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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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97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6
第一百七十章 兄弟會(下)

服食了楚天帶來的三滴云麓圣泉,僵尸老媽重新躺回昊天神棺里,心無旁騖地運功吸收藥力,只見棺體表面冒出的紅霧愈來愈濃,很快籠罩了整座巖洞。

峨無羈讓一個小鬼安排老鑄在隔壁的巖洞里住下,和楚天、晴兒守在昊天神棺旁各自說起別后的情景。

楚天原本希望能從峨無羈口中了解到元老會叛亂奪權的內情。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自打回到亂離火泊后峨無羈便在僵尸老媽的大棒底下玩命苦修,總算在數日前成功突破洗心之境,但對地下世界之外發生的種種變故所知甚少,更未聽說珞珈和幽鰲山的下落。只曉得連日來元老會派出的爪牙在地下世界肆意橫行,各處勢力滅的滅,散的散,惟有少部分能夠僥幸逃脫,像他們一樣躲藏起來。

至于那些投靠歸降的惡鬼,則被發往北冥海中集結修煉,等待號令。想那北冥海中靈氣充沛尚在鬼城地下世界之上,又有三千年前幽天大戰留存下來的各種仙兵魔寶殘識,對眾多惡鬼的誘惑力不言而喻。甚至無需元老會派兵征伐,許多鬼王鬼尊便主動投靠了過去,一個個趨之若鶩奔向北冥海,唯恐去晚了占不到好地方。

若非僵尸老媽老早多存了個心眼,在諸多鬼王、鬼尊的身上種了昊天封印,令其不敢生出異心,只怕這干鬼家伙也老早拿著峨無羈母子的人頭去向雷暴鬼帝邀功請賞了。

饒是如此麾下部眾也逃了不少,再加上在亂離火泊中被打散的,眼下聚集在勾漏巖的鬼眾僅剩下不過兩三百號,其中還有不少修為低下的老弱病殘。故此士氣低迷,誰也不敢多想明天的事。

說到這里峨無羈郁悶道:“小楚,你回來雖好,卻真不是時候。現在我只能指望老媽的傷能盡快復原,否則雷暴老鬼的人馬一旦尋到勾漏幽淵,咱們便只有等死的份。”

楚天明白,以峨無羈的性格卻說出這等垂頭喪氣的話,局勢確已糟到不能再糟。然而元老會的勢力何以膨脹得如此厲害,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這時候幻云鬼王如一縷輕煙飛掠進洞,面色鐵青語無倫次道:“峨少主,屬下在勾漏幽淵上空發現了雷暴鬼帝的手下,他們很快就會搜到這里!”

峨無羈濃眉倒立,問道:“它們來了多少?”

幻云鬼王回稟道:“數量不詳,但四五百總有的,領頭的是三個鬼王,還有七八個鬼尊。”

就聽僵尸老媽尖著嗓子喝罵道:“怎么著,雷暴老鬼還想趕盡殺絕不成?欺人太甚,老娘跟它拼了!”

楚天從容起身道:“殺雞焉用宰牛刀,伯母只管安心療傷,淵外的蝦兵蟹將便交給我和晴兒去打發。”

峨無羈情知老媽修煉正到緊要處,若此刻出關非但前功盡棄,還會導致傷勢進一步惡化危及性命。但強敵兵臨城下,自己已無退路,亦只能奮力一搏死中求活了。聞聽楚天請纓出戰,他也自告奮勇道:“小楚,我跟你一塊兒去。咱們兩個,加上幻云鬼王,勉強也能跟三大鬼王拼上一拼。”卻是沒將那個始終安靜坐在楚天身邊,宛若乖巧鄰家女孩似的晴兒算在出戰陣容中。

晴兒的瓊鼻中發出聲不屑的冷哼,說道:“哥哥,我們走!”嬌軀一晃已出了巖洞。

峨無羈見晴兒身法如電,不由一怔道:“小楚,你這小妹妹哪里來的,很厲害啊!”

楚天暗自一笑,也不去說破,飄身追上晴兒和她并肩沖入勾漏巖上空的紫霧中。

峨無羈見狀叫道:“能動的都給老子站出來,跟著我——”

突然紫霧深處傳來一聲尖銳慘叫,打斷了他的話音。原來轉眼之間,楚天和晴兒已和雷暴鬼帝的部眾短兵相接殺做一團。

兩人的身形在紫霧中神出鬼沒,避開三大鬼王、七大鬼尊,專撿那些小鬼下手。蒼云元辰劍與閻浮魔鞭施動開來,均是一擊斃命絕無活口。霎那間慘叫聲此起彼伏,已有二十余名惡鬼魂消魄散命喪黃泉,卻暈頭轉向連楚天和晴兒的影子都沒看清楚。

群鬼驚怒交集,這些日它們仰仗雷暴鬼帝的淫威在地下世界中橫沖直撞四處殺伐,所過之處各路惡鬼或望風而逃或不戰而降,順風順水無有抗手,沒想到今日會在勾漏幽淵中突然遭遇強敵。

只聽其中一名遍體閃爍紅色磷光的惡鬼揚聲喝道:“血焰鬼王鮑笑天在此,有種就站出來與我一戰,鬼鬼祟祟算什么東西?”

哪知對方根本不理睬它的激將法,就在這短短一句話的時間里,又有十幾名惡鬼慘叫連天被楚天和晴兒格殺。

眾惡鬼人人自危,頓時陣腳大亂,忙不迭往三大鬼王、七大鬼尊身邊收縮,唯恐自己成為下一個被獵殺的對象。

站在血焰鬼王右側的是名相貌清秀的中年女鬼,在群鬼中顯得甚為扎眼,卻是常年僻居在回魂崖底的“寒碧鬼王”翠緲煙。

它口中發出一聲低叱,揚手祭起一顆龍眼大小的寶珠,碧光脈脈如潮水漫卷,登時將紫霧沖散,方圓百丈的空間豁然開朗,卻是煉制了一千八百余年的魔寶“寒煙翠”,辟霧蕩瘴靈性通神。

鮑笑天凝目望去,就見楚天和晴兒現身飄立在前方三十丈外,當即獰笑道:“敢情是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兒,這回看你們往哪里躲?”

這時峨無羈、幻云鬼王諸無常和碩果僅存的三名鬼尊,率著兩百來個惡鬼聞聲趕來接應,文靜也不聲不響地跟了來,隱在群鬼陣中。

諸無常強自笑道:“鮑兄,還記得小弟否?”

鮑笑天冷眼一瞟諸無常,哼了聲道:“原來是諸老弟,咱們也有兩三百年未見了吧?看在你的面上,只要云中仙交出昊天神棺乖乖歸順,或可饒過性命。”

諸無常面露難色道:“鮑兄,此事由不得我做主,能否高抬貴手放兄弟一條生路?”

鮑笑天左首站立的“忘川鬼王”修道先陰陰地道:“那你還有什么討價還價的資格?”

峨無羈早已按耐不住,怒喝道:“老鬼休要太猖狂,大不了魚死網破,老子怎么也要拉你墊背!”

鮑笑天蔑然道:“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講昔日情分了!”身形一晃撲襲峨無羈,雙手驀地光焰爆燃甩出兩條長逾三丈的殷紅色磷火鬼鞭。

這鬼鞭并非實物,而是血焰鬼王鮑笑天汲取“荼丹紅火”與本體精元熔煉而成,尋常金鐵稍一碰觸立時化為水氣蒸騰,即使修道之士的護體真罡也會被燒灼渙滅,端的霸道異常。

峨無羈見幻云鬼王諸無常面色如土毫無斗志,想讓它抵擋住鮑笑天無異于癡人說夢。何況鮑笑天分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他豈有做縮頭烏龜,讓楚天和晴兒沖上去為自己消災擋難當盾牌的道理?

誰知他剛剛掣出磨金霸王錘,那邊晴兒的身形一閃已然迎上鮑笑天。

峨無羈不禁大吃一驚,雖說晴兒的修為不弱,可怎么也不可能抵敵得過有兩千多年道行的血焰鬼王。如若這小姑娘有任何閃失,自己未免對不起楚天。

他一邊縱身沖出,一邊叫道:“晴兒姑娘,這老鬼是抱樸級的鬼王。你不是它的對手,趕緊回來!”

不防旁邊伸過一只手來按住他的肩膀,但聽得楚天胸有成竹地道:“無羈,你只管在旁觀戰,看晴兒如何修理那個老鬼。”

峨無羈一愣,耳聽“砰”的爆響,晴兒抬起纖手從鬢邊摘下定界魔槍,意念動處風云變色,槍身暴漲神光燭天,看也不看地橫掃而出與血焰鬼王的兩條磷火鬼鞭迎空激撞在一處。

血焰鬼王直覺得一股比荼丹紅火還要熾烈十數倍的可怖力量碾壓過來,磷火鬼鞭率先斷裂,氣機牽引之下渾身精氣翻騰難以自已。

再看定界魔槍劈斷磷火鬼鞭后氣勢非但沒有絲毫衰竭,反而不斷攫取虛空中的充盈煞氣,槍鋒燃動絢爛華光不可一世地刺向自己胸膛。

它的身形已完全被槍勢鎖定,無論往任何方位閃躲,都難逃定界魔槍上天入地的致命一擊,凜然之下急忙極力催動精氣,斷裂的磷火鬼鞭遽然再生,“嗚嗚”低嘯如藤蔓般纏住槍身運勁逼出荼丹紅火道:“撒手!”卻是欺負晴兒年幼,想憑借兩千多年的深厚道行,利用荼丹紅火將這小丫頭焚為灰燼,順手奪過定界魔槍。

可惜鮑笑天的想法雖好,卻打錯了算盤。莫說晴兒的修為已臻至抱樸之境,較它不遑多讓,單這定界魔槍本是巫虞魔妃縱橫三界的曠古神兵,蘊藏萬載幽界元氣精華,豈是它從地下世界里擷取的荼丹紅火可以企及?

卻說晴兒自從得了定界魔槍,尚未有機會在實戰中施展。今日難得血焰鬼王自告奮勇送來門來,自是歡迎之至。

她雙手微振,定界魔槍“嗡嗡”顫鳴爆發出一團炫目金瀾,耳聽“喀喇喇”連響,纏繞在槍身上的磷火鬼鞭寸寸碎裂化為烏有。

晴兒檀口中一聲清叱,心念與槍靈合而為一,槍鋒銳不可當再刺血焰鬼王胸膛。

沛然莫御的金瀾倒卷起荼丹紅火,千百光焰鼓蕩咆哮反噬鮑笑天,更有積郁在魔槍中千秋萬載的各種怨靈惡念如出閘的洪水猛獸奔涌而至。

鮑笑天猝不及防,只覺得眼前一黑,心神劇晃似被驚濤駭浪徹底吞沒,一身道行大幅削弱,十成的功力只能運出五成,驚駭之下急忙抽身飛退。

然而,這已是遲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7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晴天展神威(上)

“砰砰!”金煌煌的槍罡卷裹荼丹紅火沿著碎裂呻吟的磷火鬼鞭逆流而上,霎那間將鮑笑天的雙臂轟得支離破碎,綻開一團血紅光霧。

晴兒神情冷靜,靈覺牢牢鎖定血焰鬼王的氣機,不容它趁勢遁逃,定界神槍以破碎萬鈞之勢從狂暴的光瀾中破繭而出,扎入鮑笑天的胸膛!

鮑笑天絕望嘶吼,感覺到自己的魂魄被透入體內的雄渾槍勁毫不留情地絞碎吞噬,化為一縷縷怨念融入定界神槍中。

也活該鮑笑天倒霉,若是它以磷火鬼鞭與晴兒游斗周旋,憑借兩千余年的道行,支撐二三十個回合絕不成問題。奈何他欲要恃強凌弱以磷火鬼鞭和晴兒正面硬撼,頓時被定界魔槍睥睨三界的神威轟得身死道消,魂魄盡散。

“好狠的丫頭!”那邊忘川鬼王修道先勃然變色,欲待救援無奈鞭長莫及。

這也委實不能怪它見死不救,包括敵我雙方所有人在內,除了楚天又有誰能想到晴兒僅只一個照面就轟殺了此次領軍前來的血焰鬼王鮑笑天?!

修道先與鮑笑天原也談不上什么交情,但兔死狐悲它不能不怒,雙掌在胸前一記虛按,四周精氣遽然翻滾,幻化出一條長河似的黑色軟鞭,嗚嗚低吼攝人魂魄,直攻晴兒的面門。

寒碧鬼王翠緲煙見修道先施動以本命精魄煉鑄的忘川秋水鞭攻向晴兒,唯恐它勢單力孤仍不是那丫頭的對手,翻腕掣出一支形如牛角,長約四尺的翠綠色彎刀,揚聲呵斥道:“殺光所有人,奪下昊天神棺!”

它身后的七大鬼尊聞聽號令,紛紛掣動魔刃各率麾眾蜂擁而上。

楚天不慌不忙取出曉風殘月簫,丹田梵度魔氣如長江大河浩蕩奔騰,源源不絕地注入簫中。

但聽簫聲渺渺,一道道晶瑩通透的碧色流光從簫孔中噴薄而出,化作經天緯地的澎湃劍潮,如排山倒海般涌向殺來的數百惡鬼。

一時間虛空中充斥起無邊殺氣,碧色的光華將原本幽暗的深淵照耀得一片燦爛輝煌,仿佛整片天地都要被這滾滾碧潮徹底地淹沒。

“轟轟轟——”眾多的惡鬼瞬間淹沒在碧潮之中,一排排地爆裂渙滅,直如犁庭掃穴風卷殘云,氣勢之盛教人油然生出畏縮驚懼之念。

峨無羈和幻云鬼王諸無常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先是晴兒素手執金槍,僅用一個回合便將血焰鬼王鮑笑天挑落。繼而楚天單憑一支魔簫便橫掃百鬼,碧潮所過之處魂魄齊飛勢如破竹。

這哪兒是預想之中的那場惡戰,分明就是楚天和晴兒在殺雞用牛刀,小試身手!

要知道,隨鮑笑天同來的可是有三大鬼王、七大鬼尊,就算割麥子也沒見有這么痛快的。

“是千軍破!”翠緲煙駭然失色,急忙凝念催動本命魔寶“寒煙翠”,汩汩光氣卷蕩,凝鑄成層層疊疊宛若輕紗般的“翠煙屏”竭力抵御千軍破一浪高過一浪的轟擊,口中叫道:“沖上去,先殺了那小子!”

七大鬼尊聞風而動,催壓麾下惡鬼鼓足余勇鋪天蓋地向楚天殺去。

楚天飄立在勾漏幽淵中,面對殺氣騰騰面目猙獰的數百惡鬼,神色淡定心融道海。靈臺之上,一道道從曉風殘月簫中凝煉而成的“天籟之鋒”與他的心念息息相通無有隔閡,從心所欲地馳騁縱橫在萬軍叢中。

每一道天籟之鋒都恰似美輪美奐的雨虹,天馬行空自由奔放,充滿了靈性與殺意,劈斬開揮擊而來的魔兵掌風,精準無誤地轟碎一條條惡鬼的身影。

七大鬼尊見此情形不由得心驚膽顫,無奈騎虎難下,身后更有翠緲煙壓陣,只能硬著頭皮各自亮出壓箱底的保命絕技,在跌蕩洶涌的碧潮中咬牙硬挺,私下里指望著楚天后繼乏力魔氣衰竭。

然而事與愿違,楚天體內的天地烘爐熊熊燃燒,不斷將從元辰虛境中運轉而來的云麓靈氣煉化,綿綿不絕灌注進曉風殘月簫中。

“轟轟轟——”七大鬼尊身后的惡鬼不停倒下,死傷已近半數,連帶它們七個亦是風雨飄搖自身難保。若非有翠緲煙的翠煙屏護持,早已步了鮑笑天的后塵。

翠緲煙看得睚眥欲裂,正欲不顧一切殺向楚天,突聽修道先一聲悶哼,被晴兒的定界魔槍攔腰掃中,身形裂成上下兩截。

它的心底一寒,意識到如若此刻再不退走,連帶自己也難逃一死。

當下翠緲煙強忍恨意,揮斬手中“寒魄魔刀”掩襲晴兒,堪堪救下元氣大傷的修道先,低喝道:“快撤!”

峨無羈這時回過神來,縱聲叫道:“兄弟們,給我殺!”掄動磨金霸王錘一馬當先,如下山猛虎殺向七大鬼尊。

他的修為剛剛突破洗心之境,僵尸神功施展開來,對付個把鬼尊自然不在話下。但對面除了尚在和晴兒苦戰的修道先與翠緲煙外,還有七名鬼尊級高手,若是一擁而上,三招兩式就能將峨無羈剁成肉泥。

好在這些位鬼尊早已被楚天的千軍破殺得肝膽俱裂無心戀戰,好不容易聽到翠緲煙下了撤退令,哪個還肯傻乎乎地留在這兒等死?一個個且戰且退,盡皆巴望著同伴能挺身而出替自己銳身擋難。

可這年頭鬼也學聰明了,想找個頭大無腦的替死鬼,比登天還難。一眨眼的工夫,群鬼兵敗如山倒,亡命般朝勾漏幽淵上方逃去。

幻云鬼王諸無常頓時來了精神,暗暗慶幸自己明智,方才沒有反水倒向鮑笑天,當即高聲叫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別放走了翠緲煙與修道先!”

別看它叫得山響,卻頗有幾分自知之明,徑自將最扎手的兩大鬼王慷慨留贈給了晴兒,自己猶如虎入羊群,撲向七大鬼尊。

那些跟隨峨無羈母子退避至此的殘兵敗將,眼看形勢逆轉己方勝利在望,無不驚喜交集,口中嗬嗬咆哮跟著沖了上去。

所謂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地下世界里的惡鬼?誰又想被人像攆鴨子似地趕來趕去終日惶恐不得安生。此刻有晴兒和楚天這兩大抱樸境高手壓陣,又有峨無羈跟諸無常帶頭,一個個精神振奮爭先恐后,唯恐拉在后頭連湯也喝不著。

楚天見大局已定,于是緩緩收住簫聲。他這次施展“千軍破”,一共釋放出一千零二十四道天籟之鋒,將丹田貯存的梵度魔氣用去了五成還多。

但天地烘爐急速運轉,正在不停歇地將云麓靈氣煉化成為梵度魔氣,重新補充進稍感空蕩的丹田里。按照眼下的速度,不用一盞茶的工夫就能恢復到八成功力。

他一邊運功調息,一邊關注戰況,就見晴兒以一敵二,定界魔槍威猛無倫掀動滔天金瀾,反將翠緲煙和修道先這兩大鬼王緊緊鎖住槍勢之中無法脫身,獲勝只是遲早的事。

另一面峨無羈高歌猛進,郁積多日的怨氣終于可以盡情一舒。

他和諸無常以及另外三名鬼尊聯手,業已斬殺了對方兩大鬼尊,剩下的五個欲逃無路叫苦不迭。

老鑄不甘寂寞,也不知從哪兒撿了把魔錘跟著眾鬼殺入戰團。幾名惡鬼見狀聯手圍攻上來,和他激戰在一處。

斗到酣處,老鑄奮勇掄錘“啪”地將一名舌頭垂到膝蓋的吊死鬼砸成肉醬。冷不防背后惡風如注,又一名無頭惡鬼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老鑄剛欲回身應戰,猛見文靜不聲不響從斜刺里殺出,雙臂一振撥開對方的鬼爪,張嘴咬住無頭惡鬼的脖頸。

那無頭惡鬼肚子里發出一聲慘叫,全身“哧哧”冒煙迅即萎縮干癟。

文靜吸干無頭惡鬼的精氣,臉上依舊木無表情,身形一晃如幽靈般撲向另一名惡鬼,看得老鑄咋舌不已。

突然上方紫霧洞開,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嘯聲,如掄落的巨錘轟得眾人耳朵嗡嗡生疼,直要昏死過去。

一名銀袍老者從天而降,森寒銳利的目光掃過下方戰場,右手微微一抬掌心吐出把寒芒閃閃的銀色光刀朝晴兒斬落。

這柄光刀在空中遽然暴漲,從最初的三尺左右迅速膨脹到六丈余長,兇猛絕倫凌厲無鑄,仿佛天地間一切的生機都被它斬斷。

“雷暴鬼帝雷竟城來了!”前一刻還威風八面的幻云鬼王諸無常看到這銀袍老者,宛若老鼠見著貓,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千鈞一發間,勾漏幽淵下方紅光綻動,昊天神棺發出嗚嗚嘯音沖天而起,徑直撞向雷竟城劈出的“雷暴之刀”。

就在昊天神棺與雷暴之刀愈來愈近之際,棺蓋驟然飛起,如同一座金山傾倒“轟”的巨響撞擊在刀鋒之上。

雷暴之刀“噼啪”爆響濺起無數精芒,光華頓時一黯。

棺蓋亦被激得斜飛而出,卻見棺中猛然伸出一只大手跨過五丈空間,穩穩將它抓住。僵尸老媽從昊天神棺里站起,氣沖沖瞪視雷竟城,口中惡狠狠喝道:“雷老鬼,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快還我老公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8
第一百七十二章 晴天展神威(下)

雷竟城見到僵尸老媽強勢現身,心下微微一怔,運念一收雷暴之刀沒入掌心消失不見,冷冷說道:“云中仙,你復原得倒挺快,但今日恐怕再無人能為你消災擋難。”

僵尸老媽血紅的雙眼睜得滾圓,嘿然道:“你少放屁,有種就放馬過來!”

她嘴里叫得雖兇,心中卻殊無把握。盡管有了云麓圣泉之助,自己的傷勢復原神速,但也僅僅好了七八成而已。若是對付一干蝦兵蟹將自然手到擒來,可碰上雷暴鬼帝,未免力有不逮。

只是既然人家都殺上門來了,自己除了一拼之外,難道還能任由峨無羈、幻云鬼王等人上去送死。事到如今唯有硬著頭皮跟雷老鬼斗到底,能多撐一刻是一刻。

雷竟城冷笑道:“想找死,老夫成全你!”左手憑空虛握,凝起一支一丈三尺長的雷槍,通體電流閃爍喀喇喇脆響,朝僵尸老媽擲了過來。

僵尸老媽單手抓住棺蓋往外掄出,“啪”的一聲將雷槍砸得粉碎。

她口中低哼一聲,身軀站在昊天神棺里晃了兩晃,悍勇無畏地望向雷竟城道:“雷老鬼,你憑這點破爛貨色也想吃住老娘,做夢!”催駕昊天神棺沖向雷暴鬼帝。

雷竟城用了一記雷槍,便試出僵尸老媽外強中干不耐久戰。但它也同樣不想跟云中仙糾纏過久,否則手下的嘍羅死傷殆盡,自己成了光桿鬼帝,還拿什么統治鬼城的地下世界?

眼見僵尸老媽沖來,雷竟城雙手齊舉吐出兩柄銀光燦燦的巨錘,居高臨下朝對方頭頂轟落。

“轟!”僵尸老媽舉起棺蓋向上封擋。兩柄雷暴之錘轟擊在棺蓋上電光四濺,附近有幾個惡鬼避之不及,登時爆碎成煙。

僵尸老媽被震得氣血浮動,腳下昊天神棺嗚嗚響鳴往下沉落,不由自主地旋轉起來。

雷竟城卻不容她有絲毫喘息之機,雙手一翻雷暴之錘重逾萬鈞又轟了下來。

僵尸老媽不敢再跟雷竟城硬拼,昊天神棺向左飄蕩避其鋒芒。

但雷竟城的氣機早已鎖死僵尸老媽,且這兩柄雷暴之錘遮天蓋地籠罩三十余丈方圓,又豈是輕易能躲閃開去?

迫于無奈,僵尸老媽強運功力再次封擋。

“轟——”昊天神棺劇烈翻滾搖搖欲墜,僵尸老媽眼中紅光一黯,全身皮膚如蛛網般龜裂,滲出濃烈赤氣。

“媽!”峨無羈見老媽遇險,顧不得和雷竟城實力懸殊,揮動磨金霸王錘沖了過來。

文靜見狀眸中寒光一閃,手握尖刀緊隨著峨無羈沖向雷竟城。

僵尸老媽急道:“傻兒子,快退回去,你這是來送死!”搶先一步雙手運轉棺蓋橫掃雷竟城。

雷竟城嘿然道:“也罷,老夫這便送你們母子歸西!”雷暴之錘隆隆轟鳴,朝向僵尸老媽的棺蓋砸落。

突然,一股洶涌殺機從它頭頂泄落,雪浪翻滾劍鋒撕裂虛空直劈而下。

雷竟城霍然一凜,抬眼便見楚天手擎蒼云元辰劍踏云破瀾當空殺來。

它放開僵尸老媽,身形如電閃放往后急退。

哪知蒼云元辰劍收放自如,猛往下壓鏗然斬擊在那雙雷暴之錘上。

雷竟城只覺得雙臂微麻,雷暴之錘竟被蒼云元辰劍四兩撥千鈞,劃過兩道弧光反打向它的雙腿。

這兩柄重錘融合了蒼云元辰劍的勁道,力量之強橫連它也不敢用雙腿硬接。

匆忙之下雷竟城雙手撤勁疾收雷暴之錘,同時銀袍下擺光芒暴漲鼓脹如球,砰然接下自己的雙錘的反噬轟擊。

虧得它反應神速已收去大半氣勁,又用銀袍李代桃僵接住雷暴之錘,雙腿才幸免遇難沒被自己的重錘砸碎。

盡管如此,它的半截銀袍卻受了無妄之災,應聲碎裂成片如彩蝶般漫天亂舞。

沒等雷竟城重新穩住陣腳,楚天吐氣揚聲,蒼云元辰劍借助在雷暴之錘上的反彈之力如神龍抬首,化作一式“逆天改命”直刺它的小腹。

這一前一后兩招劍式段落分明干凈利落,卻又一氣呵成猶如行云流水,于招式轉換之間全無斧鑿刀刻的凝滯痕跡,登時令得雷竟城攻勢全消,轉瞬間落入下風。

雷竟城面色凝重,怎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兩個照面里逼得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但它將近三千年的道行畢竟不是擺設,彈指間雙手低垂在小腹前虛抱如球,“唿”地推出一蓬銀色光海,以攻對攻涌向楚天。

楚天見雷竟城在此情形下還敢跟自己對攻,心中暗贊一聲道:“這老鬼倒也有幾分膽色!”蒼云元辰劍祥云飛縱攪動光海,劍鋒披荊斬棘長驅直入。

“啪!”雷竟城右手一翻在蒼云元辰劍上輕輕一按,掌心吐出一道電芒沿著劍刃激射向楚天。

楚天見招拆招毫不驚慌,默運魔功催動元辰虛境中蘊藏的浩瀚云麓靈氣,劍上雪光爆閃將電芒熔煉成煙,緊跟著左拳一記“千瘡百孔”乘勝追擊直搗黃龍。

雷竟城口中呼喝,也是用左拳迎上。雙方的鐵拳迎空激撞,爆出如雷轟鳴,各自借著對方的拳勁向后飛退。

楚天胸口氣血震蕩,左臂一陣酸麻魔氣逆流,微覺凜然道:“若非我近日來修為大進,又攻其不備占了先機,就這一拳便要吐血落敗!”

他運轉梵度魔氣疏通左臂經脈,蒼云元辰劍抱入懷中擺出禹余天的起手式“千山萬壑”,趁機調勻內息恢復功力。

剛才一番兔起鶻落,楚天連連搶攻逼得雷竟城不住后退,連銀袍也被蒼云元辰劍削去半幅,不由大漲峨無羈等人的士氣。

但楚天心知肚明,自己并非雷竟城的對手。他剛才冷眼旁觀僵尸老媽與這老鬼的交戰,發現對方恃強凌弱招招兇猛,固然聲勢駭人但使之剛暴未留余力。因此審時度勢奇兵突出,利用雷神之錘反噬之力打了雷竟城一個措手不及。

那兩劍看似簡單,實是楚天蓄勢已久的巔峰之作,借勢取法堪稱神來之筆。

但他的功力剛剛恢復到七成多,實不宜和雷竟城這樣的鬼帝級高手硬撼。無奈僵尸老媽重傷未愈,峨無羈和文靜又沖了出去,自己若再不出手,后果不堪設想。

見未能傷到雷竟城,楚天心里暗叫聲可惜,目光凝定在它臉上,沉靜說道:“閣下不愧是鬼帝之尊,雷暴之譽名不虛傳。”

雷竟城被楚天劈頭蓋臉打得差點沒了方向,原本心中怒極便要出手找回場子。哪想這少年一開口就贊頌自己,不禁火氣稍消,冷然道:“你這時再來拍老夫的馬屁,已然遲了!”

楚天抓緊時間恢復功力,微微一笑道:“雷暴鬼帝盛名在外,又何須楚某曲意奉承。今日能與閣下一戰,不亦快哉!”

峨無羈看到楚天出手救下僵尸老媽,大松了口氣,但聽他句句都是贊揚雷暴鬼帝的話,又禁不住暗自訝異道:“啥時候小楚改了性子,一顆顆的迷魂藥直往那老鬼的嘴巴里送?”

突聽遠處響起修道先的一聲嘶吼,竟是被晴兒的定界魔槍貫胸而過,一命嗚呼。

翠緲煙花容失色,拼命催動“寒煙翠”抵擋住無孔不入的剛猛槍潮,卻是獨木難支形勢岌岌可危。

雷竟城嘿然道:“臭小子,居然用緩兵之計誆騙老夫!”凝動右拳從指縫間飆射出三束銀色光刃,卻是它的得意絕學“雷暴之叉”。

僵尸老媽稍稍緩過口氣,催動昊天神棺往前迎道:“小子,讓我來!”

楚天身姿飄逸巋然屹立,從容說道:“伯母,你暫且為我壓陣。我若不成,再換你來斗這老鬼也是不遲。”

說著話他翻轉右腕用蒼云元辰劍在三股雷暴之叉上運勁一拍,身形斜向飄起如風行水上,飛速欺近雷竟城。

蒼云元辰劍在雷暴之叉上劇烈摩擦,“鏗鏗”鏑鳴似雨打芭蕉,激撞開無數耀眼銀星。

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楚天左拳如錐破囊無懼無畏轟向雷竟城面門,竟是想和這老鬼正面硬拼。

雷竟城自是喜出望外道:“這小子修為雖然不錯,卻難免年少驕狂,居然不自量力想和老夫硬撼,真正是自尋死路!”

它看準楚天的拳勢,左手五指蜷攥也不用任何的虛招花巧,霍然迎上。

但見楚天的唇角邊忽然逸出一抹不屑的冷笑,雷竟城猛感不妥,卻發現對方的拳勢遽然回收,下方的蒼云元辰劍反震而起,直斬它的左腕!

“好刁滑的小子!”雷竟城這才明白楚天壓根就沒準備跟自己比拼功力,左拳虛張聲勢不過是要引蛇出洞,自己大意之下果然中計。

它本擬快刀斬亂麻,三拳兩腳轟殺楚天,好騰出手來對付晴兒。因此這一拳勢大力沉,近乎用了九成功力,此刻想要變招哪那么容易?

總算雷竟城另有保命之道,眼瞧著左手要遭殃,故技重拾猛運勁撐起袍袖,“嗚”的銀光泛濫卷向蒼云元辰劍。

“唰!”蒼云元辰劍如驚鴻一閃,截斷雷竟城半邊袍袖,絕塵而去。

雷竟城接連吃虧不由得火冒三丈,雙目兇光連閃抬右手便反攻過去。

可楚天早有預料,當即見好就收,身形順著劍勢飄縱,先一步脫開距離。

雷竟城右拳走空,看看殘破的下擺和裸露在外的半條左臂,心頭殺機大熾,寒聲道:“小子,老夫拼著全軍覆滅,也要取你的性命!”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9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戰鬼帝(上)

楚天戰意如虹,心寧似水,無論周邊戰況如何跌宕起伏,靈臺微瀾不生,全數凝注在雷竟城的身上。

他的沉魚落雁身法在對方強大的攻勢下被激發到了極致,閃展騰挪無有痕印,譬如一縷無法拿捏更難以捉摸的輕煙,在種種雷霆暴擊之下倏忽往來進退自如。

雷竟城無疑動了真怒,近三千年的漫長歲月里,還真沒誰敢在它的頭上動土。而今楚天不但動了土,還挖了坑,教它如何能夠不怒?

它不惜耗損精氣,雙手在身前打出一串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招式,只見“雷暴之鞭”、“雷暴之劍”、“雷暴之斧”……諸般用精氣灌注凝煉而成的光刃縱橫飛舞遮蔽虛空,交織成一片銀濤澎湃的光之海洋。

僵尸老媽護持著峨無羈、文靜一退再退,不覺離戰團已有三十丈遠,但依舊感覺狂風撲襲氣血難寧。可想而知,此刻楚天所承受的恐怖壓力。

峨無羈看著楚天在雷竟城的狂攻之下左躲右閃,似無還手之力,不由心急如焚,卻知自己這點修為沖上去只是白給。

倒是僵尸老媽看出蹊蹺,安慰道:“別替這小子擔心,他是故意跟雷竟城游斗周旋,借機耗費那老鬼的功力。等老娘恢復過來以二打一,定教雷老鬼屁滾尿流!”

然而她也只猜對了一半。楚天確實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消耗雷竟城的精氣。但更重要的是,他體內的梵度魔氣卻在汩汩生成,不斷注入丹田。

有了云麓靈氣之助,楚天體內就似裝了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幾乎沒有功力耗盡之憂。他不與雷竟城短兵相接,盡量節省每一絲寶貴的力量,因此打斗至今丹田魔氣不減反增,已恢復到了八成多。

正在這時勾漏幽淵上空的紫霧又一次劇烈翻滾起來,卻是雷竟城麾下的鬼眾趕至。它們本隨著雷竟城在四處掃蕩地下世界的殘余抵抗勢力,卻收到勾漏幽淵發現敵情的訊息。雷竟城身法奇快先來一步,包括兩名鬼王在內大隊人馬直至這刻才姍姍來遲。

峨無羈抬頭望去,就看黑壓壓的惡鬼鋪天蓋地,其中居然還有同樣來自北冥海深處的“焚鼎鬼王”游乘杉和“千手鬼王”肖筱天。

他吃了一驚,但想楚天都敢單槍匹馬惡斗鬼帝,自己又豈能膽小畏縮人前露怯?當下一舉磨金霸王錘,高聲叫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跟著老子殺上去!”

那邊翠緲煙正被晴兒殺得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眼角余光掃到強援趕來,禁不住欣喜道:“游兄,肖兄,快來助我先殺了這女娃兒!”

晴兒冷冷一笑,定界魔槍陡然間轉動如輪將翠緲煙死死圈在重重金光之中,緊接著纖掌迸立如刀,近身疾劈。

翠緲煙大吃一驚,匆忙間只能飛起一腳踹向晴兒小腹,心道:“就不信你肯與我同歸于盡!”

不曾想晴兒看都不看翠緲煙踢來的左足,結結實實一掌劈中它的胸膛。

翠緲煙一聲凄厲尖嘯,左腳幾乎不分先后也踢中了晴兒的小腹。

就聽“砰”的悶響,晴兒穩穩接下翠緲煙的腿攻,嬌軀借勢飛退,右手運轉定界魔槍在對方咽喉輕輕抹過。

翠緲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骷髏鬼帝的九幽消災……”

最后一個“鏡”字來不及出口,頭顱爆裂,從脖頸里飆射出一蓬暗紅色血泉。

晴兒混若無事地飄退三丈,默運魔功消去余勁,望了眼黑云壓城般的惡鬼大軍,掠身迫入楚天與雷竟城的戰團。

她當然清楚兩大鬼王率著千余惡鬼殺來,情勢對云中仙母子大為不利。可是峨無羈也好,僵尸老媽也罷,怎也比不過哥哥在她心中份量的萬一。

定界魔槍挾著屠戮三大鬼王的恢弘殺氣,如金虹貫日從左側殺至,疾刺雷竟城。

雷竟城腹背受敵夷然不懼,冷喝聲道:“找死!”左手一張,就像從虛空里扯出一桿銀槍,以槍破槍劈擊過去。

它跟楚天纏斗了三十多個回合,雙方的魔兵交接次數沒超過三下,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不管它如何發動暴風驟雨般的狂攻,楚天總能有驚無險地閃避開去。有時明明已將這小子逼到死角,可對方的身形一閃一搖,便匪夷所思地脫困而出。

這樣打下去,雷竟城固然穩占上風,可精氣耗損亦頗為劇烈。更令它惱怒的是楚天避而不戰,令得一次次光刃轟擊徒勞無功,卻不知要糾纏到什么時候。

晴兒挺槍來攻,反倒正中雷竟城的下懷,無形中將一口惡氣盡數傾瀉在這嬌小玲瓏的少女身上。

“鏗!”雙槍交擊,晴兒首次在施動定界魔槍的情形下被震出三丈。

但雷竟城的驚訝更甚,它運出八成功力凝鑄的“雷暴之槍”僅一個照面就被定界魔槍轟得支離破碎不堪再用,更感應到一股森森欲念破體而入直插本心。

幸虧它的道行遠非鮑笑天等鬼王可比,當即凝念低喝道:“咄!”體內隱隱銀氣蒸騰,將從定界魔槍中攻來的諸般欲念盡數消融。

但這一耽擱,非但楚天轉守為攻,蒼云元辰劍從右側攻到。晴兒也緩過勁來,雙手擎握定界魔槍卷土重來。

雷竟城看到晴兒須臾間面色便恢復如常,凝定氣息再次攻來,亦是微微訝異道:“這丫頭就算有魔槍之助,本身修為亦不可小覷。但這魔槍卻像是……”

它的腦海里靈光一閃,頓時又驚又喜道:“莫非這就是巫虞魔妃遺落神陸的定界魔槍?”

想到這里,雷竟城貪念頓生,尋思道:“莫非天賜良機,今日竟教我尋得魔槍下落。我需得不計一切代價奪得此槍,縱然耗損數百年的精元,也是值得!”

雖說惡鬼修道與凡人多有異曲同工之處,卻要艱險困難了許多。畢竟人乃萬物之靈,得天地鐘靈之氣,交日月精華之光,非世間其他任何妖魔鬼怪所能企及。

故而雷竟城盡管修道幾近三千年,卻也未必及得上楚天、晴兒的百年苦修。至于像僵尸老媽這樣的異數,多也靠生前的修為累積,再加上昊天神棺的玄妙力量催加,方才一舉沖破了守一境界,卻絕不能夠推而論之。

因此幾百乃至幾千年的精元說來可觀,其實也就是諸如巽揚劍、洞天機等人數年又或數十年的真元積累而已。但對雷竟城而言卻是殊為珍貴,一旦耗損需得無數日月的閉關修煉方能彌補回來。

不過比起巫虞魔妃的定界魔槍,這一切的損失都又算不了什么。它打定了主意,要從晴兒手中奪取此槍,只消再修煉上千余年,破關之日便是橫掃八荒六合之時,又何須再替人賣命效力?

當即雷竟城將功力提升至十成,再不做絲毫保留,舉手投足銀光霹靂,電芒奔雷,朝向楚天和晴兒聲勢浩大地轟了過去。

這時楚天的功力已恢復到九成有余,再加上晴兒的助陣自忖已堪與雷竟城正面一戰。故此他不再避讓,開始了爭鋒相對招招對攻。蒼云元辰劍不斷斬擊在各種光刃之上,如劈竹如削木,無堅不摧神威凜凜。

雷竟城見狀不無詫異道:“敢情這小子剛才是在養精蓄銳,功力之強并不亞于那丫頭!”

倘若僅是楚天和晴兒聯手,它以鬼帝級的道行仍能戰而勝之。但是加上了蒼云元辰劍和定界魔槍這兩件曠古爍今的魔兵,情形卻又大大不同。

這一劍一槍各自藏有雄渾至極的靈氣底蘊,幾乎能替主人抵擋下雷竟城過半的功力轟擊,而且劍氣虬勁槍意詭秘,更是不斷侵擾它的心神,使得這位雷暴鬼帝無法盡情施展。

與此同時,僵尸老媽、峨無羈、文靜等人又迎上了焚鼎鬼王與千手鬼王率來的千多部眾。任憑僵尸老媽驍勇無敵,畢竟獨木難成林,雖不停殺傷眾多惡鬼,但自己的部屬亦是越戰越少,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氣行將崩潰。

楚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雷竟城又豈是好惹的?立刻瞧出端倪,嘿然一笑道:“小子,我看你還能撐多久?”反而變得不急不躁起來。

楚天見勢不妙,沉聲說道:“晴兒,你還記得六丁六甲誅仙陣么?”

晴兒立知楚天的心意,雖不愿他真個要跟雷竟城拼命,但事到如今迫不得已,哥哥既有這樣的想法,自己焉能不助一臂之力?

她輕點螓首回答道:“記得!”

楚天不再說話,凝定心念祭起真我如一印,體內華光盛放,從虛空中赫然現出四條一模一樣的鏡像之身。

“風雷御動,丁甲齊出!”

楚天一聲長嘯,腳下步罡踏斗變幻身位,與晴兒以及召喚而來的四道鏡像在空中光影交錯游走變化,瞬間將雷竟城困在了陣中。

雷竟城面色微變,亦是一記厲嘯道:“也罷,今日便教你們見識老夫真正的厲害!”周身光華幻動,滾滾精元燃燒釋放,在雙手間鑄造出兩把異形魔兵,一如長柄銀錘,一如鼓狀魔輪,只在手中微微一晃便是地動山搖電閃雷鳴!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0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死戰鬼帝(下)

雷竟城手持閃電錘、鳴雷輪兩件以精元凝煉而成可怖光刃,舉手抬足之間便見烈烈銀芒撕裂虛空,在深淵之中劃開一條條光華閃爍長逾十丈的雷電之光。

更可怕的是這些激射而出的雷電光芒經久不滅,隨著激戰推移在空中星羅密布越聚越多,不斷束縛壓縮楚天與晴兒的空間。

但楚天和晴兒依舊毫無懼色,兩人心有靈犀配合默契,將六丁六甲誅仙陣演繹得渾然一體妙到巔毫。

這已是他們兩人第三次施展六丁六甲誅仙陣,但前兩回對付的均是正道中的宿老,如朱雀真人、蘇智淵之流,而這回所面對的卻是修為已臻至守一境界的鬼帝雷竟城!

雙方此時已進入了你死我活的白熱化階段。雷竟城固然不愿過多耗損精元,而楚天亦無法坐視峨無羈母子孤軍奮戰命懸一線!

楚天道心抱樸,于六丁六甲誅仙陣的種種奧妙精髓的領會較之從前更深一層,和晴兒的配合亦愈發的默契。

大陣轉動開來,如鳳舞九天虎嘯山林,各種變化層出不窮,攻如火守如山,疾如風靜如林,看得雷竟城目不暇接顧此失彼。若非它道行通神,只怕早已被這千變萬化的大陣轉暈。

眼見戰況不利,它驀然一聲厲嘯,體內雷光涌動,身速遽然變快,似一道銀色閃電在陣中飛快無比地游動起來,舍下楚天和四條鏡像不理,獨攻晴兒。

它的身形一沾即走絕不糾纏,令得楚天的蒼云元辰劍追之不及,宛若一縷風雖被牢牢鎖定在門窗緊閉的房中,卻肆意呼嘯,不僅無法捕捉反而隨時會有反噬之險。

楚天連換幾套陣勢,始終未能鉚釘雷竟城神出鬼沒的身法游斗,大有被它反客為主破陣而出之勢。

晴兒所受的壓力驟增,雷竟城的閃電錘、鳴雷輪上下翻飛,迸射出一團團刺眼銀芒,如山如海不斷向她轟來。

她的定界魔槍被迫轉攻為守陷入被動,雖未露敗相,但身形運轉漸顯凝滯,被對方以無上魔功將自己與楚天之間的聯系逐漸割裂開去,陷入孤立。

正在這關鍵時刻,猛聽勾漏幽淵上空響起一聲洪亮沉著的嗓音道:“丁卯驅疾,甲午歸元,守風門,出雷位,鎖其伸縮!”

雷竟城聞言一凜,它雖聽不懂六丁六甲誅仙陣的陣訣,但對方的嗓音雄渾,如蘊萬雷,顯見是一位頂尖高手。而且從他出聲指點楚天和晴兒來看,與自己是敵非友,怕是不好對付。

它抬眼一掃,便看見一名身材偉岸如山的中年男子屹立于紫霧之中,雙目炯炯有神略帶一抹看透世情的醉意,盡管背后魔劍尚未出鞘,但一股如淵似海的磅礴氣勢業已直迫而來,微一轉念間失聲叫道:“幽鰲山!”

話音未落,幽鰲山身后人影攢動,數百名來自各大世家的嫡傳、外門弟子,還有家臣家仆,甚至包括了不少旁支門人、外系藩屬宛若風卷云動碾壓過來,瞬時將雷暴鬼帝麾下的鬼眾沖殺得七零八落。

峨無羈望到幽鰲山率領大援趕至,精神大振道:“咱們的援兵來了,殺啊!”

眾人士氣如虹,配合著援軍前后夾擊,勾漏幽淵中的戰局再次逆轉。

那邊楚天聽到幽鰲山的指點,腦海中靈光一閃道:“雷竟城的身法詭異飄忽,我若一味追殺,只會亦步亦趨屢屢落空。正該如幽大哥所言,將其進退趨避的路線盡數截斷,寸寸蠶食令它無從游走,譬如籠中之鳥一網成擒!”

念及與此楚天立刻改變策略,不再試圖鎖定雷竟城的身形以求畢其功于一役,整座大陣倏然擴展,反而放出更大空間令其游走。

晴兒心領神會,身形換到甲午陣位,定界魔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緊守樊籬固若金湯。雷竟城幾次強攻都被她穩穩擋回,未能討到絲毫便宜。

它的身形剛往后閃,欲要繞道晴兒右側再行攻擊,驀地察覺一條楚天的鏡像早已卡在自己閃擊的路徑之上,手中蒼云元辰劍守株待兔直指自己后心。

雷竟城暗吃一驚,揮動鳴雷輪蕩開蒼云元辰劍,身形一側再往左走,已欺近到了晴兒的右首。

哪知閃電錘尚未出手,晴兒已先一步往后退守。雷竟城如影隨形,剛剛迫至晴兒身側,又有兩道鏡像分從左右殺到,堪堪卡死了它的攻擊路線,與晴兒三足鼎立隱隱形成合圍之勢。

雷竟城雖是狂傲自負,但也明白一旦陷入重圍,自己身法優勢盡喪,勢必陷入不利境地,故而毫不遲疑轉向另去。

楚天見狀朗聲一笑道:“雷老鬼,你還有什么本事?!”蒼云元辰劍一擺,凝定左拳氣吞萬里如虎轟向雷竟城左肋。

雷竟城只得再次擰身過來,閃電錘“砰”的接下楚天拳勁,驟然發覺自己就像一只鴨子般被六丁六甲誅仙陣攆來攆去再無立錐之地!

不管它前行攻擊也好,退后閃躲也罷,楚天和晴兒總在半路上張網以待,逼迫自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轉變線路,這種感覺端的令人難受到了極點。

陣外的幽鰲山目光如炬,已看出楚天和晴兒穩穩占據上風,雷暴鬼帝雖彪悍依舊,但隨著精元的不斷消耗,敗亡已是早晚間的事。

他暗自欣慰道:“每回與楚兄弟重逢,他的修為都有突飛猛進的提升,此次我們平定元老會內亂,又得一大強援!”

不自禁地他又想起楚天初入北冥山城時的情景,再看眼前的少年龍行虎步隱有宗師風范,與晴兒聯手之下居然將道行直指守一境界的雷暴鬼帝打得疲于奔命,不由得心中感慨萬千,暗暗道:“珞珈,你是對的。或許我北冥神府三千年的氣運傳承,如今就著落在了這少年的身上!”

忽有想到將林隱雪草圖贈送給楚天的峨山月,胸口更是一慟道:“山月,你的心意我已知曉,局勢亦如你生前所料風云劇變,但有我三寸氣在定不辜負你的厚望,更要教那害了你我一生的幕后真兇原形畢露惡貫滿盈!”

正思忖之間,突聽焚鼎鬼王游乘杉一聲厲吼,被僵尸老媽的骷髏手掐住脖頸運勁一擰,將它的頭顱生生拗斷!

那邊千手鬼王肖筱天心驚膽顫戰意土崩瓦解,倉皇舍下諸無常向淵外逃遁。

眾多惡鬼見此情景,哪個還肯賣命,盡皆爭先恐后奪路逃竄。

僵尸老媽與幽鰲山所率的聯軍氣勢高漲乘勝追殺,不肯放過一個逃敵。

雷竟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屬下部眾潰敗逃奔,自己頓陷孤立無援的絕境,不禁心生寒意道:“單單這兩個小娃兒老夫便難以拾掇,若再加上云中仙和幽鰲山,今日之局兇多吉少!”

有此一念,它退意萌生。畢竟定界魔槍雖好,也得自己有命享用才行。當下口發雷吼,渾身迸射出一道道粗壯渾圓的電芒,將精元催升到極致,立時聲勢大振如萬鈞雷霆筆直沖向晴兒。

晴兒冷笑道:“想從我這里沖出去,哪那么容易!”定界魔槍毫不畏懼地直攖其鋒朝前刺出。

不料雷竟城虛晃一槍,身形驟然橫移正迎上趕來補位的一條楚天鏡像。

它不管不顧晴兒的定界魔槍,揮動閃電錘鏗然蕩開鏡像刺來的蒼云元辰劍,再掄起鳴雷輪“砰”的爆響砸落在對方的胸口上。

鏡像一陣扭曲,化作縷縷雪光渙散,露出了一線陣勢缺損。

“噗!”定界魔槍略略偏斜,扎入雷竟城的腰眼。雷竟城嘿然一哼迫出槍勁,全速往前沖去。

它砸碎鏡像看似輕松,實為畢生功力所聚,耗損了近五百年的精元方才得以成功。若不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突出六丁六甲誅仙陣,結局可想而知。

“天外飛仙!”眼瞧著雷竟城即將得逞脫逃,楚天沉聲低喝振臂擲劍。

另外三條鏡像意念相通,亦同時發動天外飛仙,飛擲蒼云元辰劍。

“嗚——”四柄蒼云元辰劍猶如雪龍交空,撕裂虛空拖曳著壯觀恢弘的白光以摧枯拉朽之勢直襲雷竟城。

雷竟城一聲怒嘯,手中閃電錘、鳴雷輪交相輝映,迸放出一團絢爛無比的銀色光瀾,和蒼云元辰劍轟然激撞在了一起。

“鏗——”四劍齊飛,銀白色光團如花盛放,無數流光溢彩映亮深淵。

雷竟城手中的閃電錘與鳴雷輪“喀喇喇”爆裂幻滅,身形一陣搖晃銀袍絲絲開裂,盡為劍氣所傷。

但它已無暇顧及傷勢,強運一口精元再次變向,試圖避開幽鰲山和僵尸老媽封堵的線路反向勾漏幽淵深處逃亡。

突然一抹金紅色的光芒從它的胸膛里透出,熾烈的狂流瞬間蔓延全身,令所有的力量崩潰消散,再也提不起一絲精氣。

雷竟城呆了呆,才看清楚從自己胸口透出的竟是定界魔槍的槍尖,沾染著縷縷銀色光流截斷了它最后一線逃生的希望。

“不——”它發出最后一聲無法置信的嘶吼,胸口一團金紅光瀾爆濺,霎那間將身軀炸碎消融。

晴兒揚手一招攝回定界魔槍,冷眼望著雷竟城化為縷縷銀光,淡淡道:“我說過,你跑不了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1
第一百七十五章 聯手(上)

鬼帝雷竟城一死,他手下的那批惡鬼更是成了一盤散沙,一場混戰后塵埃就此落定。

除了留下幻云鬼王諸無常率領部分惡鬼和北冥神府的弟子掃蕩殘敵并在外圍警戒守備之外,眾人高奏凱歌回返勾漏巖休整。

楚天和幽鰲山劫后重逢自是歡喜,大伙兒在巖洞里落座后,峨無羈迫不及待問道:“幽大哥,你怎么帶了這么多人來?”

幽鰲山似乎到哪兒都不忘帶著酒,大手一翻變戲法似地從袖口里取出一個小酒壇,放到嘴邊抿了一小口,說道:“他們都是不愿歸順元老會的北冥子弟,我本想來此暫避鋒芒徐圖后計,不料卻遇上了你和楚兄弟。”

楚天盤膝打坐,一邊運功一邊問道:“幽大哥,你可有珞珈的消息?”

幽鰲山搖頭道:“沒有,我也在找她。那日你離山后,我便接到從前一位友人的求救信函,當即趕往了蜀州。哪知到了那里,接連十余日并無仇人上門。我那位朋友只管每日與我聊天喝酒,只字不提南無仙府尋他報仇之事。”

楚天眸中寒光一閃道:“幽大哥,你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幽鰲山苦笑了聲道:“等我發現不對勁,再想找他問個明白,他竟先一步躲了起來。只派一個家仆轉告說,情非得已出自下策,深感無顏再與我相見,惟有來生補報償還。我立刻感到大事不妙,日夜兼程御劍趕回了北冥山城,才發現元老會已控制了整個神府,各大世家的家主被困幽元殿生死未卜,卻有數以千計的惡鬼從北冥海里被釋放出來,四處殺戮為虎作倀。”

晴兒忽然插話道:“珞珈有可能也去了幽元殿。”

楚天一怔望向晴兒道:“你是如何知曉?”

晴兒將當日遭遇骷髏鬼帝突襲,珞珈心中生疑欲往幽元殿探查究竟的事說了。

幽鰲山面色凝重,徐徐道:“據我所知,北冥海深處至少鎮壓了十二位鬼帝,如果加上元老會的一干高手,珞珈和各大世家的家主勢難抵敵!”

楚天心一沉,說道:“幽大哥,我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林盈虛已將教主之位傳給了林伯母,她記憶恢復正要大舉興兵北上冥府,報七年前的一箭之仇!”

“隱雪醒了?”幽鰲山吃了驚,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晴兒,沉吟道:“當年之因,今日之果,也怨不得她!”

僵尸老媽不以為意地哼了聲道:“魔教來了正好,最好他們跟元老會狗咬狗一嘴毛,斗個天昏地暗我才高興。”

晴兒道:“你罵誰是狗?”

僵尸老媽自知失言,畢竟晴兒剛剛相幫著自己打退了強敵,還手刃雷竟城可謂居功至偉,自己雖怒林隱雪即將揮軍北上之舉,但也不該當著人家女兒的面罵人家的親娘,歉然道:“呃,丫頭,我可不是罵你,更不是罵你娘親。”

楚天搖頭道:“我原本擔心北冥神府無法與魔教大軍相抗,可現下看來恐怕林教主猝不及防之下,反而要吃大虧。”

晴兒一凜,也無心再跟僵尸老媽計較,說道:“哥哥,咱們得盡快聯絡上我娘親。”

幽鰲山道:“北冥神府出了偌大變故,隱雪豈會不知?但我料她性高氣傲,又急于復仇,不但不會輕易放棄,反而可能等待時機,趁此機會一舉攸平神府。”

楚天忽然起身說道:“我要先行前往幽元殿,設法探聽珞珈和各位家主的下落,然后再去拜會林伯母。”

幽鰲山見他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眸中精光重現顯是功力盡復,不由大為訝異。

需知楚天適才祭出真我如一印與雷竟城惡斗多時,魔氣耗損之劇常人委實難以想象。若換作旁人,三五日的靜坐苦修也未必能夠恢復過來。而眼前這少年不過一柱香的工夫便恢復如常,天賦造化實令他自嘆弗如。

他見晴兒默不作聲地也跟著站起身來,自是要和楚天一同前往。盡管她和楚天的修為大進,遇見守一境的頂尖人物亦可分庭抗禮,但幽元殿是比龍潭虎穴更可怕的地方,連鬼城地下世界亦無可比擬,怎也不放心他們兩人孤軍深入,當即說道:“好,我陪你們去!”

僵尸老媽感念楚天和晴兒的援手之恩,更牽掛著峨山秋的生死,毫不遲疑道:“老娘也去,大不了把幽元殿掀個底朝天!”

“去,大伙兒一塊兒去!”峨無羈叫道:“我正想找那些老東西算賬!”

幽鰲山心知肚明,幽元殿之行生死難料,自己和楚天、晴兒前往已是極為冒險之舉,再加上其他人非但幫不上忙反有可能因為目標過大被對方連鍋端了。

僵尸老媽的修為固然精湛,但想想連珞珈都身陷幽元殿生死不明,又何苦讓別人陪著去犯險?

就聽楚天說道:“雷竟城兵敗身亡,元老會勢必會舉兵報復。此處不可久留,需得立即另覓藏身之處。云伯母,無羈,你們不必隨我前往幽元殿,趕緊率領大家收拾轉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后會有期。”

僵尸老媽曉得楚天說的是實情,皺眉道:“拋開這里,還有什么地方可供藏身?”

楚天智珠在握道:“依我之見,不妨殺個回馬槍,你和無羈率領大家重回亂離火泊如何?:”

“亂離火泊?”僵尸老媽眼睛閃亮,把手一拍道:“小子,好主意。我早就想回去了!”

楚天道:“原本駐守亂離火泊的元老會爪牙已被我和晴兒收拾干凈,一時半會兒元老會絕不會再想到那個地方,藏上三五日應不成問題。”

幽鰲山贊同道:“好,就這么辦。我和楚兄弟還有晴兒姑娘一同前往幽元殿尋找珞珈和各大家主,若得信息便到亂離火泊與你們匯合。”回頭又對隨同自己一起來此避難的幾位世家家老道:“各位,我不在的時候凡事都遵從云仙子的號令,大伙兒齊心協力共渡時艱。”

眾家老紛紛承諾道:“鰲山兄放心,我們定當與云仙子同舟共濟!”

當下眾人商定大計分頭行動。暫不提僵尸老媽和眾家老如何整備聯軍遷往亂離火泊,卻說楚天、晴兒與幽鰲山一路御風出了勾漏幽淵,前往幽元殿。

楚天對幽鰲山亦不作保留,將自己離開北冥山城后,輾轉禹余天和君臨峰的事簡略說了。幽鰲山欣慰道:“楚兄弟,恭喜你冤屈昭雪,揭破了翼天翔。雖說正道與咱們北冥神府素來冰炭難容,但也不必為那小人背黑鍋。你幫龍華禪寺找出殺害覺渡大師的真兇,那些老和尚自會心存感激,于你日后大有裨益。”

忽然,三人聽見前方隱約傳來激烈的喊殺爭斗聲,似有不少人正在激戰。

楚天和幽鰲山對望一眼,均自詫異道:“莫非除了我們,還有誰在被追殺?”

幽鰲山道:“走,我們去看看。若是有人遇險,不可不救。”

三人循著打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出里許,就看到前方一座兀立的褚紅色山巖,巖角依稀有一條地縫,那聲響便是從地縫底下傳來。

幽鰲山加速率先往地縫沖去,突聽暗處響起冷喝聲道:“什么人,站住!”

二十余名惡鬼從嶙峋巖石后越將出來,攔住三人去路。

幽鰲山更不多話,雙掌一推,兩股雪亮的弧光驅散黑暗照耀天地,勢不可擋地呼嘯而出,正是明光飛鐮掌。

“噗噗”連響,站在前排的七八名惡鬼血光迸現,瞬時身首異處一命嗚呼。

剩余的惡鬼駭然閃躲,讓出一條通道。

幽鰲山無意和這些小嘍羅纏斗,身形一晃掠入地縫,楚天和晴兒緊隨其后。

只見這道地縫斜斜往下延伸,隨處可見折斷的魔兵與橫七豎八的尸體,可見戰斗之慘烈。

楚天目光一掃,低聲道:“好像是冷世家、閻世家的弟子!”

幽鰲山點點頭,極目遠望前方豁然一開,卻見是座方圓數十里的巨大溶洞。

在這溶洞中,有兩撥人馬正自浴血奮戰,卻是誰也沒有留神到他和楚天、晴兒三人的到來。

楚天一眼就看到戰團中有一黃衣青年手持魔劍正與冷世家的家主冷月禪高呼酣戰,不是曾以破魂照險些害了自己性命的哥舒戰卻又是誰?

此刻他正率領著約莫百多名哥舒世家的子弟和數百兇神惡煞般的惡鬼將冷月禪等人重重包圍在溶洞之中,更有許多惡鬼在外圍四處游走,屠戮著手無寸鐵的婦孺家眷,呻吟慘叫聲不絕于耳,宛若人間地獄。

原來一個來月前冷月禪兵敗觀瀾峰,在閻西坡拼死掩護下,與海笑書等人僥幸突圍,遁入鬼城地下世界中躲藏起來,欲待臥薪嘗膽靜候時機。

誰曾想元老會突然發難,一夜之間北冥山城風云變幻,各大世家盡皆淪陷。

冷月禪等人愈發謹慎,躲在這“朱顏天”中不敢外出。但時日一長終究還是行蹤暴露,招致元老會的清剿。

如今在朱顏天避難的,盡是冷世家、閻世家、殞世家、離世家和少部分玄世家的殘兵敗將,還有數以千計的婦孺病殘,又豈能抵擋得住哥舒戰所率的虎狼之師?

冷月禪渾身浴血,猛地奮力連攻三刀稍稍迫開哥舒戰,轉頭喝道:“快帶海公子突圍!”再一縱身揮刀殺向哥舒戰,好教他無暇旁顧。

哪知他剛回頭來,迎面兩束綠芒直射而來,竟是哥舒戰施展“破魂照”突襲而至。

冷月禪久戰力疲已成強弩之末,登時靈臺晃動心不能已,迷迷糊糊就看到哥舒戰的魔劍橫云已迫在眉睫。

他的心中一涼道:“莫非天欲亡我,要冷某橫死在這小兒劍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2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聯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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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閉目等死之際,哥舒戰驀然低咦收住破魂照,身形一側橫雲魔劍回擺背後。耳聽「叮」的金石激鳴,一道恢弘雪浪如銀河飛洩從天而降,劈擊在了橫雲魔劍之上,濺起一串刺目光花。

哥舒戰被震得身形踉蹌側移三步,目中精光綻放凝定來人臉龐,齒逢間一字字冰寒刺骨地吐出道:「楚天!」

原來那日他被珞珈刺瞎雙目後威風掃地,滿懷怨恨地閉關療傷,一心一意要突破抱樸之境,重煉破魂照以報這奇恥大辱。

也是因禍得福,月餘前法巖峰大戰他並未參與,無形中躲過了一劫。後來元老會發動變亂執掌北冥神府,哥舒戰當即投靠,被立為哥舒世家的臨時家主。

元老會亦知哥舒戰與珞珈、楚天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故此加意拉攏提拔,不惜用「靈筍竹液」為其治癒眼傷,又助他晉陞了抱樸之境。

哥舒戰倒也懂得「知恩圖報」,連日來統帥麾下部眾四下征伐,今日又奉命前來剿滅冷月禪等人,不想撞見了楚天。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哥舒戰此刻的眼睛何止是紅,簡直是紅得發綠!

雖說真正出手刺瞎他雙目的是珞珈,但追根溯源全因楚天而起。這筆帳他記在心底已久,一出關便迫不及待打聽對方下落,才知曉楚天業已離山,不由得倍感失落鬱悶。

好在老天有眼,楚天居然回來了,而且主動送上了門,怎教他不心花怒放?

楚天亦在打量哥舒戰,唇角輕蔑一笑道:「原本以為你瞎了雙目能吸取教訓,從此安分守己夾起尾巴做人。奈何狗改不了吃屎,才一年的工夫便又耀武揚威到處炫弄,還改換門庭當了元老會的鷹犬!」

這話字字誅心,激得哥舒戰勃然大怒,冷笑說道:「小狗,今日沒有珞珈護著你,還敢如此囂張?我要親手拔下你的舌頭,刺瞎你的兩眼,再剁碎了你餵狗!」

兩人說話之際,冷月禪死裡逃生退到一旁調息運氣,待見出手搭救自己的居然是楚天,不由又是一怔。再看從戰團外並肩殺來兩人,一劍一鞭霞光衝霄,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那右邊手持軟鞭的少女輕紗蒙面,他並不認得。但左首的中年男子,卻是自己的老對頭幽鰲山!

眨眼的工夫,幽鰲山和晴兒已雙雙殺到近前,沉聲說道:「冷侯,你我恩怨暫且擱置一旁,先聯手驅敵以解眼下危局!」

冷月禪畢竟也是一代梟雄,心中飛速權衡過利害得失,慨然頷首道:「多謝鰲山兄仗義相助!」

忽聽海笑書問道:「幽鰲山,你和楚天為何要幫我們?」

他的面色灰敗,在妻子孟璇香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眼神裡儘是警惕戒備之意。

要知道那日在凌煙閣中,正是楚天祭起虛蕪寂滅印封住他一身神功,從此空負聖階修為卻使喚不動一絲魔氣,形同廢人生不如死。

故而此際看見楚天拔劍助陣力敵哥舒戰,心裡又恨又羞,更忌憚對方不懷好意。

幽鰲山反問道:「然則以海兄之見,你我狹路相逢是否應先血戰一場,再令哥舒戰坐收漁翁之利?」

海笑書言語一塞,凝視幽鰲山的臉膛卻絲毫看不出有奸詐作偽之色,半晌後嘴角逸出一抹譏嘲道:「沒想到我海笑書還會有跟你們聯手抗敵的一天,倒要謝謝元老會和哥舒戰了!」

這時就聽劍吟掌嘯,楚天已和哥舒戰交手十餘個回合。

哥舒戰這一年多來閉門苦修,非但功力大進,於本家劍法的領悟亦更上層樓。方才對敵冷月禪時,他尚有些許留手,但遇見楚天就沒那麼客氣了。

當下他運轉魔氣,使出「斗日十七式」,橫雲魔劍光花繚繞飄忽不定,招招不離楚天要害,立意殺了這小子稍解心頭之恨。

孰料楚天的蒼雲元辰劍揮灑自如見招拆招,非但沒有分毫不敵之象,反而屢屢奇兵突起打得他左支右絀。

哥舒戰不由得又是憤恨又是嫉妒,想不通何以這小子的修為突飛猛進,竟然大有後來居上之勢?自己修煉不輟的一番苦心,豈非要付諸東流!

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橫雲魔劍浮光掠影陡地幻動出三十六束虛實莫辨的劍華,幕天席地湧向楚天。

冷月禪面色微變道:「小心,這是天罡三十六!」

楚天恍若未聞,靈台空照無纖塵沾染,雙目凝定漫天縱橫的華麗劍光,從中窺辯出一條條真實的划行軌跡,左拳砰然擊出一記「長河落日」。

但聽「叮叮叮叮」梅花間竹的脆響,一道雄渾拳風橫亙在空,如金湯之城將三十六記橫雲劍擊悉數擋下,反震得哥舒戰身形晃動胸口窒息。

他的臉色駭然一變,沒想到楚天的功力強橫至此,猛見到罡風光瀾中,對方的日照神拳搗亢擊虛撕開橫雲魔劍布下的層層守護,直轟向自己的胸膛。

哥舒戰躲無可躲,咬牙運起十成功力拍出左掌,揚聲喝道:「開!」

「砰!」拳掌交擊,哥舒戰頓感一股無可抵禦的氣勁沖碎自己的掌力,沿著經脈直貫左臂,一條胳膊酸麻絞痛幾疑臂骨斷裂。

他一聲低哼口中吐血,跌跌撞撞往後退開,左臂袍袖應聲粉碎,露出鼓脹如柱的臂膀,赫然可見一條條經脈劇烈躍動,血氣沖湧。

再看楚天不過是身軀微晃,卻借勢側轉縱劍攻向哥舒戰的左肋。

哥舒戰左臂經脈淤塞已不可用,急切間只能勉力閃躲,「哧啦」衣衫割裂,皮開肉裂,劃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

他惱羞成怒,雙目遽然綠芒爆綻直射楚天,喝道:「去死!」

「唿——」兩道綠芒刺入楚天眼中,就見他身軀一震劍招頓顯凝滯。

哥舒戰心頭一喜道:「這次還有誰能救你?!」高舉橫雲魔劍便要劈落。

不料楚天眸中驀然煥放出兩簇金紅神光,鏡月高照道心抱樸,將破魂照盡數碾碎,望著哥舒戰猙獰的臉龐冷冷一笑,施展沉魚落雁身法中的一式「燕翔訣」似乳燕投林合身撞向對方懷中,左手一捏五指變幻釋放出十二道天機印。

哥舒戰魂飛魄散,手中的橫雲魔劍高舉過頭不及回防,方始明白自己弄巧成拙,反中了楚天的瞞天過海之計。

「彭彭彭——」十二道天機印結結實實轟擊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團團青光崩綻如花盛開,無盡的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十二種天機厄運佔據靈台,令心神瞬間崩滅。

他的眼中綠芒霎時黯滅,身軀如雨打芭蕉猛烈搖擺了數下,難以置信地看著楚天,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化為一聲不甘的嘶吼仰面倒斃。

慘叫之後,是須臾的死寂。無數驚愕的目光齊齊聚焦在楚天的身上,海笑書更是又羨又妒難以自抑!

突然不知人群裡是誰喊了聲:「為戰哥報仇,殺了這小子!」數十名哥舒世家子弟如夢初醒,潮水般殺向楚天。

晴兒不屑地冷哼,抬手取下定界魔槍迎風一晃暴漲百倍,槍鋒金光煌煌飆射出一道磅礡罡鋒向前湧去。

「噗——」猶如一把碩大無倫鋒銳難擋的金紅色鐮刀,十餘名哥舒世家子弟手中的魔兵被如切腐竹盡皆削斷,或是胸口或是脖頸血如泉湧哀嚎倒下。

她挺槍一指敵陣,漠然說道:「還有誰想送死?」

眾哥舒世家子弟駭然駐步,雖懾於楚天和晴兒的絕世魔功和霹靂手段,卻又不甘就此退去,頓時形成僵持之局。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一聲悠揚清嘯,敵陣後方無數惡鬼如麥浪般翻倒,竟是又有一眾高手掩襲而至。

楚天聞聽嘯音心頭巨震,雙目透過重重敵陣血雨腥風,遙遙望見一條藕荷色的熟悉倩影乘風破浪飄飛而來。

「珞珈!」雖然依舊隔得極遠極遠,雖然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但他依然能夠清晰地看見她那雙風情萬種的明眸亦正凝望自己,甚而可以清楚聽到彼此熱切的心跳聲。

不止是珞珈,在她的左右還有倪世家的家主倪天高、莫世家的家主莫靖軒,哥舒世家的繼任家主哥舒曉冕,玄世家的新家主玄彬,寂世家的家主寂商玄以及天王府大管家安玉京,唯獨缺少了幽杞人和峨放鷹兩人。

這七大高手幾乎人人帶傷,連珞珈亦不能倖免,但聯袂而來聲勢駭人,又豈是少了哥舒戰坐鎮的那群烏合之眾所能匹敵?

尤其是哥舒世家的子弟看到哥舒曉冕現身,鬥志全消,更有不少人當即放下魔兵撥亂反正。

冷月禪見此情形心中大定,振刀高喝道:「殺——」

一眾世家弟子同仇敵愾,殺將過去與六大高手匯合一處,肆意屠戮方纔還作為收割者的惡鬼頭顱。

但一切都和楚天沒關係,他只靜靜地望著珞珈,臉上露出舒心的微笑,連日積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可以就此移除。

佳人無恙,安然歸來。

在金戈鐵馬血肉橫飛的沙場之上,他忘情地張開雙臂迎向珞珈……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3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攤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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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初收,珞珈走在濕漉漉的山間小徑上。去時成雙,歸來孑然,那柄油布傘早已不知被風吹去了何方。

就在半個時辰前,她在楓葉林中剛剛遭遇過骷髏鬼帝的襲擊。

晴兒說得沒錯,所有的鬼帝都應該被幽元殿鎮壓在北冥海深處,絕無道理出現在包括聖城在內的其他任何地方。

除非,幽元殿出現了驚人的變故,並且有人故意釋放並指使骷髏鬼帝來截殺自己。

想到這裡,珞珈抬起頭,望了眼陰沉沉天空下那座高聳入雲的法巖峰,唇角卻又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彷彿一切都無需擔心,什麼都是浮雲。

她駕輕就熟步入幽世家家主府邸,高大的門楹上兀自懸掛著素白色的燈籠,好像是在提醒所有進出此門的賓客,這裡的女主人剛剛離去。

無需通稟,珞珈逕自走入內宅,恰好遇見顧嫂,才知幽杞人正在峨山月的書房裡。

珞珈沒讓顧嫂稟報,來到書房外,便見幽杞人獨自坐在窗前的桌案後,望著桌上擺放的一盆插花入神。盆中的花朵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和幾片泛黃的葉子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珞珈隔窗注視幽杞人須臾,伸手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

幽杞人這才驚覺過來,抬眼見是珞珈,憔悴疲憊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是你?坐吧。」

珞珈點點頭,在幽杞人對面的空椅上落座,瞟過那盆峨山月留下的插花,問道:「你在想月姐?」

幽杞人半晌沒有應聲,神情落寞而蕭索,指尖輕撫過枯枝,說道:「你是山月生前最知心的帕交,應該知道她真正愛的是誰。」

他的嘴角逸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悠悠道:「我總以為自己能用後半生幾十年的時光去感動她,融化她,結果才發現原來是在自欺欺人。」

珞珈道:「你我都明白,假如沒有七年前的那場變故,她本該是鰲山的妻子。」

幽杞人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隱痛,自失地一笑道:「所以你和鰲山都對我心存芥蒂,以為是我不顧兄弟情義趁人之危,從他身邊奪走了山月。但你們可曾想過,當山月傷心欲絕地從大崖山獨自回返北冥神府,是誰在默默守護她陪伴她,幫她慢慢走出了那段噩夢?」

「沒有人真正幫月姐走出過那段噩夢的陰影,否則她也不會選擇自盡這條絕路來尋求解脫。」珞珈徐徐道:「她一直都在暗中尋找大崖山獵戶村血案的始作俑者,想弄明白隱藏在血案背後的真相。我猜她已經找到了答案,卻因某種緣故不願說出口,最終帶著這個秘密一起離去。」

幽杞人微微一愣道:「你為何會這樣想?」

「小坐憑欄,聽更深漏殘,心成灰燼;怎堪念,幽人獨往來,寂寞廣寒;杞夢如煙,誰憶似水華年,人渺然。」

珞珈輕聲吟誦峨山月的絕筆遺言,目光凝定在幽杞人的臉龐上,好似要洞穿他的內心,一字一頓道:「小、心、幽、杞、人——我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將這句話藏在了自己的遺書裡,然後用一把銀剪結束了生命?!」

幽杞人一聲不吭地看著珞珈,神情出奇的平靜。許久之後他搖了搖頭道:「你和她都不懂我。」

珞珈語意轉寒,說道:「所以你就指使骷髏鬼帝來暗殺我?」

幽杞人的劍眉霍地一跳,情知已然無法瞞過珞珈。假如面對的是旁人,他或可斷然否認,畢竟除了峨山月的一紙遺書外,再沒有其他的證據可以指認自己。

然而珞珈不同——這丫頭素來都是我行我素快意恩仇,只要是她認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和證據。

「骷髏鬼帝殺不了你。」幽杞人的面容沉靜如水,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從珞珈身上散發出的可怕殺氣,「我不過是想將你引去幽元殿。」

珞珈的心頭一凜,沒想到幽元殿果然已經落入了幽杞人的手中。那不僅意味著在幽元殿中隱居修煉的北冥神府元老會已被其掌握甚或擊毀,而且還放出了被幽元殿鎮壓在北冥海深處的數以萬計的惡鬼。

這些惡鬼的道行遠勝過居住在鬼城乃至地下世界中的同類,它們經年累月終日吸食北冥海中的精純靈氣,甚至有可能獲取到殞落在北冥海中無數仙魔法寶殘留下來的元氣精神的傳承,修煉成為譬如骷髏鬼帝一般的絕代凶煞。

假如將這成千上萬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北冥海深處,積鬱了滿腔怨毒與戾氣的惡鬼釋放出來,頃刻間神陸便將淪為群魔亂舞赤地千里的人間地獄。

即使身為魔門的北冥神府,三千年來也從不敢冒此大不韙,利用它們來擊滅正道五大派。因為就算是白癡也懂得,那是在玩火自焚!

珞珈與幽杞人相識十數年,當然清楚他決計不是白癡。相反,這位幽世家的家主向來睿智低調,深藏不露。然而越是如此,她的心底就越是生出絲絲冷意,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魔門三府,北冥為尊——這句話你肯定聽說過。可惜數千年來,魔門三府中實力最為雄厚的我們卻一次次錯過趁勢而起逐鹿天下的時機,固守一隅裹足不前。」

幽杞人回答道:「並非歷代府主庸庸碌碌胸無大志,奈何神府內部諸侯割據,以至於府主號令多有不從,而且還要受到元老會的挾制與掣肘。因此要想完成一統神陸正魔兩道,獨尊四海的不世偉業,惟有破除門戶,豎立霸權!」

珞珈冷笑道:「我不信你能得到元老會的支持!」

幽杞人傲然一笑道:「元老會,那不過是個腐朽至極的擺設,輕輕一碰便散了架。十七個神府元老中,已有十一人宣誓效忠,剩下的六個老古董被你殺了一個,還有五個自尋死路業已伏誅。」

珞珈暗吃一驚,卻不動聲色地套問道:「不可能,憑你一己之力決計辦不到。」

幽杞人悠然道:「去問你的大哥倪天高吧,此刻他就在幽元殿中。不妨告訴你,非但是倪公,包括峨放鷹、莫靖軒在內的所有現存各大世家家主,今天早晨都已接到元老會的玉簡金牒,應邀前往幽元殿會商內亂後的善後事宜。」

珞珈的俏臉微變,心知幽杞人此言絕非恫嚇。倪天高等人此去幽元殿,不啻是刀山火海生死難料。倘若一眾世家家主盡皆落入魔掌其後果不堪設想。

「鰲山呢,我相信你不會遺漏了他。」珞珈冷冷問道,抬起纖手輕抹雲鬢。

幽杞人盯著珞珈在髮絲間緩緩滑過的玉指,泰然自若道:「承蒙郡主殿下提醒,我自會對他妥為照顧。」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道:「他可是我的親大哥,又焉能等閒待之?」

一瞬間,珞珈的指尖已按在了髮簪之上,犀利森寒的殺氣猶如寶刀出鞘直迫幽杞人。但就在她即將出手的霎那,靈台之上遽然警兆升騰,感應到背後一股陰森恐怖的龐大氣勢正悄無聲息的向自己逼近。

不知何時,書房門口出現了一名藍袍老者,神情木然地望向珞珈。

幽杞人看著珞珈凝定的素手,淡然說道:「對不起郡主殿下,我要失陪了。」

珞珈一動不動地注視幽杞人站起身,邁開步履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往書房外行去。

她幾次試圖出手,但每一次都被藍袍老者如山如海的氣勢牢牢壓制,只要稍有異動就會遭受到對方勢不可擋的雷霆閃擊。

更重要的是,珞珈察覺到幽杞人舉手投足間看似輕描淡寫,竟是無懈可擊。倘若自己強行搶攻,不僅無法傷到對手,反而會陷入腹背受敵的陷阱。

彈指之間,珞珈已有了決斷,一任幽杞人從容地從自己身旁走過,玉容微露笑意道:「幽杞人,你終究是個膽小鬼。我就坐在這裡,你卻連動手的勇氣都沒有。」

幽杞人的身軀微微僵直,便在珞珈準備出招的霎那,他卻迅速恢復了正常,背後破綻一閃而逝,漠然說道:「你說得對,我從不做成功把握低於八成的事。」話音落下,人已消失在門外。

珞珈的手緩緩從鬢角垂落下來,她料定藍袍老者不會主動對自己出手,所求者不過是掩護幽杞人安然離去。

果然,那藍袍老者依舊巋立如岳鉗定珞珈,兩人如有默契形成微妙的僵持之局。

這時候珞珈已經認出了藍袍老者的來歷,正是北冥神府元老會成員之一,玄世家上任家主玄斬的弟弟玄斷。

由此可見,幽杞人確實掌握了幽元殿和元老會。但令珞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驀地背後殺氣一斂,玄斷微微欠身道:「老夫多有冒犯,望郡主殿下海涵。」身形一晃亦自消失了蹤影。

珞珈並未急著追出書房,眉宇隱隱泛起一縷少有的憂色。

當務之急她必須立刻找到幽鰲山,方始有望與幽杞人聯手一鬥。所幸楚天今日已然離山,自己更無後顧之憂,大可放手一搏陪著幽杞人好好玩上一局。

但這次誰贏誰輸鹿死誰手,珞珈心裡也沒了底。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4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攤牌(下)

然而珞珈并未能找到幽鰲山。她尚不知曉,幽鰲山已受友人之邀趕往蜀州。當然,那是另一場騙局。

當下珞珈只身前往幽元殿,一路上沖破重重禁制層層截殺,最終尋到了被困在大殿深處的倪天高等人。

經過十數日的浴血苦斗,眾人總算打破了“幽元封魔陣”的封鎖脫困而出。但峨放鷹為掩護同伴突圍慘烈戰死,其他人亦無不身上帶傷。

聽完珞珈的敘述,楚天、冷月禪等人的心情愈發沉重,沒想到局勢敗壞至此,更未料及幽杞人竟會是元老會動亂的始作俑者。

幽鰲山更是眉宇緊鎖,一個勁兒地往喉嚨里倒酒,心緒惡劣之極。

雖說為了峨山月的事,兄弟二人早年反目形同陌路,而且他亦從遺書中隱約猜知幽杞人或是罪魁禍首。但如今一旦證實,心里仍然難以接受。

楚天收取了封在海笑書體內的虛蕪寂滅印,說道:“冷侯,雖然哥舒戰敗亡,但元老會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此處絕非就留之地,需即刻遷徙。”

冷月禪苦笑聲道:“我豈能不知此處危在旦夕,但如今北冥山城盡數落入幽杞人和元老會的掌握之中,又有何處可以容身?若要離開北冥山城,我們這些人或可無虞,可眾多婦孺傷殘卻無論如何也走脫不了。”

楚天胸有成竹道:“無妨,諸位可先行撤往寒洞絕地深處的勾漏幽淵,云仙子、峨無羈母子以及幽大哥召集的部分北冥子弟,均在那里集結修整。”

幽鰲山愣了愣,別人不知道,但他和晴兒卻曉得,峨無羈母子已按照楚天的建議前往亂離火泊駐扎,哪里還可能留在勾漏幽淵。

但他迅即醒悟到什么,惺忪醉眼不著痕跡地從冷月禪、海笑書、玄彬、莫靖軒、哥舒曉冕、安玉京、寂商玄、倪天高等人的臉上拂過,并未出聲糾正楚天。

冷月禪看了眼海笑書,似乎在等待這年輕人發下號令。海笑書遲疑片刻,說道:“好吧,我們稍作收拾便即出發。”

他頓了頓又說道:“不知應該算作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先前我們接到密報,就在昨晚元老會率領數千鬼眾突襲前來討伐北冥神府的正道五大派聯軍。一夜激戰下來,五大派死傷慘重已退至距離北冥山城五百里外的一處荒山中扎營,又星夜用飛簡傳書各自向本門求援。”

“什么,竟有此事?”眾人聞聽此訊俱都驚愕不已,安玉京嘿然道:“這伙兒正道老狗,平時沽名釣譽自詡光明磊落替天行道,到頭來還不是專干這偷雞摸狗趁火打劫的勾當?敗得好,敗得妙!”

寂商玄冷冷道:“若連五大派都折在了幽杞人的手上,我們更無翻本之望!”

哥舒曉冕道:“難怪我們能順利沖出幽元封魔陣,敢情是幽杞人調集主力前去偷襲正道五大派聯軍,以至于顧此失彼,委實僥幸之至!”

玄彬嘿然道:“莫非照曉冕兄的說法,咱們還得感激正道五大派不成?”

楚天聽得暗自皺眉,曉得這些人積怨極深,眼下迫于形勢不得不攜手合作,但難保不是同床異夢各有打算。

倪天高亦看出此點,解圍道:“諸位,大敵當前我等需戮力同心,彼此之間的舊怨莫要再提。否則未等幽杞人殺上門來,大伙兒已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現下安天王閉入死關,離傷秋和玄龍馭同歸于盡,論及聲望地位已無人可及倪天高。故而他一開口,眾人紛紛停止爭吵。

倪天高沉毅的目光環顧左右,徐徐說道:“當務之急,我們要趕緊和云仙子的人馬會合,然后設法沖破封鎖離開北冥山城,否則在此彈丸之地,遲早難逃全軍盡墨的結果。”

冷月禪瞥過海笑書,見他沒有說話,便率先表態道:“好,在離開北冥山城之前,我等惟倪公馬首是瞻。”

玄彬、寂商玄、哥舒曉冕、安玉京等人亦紛紛說道:“但憑倪公差遣!”

然而令倪天高訝異的是,楚天、珞珈、晴兒、幽鰲山和莫靖軒都未出聲。

別人也就罷了,珞珈和幽鰲山,一個是他的嫡親妹子,另一個是多年的摯交好友,這兩人居然也默不作聲,大大出乎倪天高的意料之外。

就在這時候,忽聽楚天說道:“幽大哥,可記得那日在幽夫人墳前,你交給我的那份四人名單么?”

幽鰲山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自然記得!”

安玉京詫異道:“什么名單?”

楚天回答道:“是一份嫌疑操縱七年前大崖山伏擊林隱雪,屠滅獵戶村的血案真兇名單!”

哥舒曉冕錯愕道:“珞珈郡主不已說了,那幕后兇手便是幽杞人啊?”

楚天淡淡道:“幽杞人僅僅是幽大哥當日交給我的名單中所列的四人之一,上面還記著另外三個人的名字!”

眾人的心頭無由一跳,霍然生出種山雨欲來的壓抑與緊張。

最后,還是海笑書打破靜默,出聲問道:“不知另外三人是誰?”

楚天回答道:“除了幽杞人,在名單上排在首位的是離世家家主離傷秋。”

海笑書面頰上的肌肉一記抽搐,旋即低下頭去沒有言語。

哥舒曉冕微松口氣道:“離公業已戰死,即便是他也早已恩怨兩消了。”

楚天點點頭,接著說道:“第二位便是安玉京安大總管!”

安玉京勃然變色道:“難不成你和鰲山兄懷疑我是兇手?”

寂商玄似乎跟安玉京很不對勁兒,嘿然道:“為什么你就不能是?”

玄彬皺眉道:“我不明白,這份名單上的人跟幽杞人到底有何關聯?”

楚天油然道:“很快你就會明白。”轉眼望向安玉京道:“安總管無需惱怒,我知道這幕后之人絕不是你,而是另有旁人。”

安玉京怒氣稍消,怏怏道:“說罷,最后一個是誰?”

楚天卻不再開口,一雙眼睛久久注視珞珈,目光復雜難以言喻。

眾人見狀一奇,不由暗自猜想道:“怎么,那人竟會是她?!”

許久之后珞珈看著楚天微微頷首,道:“你確定?”

楚天默默點頭,珞珈的目光黯了黯,隨即又變得幽深迷蒙,道:“好吧,我信你。其實,你又何必再問我?”

楚天如釋重負,輕輕吐了口氣,目光依舊須臾不離地凝望珞珈那張于平靜淡然之中隱藏著難言況味的絕美玉容,徐徐道:“倪公,是你吧?”

登時周圍一片窒息的死寂,即管在場眾人無不是久經風雨見慣大浪的魔門豪雄,聞聽此言心底里仍禁不住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只要不是傻瓜,誰都聽的出來,看得出來,楚天真正懷疑的竟是倪世家的家主,珞珈的嫡親兄長倪天高!

倪天高神容沉靜,悠悠地微笑道:“你去過了魔教,是否林隱雪已然恢復了記憶,或者她從未失憶過?”

他的視線從楚天臉上緩緩移向晴兒,眸中忽地透出一縷難以形容的神采,卻是一閃而逝,低聲道:“你比隱雪沉得住氣,這點更像我!”

晴兒冰冷的眼神對視倪天高,寒聲道:“那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想殺了你!”

楚天輕握晴兒涼冰冰的小手以示安慰,說道:“倪天高,就算你叱咤風云將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上,到頭來卻眾叛親離,連親生女兒亦對你恨之入骨,真不知你活著還有什么滋味?”

倪天高曬然道:“我的志向,又豈是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可以度之?”

寂商玄驚疑不定道:“倪公,這小女娃兒果真是你的——”

“不錯,她就是我和林隱雪所生的女兒!”倪天高傲然道:“遍數神陸英雄,舍我其誰能入當年魔門第一美女的法眼?!”

晴兒纖手一抬就要拔下定界魔槍,卻被珞珈一把按住,說道:“大哥,真正控制元老會掌握幽元殿的人是你,對么?”

倪天高道:“我耗費了二十年的苦心經營,才有今日之局面。幽杞人不過是倪某的一條狗而已。沒有我,他能驅使得動神府元老和眾多鬼帝鬼王?”

幽鰲山眉宇泛起怒色,但又想到幽杞人自甘墮落,不由喟然一嘆心中痛惜。

他雙目迫視倪天高,說道:“隱雪即已以身相許,還為你生下晴兒,你又為何還要誆騙安天王,派遣神府高手在獵戶村中截殺她?”

倪天高冷笑道:“誰說是我干的?這些年來,我和你一樣,也在尋找那個泄露隱雪行蹤,害得我痛失妻兒的幕后黑手!”

“什么,告密的不是你?”幽鰲山大吃一驚道:“可是除了你又有誰能預先知曉隱雪的行蹤?”

倪天高面色如霜,說道:“老話總是有道理的——算人者人亦算之!我自以為行事縝密計劃完美,哪里曉得到底還是被人擺了一道!”

晴兒漠然道:“你表演完了么,為了這一天我足足等了七年!”

倪天高搖搖頭,說道:“晴兒,你太傻了,受人利用尚且不知。我為何要殺你娘親,何況那日她正打算要將北冥寶藏的下落告訴我?!”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25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喜歡(上)

安玉京喝道:“倪公,你逆天行事禍亂神府,就不懼安天王么?”

倪天高不以為然道:“安天王?我攻占鼎爐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親自打開了‘天鼎虛境’。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嘿然一笑道:“虛境里空空蕩蕩,哪有什么安天王——他騙了我們所有人,根本就未在虛境中閉關!”

“不可能,你胡說!”安玉京渾身一震道:“當日我和你都是親眼看見安天王走進虛境閉入死關的!”

倪天高雙目不經意地一瞥安玉京,宛如兩道雷霆利刃直插靈臺,懾得他一陣膽寒。

“很好,我也正想問你,安天王究竟去了哪里?”

安玉京全神貫注護持靈臺,苦苦抵御倪天高的目光壓迫,澀聲道:“明知故問!”

眾人聽這兩人交鋒,均都震驚不已——又有誰能想到,安天王竟然不在天鼎虛境里,然則這四年間他究竟去了哪里?!又或者已然羽化飛升,甚而被倪天高秘密擊殺,此刻故意遮掩。

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近乎讓人失去判斷力,難以知曉到底哪件事是真,哪件事是假?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這時候,幽鰲山忽然開口道:“倪兄,我不明白。凌煙閣一戰后,離公與玄龍馭雙雙陣亡,下任北冥神府的府主之位非你莫屬。你又何必迫不及待地策動元老會謀逆,甚至不惜釋放出幽禁在北冥海中的諸多鬼帝?”

“環顧神府諸公,離傷秋參悟造化修為卓絕,可惜為情所傷郁結自艾,不是豪杰胸襟;幽杞人心思縝密內斂堅忍,卻失之于陰柔秀雅亦非英雄本色。能與我比肩者,惟鰲山兄而已,余子皆不足畏。”

倪天高看向幽鰲山,從容說道:“因此當我發現你突然回返北冥山城,開始暗查當年之事時,就知道早晚會被你尋出蛛絲馬跡。另外隱雪尚在人世,對我而言暴露的危險無疑更增一層。更麻煩的是,我始終懷疑安天王并未真正閉入死關,隨時可能回來重掌大權,令我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聽他當眾將包括離傷秋、幽杞人在內的北冥神府群豪貶得一錢不值,惟獨對那個醉鬼幽鰲山青睞有加,冷月禪、玄彬等人的臉色都變得有點兒不自然,只是心機深沉隱忍不發罷了。

幽鰲山察言觀色心中雪亮,哈哈一笑道:“倪兄盛贊,鰲山愧不敢當。只憑倪兄輕描淡寫的只字片語便教在場諸公對我暗生芥蒂,這等手段鰲山自愧不如!”

倪天高油然一笑也不辯駁,負手而立轉向珞珈道:“小妹,你有什么想問我的么?”

“沒有。”珞珈幽幽地笑了笑,“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希望你能選擇另一條路。”

“或許吧,可惜我們誰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也不可能永遠生活在過去。”

倪天高輕拂衣袖,像是要抖落去心中最后一絲對過往的眷戀,舉目眺望極遠處黑黢黢的虛空,淡然道:“你們中有誰想動手,來吧。”

天地忽然寂靜下來,十數雙目光牢牢盯視在倪天高沉靜如水的臉龐上,呼嘯過朱顏天的煞煞陰風吹卷起他的衣袂,恰似一尊遺世而獨立的隱者,卻在一眾北冥神府頂尖高手的包圍中崢嶸顯露,我意獨行。

但任他修為通天徹地,即便臻至大千空照的無上化境,亦不可能從珞珈、幽鰲山、楚天、晴兒以及諸多世家家主的合圍中兔脫而去。即以眼前的鼎盛陣容,連號稱魔門第一高手的魔教前任教主林盈虛亦要退避三舍!

晴兒冷冷凝視面前這個害了母親一生,卻又給了自己生命的人,寒聲說道:“倪天高,你那日鬼鬼祟祟出現在大崖山獵戶村的廢墟中,究竟所為何事?”

話音落下許久,未見倪天高回答。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唇角含著一抹孤傲而略帶譏誚的笑意,仿佛入了定出了神。

“不好!”霎那間楚天、幽鰲山、晴兒、莫靖軒、冷月禪、寂商玄等人不約而同出手攻向了倪天高。

登時刀光劍影掌風激蕩,盡皆轟擊在了倪天高的身上,發出“砰”的一記爆鳴。

一團亮白色的濃烈光芒爆綻開來,倪天高的身影不可思議地融化消失,只剩下穿在身上的那襲白衣被罡風激起,冉冉舞動在空中,接著又“啪”的脆響炸裂成無數雪白的殘片,繽紛飄落。

“物化我身,神游天外!”安玉京的臉色格外難看,低啞的嗓音道:“他竟已煉就了‘化物神訣’,以一件白袍幻變成身外化身,真身卻在說完最后一句話后憑借‘神游之術’瞞過我們的靈覺鎖定隱遁逃逸!”

冷月禪收住掌勢,徐徐道:“據我所知,這兩門絕學只記載于《北冥盛典》最后一篇中,非府主本人不得翻閱參悟。倪天高又是從何處得到的修煉法訣?”

珞珈靜靜看著滿天飄灑的白色衣片,仿似對此早有預料,俏臉上沒有一絲訝色,回答道:“冷侯可曾聽說過幽元殿十二銅柱?整部《北冥盛典》秘學,盡數印刻在其中的四根銅柱上。”

冷月禪一省道:“原來如此!”想著倪天高即能令元老會俯首帖耳惟命是從,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得窺十二銅柱上的各種北冥神府絕密魔功。

海笑書問道:“郡主殿下何以對幽元殿十二銅柱的事了如指掌,莫非你也見過?”

珞珈蔑然一笑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海笑書哼了聲道:“請恕我多疑,倪天高可是你的嫡親兄長!”

雖然這話說得隱晦,但機鋒暗藏,任誰都能聽的懂其中隱含的言外之意。

楚天突然朝他走近,海笑書暗自一凜全神戒備道:“不知楚兄有何見教?”

楚天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我忽然想起了玄龍馭,他是海兄同父異母的至親手足吧?”

海笑書面色微微一變,他當然聽得出楚天話語里的譏諷之意。奈何對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僅巧妙化解了自己對珞珈的質疑,更連消帶打嘲弄了他一把。

看到海笑書受窘的尷尬模樣,幾個與他存有舊怨的家主不由暗呼痛快。

玄彬更是恨他“吃里扒外”險些顛覆了本家,故意嘿然笑道:“楚兄弟你有所不知,海公子那是大義滅親,佩服啊佩服!”

海笑書眉宇一挑殺機畢露,峻聲道:“老匹夫,你說什么?”

話音未落楚天臉上笑容驀斂,趁對方分神喝罵之際突然探出左手抓向他的脖頸。

海笑書急忙退身出掌封架,哪知楚天由爪變拳在他掌上砰然一擊。

海笑書頓感一股巨力涌到,自己的左掌不由自主往右側轉,反打他的胸口。

“撥云見日!”海笑書情知不好,無暇細想疾出右掌擋在胸前,“啪”的雙掌交擊,等若自己的左右手結結實實干了一架,震得氣血涌動身軀搖擺。

不等他緩過勁來,楚天的右手后發先至已按定在海笑書的脖子上。

冷月禪大吃一驚,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眼看海笑書落入楚天之手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急道:“楚公子,手下留情!”

楚天面色冷峻,一字字道:“再敢辱及珞珈,我殺了你!”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緩緩放開海笑書的脖頸,身形一晃已退到珞珈和晴兒的身邊。

海笑書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卻知這時跟楚天翻臉只會自取其辱殊為不智。他忽地怒氣盡收,朝楚天展顏一笑,說道:“我不過是想和郡主殿下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未料招致楚兄誤會,甚是抱歉。”說罷,向珞珈躬身一禮道:“郡主殿下,請恕我方才無禮冒犯。”

珞珈亦暗自佩服這家伙能屈能伸,變臉如翻書的本事。她纖手輕掩檀口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道:“希望海公子下次能想個有趣點的笑話,相信我大哥一定愛聽。”

幽鰲山看著海笑書口蜜腹劍笑里藏刀,楚天冷笑不語鋒芒畢露,而圍觀的玄彬、安玉京等人或幸災樂禍,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伙兒宛若一盤散沙,真不知如何能夠翻轉局面對抗倪天高。

他沉聲說道:“各位,倪天高即已脫逃,勢必會調遣麾下高手展開報復。朱顏天已非久留之地,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莫靖軒贊同道:“鰲山兄說得不錯,勾漏幽淵也是不能去了,我們得另尋安全所在。另外還需盡快遣人通知云仙子盡快撤離,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楚天篤定道:“不要緊,我們原本就不去勾漏幽淵。那是我有意誆騙倪天高,好將他引到勾漏幽淵,方便我們從容轉移。事實上,云仙子等人早已啟程前往亂離火泊,我們徑直去那里與他們會合。”

“亂離火泊?”幽鰲山眸中露出一縷贊賞之色,撫掌道:“好地方!”

想著倪天高興師動眾卻在勾漏幽淵撲空的情形,寂商玄亦是呵呵笑道:“楚公子,你這是和倪公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只可惜無法親眼目睹他那時的表情。”

楚天搖頭道:“沒關系,他更好看的表情還在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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