峨日照皺皺眉,說道:“谷外的大陣已不可守,必須立刻撤進谷里避其鋒芒。”

僵尸老媽、南夢柯和幾位海空閣、龍華禪寺的長老門人看著元老會的大軍黑壓壓地撲過來,己方疲憊之師已不堪再戰,均都明白惟有退入谷中收縮防線,再行據險堅守方為上策,因此均都沒有異議。

當下正魔兩道的領軍人物一聲令下,聯軍放棄業已殘破凋敝的萬浪朝天陣,且戰且退往山谷中撤守。

峨日照親自斷后,他神色木然不見面部有何表情,隨手一拳轟出便是石破天驚,一排排銜尾追來的惡鬼登時化為團團色彩斑斕的霧氣彌漫空中。

這時候禹余天、碧洞宗和天意門的防線也先后失陷,往山谷中撤去。只見到處都是尸體與殘兵斷刃,每一寸土地和山巖上都流滿鮮血,景象慘烈至極。

幸虧有峨日照、僵尸老媽、南夢柯這三大守一境的頂尖高手壓陣,這一路人馬在撤退途中損傷有限,進入到布列在山谷海空閣大營四周的“萬流歸海陣”中。

留守萬流歸海陣的海空閣弟子急速啟動法陣,一束束藍瑩瑩的純凈光芒沖天而起,在大營上空交織成一座巨大無比的透明穹頂。

陣內弟子隔著蔚藍色的琉璃光罩或用法寶仙符遠程攻敵,或使仙兵神劍近身砍殺,全力遏制北冥神府的叛軍攻勢。

那些惡鬼沖殺在前,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魔兵怎也劈擊不穿看似薄如蟬翼的琉璃光罩,而對方的法寶刀劍卻可以輕松自如地穿透出來盡情斬殺。

南夢柯等人稍松一口氣,但仍然不能有半分的懈怠,一邊抓緊時間調息運氣,一邊關注陣外的動靜。

僵尸老媽盤腿坐在昊天神棺里,先看峨無羈、后看文靜均都安然無恙,舒口氣稍稍安心,掉頭望向峨日照道:“你回過北冥山城了?”

峨日照點點頭,問道:“老家主是被誰殺死的?”

曾與峨放鷹一同被困幽元殿的哥舒世家家主哥舒曉冕回答道:“是元老會的殞落塵和無涯鬼帝魏火鴉!”

峨日照沒有言語,但任誰都看得出這沉默得近乎冰冷的男子眼中濃烈的殺機。

僵尸老媽明白,峨日照盡管有點脾氣古怪甚或不近人情,但對峨放鷹極為敬重。若非有這位峨世家的老家主一次次為他遮風擋雨設法開脫,以峨日照我行我素殺伐果決的性情,早就死在了敵對世家的明槍暗箭之下。

所以,他來就是報仇的!

驀然僵尸老媽發覺峨日照的眼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厲芒,穿透茫茫夜空投射在一名玄衣老者的臉龐上。

“殞落塵!”一旁的哥舒曉冕禁不住低低失聲,尋思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我剛剛告訴峨日照是誰殺死了峨放鷹,殞落塵這老兒便送上門來了!”

只見與殞落塵在一起的,還有出身玄世家的神府元老玄斷,長風鬼帝御風流以及如今已投靠到倪天高一邊的幾大世家的家老家臣,更有數百外門弟子和數以千計的外系藩屬,自然也少不了多如牛毛的一眾惡鬼。

這時海空閣閣主影翩躚也已退入萬流歸海陣中。方才她為了掩護門下弟子撤退,遭遇殞落塵和御風流的聯手夾攻受傷不輕,卻因戰事吃緊只能強自支撐,沉聲說道:“剛才接到覺眠大師的飛簡傳書,禹余天遭受倪天高大軍重創,門下弟子死傷過半,譚霈長老被無涯鬼帝的玄陰火鴉陣所傷,命懸一線生死難料。幸虧幽冥郡主倪珞珈親率北冥神府精銳馳援,才不至于全盤崩潰,現已退回谷中。覺眠大師和寺中八位金剛堂的大師已經趕去增援,希望能夠轉危為安。”

眾人聽得心情沉重,梵一清躺在擔架上看了眼夜空,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冬夜漫漫,顯得格外凄冷冗長,輕嘆聲道:“不曉得各派的援軍何時能夠趕到。又或我們能夠堅持到日出時分,鬼軍便要被迫退回地下潛藏。”

然而誰能保證能夠堅持到日出?眾人的心頭沉甸甸的,誰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見到今天的太陽。

冷月禪趁人不注意,悄悄傳音入秘給海笑書道:“海賢侄,沒想到五大派這般不堪一擊,此戰兇多吉少。待會兒一旦形勢不對,咱們便往北突圍。”

海笑書蒼白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縷含有的狠意,寒聲道:“我們能夠往哪里退?”

冷月禪道:“那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海笑書的齒逢里緩緩蹦出一字道:“等!”

冷月禪微微一愣,不解道:“等什么?”

海笑書厲聲道:“我也不知道等什么。但我知道楚天應該出現在這里,還有倪珞珈應該不止這兩招?幽鰲山去了那么久,魔教方面也該有消息傳來。”

冷月禪神色一動剛要說話,猛聽陣外響起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巨響,連帶著腳下大地隆隆搖顫,仿佛整個山谷都要塌陷。

只見對面數十名鬼王、鬼尊擺開架勢,祭出諸般魔寶對準萬流歸海陣猛轟不止。

一道道妖艷炫目的華光掠過姹紫嫣紅的天空,轟擊在蔚藍色的琉璃光罩上,崩綻出無數朵色彩繽紛的光花,猶如漫天盛開的煙火照亮了整座山谷。

琉璃光罩在眾多魔寶的轟擊下劇烈顫動,被擊中的地方產生出一圈圈扭曲的漣漪不住向四周擴散,冒出濃烈的藍霧,看得人膽戰心驚不知它什么時候就會崩潰。

影翩躚神容寧靜,凝視著對面那些正肆無忌憚狂攻萬流歸海陣的鬼王、鬼尊,沉聲道:“滄海橫流,大浪淘沙!”

“嗚——”她的話音將將落下,萬流歸海陣光芒四射,噴薄出數百道渾圓澎湃的強光,在空中化作滾滾巨瀾盈動著晶瑩水光,在霎那間淹沒了所有人的視野。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這一刻景象的壯麗雄奇,便如同蒼穹坍塌銀河天降,萬頃碧波吞噬長空。

“嘭嘭嘭——”那些攻向萬流歸海陣的魔寶炸裂成粉,大部分鬼尊不及躲閃,被從大陣中磅礴涌來的可怕力量碾為飛煙。只有少數道行高超見機及時的鬼王極力閃退,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在它們身后,數以百計的惡鬼躲閃不及,瞪大雙眼看著滔天巨浪襲來,將自己拍擊成碎片游煙……

殞落塵、玄斷、御風流三大守一境的頂尖高手亦不由為之色變,齊齊向前搶出身形,釋放出各自煉化的魔寶,再加上身后一干鬼王、鬼尊,世家家臣、家仆等人全力出手抵御,才堪堪抵擋住這更勝于雪崩海嘯的恐怖一擊。

但看自家的人馬轉瞬便折損了三成多,其中還包括三十多名鬼尊和兩個鬼王。

一時天地間除了隆隆回蕩的濤聲轟鳴,就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的聲音。那些惡鬼絕望的呼號,正道各派弟子歡呼雀躍的叫嚷,都被湮沒。

僵尸老媽干枯的臉上眉飛色舞,尖聲叫道:“影閣主,你就照這樣再來一兩次,我也可以安安穩穩躺回棺材里睡覺啦!”

誰知影翩躚的臉上非但不見一絲喜色,反而隱約露出抹憂慮,說道:“假如再來上一次,這座萬流歸海陣便會油盡燈枯自行解體。我原本希望憑借這次突襲可以將對方的實力殺傷過半。可惜,結果并不盡如人意。”

冷月禪勉強笑了笑道:“影閣主不必太過苛求,畢竟對面有殞落塵等人坐鎮,想要一鼓聚殲談何容易。如今煞煞他們的銳氣也好,至少能夠給咱們多爭取一些修整療傷的時間,好養精蓄銳……”

豈料他的話還沒說完,殞落塵已率領數十名北冥神府高手重新擺開陣勢,大有輪番上陣不將萬流歸海陣轟得灰飛煙滅絕不罷休之勢。

殞落塵身為主將身先士卒,左手一掐法印再次祭起殞世家家傳魔寶“碎冥印”。就見一方血紅色的魔印倏然騰空,瞬間膨脹十余倍,如同一座烈烈燃燒赤色光焰的火山,朝著萬流歸海陣狠狠轟落。

影翩躚微怒道:“殞老魔欺人太甚!”素手也是捏作法印,袖口里激射出一只翠色仙環穿出法陣迎上碎冥印。

“鏗——”環印激撞光芒爆濺。一件是北冥魔寶,一件是海空閣仙器,針尖對上麥芒各自一顫向后翻轉。

殞落塵看出影翩躚身負重傷不能持久,強運一口魔氣厲聲喝道:“咄!”運轉碎冥印回旋而至,猛轟向滄海翠玉環。

突然一道人影從萬流歸海陣中閃掠而出,如魔神蒞臨氣吞萬里如虎,重重一拳轟擊在碎冥印上。

“砰”的悶響,碎冥印竟是跌跌撞撞飛彈開去。氣機牽引之下殞落塵身軀一震口中低哼,急忙提氣凝念欲催動碎冥印反攻來人。

誰知眼前身影一閃,那人如風雷貫空已殺至近前,居高臨下一記鐵拳直搗黃龍,罡風如海沸騰激得殞落塵衣發飛揚心生寒意,失聲叫道:“峨日照!”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35
第一百九十一章 滄海橫流(上)

峨日照從來就不多話,因為他始終認為拳頭比任何話語都管用。

他根本不搭理殞落塵的驚呼,眼中閃爍冷厲的殺機,日照神拳如狂風催林暴雨壓山,不給對手絲毫喘息之機。

殞落塵做夢也料不到峨日照居然膽敢單槍匹馬殺出萬流歸海陣,以一己之力突入萬軍叢中。但很快他就醒悟到其中緣由,冷笑道:“既然你不自量力地殺上門來,老夫便好人做到底,親手送你去見峨放鷹!”

他話說得夠狠,可情勢卻頗為不妙。

表面看來兩人均都赤手空拳近身搏殺,似乎甚為公平。但誰都曉得峨日照自創的日照神拳號稱北冥神府六百年間第一拳法,他又浸淫多年其功力火候登峰造極。僅以拳法而論,整座北冥神府不作第二人之想,就算楚天也難望其項背。

殞落塵最擅長的卻是一套“斷腸天涯劍法”,拳腳修為遠非其強項。

此消彼長之下峨日照大占便宜,僅僅十余個回合便打得殞落塵身形滴溜溜亂轉,不住趨避對方無堅不摧的強橫拳勁。

這時雙方陣營的高手均已看出端倪,但玄斷與殞落塵素來不和,御風流更是對這些坐鎮幽元殿將自己壓在北冥海中將近三千年不得翻身的北冥元老恨得牙根發癢,故而雙雙高高掛起冷眼旁觀。

峨日照卻是不管不顧,他心無旁騖催動日照神拳越戰越勇,立意要將殞落塵當場轟殺,為峨世家家主峨放鷹報仇雪恨。

他在忘山面壁幾近一年,參悟出守一存真之道,修為近乎通神。

此刻十二式日照神拳施動開來,罡山霍霍拳海滔滔,沒有一點花巧,樸實重拙洗煉到了極致。

更為可怕的是他心中洶涌奔騰的戰意,在拳招里釋放出一股不死不休舍我其誰的霸氣與兇狠。

殞落塵暗自凜然,情知和峨日照斗拳法無異于班門弄斧,眼瞧著自己被對方的拳勢壓得喘不過氣來,有心向玄斷、御風流求援又拉不下老臉。

他眼角余光一掃那兩個同伴,就看到玄斷木無表情負手而立,御風流面含笑意依然故我,分明是在隔岸觀火瞧自己的熱鬧。

殞落塵心中大恨道:“這兩個老賊見死不救幸災樂禍,日后定要他們的好看!”

心神微分之際,峨日照猛然雙臂一振,兩只鐵拳齊頭并進分打殞落塵的雙肋。

殞落塵急忙使出一招“按兵不動”,雙掌下壓封堵峨日照的鐵拳。

哪知峨日照驀地一聲虎喝,凌空跨步近身,一頭撞擊在殞落塵的胸膛上。

“噗——”殞落塵口中噴血,身軀搖擺往后,見峨日照右拳長驅直入又攻了過來,一咬牙迸指出掌反打對方胸口。

頓時兩人短兵相接,耳聽“砰砰啪啪”一通拳掌對攻之聲,場中鮮血飛灑拳拳到肉,頃刻間誰也數算不出這兩人已互換了多少招。

突然拳掌聲齊齊停歇,戰團中人影乍分,峨日照抽身退開三丈,渾身浴血左臂折斷,小腹上也多了一個血如泉涌的窟窿。

但他混不在意,雙目如嗜血的獨狼狠狠盯視殞落塵。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望向殞落塵,不由得盡皆駭然變色。但見這位守一境的北冥元老,全身骨骼經脈盡碎,如一攤稀泥萎頓下來,七竅流血重重摔落在地上沒了聲息。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連萬流歸海陣中的人都忘記了喝彩歡呼。直至今日,所有人才霍然明白“平生不識峨日照,必是祖墳青煙冒”的真正含義!

好半晌,玄斷仿佛如夢初醒,森然道:“殺了他!”

兩名神府家老級高手奉命而出,一提魔劍一執雙鉤沖向峨日照。

僵尸老媽見狀勃然大怒道:“不要臉!”卻是忘了自己剛才也曾和南夢柯、峨日照三人聯手擊殺了紫金鬼帝祝無霸。

她駕馭昊天神棺和峨無羈雙雙沖出萬流歸海陣,南夢柯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但除這三人之外,便再無第四個人肯冒著深陷重圍的危險出陣救援。至于影翩躚、翼輕揚等人,或是傷重難支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不敢貿然殺出陣外徒惹麻煩。

峨日照冷冷注視沖上前來的那兩個家老,驀然提起左拳使出一招“撥云見日”。

“叮”的聲劈來的魔劍不由自主偏離方向激撞在雙鉤上,火星四濺各自彈開。

峨日照側身欺近,手起爪落抓住那名使鉤家老,掄圓了擲向另一名用劍家老。

高個家老來不及閃躲,趕緊出掌相接。孰料手掌剛碰觸到同伴身軀,就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拳勁從他的體內奔涌出來,直貫自己的左臂。

“回光返照!”用劍家老未料及峨日照遍體鱗傷仍能彪悍至此,整條左臂鼓脹如球,胸口淤塞欲吐,忙不迭往后飛退。

然而峨日照的身影卻已匪夷所思地出現在他的左側,一記日照神拳勢大力沉貫穿頭顱,“砰”地血雨灑爆。

“噗!”那名使鉤家老猛地回身一擊,雙鉤扎入峨日照厚實的脊背。

峨日照身形趔趄,如同一個血人,口中怒聲斷喝反手抓住魔鉤運勁一擰。

“叮”的魔鉤斷為兩截,峨日照振臂將手中半截鉤刃擲出,正穿透使鉤家老的胸膛,挾著一溜血光從背心飛射而出。

峨日照面無表情,仿佛血肉之軀絲毫感覺不到錐心刺骨的傷痛,更似剛才連殺北冥神府一位元老、兩名家老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沒有興奮的感覺。

但他終究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傷口血流如注神智在一點一滴地變得混沌模糊。

忽地后腰一緊,僵尸老媽風馳電掣般趕到,將峨日照救入昊天神棺中。

眼見對方聲勢浩大高手如云,連她這般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不禁頭皮發麻無心戀戰,便欲調轉神棺撤回萬流歸海陣中。

突聽御風流一聲冷笑道:“想逃,都給我留下來!”身形遽然幻化成一股黑色狂飆席卷風云直壓僵尸老媽。

僵尸老媽將血人般的峨日照交到兒子手里,抄起棺蓋橫掃而出,“砰”的與黑色狂飆迎頭相撞。

昊天神棺劇烈搖擺險些傾覆,玄斷反手掣出魔劍“蕩魄”劈斬下來。

“鏗!”南夢柯從后趕至,運雙拐架住蕩魄魔劍與玄斷斗作一團。

這時候黑壓壓的北冥大軍從戰團兩側如洪流般涌過,向萬流歸海陣發動起更為猛烈的沖擊。陣中的影翩躚、梵一清等人眼睜睜看著敵軍將僵尸老媽、峨日照、峨無羈和南夢柯的身影吞沒,卻已無力救援。

突然一條窈窕倩影默不作聲地掠向陣外,竟是迎著鋪天蓋地的北冥大軍沖去,欲圖接引峨無羈等人,正是文靜。

影翩躚一驚,忙叫道:“快攔住她!”有意無意緊握住翼輕揚冰涼的小手,以免她情急之下也如文靜一般沖出陣去。

海笑書哼了聲,長袖舒卷纏住文靜纖腰,運勁將她拽了回來。

文靜憤怒回頭,亮爪往海笑書面門插落。海笑書早有防備,抬掌一切斬中文靜脈門。但他卻疏忽了文靜是鬼非人,嬌軀只是一震便恢復如常,雙腳如剪刀般絞向海笑書的脖頸。

結果還是冷月禪幫忙,從后一把抓住文靜背心,用符印禁制住她丟給了諸無常。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翼輕揚猛地掙脫影翩躚,拔出素女仙劍要往外沖。

影翩躚手疾眼快,翻腕再次抓牢翼輕揚,說道:“傻孩子,你這般沖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兩樣?”

翼輕揚輕咬櫻唇道:“他是為了護送我才來了北冥山!”

影翩躚曉得,翼輕揚所說的“他”便是南夢柯。她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也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本就是我正道中人的浩氣所向!”

她凝望搖搖欲裂的萬流歸海陣,下令道:“所有人立即后撤,與龍華禪寺人馬匯合,準備最后的殊死一戰!”

梵一清一凜道:“師姐,你——”

影翩躚微微頷首道:“我要再次發動‘滄海橫流,大浪淘沙’!”

海笑書大吃一驚道:“不可以!如此一來萬流歸海陣會不負重荷立刻崩潰,我們所有人都要暴露在外!”

影翩躚不為所動,繼續道:“屆時敵軍勢必陣腳大亂,誰愿意隨我一同沖入敵陣解救同道?”

翼輕揚眼睛發亮,卻有兩顆晶瑩的淚珠涌了出來,毫不猶豫道:“弟子愿意追隨!”

“我也去!”剛剛迫出毒氣,面色仍顯灰暗的樊韻致說道。

接著十幾位海空閣的長老和龍華禪寺覺字輩的高僧也紛紛主動站了出來。

翼輕揚熱淚盈眶,微微哽咽道:“謝謝大家!”

忽然冷月禪邁前一步,沉聲道:“也算老夫一個吧。”

影翩躚一怔,冷月禪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們魔門中人也不盡是自私自利貪生怕死之輩!”

幻云鬼王諸無常眨巴眨巴眼睛,想到萬一僵尸老媽完蛋,自己身上的封印無人能解,發作起來生不如死,心里一寒咽了口苦水道:“雖說我是鬼,可我也是個講義氣的鬼!”

海笑書橫瞥這家伙一眼,頷首道:“好,我來負責撤退事宜,同時組織人馬接引你們。”

影翩躚不再多言,沉靜的目光掃視過眾人的臉龐,徐徐道:“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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