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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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96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06
第一百六十章 天階抱樸(下)

自成圣階而悟道,每一境皆會遇劫。

所謂的“劫”是個虛無縹緲的概念,簡單而言就譬如世俗中的科考制度。數不盡莘莘學子歷經十年寒窗苦讀,由鄉試而會試,由會試而殿試,從一個個無名稚童,變成秀才、舉人、進士,最終金榜題名獨照鰲頭狀元及第。這中間若有哪一次跨不過去,便可謂之“劫”。

說起來修道之士的“劫”,較之讀書人的“劫”無疑要兇險許多,走火入魔道心殞落之日,便是萬劫不復神形俱滅之時。

楚天的眼前驟然一黯,虛空深處涌出一排排驚濤駭浪,高立如山從四面八方向他壓來。每一道巨浪皆是大道元氣所化,幻動璀璨奪目的輝煌光華,如萬馬奔騰千軍竟發,將他的身形瞬時吞沒。

“砰、砰、砰!”鋪天蓋地的大劫之浪前仆后繼,重重撞擊在楚天的身上,絲絲縷縷的塵世雜念卷裹而來,無孔不入地迫入他的靈臺。

在巨大的洪峰之中,不斷迸射出各式各樣的幻象,如天崩如地裂,如海涸如山陷,用盡諸般手段試圖動搖楚天初初成就的抱樸道心。

“癡”、“嗔”、“妄”、“悲”、“喜”、“哀”、“妒”……五花八門的欲念一波接著一波滌蕩沖刷著楚天的靈臺,讓他不由自主地陷入到無窮無盡的欲海狂瀾中。

楚天祭起菩提鏡月印全力守護心神,一顆道心堅如磐石紋絲不動,只在耳邊聽見洞天機的話音有若晨鐘暮鼓敲擊心頭道:“絕圣棄智,心志清凈,敦厚若樸,全性保真——”

他放開所有,既不刻意去抵抗拒絕欲念的沖擊,也不去管身周鼓嘯澎湃的抱樸劫潮,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念,六根清凈五感若空,即無所思亦無所憂。

仿佛他的身心已不復存在,完完全全融入了天地大道之中,成為鴻蒙開泰本源初始時的一抹風,一粒塵,一番雨,一朝云。

就這樣誰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漫天的劫浪遽然退潮,從虛空之后顯露出萬丈祥光,一輪紅日與一彎新月竟同時出現在云霄之上,吞吐陰陽二氣締造萬物生機。

楚天的道心經過抱樸劫浪的沖洗試煉,變得更為凝固通徹。

他佇立在空無虛幻的天地之間,仰首朝向日月蒼穹發出一記穿云裂石的雄壯長嘯。嘯音如龍在天久久不歇,每一記音符律動無不暗合乾坤運轉之道,就像是天地激撞的交響樂中最為契合無間的鼓點。

此刻楚天丹田中的真元業已徹底固化凝煉成金丹,功力之強遠超先前。仿如不經意的一個念頭,他就能把握到身外每一縷游離的精氣,甚而能將它們凝合成形,煉成萬物。

他的身心絲毫沒有歷經大劫之后的疲憊感覺,反而是神采奕奕精神煥發,體內魔氣浩蕩奔涌,近乎沒有衰竭之虞。

心念微動間楚天收起梵度虛境,卻發現自己早已屹立在天階之巔。巍峨高聳的通幽塔默默矗立,兀自在黑夜里散發著神秘的光澤。

他悠然回首,望著迤邐而下如虹橋斑斕的梵渡天階,豁然醒悟道:“原來我修煉的梵度心法所有本源盡皆來自于此,卻不知日后若機緣得便晉升到守一之境,卻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再看四周寂靜安詳毫無異樣,金甌盤龍陣的禁制將這片天地與外界徹底隔絕。除非打破大陣,否則就算梵渡天階之上生出天翻地覆的變化,陣外之人亦休想聞知。若非如此,怕早有魔教守衛發現異常闖將進來。

奇怪的是,塔中亦是毫無動靜,難不成里面空無一人?

楚天心中費解,卻覺著自己的靈覺稍一舒展便能交融天地,意念所到之處隱隱有一陣靈氣波動,直可將虛空徒手撕裂再造別樣乾坤。

原來一旦晉升抱樸境界,領悟天地本初奧妙,便能以無上神功開天辟地另鑄虛境。

只是楚天此刻無暇考慮偌多,凝念問道:“老洞,你剛才在我耳邊念的是什么?”

“禹余天《靈寶仙經》里記載的一段真言。”洞天機也沒想到,楚天竟能經由梵渡天階而突破抱樸之境,如此悟性這般稟賦,他老人家活了七百余年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見到,不由驚詫暗暗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只怕寒老魔當年的才情亦要在這小子面前遜色三分!”

“靈寶仙經?”楚天怔了怔,說道:“這不是正道心法么?”

洞天機油然一笑道:“返璞歸真,萬法還一。就像一座大山,正道中人從北面攀爬,魔門之士打南面攀登,只會越走越近,到最后匯聚于萬丈峰巔。這道理講來淺顯,但真正要完全領悟,還得等你晉升守一境界之后。”

楚天點點頭,明白自己雖已成就抱樸之境,但于慢慢大道征程而言,卻不過剛剛翻過山腳,更高的險峰尚在前方。

“絕圣棄智,心志清凈,敦厚若樸,全性保真——”

他細細又將《靈寶仙經》中的這段真言在心底里咀嚼品味了一遍,愈發覺得奧妙無窮,忽地問道:“老洞,我怎么覺得后面應該還有一段?”

“老洞……,老洞……?”

“別叫了,莫非你小子一定把我老人家的家底給刨光不可?也罷,我就考考你,接下來的四句是什么?”

“我推算不出,可能跟天命有關吧。”

“小子,你的爹爹真是一個普通獵戶么?你該不會是三千年前某位在幽天大戰中殞落的仙魔人物元神轉世之身吧?!”

洞天機強按驚駭之情,徐徐道:“修道守氣,返本歸根,與道同在,壽比天長——這是靈寶九十九字訣里的第二段真言。前后八句合在一起,即可歸成一句話: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

“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楚天心神俱醉,胸中陡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壯志,會意明心道:“老洞,我該謝你!”

洞天機搖頭道:“你不必謝我,我老人家也不敢居功。說句丟臉的話,當初我為了參悟這三十二字真言,被師傅勒令閉關整整七年,一朝頓悟破壁而出,乃禹余天史上第三位能在七年中會悟此道之人。”

他意興闌珊地自嘆弗如道:“人比人,氣死人!我也不比了!小子,你天生就是修道的材料。也許用不了三十年,就能成就大千空照的絕頂境界。到時候或羽化飛升,或轉修散仙,這神陸第一高手的寶座早晚都是你的。”

楚天情不自禁地想到珞珈與晴兒,搖搖頭道:“你老人家別說那么肯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咱們先入塔找云麓圣泉去。”

他邁步走進通幽塔,卻見底樓是一座古老肅穆的祠堂。環繞塔身,壁龕里供奉著每一代魔教教主的靈牌,正中央則有一座高地八尺的圓形祭壇。

整個底樓香煙繚繞寂靜無聲,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隱約有淡淡的金紅靈氣漂浮。

楚天低咦了聲,發現自己的靈覺在塔中遭遇到莫名的阻力,只能延伸出七八丈遠,甫一碰觸到塔身便被毫不留情地彈回。

他急于在天亮前取得云麓圣泉,便不再做任何逗留,往樓梯走去。

哪知才走出三兩步,壁龕中的靈牌似是感應到生人氣息,竟驟然爆發出一道道凝重久遠的肅殺之氣,如寶刀出鞘直朝楚天破空壓至。

楚天靈臺巨震,猶如同時受到數十位絕頂高手的氣勢鎖定。

他敏銳覺察到,這些氣勢系出同源,竟是歷代魔教教主身后殘留的意念精神所化。

楚天胸口郁悶,生成一種身軀被無情撕裂的痛楚感覺。

洞天機也察覺到了塔中的異變,疾聲道:“梵度心法!”

楚天登時一省,強忍被數十道殺氣催壓絞裂的痛苦,默運魔功流轉全身,靈臺緊守一線清明。

剎那里,那些位魔教教主的意念精神似是感應到楚天體內散發出梵度魔氣氣韻,壁龕中的靈牌齊齊恢復平靜重歸沉寂。

楚天立時感到身周一輕,卻已汗濕衣衫,恍若在生死邊緣游走掙扎而回。

他不由得再次審視那些沉默無語的靈牌,目光里多了一份尊崇,暗暗道:“難怪這座通幽塔無人守護,有歷代的魔教教主英靈在此,還怕誰來哉?”

他向著四面靈牌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禮,然后走上樓梯行向二樓。

二樓的金紅之氣較之底樓濃烈了許多,卻見四周石壁上刻著一圈浮雕,記錄的是魔教創始之初的場景。

楚天有了前車之鑒,凝念催動梵度魔氣護持身形,徐步走向三樓。

浮雕中那些千年之前的魔門高手似乎身形微一晃動便回歸原位,并沒有化出幻影脫出石壁,攻擊楚天。

三樓是供魔門杰出弟子面壁修煉的定觀室,靈氣充沛猶勝于北冥山的十三圣峰。偌大的定觀室中只擺放了一圈蒲團,石壁上斑斑駁駁,也不知刻畫了多少參悟之士的心法偶得。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日漸蒼老,有許多已模糊不可辨認。

由于有梵度魔功庇護,楚天再未受到禁制攻擊,一路長驅直入經過四樓的“萬兵皆法齋”、五樓的“滄海遺珠軒”和六樓的“碎空流影陣”,最終踏上七樓。

哪知他的腳步尚未站定,濃重的金紅靈氣深處遽然赤芒電閃,一股摧枯拉朽的剛猛殺氣業已迫在眉睫!

這塔中,竟已有人捷足先登!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07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厄獄古林(上)

在通幽塔中,每登上一層楚天的靈覺就被削弱幾分。

他所能探知的范圍被不斷壓縮,即使有菩提鏡月印的輔助亦無濟于事。

到得第六層以上,他的靈覺幾不可用,靈臺能夠映射的范圍僅剩下身周丈許方圓,且還有繼續收縮的趨勢。

故此丈許之外的景象,無論是肉眼還是靈覺,均已無法窺知。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楚天先是一驚,但對方出手奇快,如果等自己掣出蒼云元辰劍,一顆腦袋只怕已然萬朵桃花開。

但就在他準備施展沉魚落雁身法向側旁趨避,同時用日照神拳閃擊對攻的當口,卻似察覺到了什么,口中低聲叫道:“晴兒!”

“嘩啷!”赤芒隱發金石之音,倏然在距離楚天眉心一尺之處凝定,赫然便是晴兒所使的閻浮魔鞭。

金紅色的光霧一蕩,晴兒收住魔鞭訝異地望著楚天道:“哥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原來那日她憤怒之余與珞珈在楓葉林中一場激戰,卻被橫空殺出的骷髏鬼帝攪擾。其后珞珈回返圣城,晴兒本想去追楚天,可一想到他和珞珈之間卿卿我我纏綿悱惻的情景,心里不禁嫉妒難明。

最終她改變主意,徑自回了君臨峰,在通幽塔七樓的“庚道虛境”中閉關修煉,一心一意要沖破抱樸之境,再與珞珈一爭短長,也教哥哥不能小看了自己。

這庚道虛境乃是從鎮獄魔劍中接引下來的一束劍氣所幻化開辟,其中光陰流逝之快近十倍于外界。換而言之,在虛境中苦修一日可抵塵世十天之功。而且靈氣充沛,又有魔教歷代教主設下的法陣禁制守護,將走火入魔的危險降至最低。

晴兒天資即高,又得號稱魔門第一高手的林盈虛傾囊相授,再加上庚道虛境的神奇助力,魔功修為自是高歌猛進一日千里,參悟抱樸之境眼見指日可待。

誰想正當她心無旁騖地面壁精修之際,楚天卻如神兵天降,突破通幽塔的重重禁制闖上七樓。要不是彼此發現及時,莫名其妙地混戰一場少不得雙方各有損傷。

楚天自不知曉晴兒曾大膽前往北冥山找過自己,更恰巧撞見他和珞珈楓樹林送別的纏綿一幕。自上回在風云山頂冰風虛境中生離死別,他已有數月未見晴兒。此刻重逢無限歡喜,凝眸打量晴兒含笑道:“你又長高了不少。”

幾月不見,晴兒確也長高許多,出落得愈發明艷動人。她人在通幽塔中,臉上并未蒙上面紗,一張俏臉如海棠初放,冰肌玉骨暈光流淌,自有一股天生麗質令人怦然心動。

這一兩年間楚天闖蕩神陸遨游四海,也曾見過不少貌美如花的少女。如文靜、殷紅鵝,乃至海空閣的那位綠衣少女無不是萬里挑一的少有美女。然而與晴兒一比,立時便顯得黯然失色甘拜下風。

也只有珞珈和翼輕揚的絕世姿容,方才能與她三分鼎立不相上下。

不過仔細審視,晴兒美麗又與珞珈、翼輕揚截然不同。若說珞珈猶如鏗鏘玫瑰,翼輕揚好似清水芙蕖,那晴兒就像是一朵傲霜映雪孤芳自賞的寒梅,在冰天雪地中獨自開放。

對晴兒,楚天自不會有任何隱瞞,照實將自己欲入厄獄古林尋找云麓圣泉的來意說了,又道:“待取到云麓圣泉為洞老爺子重塑金身后,我就要趕緊回返北冥山。林伯母如今執掌魔教,她已發下話來,不日便要興師北上以報當年之仇。”

晴兒的眉宇微微一蹙,臉上流落出懷疑與不滿之色,問道:“哥哥,你急著回北冥山,是因為倪珞珈么?”

楚天怔了怔道:“你為何突然問起她來?”

晴兒搖頭道:“沒什么,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不過,我希望這一次你能幫我而不是幫她。”

楚天猛然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一個艱難卻必須的選擇。

一邊是珞珈,一邊是晴兒,何去何從委實難以抉擇。

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冷眼旁觀魔教洶涌的大軍如潮水般吞沒北冥山城。就算自己無力阻止悲劇的發生,作為朋友,他也一定會和珞珈、幽鰲山、峨無羈、僵尸老媽一起并肩戰斗到底。

所以,即使這次會令晴兒失望甚而是怨懟,楚天知道自己其實別無選擇,同時,更不能欺騙她。他甚至比林隱雪、比晴兒更痛恨那個隱藏多年,一直逍遙快活的元兇,畢竟父母鄉親、故鄉村莊全都因此而毀。

他凝視晴兒疑問的眼眸,輕輕道:“在北冥山,除了珞珈還有許多我認識又或不認識的人。林伯母要的是那個幕后真兇的命,但她還想讓整座北冥山的人一同殉葬,這不公平。所以,即便無關乎珞珈,我都會回去!”

許久許久兩人默默地相視,晴兒的俏臉漸轉蒼白,清冷的眼神令人無從揣測她此刻內心的想法。

假如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令她完全地托付,毫無保留地信賴,那個人既非外公林盈虛,也非母親林隱雪,只可能是此際站在自己面前的楚天。

但他與自己的距離,驀然間被生生拉得好遠好遠,遠到已看不清彼此眼中的自己。

她低聲問道:“你真的決定回去——只是不想北冥山陷落在我娘親手中?”

楚天覺察到晴兒顯而易見的失望,只能無言地頷首。

晴兒的臉慢慢恢復了嬌艷的顏色,唇邊慢慢地逸出一縷笑意,說道:“我知道你沒有騙我,謝謝你,哥哥。”

楚天愣了下,就聽晴兒緩緩說道:“我只要你記得,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看著楚天面露疑惑,晴兒微微一笑道:“走吧,我現在陪你去頂樓。”

楚天心情一松,說道:“你不用陪我。若讓林伯母知曉,她一定會怪罪于你。”

晴兒搖頭道:“外公就在樓上,你要是獨自硬闖,根本沒可能過他老人家這關。”

楚天微凜道:“林老教主也在塔中?”

要知道林盈虛魔功卓絕,若有他親自鎮守通幽塔八樓,即使自己施展出須彌洞天,也絕難躲避過他的耳目。以此老的絕世修為,即便自己與洞天機聯手也毫無勝望。

晴兒輕點螓首,舉步登樓道:“沒關系,我來勸說外公。”

楚天心中卻對此殊無把握,但事已至此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隨著晴兒登樓,忽聽洞天機悄聲道:“小楚,你信不信,這丫頭為了你敢跟任何人翻臉,包括林盈虛。她根本不在乎林隱雪的復仇計劃,更不在乎北冥神府的生死存亡,小心眼里裝著的,只有一個人。”

楚天怔了怔,說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洞天機油然道:“你自個兒慢慢體會吧,我若說太多,就真的沒什么意思了!”

說著話兩人已登上八樓的觀天臺,晴兒望著翻滾的金紅霧氣,喚道:“外公!”

然而等了一會兒,樓中并未響起林盈虛的回應聲。

晴兒又喚了一聲,見依舊沒有動靜,嬌軀一晃繞著觀天井轉了圈,又回到楚天身邊,面露詫異道:“外公好像不在。”

楚天問道:“晴兒,你確定林老教主這幾日都在塔中么?”

晴兒道:“數日前他將我和娘親,還有本教的諸位護教、旗主以及何師叔等人一同召集到觀天臺,當眾宣布了退位決定,將教主之位傳給了我娘親。從那以后,就再沒有離開過觀天井半步。”

頓了頓又道:“就算他要外出,也需經過七樓的庚道虛境,然后通過位于六樓的碎空流影陣傳送方能離開。但這幾日,我根本就沒有見到他下樓。”

楚天道:“也許是你專心修煉,林老教主又不欲驚動旁人。所以你未能察覺他的離去。”

晴兒搖頭道:“不可能,庚道虛境中的任何一點氣息波動都逃不過我的掌握。否則,剛才我也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你上了七樓。”

楚天聽晴兒說得這般肯定,“嗯”了聲道:“那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林老教主去了頂樓!”

晴兒一聲不響,掠身飄向通往通幽塔頂層的樓梯。楚天緊隨其后,兩人足不點地徑直來到了九樓。

出乎兩人的意料之外,通幽塔的九樓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深夜的星光從窗口映照進來,將楚天和晴兒身影長長地拖曳在地。四周云淡風清,甚至連一絲靈氣也察覺不到,不但林盈虛了無影蹤,更不見有什么厄獄古林的蹤跡?

楚天不由錯愕道:“難不成何大哥為了阻止我進入厄獄古林,故意出言誤導我?”

晴兒也是第一次登上頂樓,目光流轉打量塔中景狀,希望能查找到有關厄獄古林又或外公的蛛絲馬跡。

然而無論是四壁還是樓板,俱都平滑如鏡纖塵不染,沒有任何線索可循。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的疑惑。

楚天沉吟著仰頭望向上方的塔頂,只見塔頂距地大約三丈有余,內呈八棱錐型,由闊而窄逐漸向塔尖收斂,沒有絲毫的裝飾,更無一物可隱藏。

在塔尖頂端,可見一截金紅色的劍鋒刺破屋頂而入,想來便是自己在塔外遙遙望到的那把鎮獄魔劍。

奇怪的是,這時人在塔中與魔劍相距不過三丈,卻感受不到一絲一縷的劍氣催壓。

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反常到了極點。

然而厄獄古林究竟隱藏在何處?

楚天出神地仰望著那截裸露在塔中的鎮獄魔劍金紅色的劍鋒,仿似在自言自語道:“厄獄古林……鎮獄魔劍——”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08
第一百六十二章 厄獄古林(下)

“如果蒼云元辰劍中能夠貯藏虛境,那么厄獄古林為什么不能隱身在鎮獄魔劍里?”

晴兒聽楚天如此問道,她縱身躍起欺近至鎮獄魔劍倒懸的劍鋒之前,一邊凝眸細看一邊暗自將靈覺試著透入劍中。

不料她的靈覺將將碰觸到鎮獄魔劍,一股森寒威嚴的氣息驟然從劍中釋放而出,震得晴兒心神搖蕩,嬌軀不由自主地向下急墜。

楚天眼疾手快攬住晴兒纖腰,指尖輸入一道梵度魔氣助她凝氣定神,問道:“你沒事吧?”

晴兒搖搖頭,仰面望著鎮獄魔劍,眸中隱露一縷惱怒,卻也知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魔劍分毫。

楚天已有七八成的把握斷定,厄獄古林與鎮獄魔劍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但是究竟如何才能打開虛境結界,進入其中獲取云麓圣泉?

難怪權正昊、林隱雪和何馬等人眾口一詞,都言道縱然是魔教教主亦無法擅入厄獄古林——除非,有誰能開啟鎮獄魔劍的結界禁制。

而這一點,只有六百多年前的劍魔寒料峭曾經成功做到。

楚天想了想,掣出蒼云元辰劍高舉過頂,指向鎮獄魔劍運勁催發出一道劍氣,試著能否借此激發出兩者之間的某種未知聯系。

令人大失所望的是,鎮獄魔劍絲毫不理會蒼云元辰的挑釁,不為所動依然故我。

這時洞天機開口道:“小楚,你試試元辰七印能否有用?”

楚天一省,聚精會神推算起來。如今元辰七印盡出,分別乃是:菩提鏡月印、亙古不化印、不動如山印、天地烘爐印、真我如一印、氣吞如虎印和真龍天子印。

七印各有妙用,曾在歷次大戰之中救過自己的性命。但若說到與鎮獄魔劍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楚天覺得還是應該首推真龍天子印。

他意念一動,從元辰寶珠中祭出真龍天子印。冥獄之龍一聲雄勁咆哮騰空而起,在楚天心念催動之下奔向鎮獄魔劍。

“叮——”鎮獄魔劍感應到冥獄之龍奔騰的氣息,劍鋒幾不可察覺地顫了顫,微微亮起一抹金紅色的光紋。

楚天見狀精神一振,低喝道:“七印連珠!”

菩提鏡月印、亙古不化印、不動如山印、天地烘爐印、真我如一印、氣吞如虎次第從元辰寶珠中飛出,幻化作明月、金陽、金山、洪爐、九瓣蓮座六件異寶,千姿百態流光溢彩,與冥獄之龍連接成陣,飛舞環繞在鎮獄魔劍周圍。

“轟!”整座通幽塔頓時發出一記地動山搖的震顫,鎮獄魔劍激蕩出無與倫比的金紅色璀璨華光,如潮水般充盈擴散溢滿樓層。

一道無可抗拒的凜烈默念從劍中迸射而出,直貫楚天的眉心。

楚天猝不及防下更無從抗拒,就覺得靈臺霎那間被這股強大到無法形容的魔意充滿,化作一片金紅色的魔海。

緊跟著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在他的心頭響起,宛若滾滾驚雷激蕩魂魄:“天命之門,輪回之地,億兆生靈,惟吾不朽——”

這聲音振聾發聵,在楚天心頭久久回蕩,震撼之情已無法用言語表達。

但洞天機和晴兒卻根本聽不到這發自鎮獄魔劍中猶如黃鐘大呂般的聲音,只是見到楚天的面色一剎間變得蒼白可怕,眼睛里躍動出妖艷詭異的金紅色光焰,俱都一驚問道:“你怎么了?”

楚天恍若未聞,直覺得自己的魂魄乃至所有的意識都沉淪在了汪洋魔海深處,經歷著一輪又一輪魔意的洗刷,痛苦之極卻又暢快無比。

與此同時他的道心便似這海中亙古兀立的礁石,在暴風驟雨的洗禮中茁壯成長,不斷凝煉,領悟著洞天機所贈的《靈寶仙經》后十六字真言:“修道守氣,返本歸根,與道同在,壽比天長”其中所蘊含的奧義。

他的道心在飛速的增長,靈臺澎湃的魔海里仿如有一輪明月升起,暮雪千山光照海天。

億兆生靈,惟吾不朽!

惟吾不朽,億兆生靈!

突然之間楚天高舉蒼云元辰劍直指塔頂外無垠天宇,喉嚨里爆發出一記石破天驚的長嘯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

“唿——”靈臺之上的無邊魔海陡然沉積下來,那輪明月碎裂成無數炫目的銀光,融入楚天意識深處,成為一抹抹悟道靈識再不會淡化褪色。

塔中的景物亦隨之變幻,于電光石火之間斗轉星移,所有的金紅光亮齊齊暗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晦暗的橙黃色天空。

成千上萬的光流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微芒在一望無際的曠野里漫無目的地流浪,時不時從楚天和晴兒的身邊呼嘯而過,帶起一團灰蒙蒙的霧氣。除此之外,虛境中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一絲一縷生機的存在。

在極遠的地平線上,隱隱聳立著一片灰綠色的石林。由于距離太遠,又有陰霾灰霧的阻隔,影影綽綽看得并不真切。

難道,傳說中的厄獄古林竟會是這般死氣沉沉的衰敗景象?

兩人御風而起,一邊全身戒備一邊朝著遠處那片灰綠色石林飛去。

時間在虛境里仿佛完全凝固,沒有日月星辰的指引更感受不到四季的更替,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時間,飛行了多遠,前方的灰綠色石林終于漸行漸近,在楚天和晴兒的眼前徐徐顯露出厄獄崢嶸。

“嗚——”一道道亂流撲面而來,刮得越來越猛烈強勁,揚起大片大片的灰霧,像濃稠的液體在虛空中汩汩沸騰。

濃烈的衰敗死亡之息充斥大地,到處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將曠野肆意切割成一塊塊離亂的碎片。那灰霧便是從溝壑深處冉冉冒出,依稀帶著一絲來自地獄的陰森與寂滅氣息,讓人感覺極不舒服。

偌大的天地之間,竟沒有一點生靈存在的跡象。飛行了這么久,看到的除了寂寥空曠的死地,還是寂寥空曠的死地。

楚天驚訝地發覺,自己的靈臺上漸漸泛起一層死灰色光芒,猶如塵土般遮掩住自己的道心,透出一股可怕的腐朽衰亡之氣。

需知,此刻他的修為已臻至抱樸之境,一顆道心返璞歸真萬魔不侵,更經歷了鎮獄魔意的洗煉,可謂明性證道堅不可摧。

然而就這樣在厄獄虛境里飛行了一段,道心竟起了塵埃,且如同石灰巖般越結越厚,在不知不覺中衰敗墮落。若照此發展下去,靈臺勢必墮入混沌之中,自己也勢必成為一具無知無覺的行尸走肉。

他不由得暗自一凜,全力凝神催動菩提鏡月印,一片皎潔晶瑩的玉華灑照,靈臺上的塵灰竟“嘟嘟”冒起灰白色的泡沫,化作縷縷煙灰被迫出識海之外。

楚天微松一口氣,側目關注晴兒,卻見她神色如常仿佛絲毫未受這灰敗之氣的影響,心里不禁一奇道:“晴兒,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晴兒神情自若道:“我感覺自己就像浸泡在溫泉里一樣,舒服極了。”

楚天一怔,就見她纖手向前方一指道:“哥哥,我們快到了。”

楚天舉目望去,便看到一根根千奇百怪的灰綠色石柱密密麻麻聳立在曠野之上,如一片汪洋向著遠方無盡伸展,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些灰綠色的石柱每根都有七八丈高,有的甚至超過了十丈,直徑至少也在一丈方圓,表面斑斑駁駁凹凸不平,隱隱約約流動著一抹暗綠光暈。

晴兒也在打量這片石林,說道:“想來這里便是厄獄古林了,為何云麓圣泉不在其中?”

忽聽洞天機語聲驚異地說道:“小楚,你注意看,這石柱里面好像藏著東西?”

楚天功聚雙目,凝定心神望向前方的一根石柱。只見灰綠色的巖石竟是半透明的,里面模模糊糊地凝鑄著一樣物事。

他來到近前仔細觀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道:“是個人!”

原來,這根石柱內部赫然包裹著一道魁梧偉岸的身軀,此人渾身黑甲頭戴魔盔,手中擎著一柄巨戟高舉向天,面部表情兀自保持著憤怒吼叫時的模樣,一雙金紅色的眼睛呆滯而空洞,表面結起層灰綠的粉塵。

“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而是來自幽界的冥獄戰魔!”

洞天機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艱澀,緩緩說道:“假如我所料不錯,這里每一根石柱里,都禁錮著一名冥獄戰魔的身軀。厄獄古林,便是由此得名!”

楚天大吃一驚,晴兒業已掠身趕到,望著石柱中封印的冥獄戰魔,俏臉微變道:“他們為何會被禁錮在這里?”

楚天搖搖頭,目光掃視四周一根根兀立的石柱,果然應證了洞天機的猜想。

在數以萬計的石柱之中,俱都封印著一尊尊冥獄戰魔又或是他們的魔騎、魔兵,甚而還有一面面金紅色譬如天日光輝的戰旗。

饒是楚天素來膽大妄為,此時此刻面對這些被封印在厄獄古林中的冥獄戰魔,心底里亦禁不住升起絲絲寒意,徐徐說道:“他們應該是來自于三千年前的幽天戰場,被人用鎮獄魔劍封印在了這片虛境之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09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麓圣泉(上)

楚天和晴兒并肩走入厄獄古林中,均被面前這荒蕪詭異的景象所深深震撼。

林中的灰霧更濃,天空中明黃色的光線就似被一座灰殼遮擋,無法穿透進來。

盡管沒有發現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楚天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手心中全是冷汗,全神貫注地行進在晴兒的身邊,隨時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異變。

或許是他過于杞人憂天了,事實上這一路行來格外平靜,前方的石林深處忽然起了一層乳白色的霧氣,依稀傳來淙淙的流水聲。

楚天與晴兒不覺加快步履,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兩人便進入到那團乳白色氣霧的深處,遙遙望見在一片石柱環抱中,有座高逾十丈的石碑,上面赫然刻著“云麓”二字。再看整座石碑,卻是佇立在了一潭乳白色的泉水里。那泉水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哪里去,潺潺流淌不住泛起騰騰白霧。

“云麓圣泉,這就是云麓圣泉!”洞天機竟抑制不住興奮之情,從元辰虛境中晃身而出,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終于有望能擺脫這不見天日的鬼日子了!”話音未落,他突然低咦一聲轉眼盯著平靜的水面,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古怪。

須臾之后,水面下泛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一道虛影緩緩浮升上來,正是洞天機的老熟人兼死對頭寒料峭!

晴兒卻不識他,纖手握住閻浮魔鞭,眸中寒光爍爍冷眼注視。

就聽洞天機道:“寒老魔,我知道你六百年前進過厄獄古林,也不用特意留下一道元神在這兒等著顯擺吧?說吧,你這回又有什么高論?”

寒料峭淡淡一笑道:“洞老頭,你獲取云麓圣泉后,重鑄金身在望,死而復生不知是否能活出別樣滋味來?”說著話目光從晴兒臉上徐徐晃過,落在了楚天的身上,又道:“你可知我為何借由洞天機將你引來此處嗎?”

楚天回答道:“請前輩賜教。”

寒料峭道:“這片厄獄古林中封印著七萬八千三百二十一位來自幽界的冥獄戰魔,他們是幽天大戰中遺留下來的幽界最后的火種與精華。在輪回魔君敗亡前的最后一刻,他將自己的戰士封印在了厄獄古林里。任何人若能喚醒這支大軍,橫掃神陸易如反掌,但輪回魔君想要的不僅僅是這點。”

楚天點點頭,他曾聽幽鰲山說起過幽天大戰的典故,故而并不覺得訝異。

“在厄獄虛境之中,沒有光陰的流逝,人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但當鎮獄魔劍的封印解開之日來臨,這里將近八萬名冥獄戰魔便會復活,遵從著魔劍的指引殺戮四方一統三界。”

寒料峭說道:“當然,如果鎮獄魔劍的主人命令他們就此永遠沉眠于此,八萬戰魔亦會不折不扣地執行。一切,盡在鎮獄魔劍主人的掌握中。”

晴兒忍不住問道:“誰將是鎮獄魔劍的主人?”

寒料峭深深看了晴兒一眼,回答道:“要知道答案,就去北冥海。垂落三千年的大幕即將緩緩升起,天命之戰已然為時不遠。”

楚天目光炯炯凝望寒料峭,沉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將我一步步引向北冥海?”

寒料峭淡然道:“將你引向北冥海的,不是我。無論你是抗拒還是順從,終將前往。因為惟有那里,才有你想獲取的謎底。就在不遠的將來,天界亦將行動。滅頂之災即將降臨。楚天,宿命之輪已經轉動,抗爭或者接受,未來的道路由你自定——”

話音徐徐落下,寒料峭的虛影一陣浮動,像流沙般被吹散在濃重的白霧深處。

三個人站在潭邊長時間沒有說話,洞天機卻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楚天看個不停。

終于,楚天被他盯得渾身發癢,忍無可忍道:“老洞,你著魔了?”

“我是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人,寒老魔居然把我老人家當棋子用,將你引到厄獄古林,還要趕鴨子上架般苦口婆心地勸你去北冥海,解開什么勞什子謎題。小楚,我當然知道輪回魔君的元神早被天界封印無法再生,但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他的轉世之身?!”

“輪回魔君干我鳥事?我就是我,轉你個大頭鬼!”

“問題就在這里。你要不是輪回魔君轉世,寒老魔為啥要死皮賴臉地盯上你,難不成他腦殼進水吃飽飯沒事干了?”

楚天不答,卻聽晴兒道:“外公曾說過,輪回魔君是萬劫不滅的存在,即使天界也無法徹底將他抹殺,當初不惜一切代價也只是將其元神封印。也許,哥哥是唯一能夠喚醒輪回魔君的人呢?”

洞天機若有所思,喃喃道:“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了!我怎么沒想到,那小子說不定就是輪回魔君麾下的某個魔王轉世,經歷三千年輪回,要重寫幽天大戰!”

楚天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對他而言,硬生生地把自己和什么輪回魔君扯在一起實在是荒謬。他,一個凡人,三千年前神魔之間發生的爭斗又與自己何干?

他嗤之以鼻道:“老洞,你越說越遠了。有這工夫,趕緊取了云麓圣泉離開厄獄古林,免得被正一教的高手發現脫身不得,還要連累晴兒和何大哥。”

洞天機一省,也管不了什么魔君魔王轉世投胎了,雙手凌空虛攝,將兩道云麓圣泉從潭中汲起收藏起來。

忽聽“砰”的水響,晴兒竟褪去外衣,只穿了件月白色貼身褻衣,如一條美人魚般躍入水中暢游起來,遠遠朝楚天招手道:“哥哥,你也下來,水里舒服得很。”

楚天見狀無奈笑道:“晴兒到底還是小孩子的性情,不管在什么地方,見到泉水總忍不住要玩樂一番。”他俯身拱起一汪云麓圣泉,先喝了兩口再洗了把臉。

一道溫潤清冽的泉水入口,順喉而下直沁心脾,瞬時彌漫全身,頓時令楚天產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曼妙感覺。靈臺上的塵垢如春陽融冰脈脈溶解,重復清明。濃烈的空靈仙韻滲入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肺腑,仿佛連經脈骨髓也被洗滌了一遍。

楚天情不自禁地長吐一口氣,好似渾身積累的濁氣都隨之飄散,身輕體泰說不出的舒爽。

“這道云麓圣泉本是天界之物,被輪回魔君掠取過來,移入了厄獄古林中。據說這泉水能溫養道心,再生血肉,于大道修煉極有好處。”

洞天機說道:“你可以帶走一些,但最好別拿多。大凡天寶皆有定數,得之一粟已是造化。若貪得無厭反會招致天譴,只怕從此惡運纏身禍事不斷。”

當下楚天依照洞天機的指點,取了一泓圣泉納入到梵度虛境中儲藏起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他念及晴兒,抬頭望向水面,卻陡然發現早已不見了這丫頭的蹤影。

正自詫異之際,水面嘩啦一開晴兒的螓首浮現出來,乳白色的泉水潤濕烏黑的發絲,一張絕美的俏臉如藍田玉暖紅暈流轉,當真是明艷不可方物。

洞天機看得呆住了,忍不住嘆道:“若是我老人家年輕六百歲,定要想盡一切辦法討這丫頭的歡心。”

晴兒嫣然一笑,看著楚天道:“哥哥,我在水底下發現了一件東西,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楚天笑道:“能讓你如此開心的東西,想必一定不簡單!”

晴兒也不說破,只道:“你下來看看不就曉得了?”

洞天機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招呼道:“小楚,咱們一塊下去瞧瞧。”先一步掠身沉入云麓圣泉中。

楚天拗不過這一老一少,便脫了外衣縱身躍進泉水里。他屏氣凝息慢慢下沉,就看到晴兒在不遠處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楚天在水中游動起來如滑魚一般,尾隨著晴兒向前而行,不一刻便望見了一塊黝黑色的巨大巖石,卻是那塊“云麓”碑佇立于水下的基座。

這基座宛若一方三層平臺,最上層高高托起碑體,當中一層則密密麻麻刻滿了古老的經文,在水底里熠熠閃光。

真正令楚天吃驚的是基座的底層,赫然便似一座巨型的黑色水晶棺材,由里向外散發出懾人心魄的金紅色熾烈光芒。只是由于水晶棺體的阻擋,絕大部分的金紅光芒都被阻隔在內,只有極少一點滲透出來,融化在乳白色的泉水里。

就聽晴兒傳音入秘道:“洞老祖,你見多識廣,可曉得這黑水晶里面究竟藏著什么東西?”

洞天機嘿然道:“你這丫頭是存心想考教我老人家了”他湊近基座,但見里面金紅光氣濃烈如焰,根本看不清楚其中隱藏的景狀,靈覺探出也是無功而返。

但他老人家焉能在一個小丫頭面前低頭認輸,自認“孤陋寡聞”?當下抬頭望著基座二層上的經文暗自思忖推算,片刻后兩道青眉微微一聳,說道:“假如我所料無差,這里面十有八九安放的是巫虞魔妃的遺骸!好你個寒老魔,居然還想糊弄我老人家!”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0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云麓圣泉(下)

楚天見洞天機老大不樂意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問道:“老洞,巫虞魔妃是什么人,你又為何要怪上寒料峭?”

“巫虞魔妃是輪回魔君的‘金帳三妃’之一,精通兵法智慧如海,乃他征戰天界時最得力的助手。可惜呀,天妒紅顏英才,最終殞落在了北冥海的幽天戰場中。”

洞天機道:“我猜想輪回魔君定是心傷巫虞魔妃的離去,特意為她在云麓石碑基座當中鑄成一座黑水晶魔棺存放遺體。那金紅色的光氣,多半就是巫虞魔妃生前所用的‘定界魔槍’散發出的光芒與氣息。”

楚天聽他說得煞有其事,禁不住問道:“既然如此,天界為何任由鎮獄魔劍留存在世間,就不怕后患無窮么?”

洞天機道:“輪回魔君可不是你這傻小子,他魔力通天,必有辦法令鎮獄魔劍瞞過天界的感知與搜索。其實,若非咱們機緣巧合,又哪里會曉得厄獄古林中隱藏著偌大秘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由于北冥海被輪回魔君打穿,天界元氣大量外泄,更被神陸的世俗之氣所污染混濁。因此幽天大戰結束后,天界便匆匆封閉北冥通道,只留下若干仙人在神陸繼續追殺幽界余孽,尋找鎮獄魔劍等遺失之物。這些位仙人,大體之上便是咱們正道五派的開山祖師,卻因經受不住俗氣侵蝕,以至于仙體衰敗殞落人間。”

楚天這才知道正道五大派的淵源由來,晴兒說道:“照你這么說,似正一教、魔門三府便是幽界后裔所創?”

洞天機頷首道:“差不多是這樣吧,但這一教三府的創立情形卻比正道五大派復雜得多。三千年前幽界潰敗,群魔或死或降無處藏身,只有極少數能夠逃脫天界的追捕,卻也只能流亡神陸。但他們同樣抵不過世俗之氣的腐蝕,能活到今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天醒悟道:“這么說,輪回魔君是故意將鎮獄魔劍留在了人間。照此推論,恐怕正一教的前輩便是輪回魔君特意安排的魔劍護法。”

晴兒微蹙秀眉道:“奇怪,為什么這些事情外公從未對我提起過?”

洞天機嘿然道:“如此驚天動地的絕密,林盈虛豈會隨隨便便就告訴你這黃毛丫頭?況且魔教傳承數千年,幾次衰亡又幾度中興,有關鎮獄魔劍的秘密未必能夠完整地流傳下來。”

晴兒卻似沒聽見,盯著水晶魔棺道:“哥哥,我很好奇巫虞魔妃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能陪伴魔君征戰天界。不如我們看看她長得是什么模樣?”

楚天搖頭道:“這座魔棺倘若是輪回魔君親手鑄造,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夠開啟。”

晴兒知道楚天說的是實情,沉思須臾忽然問洞天機道:“洞老祖,方才你說寒料峭差點將咱們糊弄了過去,為何?”

洞天機聳聳肩不以為意道:“這還不是明擺著的?寒老魔肯定曉得巫虞魔妃的遺骸就藏在云麓圣泉下頭,卻故意要咱們自己來尋。若是你先前沒有躍入水中,咱們現在早已離開,哪里還會發現這水底的秘密?”

晴兒搖搖頭,道:“不對,你剛才那句話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洞天機看著晴兒問道:“那以你之見我老人家的話會是什么意思?”

晴兒斟詞酌句道:“你一定知道開啟黑水晶魔棺的方法,所以才會痛罵寒料峭。因為老爺子你自認為是仙人后裔,所以不希望巫虞魔妃的遺骸重見天日,更不想那柄在棺中殉葬的定界魔槍再次出世!”

洞天機瞪視晴兒半晌,終于嘆了口氣道:“小楚,你從哪兒撿來如此聰明難纏的小妹妹?不錯,我老人家確實曉得這水晶魔棺的開啟方法。但我勸你們最好別打它的主意,否則天曉得以后還會發生什么事!”

楚天其實也早已猜到洞天機多半知曉,只是故意隱瞞不說。但他與晴兒的心思不同,覺得這座水晶魔棺開與不開,看與不看都無所謂,故而沒有追問洞天機。

如今聽洞天機這么說,瞬時明白了他的心思,說道:“你覺得寒料峭的所作所為是一場陰謀,因此不想按照他的意愿繼續下去?”

洞天機頷首道:“你不覺得自打獲取蒼云元辰劍后所發生的事情,全都在寒老魔的計算之中么?我若是你,就絕不因為好奇心而開啟這勞什子棺材,更不會去北冥海!”

晴兒不悅道:“你如果想就此阻止寒料峭,為何不索性殺了我們,反正云麓圣泉已經到手,我們已無甚利用價值。”

洞天機怒道:“我老人家做事向來坦坦蕩蕩,豈是你說的那小雞肚腸、過河拆橋之人?寒老魔若不是看中這點,也不會偏偏留下我老人家的一縷元神。我陪著小楚一路走到今天,他最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錯,我是不想三千年前的幽天大戰重演,但我也相信小楚絕不會淪為喪心病狂嗜殺如命的魔頭!倘若真有一天他喚醒了這沉睡的八萬冥獄戰魔血洗天下,我老人家便先挖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楚天心中一暖,徐徐道:“老洞,真若有那天,我會先挖了自己的雙眼以謝知己!”

晴兒不安地看向楚天,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洞天機也是聽得呆住了。他與楚天朝夕相處,對這少年的性情知之甚深。

他曉得楚天從不輕易許諾別人什么,可一旦誓諾出口便絕無翻悔。

水下世界不經意里陷入了沉寂,最后還是洞天機索然無味地搖搖頭,揮揮手道:“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小楚你都這么說了,我老人家還顧慮那么多做甚?不就是一副水晶棺材么,我這就教你們如何打開!”

晴兒展顏一笑,道:“這才像是你老人家,能與寒料峭血戰到底的人,該當是敢作敢當的英雄豪杰才對。方才我見你盯著基座第二層上印刻的經文看了許久,是否開啟水晶魔棺的方法就寫在了那上面?”

洞天機頷首道:“不錯,那些經文是輪回魔君親筆所書,大體就是我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丫頭,你不就是想看看巫虞魔妃的容貌么,只需用小楚的蒼云元辰劍插入基座底部的那個孔槽中,魔棺自會開啟。”

楚天凝目望去,發現基座底部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孔槽,若非洞天機的指點任誰也不會想到其中另藏玄機。

他自失一笑道:“這倒好,蒼云元辰劍卻成了一把鑰匙,先是開啟厄獄古林,現在又要打開水晶魔棺。”

他一邊言語一邊將蒼云元辰劍依言插入基座下方的那處孔槽中。

“叮”的一聲,劍身直入而沒,僅剩劍柄留在了基座外面。

未等楚天把手拿開,蒼云元辰劍陡然煥發出一團銀白色神光,瞬間蔓延到水晶魔棺的表面。

水晶魔棺“嗡嗡”顫鳴,猶如從千年的沉睡中覺醒,里面蘊藏的金紅色光氣劇烈動蕩,仿似即將破繭而出。

三人目不轉睛盯著水晶魔棺,忽聽“轟”的悶響,如同有一尊魔獸發出了憤怒的呼吼,震得水底動搖戰栗。

水晶魔棺中的金紅色光氣驟然凝成一束,竟匪夷所思地穿透棺壁飛射而出,懸停在蒼云元辰劍的上方。

光芒微微一黯,一柄長為一丈三尺七分的巨型魔槍赫然呈現在楚天、晴兒和洞天機的眼前。

它通體閃耀金紅色的光芒,也不知是用何種質地鍛鑄而成,散放出令人膽寒的熾烈煞氣,稍稍靠近便有種身體焦熔的灼痛感覺。

它的槍鋒呈六棱形,每道棱鋒都犀利如刀映射著絲絲縷縷殷紅色的血意,黝黑的槍纓長約三尺,宛若魔神的長發在水中飄動,每一次波蕩都散發出無邊的魔意。

在槍身之上布滿古老的幽界銘文,交替閃爍輪換竟是一個個人的姓名。不用問,這都是喪命于定界魔槍之下的亡者之名。

“哥哥,快試試這柄魔槍吧?”晴兒不住催促楚天道。

洞天機恍然大悟道:“敢情你這丫頭想看巫虞魔妃的容貌是假,要讓小楚拿到這柄定界魔槍才是真。我老人家卻白白被你算計了一回!”

楚天站著不動,并無上前取槍之意,他細細審視須臾說道:“晴兒,這柄魔槍即是巫虞魔妃生前之物,想來更適于女子使用。我已用慣蒼云元辰劍,沒有必要再換魔兵。不如你上前試試,看它是否趁手?”

晴兒愣了愣,凝視楚天道:“哥哥,你此話當真?”

楚天微笑道:“若非你帶路,我和老洞也進不了厄獄古林。這柄槍既然出世,那就當作一份禮物,除非你不喜歡。”

晴兒的眸中閃動興奮的光芒,向楚天輕點下頭,飄身而起伸手握住定界魔槍。

她的纖指剛剛握上槍身,立時感覺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強烈怨念從槍中洶涌撲來,以摧枯拉朽之勢沖破自己的靈臺守護直沒道心。

她的嬌軀身不由己地猛烈顫動,就在靈智即將淪陷的霎那,卻又從槍中傳來一股熾熱如火的烈流,頓時融化了那無數槍下亡靈的暴戾之氣,卷裹著來自三千年前的圣潔靈性注入晴兒的心田。

幾乎是在電光石火之間,她的心中被另一種記憶占滿,仿佛成為了另一個人,正深深沉湎回憶著曾經的崢嶸歲月和那遠逝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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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吻別(上)

楚天和洞天機就站在距離晴兒五丈開外的地方,親眼目睹到她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也看到定界魔槍里流淌出的滔滔幽界元氣正在不斷地灌注進她的體內。

由于是在云麓圣泉中,洞天機并不虞元氣會劇烈耗損,注視著晴兒感嘆道:“看來定界魔槍真的和這小丫頭有緣,天命所在逃也逃不了。”

楚天關切地看著晴兒,問道:“老洞,她不會有事吧?”

“那要看你問的是什么事了?”洞天機笑道:“我敢打賭,這丫頭正在汲取融合巫虞魔妃遺留在定界魔槍中的記憶和魔識,很快就能水到渠成沖上抱樸境界。”

楚天聞言心中不由替晴兒歡喜,嘿然道:“還好我沒去動這柄魔槍,不然被灌進一大堆巫虞魔妃的記憶和魔識,豈不糟糕?”

洞天機悠然道:“天意如此,你我都注定跟定界魔槍無緣。”

他懶洋洋地往基座上一靠,側過頭望向水晶魔棺道:“小楚,你看這巫虞魔妃的遺體在這里躺了三千年,依舊完好無損,跟睡著了沒兩樣。”

楚天聞聲望去,便見水晶魔棺中的金紅色光氣已然散盡,顯露出一具平躺在棺底的女子遺體。她看上去約莫三十余歲,相貌極美氣質淡雅,全然不像一個能夠相助輪回魔君指揮千軍萬馬打得天界膽寒心驚的魔中女王,幽界女君。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睡容極其安詳,甚至唇角兀自含著一抹淺淺的笑容。

端詳之間,楚天不由想到,一定是臨終之時輪回魔君就在巫虞魔妃的身邊,故而她才會安然微笑著長逝。

“所謂的魔,其實跟人長得也差不多,一樣有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洞天機忽然感慨道:“什么滅人欲,存天理,都是扯淡。即便參透了大道,又有幾人能夠忘情?若是連愛也不敢愛了,恨也不能恨了,成仙成魔反成了孤家寡人,又有何意味?”

楚天大覺有理,頷首道:“老洞,只此一言你就比那些號稱正道宗師的名家耆宿高明了不知多少。”

洞天機輕輕拍著楚天的肩膀,說道:“小楚,你能聽懂我這句話,就比那些所謂的天縱奇才年輕俊彥高明了十倍百倍。”

兩人對視哈哈一笑,猛聽四周泉水鼓動如雷,泛起異樣華光,漫天的魔意席卷而來,卻向著晴兒佇立的方向涌去。

洞天機道:“小丫頭開始沖擊抱樸境界了。”

楚天點點頭,他剛剛晉升抱樸之境成功,故而非常清楚這是晴兒道心精進,引動抱樸大劫所致的異象。

但見晴兒一手柱定定界魔槍,一手在小腹前捏作奇異的法印,變換之奇連洞天機也難以辨認,令人不由得懷疑她是傳承自巫虞魔妃的記憶。

一波波澎湃洶涌的泉水晃動著濃烈的斑斕波光不住壓向晴兒嬌小的身影,無數雜亂欲念從水中溢出,滲入到她的體內。

晴兒卻是巋然不動,全身籠罩在一團金紅色的神光之中,將抱樸劫潮牢牢擋在身外,更不受癡妄欲念的分毫影響。

“轟、轟、轟——”劫浪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鳴,瘋狂撲擊無有間歇。

楚天明知晴兒即有云麓圣泉的佑護,更是新得了定界魔槍,度劫應是有驚無險。但凡事關心則亂,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晴兒的頭頂突然光芒暴漲,綻放開一朵金紅色奇葩。從那奇葩之中緩緩升起一尊元神,左手指天右手點地,寶相莊嚴姿容肅穆,隱隱約約竟含有一絲巫虞魔妃的神情氣質。

晴兒的元神一出,幕天席地的抱樸劫波登時幻滅消散,云麓圣泉的水底重新變得風平浪靜,惟有定界魔槍猶自桀驁長鳴。

楚天望著晴兒頭頂上方的元神,無端的心底里一警,像是想到了什么極為不妥的事,卻聽洞天機說道:“放心吧,槍里貯存的只是巫虞魔妃的一縷記憶和魔識而已。她的魂魄早已泯滅,不可能借由定界魔槍寄宿到晴兒的身上。不過,影響是免不了的,就看這丫頭的心志是否堅定,能否抵敵化解。”

說著話的工夫,晴兒元神中那縷酷似巫虞魔妃的神氣漸漸消隱,卻更多了幾分清冷肅殺之氣。

又過許久她的元神緩緩沒入肉身,定界魔槍也停止了鏑鳴,金紅色的神光徐徐收斂,似被某種神奇的力量鎖定在了槍身中不再外溢。然而只需微微凝念,蘊藏在槍中的浩瀚魔氣就會在她意念的驅動下噴薄而出,化作剛猛無鑄的霸道氣勁,槍鋒所指披荊斬棘無可抵御。

晴兒睜開眼睛,就看到楚天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仿佛自己每一點進步與提升,都比他得到了金山銀海更值得高興。

她的心里一甜,俏臉上綻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醉人笑容,歡喜道:“哥哥,你猜我現在最想做什么——找一個抱樸境界修為的高手,試試我定界魔槍的威力。”

“真想試槍,我勸你還是去挑戰守一境的高手。”洞天機指點道:“憑你如今的修為,有了定界魔槍相助如虎添翼,一般抱樸境高手根本不是你的對手,贏了他們也沒意思。”

“說的也是,”晴兒聽洞天機贊她,淺淺一笑道:“可惜守一境的圣階人物并不好找,看來我是該出去到處走走了。”心念一催,手中一丈三尺七分長的定界魔槍遽然凝縮,變得只有金針般細小。

楚天看見心里一動,說道:“不如你就將定界魔槍簪在發髻上,隨手可取。”眼前浮現的卻是珞珈捻簪挽發談笑退敵的迷人豐姿。

晴兒聞言輕抬素手,將定界魔槍簪在烏黑如瀑的秀發之上,用期待的眼神含笑望著楚天問道:“這樣可好?”

“很好。”楚天端詳晴兒發髻上的定界魔槍,好似一枚精美古樸的金簪,任誰也想不到它會是曾令天界群仙聞風喪膽的幽界神兵!

他揚手一招,蒼云元辰劍從孔槽中飛出落入掌中,五指微握霎時察覺到魔劍內部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一股股醇厚雄渾的云麓靈氣充盈其間,磅礴涌動呼之欲出,使得魔劍靈性不僅完全復蘇,甚而更勝全盛之時。

楚天凝起一縷靈覺進入到元辰虛境,內里景象不由得令他一愣,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

但見虛境之中乳白色的云氣滾滾,幻化成為一座座瓊樓玉宇,虹橋飛閣,處處充滿無限生機,直如傳說中的天界仙境。

楚天禁不住又驚又喜,尋思道:“有如此充沛的云麓靈氣支撐,往后我便無需擔心功力耗損過劇有枯竭之虞,即使真元受損也能在短時間內煉化靈氣迅速恢復!”

他身懷天下有雪訣、元辰七印、曉風殘月簫等諸般神功絕技,但無一不是要消耗大量的梵度魔氣甚而是必須燃燒真元方能催動。

當日在冰風虛境中決戰蘇智淵,便是被迫焚盡真元,祭出真我如一印才與晴兒聯手將其擊殺,自己卻也就此成為廢人。念及這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楚天至今心有余悸。

如今他的修為突飛猛進,與冰風虛境時不可同日而語。倘若此刻祭出真我如一印,也不必燃燒真元,就能召出五道鏡像,但梵度魔氣的消耗亦是驚人,更莫遑論施展一次就能完全抽空自己全部功力的天下有雪訣。

這一直是令楚天頭疼不已的問題,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轉眼之間竟是迎刃而解,等若令他的實際戰力更上層樓,直追守一境高手。

試想五六個楚天同時發動天下有雪又或施展“百魂斬”甚至是“千軍破”,普天下又有幾人是他抗手?若是再遇上南無八仙之流,當可輕松橫掃。

這時晴兒的目光投注在了安靜躺臥在黑水晶魔棺中的巫虞魔妃身上,似若自言自語地道:“哥哥,能為心愛的人而死會不會也是一種幸福?”

楚天沒來由心頭別地一跳,沉下臉呵斥道:“小小年紀,你卻想這些事做什么?”

晴兒垂首偷笑,又撅起嘴巴不再言語。當下三人將魔棺復原又重新回到潭邊。

晴兒道:“奇怪,為何這里里外外都見不到外公?”

洞天機不以為然道:“偌大的厄獄古林,誰能擔保那么巧就能遇見?”

楚天想想也是,說道:“莫如我們在此修煉一段時日,順便也查訪一下林老教主的行蹤。”

晴兒和洞天機均無異議,三人便在云麓圣泉旁安營扎寨,潛心修煉,直至三個月后方才相攜離開厄獄古林。

由于厄獄虛境中時間幾乎靜止,故此回到通幽塔中,看塔外黑黢黢一片,距離天亮尚有一個多時辰。

晴兒問道:“哥哥,你這就要下山陪洞老爺子尋找骸骨重鑄肉身么?”

楚天頷首道:“不錯,這件事我得盡快辦好,隨后即刻回返北冥山。”

晴兒毫不猶豫道:“我和你一道走。”

楚天一怔,卻見她小臉上神色甚是堅決,便道:“只怕林伯母不會同意。”

晴兒卻胸有成竹道:“我們悄悄地從碎空流影陣離開,天涯海角也彈指可達。”

于是兩人計議已定,晴兒在通幽塔中守候,楚天接到翼輕揚后便來此地與她匯合。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2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吻別(下)

楚天出了通幽塔迅即回返何必的寓所,遠遠就見一燈如豆,淡黃色的光暈隔著窗戶紙透了出來,將翼輕揚美好婀娜的身影印在上面,顯然她通宵未眠仍在屋中等候自己歸來。楚天心生歉疚,推門而入。

看到楚天微笑著進來,翼輕揚起身迎上道:“你和洞老爺子找到云麓圣泉了?”

楚天點點頭道:“何大哥醒了么?和他打個招呼,我們這就離開。”

翼輕揚回答道:“我剛去看過,他醉得不輕還在呼呼大睡。不過……”

楚天見翼輕揚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訝異道:“不過什么?”

翼輕揚垂下螓首,低聲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楚天吃了一驚道:“這是為何?”

翼輕揚沉默須臾,嬌柔而嫩白的手指頭在胸前無意識地纏繞住一縷柔滑黑發打著圈兒再打著圈兒,說道:“方才那個人來了,我答應跟他走。”

“誰,你的爹爹么?”楚天眸中寒光一閃,暗道翼天翔好大的膽子。

“是……是南夢柯。”翼輕揚望見楚天眼中閃過的寒光,芳心里一涼,曉得他對翼天翔恨意未消。兩人若是見面,必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

聞聽此言楚天怔了怔,道:“是他找到了你?”

翼輕揚點點頭道:“他一直在找我和……爹爹,一心要報當年奪妻斷腿之仇。我答應跟他一起走,如果真能遇見爹爹,我會設法化解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大不了……我就以死相脅!”

說到這里翼輕揚抬起頭,凝望著楚天的面容遲疑道:“我知道,你可能會嘲笑我,不贊成我的決定。但我等你的這個晚上,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希望你能理解我。”

原本翼輕揚無論做出怎樣的決斷,說到底也與楚天無關,畢竟那是她的私事。但聽她言辭之懇切,顯然很在乎自己的看法和態度,倒是令楚天大感意外。

想到她的境遇,楚天的胸中油然升起一縷憐惜之情,頷首道:“我明白。令尊——南夢柯在哪里,我護送你去見他。”

“不用了。”翼輕揚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楚天的臉龐上久久不去。“他就在君臨峰下等候,我自行下山也不會有事,便不耽誤你和洞老祖的正事了。”

楚天沒再說什么,也不知應該再對翼輕揚說些什么。分別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毫無心理準備。就在前一刻,他還準備接她同走江湖,孰料這便要分道揚鑣。

他略作沉吟,取出了從海笑書手中收繳來的那本《洞玄古卷》遞給翼輕揚道:“翼姑娘,我別無他物。這本書可做防身之用,就把它送給你吧。”

翼輕揚望著楚天遞過來的《洞玄古卷》,眼圈漸漸紅了,芳心里又甜又酸難以名狀,卻搖頭道:“我有小羽相伴,無甚可怕。這卷魔寶你還是自己留著,說不定哪天會用得著。”

楚天慨然道:“你只管收下,他日若有需要,只管到北冥神府來尋我。”

翼輕揚伸手接過《洞玄古卷》,感覺它似乎還帶著楚天熾熱的體溫。

她望向楚天身后斜插的蒼云元辰劍,忍住傷心道:“洞老祖,我這可就要走啦,不能再陪著你和楚天,輕揚祝你老人家早日恢復金身。如果有誰惹你老人家生氣不開心了,別忘了來找我——”

說著說著兩行淚水終究奪眶而出,心中酸楚纏綿難以自禁,猛地掂起腳尖,在楚天的唇上深深一吻。

楚天頓時呆住了,一時間也不曉得該如何才好,他能感覺到那濕潤柔軟的櫻唇輕輕吻在自己的唇上,咸濕的淚水和著少女的幽香一陣陣撲入鼻中,溫熱的嬌軀止不住在顫栗。

不覺翼輕揚已然淚流滿面,一幅幅過往的畫面在她的腦海里浮光掠影般的閃過。

那官道上的邂逅,冰風虛境中的偶遇,河畔的夜語,困頓中的重逢……一路風霜半世情,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再也抹不去忘不了。

“恨你!”意亂情迷之際,翼輕揚推開楚天僵硬的身軀沖出門外,奔入茫茫黑夜之中。

楚天沒有阻攔,默然無語地目送著翼輕揚的背影遠去,心里說不出是何滋味。

唇上猶余香醉芬芳,佳人一吻情意已明,奈何自己怎生消受?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于心中默禱這美麗善良的少女此去一路平安。

洞天機元神一晃出了元辰寶珠,飄立在楚天的身邊不無郁悶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可惜了這丫頭命運多舛,往后在那兩個爹之間周旋,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楚天不答話,出神地木立許久,輕輕地道:“老洞,我們該上路了。”

他抓起桌上筆墨,給何必留了一張字條,然后重回通幽塔與晴兒匯合,雙雙來到六樓的碎空流影陣前。

洞天機問道:“小楚,你現在可以說了吧,寒老魔把我老人家的遺骨到底藏哪兒了?”

楚天看起來還沒回過神,情緒低落道:“就在風云山巔,他說你知道在哪里。”

洞天機愕然半晌道:“好個寒老魔,還真給我老洞挑了個好地方!”

晴兒瞥了楚天一眼,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中好不奇怪,也不去打擾他,徑自發動了碎空流影陣。

一陣光影浮動,三人的身影轉瞬之間出現在風云山巔一座巨大石碑前。

洞天機望著碑上文字,低語念道:“秋水連天,白鳥出沒;六百華年,再證前緣。”不由得回憶起當年的大戰,故人已沒恍惚已是六百年!

楚天說道:“老洞,這石碑是寒料峭親手所立?你的骸骨就埋在了這塊石碑底下。”

洞天機點點頭,伸手輕撫碑石,道:“六百年后,我又重回這里。青山依舊在,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幾度夕陽紅!”

話音未落石碑隆隆顫鳴,竟拔地升騰起來,露出下方一塊有如刀削斧鑿的巨坑。

他一邊以無上神功托起石碑,一邊拂袖卷蕩將巨坑表層的黃土移開,底下赫然露出一堆累累白骨。在白骨之旁,兀自平靜地橫亙著一柄青色古劍,雖經歲月滄桑黃土埋身,兀自熠熠生輝。

洞天機揚手攝起古劍,橫臥胸前百感交集道:“老伙計,咱們又見面啦。”

晴兒問道:“洞老爺子,這可是禹余天的鎮門神兵上清古劍?”

洞天機點點頭,沉聲說道:“小楚,晴兒,謝謝你們幫助我尋到云麓圣泉,又找回當年的骸骨。如果不是你們,我老人家恐怕已落入翼天翔那混帳小子的手里,被他煉化奴役。”

楚天看到洞天機尋到骸骨,肉身重鑄指日可待,內心歡喜無限,微笑道:“老洞,你哪來的那么多廢話,快開始吧。”

洞天機笑罵道:“我老人家不過是心情大好想夸你兩句,你還渾身皮癢癢不愛聽。”運念釋出云麓圣泉,澆灌滋潤在他的骸骨上。

“哧哧——”骸骨冒起一陣乳白色的霧氣,隱隱亮起一層光暈,生機重現。

洞天機道:“接下來我老人家的元神就要和骸骨合體修煉,三五日內就能重生血肉再成金身。你們兩個就不必在此傻等了,等我出關后自會前來找尋。”

楚天掛牽著魔教攻打北冥神府之事,但仍是不甚放心道:“老洞,你獨自留下恐怕不妥,我和晴兒還是在這里替你護法吧。”

洞天機呵呵一笑道:“你小子盡管放心去,我在下面睡覺,上面總有人盯著守著等著催著可也難受。再說,又有誰敢在我老人家頭上動土?”

楚天聽他說得有趣,含笑點頭道:“那好,我先回北冥,等出關后你我再見。”

這時候,洞天機的骨骸已被一團濃厚的乳白色氣霧包圍,他元神一晃隱沒其中,說道:“好吧,且讓我老人家在這坑里再睡上十來天。娘的,寒老魔怎么不想著給我放個枕頭在里面?”

楚天含笑相望,石碑開始緩緩下沉落回坑中。

忽然聽到洞天機在坑中說道:“小楚,你還記得我在禹余天的那夜,借了蒼云元辰劍溜出去了半宿的事么?”

楚天頷首道:“我記得。”

洞天機道:“我是去給老婆上墳了,獨個兒在她的墓前坐著,想著那日前往風云山挑戰寒料峭的早晨,她站在拋花小筑門邊送我,好似就在昨天。誰曉得那已是訣別。”

他悠悠一聲嘆息道:“回來時物是人非,惟見一捧黃土,才發現還有許多答應過她的事沒來得及做。小楚,你要珍惜。”

楚天心有所感地點了下頭,說道:“老洞,珍重!”

石碑徐徐落地,與巨坑嚴絲合縫地連接在一處,仿佛從未被人移動過一般。洞天機的元神與遺骸便藏在這碑石之下,開始修煉融合再造肉身。

楚天看了眼天色,東方曙光初露又是一個黎明將至。自己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先后送別翼輕揚和洞天機,現在,是到該去完成自己使命的時候了。

晴兒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在一旁靜靜注視著楚天。

“就要日出了,”楚天眺望東方天際,別有所思道:“晴兒,你還隨我去北冥山么?”

“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晴兒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頓了下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前些日,我曾經去北冥神府找過你,還遇見過……珞珈。”

“你去過北冥山,還遇見了珞珈,”楚天一省,訝異道:“為何我一點也不知情?”

晴兒含糊道:“那時你已離開北冥山城,自不知曉。”

楚天聞言微一愣神,笑笑道:“沒關系,很快我們會一起再見到珞珈。”

他極目蒼穹,雙眼仿佛洞徹萬里云海遠遠看到了那一襲藕荷色的輕裳在初生的霞光中輕輕飄舞,卻不知此時此刻伊人在哪里?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3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北冥驚變(上)

數日后,楚天攜著晴兒回到了小別十數日的北冥山城。經歷過一番戰亂的外城中,隨處可見戰后遺留下來的殘破痕跡,但人們的生活卻必須繼續。

中午過后,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街道上顯得冷清而寂寥,幾乎看不到路人。

家家戶戶的門窗緊閉,往日喧囂熱鬧的商鋪酒館亦大都歇業,少數幾家開著門的,也是空空蕩蕩沒有一個客人。仿佛隨著隆冬的來臨,整座山整座城都進入到了冗長死寂的深眠中。

望著眼前冷冷清清了無生氣的街道,楚天不由心中訝異道:“奇怪,何時這外城也如同鬼城一般,大白天的不見一個人影?”

不經意里,他看到街邊一家大門緊鎖的鋪子,依稀覺得眼熟。待看到門楹上掛著的金漆招牌,頓時一省道:“這不正是老鑄的煉器鋪么?”

想他初到北冥山城之時,珞珈便曾帶著自己前來拜訪這里的店主人,花了五千兩黃金煉鑄修復蒼云元辰劍。后來由于諸事叢生,楚天就再也沒有機會來過。

他走到煉器鋪前,伸手敲門道:“請問老鑄是否在家?”

等了好一會兒,煉器鋪的大門打開一條細縫,里面露出老鑄的半張臉,神色謹慎地打量著楚天,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你找誰——?”

楚天輕笑道:“大叔,你不認識我了?在下楚天,曾和珞珈一起來過。”

老鑄的眼睛亮了,招呼道:“你是楚公子,瞧我這記性!”又看向晴兒道:“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晴兒。”晴兒的臉上蒙著輕紗,只露出了黑漆漆的一雙明眸。

她是當今魔教教主林隱雪的親生女兒,與北冥神府存有宿怨。好在除了珞珈和幽鰲山外,北冥山城中并無其他人見過,但總不愿意隨便暴露身份引來麻煩。

老鑄雖與楚天只有一面之緣,但近一年來屢屢聽說他的事,心下對這少年亦頗為佩服,再加上珞珈的關系,適才的警惕戒備之色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驚喜,急忙打開鋪門道:“楚公子,你剛從外頭回來么?”

楚天站在廊檐下抖了抖衣發上的積雪,說道:“不錯,我出了趟遠門。大叔,這大白天的為何街面上的商家都關了門,連你也都歇業了?”

老鑄聞言面色一緊,似有什么難言之隱,低聲道:“楚公子,外面雪大,咱們先進屋。我給你煮壺好茶,慢慢的聊。”

楚天察言觀色,愈發地懷疑就在自己離開的這十數日中,北冥城中定是出了大事。難不成魔教欲要攻打北冥神府的消息已經傳到這里,以至于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就在這時候,突聽身后的街道上有人招呼道:“在下幽連篇,見過楚公子!”

楚天回頭就見一名身穿黃衣的北冥神府嫡傳弟子佇立雪中,正向自己抱拳施禮。

“閣下是幽世家的嫡傳弟子?”楚天還禮說道:“我們在幽夫人的百日祭典上曾經見過面。”

幽連篇道:“家父幽維法正是幽世家的家老之一,難得楚公子還記得在下。”

楚天注意到自己在和幽連篇說話時,老鑄的眼神變得陰沉,隱隱約約還透露出一絲奇怪的緊張。

他不動聲色道:“不知幽兄有何見教?”

幽連篇回答道:“敝家主聞知楚公子已回返北冥山城,特命在下前來相請。鰲山叔和郡主殿下也都在法巖峰上相候。”

楚天暗自一凜道:“莫非北冥神府果真出了大事?否則幽杞人、幽大哥和珞珈絕不會如此急于見我。”

他心懸珞珈和幽鰲山的安危,當即頷首道:“好,我這就隨你前往法巖峰拜見幽侯!”轉回頭略帶歉意地對老鑄道:“大叔,你的那壺好茶只能留待下次了。”

老鑄的臉色陰晴不定,猛看向幽連篇道:“果真是幽侯請楚公子前往法巖峰么?”

幽連篇面色微變,冷然道:“我奉幽侯之令行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外城草民指手畫腳,就不怕禍從口出殃及家人么?”

晴兒一記冷笑道:“好個厲害的幽世家嫡傳弟子。大叔,有什么話你盡管說,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擰斷他的胳膊!”

老鑄把心一橫,說道:“楚公子,我聽到消息說——”

話剛出口,幽連篇便冷喝道:“放肆!”揚手激射出一束綠幽幽的淬毒寒芒,竟是要取老鑄的性命。

楚天早有防備,默運不動如山印功聚左手,五指戟張凌空虛攝,將那束寒芒吸入掌心,再用亙古不化印將暗器上的毒性煉化,手指微一用勁“喀吧”脆響,兩截碎裂的“腐心鏢”跌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毒性盡失譬如頑鐵。

幽連篇大吃一驚,沒等反應過來面前赤芒暴漲,閻浮魔鞭如蛟龍出海銳不可當,鎖向他的脖頸。

幽連篇來不及拔劍,急忙運掌封擋。他身為北冥神府嫡傳弟子,修為已臻至圓明境界的巔峰,只差半步就可踏入圣階高手的行列,在幽世家年輕一代里,也堪稱為屈指可數的頂尖人物。

奈何他今日運氣實在不怎么好,偏偏遇到了年紀更輕,出手更辣的晴兒。

“砰!”鞭掌激撞,幽連篇口中悶哼面色發白,身軀搖搖晃晃地向后退出三步,只覺得雙臂猶如灌鉛,被對方剛猛霸道的氣勁迫入體內震得胸口發悶,口中驚駭喝問道:“閻浮魔鞭,你是魔教教主林盈虛的什么人?!”

晴兒冷笑道:“我說過,誰敢動老鑄一根手指頭,就擰斷他的胳膊。你卻要取他的性命,讓我擰斷你哪里才好?”

說話之間閻浮魔鞭攻勢如潮,打得幽連篇顧此失彼險象環生。

他全沒料到這看似十三四歲的黃毛小丫頭會的修為竟如此驚人,只怕不在北冥神府的各大家主之下,才三五個回合左臂便捱了一鞭,被抽得骨斷筋折鮮血淋漓,忍痛叫道:“楚公子,我奉家主之命前來相請,你卻縱容一個魔教丫頭在北冥山肆意行兇,是何道理?”

楚天心知晴兒的修為遠在幽連篇之上,也不搭理這家伙的攀咬,負手說道:“晴兒,夜長夢多。”

晴兒會意,閻浮魔鞭遽然繃立如槍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挑幽連篇心口。

幽連篇大驚失色,發出一聲長嘯試圖召喚同伴,右掌運足全力往外招架。

哪知閻浮魔鞭虛晃一槍,突然劃出一條柔和弧線避開幽連篇的右掌封擋,繞到他的身后猛如神龍回首反轉再攻。

幽連篇只覺得脖頸一緊被閻浮魔鞭纏得嚴嚴實實,嘯聲就似被捏住喉嚨的公雞戛然而止,整個人凌空飛起,經脈酸麻再無還手之力。

“砰!”晴兒揮手一甩,幽連篇便如死狗般地躺在地上,晴兒故意慢慢收緊纏在他脖子上的閻浮魔鞭,森然道:“看來我只有擰斷你的脖子了。”

幽連篇兩眼翻白,可憐經脈受制空負一身魔功無從施展,嘶聲低吼道:“臭丫頭,任你現在囂張片刻,我幽世家絕不會放過你!”

楚天翻翻眼睛,任由晴兒下手整治幽連篇,轉頭問老鑄道:“大叔,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老鑄目瞪口呆地看著晴兒,做夢都想不到她居然沒用十個回合就將一名北冥神府地煞級的嫡傳弟子打得落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

聽楚天發問,他這才如夢初醒道:“楚公子,北冥山出大事了——包括幽侯在內的各大世家家主都已失蹤了十余日,傳聞他們已被軟禁在了幽元殿中。如今的北冥山城已由元老會全面接掌,連安天王的鼎爐峰也未能幸免!”

楚天凜然一驚,暗自舒展靈覺掃視過街道前后,說道:“晴兒,暫時不要殺他,先帶到屋里來。”

晴兒微微頷首,閻浮魔鞭一抖,幽連篇在地上一路翻滾著被拖進煉器鋪。

老鑄趕緊關上門,急迫道:“聽說有許多世家的首領人物不愿歸順元老會,結果一夜之間死的死,降的降,關的關,只有少數幾個能夠僥幸逃脫。咱們外城也曾發生過幾次血戰,嚇得商戶們全都關了門,誰也不敢上街招惹麻煩。這些天陸陸續續已有許多戶人家偷偷逃出了城外,我本也幾次要走卻終究舍不得這間鋪子。”

楚天的心漸往下沉,問道:“你可有珞珈和幽鰲山幽大哥的消息?”

老鑄搖頭道:“我不敢向人打聽,只怕他們兇多吉少。如今圣城已徹底成為元老會的天下,所有心懷異志的人都被鎮壓殆盡。”

若是其他人促然聞知這等驚變,多半會六神無主手足無措。但楚天素來沉穩冷靜,盡管掛牽珞珈和幽鰲山的生死,卻依舊能夠不失方寸,說道:“晴兒,把那家伙帶過來。”

晴兒魔鞭一卷,“啪”地將幽連篇甩到楚天腳下。

楚天抓住幽連篇的發髻將他腦袋強行拽起,緩緩道:“你受何人指使要誘我前往法巖峰,幽大哥和珞珈在哪里?”

不料幽連篇甚是硬挺,緊閉雙目一語不發。

正在這時,楚天和晴兒的靈臺同時生出警兆,察覺到有大批北冥神府的高手正向這煉器鋪御風撲到,顯然是被幽連篇的嘯聲示警吸引了過來。

晴兒玉容煞寒,冷笑道:“又有送死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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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冥驚變(下)

楚天聽屋外風動,來人中并無圣階級的人物,自己和晴兒聯手將他們殺個一干二凈也非難事。但他急于弄清當下北冥山城的狀況和幽鰲山、珞珈等人的下落,故此無意于和這些二流貨色糾纏不清,當機立斷道:“我們走!”

晴兒雖有些不愿,但也明白楚天的用意,說道:“這家伙左右不肯招供,帶著又嫌累贅,怎么辦?”

楚天淡淡道:“廢了他。”

晴兒掌心勁力一吐擊中幽連篇眉心,幽連篇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全身骨骼“噼啪”作響一身功力盡廢。更要命的是晴兒這一掌暗含陰勁透入腦內,雖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醒來后記憶全失形同白癡。

楚天問道:“大叔,你可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老鑄知自己留下來已絕無活路,一咬牙道:“好,我跟你們走!”

他也不再拖泥帶水,徑直奔向后門。

晴兒搖頭道:“后門也有人,我們被包圍了。”

楚天處變不驚,說道:“沒關系,就憑這些人還奈何不了咱們。”丹田提轉梵度魔氣,一團淡淡的金紅色光暈從體內擴展開來,將三人籠罩在內,卻是施展出了洞天機傳授的禹余天絕學“須彌洞天”。

他意念微動,雖無法像洞天機那樣將須彌洞天收縮到芥子般大小,但凝煉成拳頭般的彈丸卻是不成問題。

四周金紅色的光暈迅即淡去,三人的身影憑空消隱。

“砰!”后門被人砸碎,一群北冥神府的弟子闖將進來,紛紛呵斥道:“何人在此生事,還不出來答話?!”

鋪子里毫無回應,猛聽有弟子驚叫道:“這不是幽師兄么?”

幾個人奔上前去七手八腳將昏死在地上的幽連篇扶起,有喂食靈丹妙藥的,有推血行宮的,有把脈診傷的,頓時亂做了一鍋粥。

“吵什么,有沒有發現兇手?”又一名北冥神府的嫡傳弟子從前門闊步走了進來。

眾人紛忙朝他行禮道:“啟稟度師兄,我們搜過了,鋪子里只發現幽師兄一個人!”

原來此人姓度名百望,乃是殞世家門下弟子。當日殞世家戰敗,他便降了幽世家。如今元老會得勢執掌北冥山城,度百望從善如流又再次歸順,奉命值守外城,維護此間秩序。

他望見七竅流血人事不醒的幽連篇,口中低咦了聲伸手搭住對方的左腕欲要把脈。這一搭不要緊,卻立時驚得面色巨變,卻是察覺到幽連篇的骨骼經脈盡碎,即使救活過來,也會成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廢人!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道:“趕快將他抬回圣城,我要當面向幾位元老稟報。”緊接著又吩咐道:“立刻發出戒嚴令,全城搜索不準放過一個可疑人物!”

眾弟子轟然應是,下一刻整個外城被折騰得雞飛狗跳,卻終究沒能找見重傷幽連篇的那名疑兇。

而此時此刻,楚天早已借助“須彌洞天”隱身離開了煉器鋪,攜著老鑄和晴兒往鬼城方向御風而去。

雖然他急于知曉珞珈和幽鰲山等人的行蹤以及圣城近況,但一來帶著老鑄行事多有不便,二來還惦記著峨無羈、僵尸老媽和文靜等人的生死安危。因此略一思忖,便決定先行前往鬼城的地下世界,或許能從峨無羈等人的口中獲悉一些關于元老會發動叛亂的內情。

他熟門熟路找到了原先那條通往地下世界的秘道,心急如焚地往亂離火泊方向飛去。沿途只見以往群鬼亂舞的地下世界,竟也變得空曠冷清,好似經歷過了一場大清洗。靈覺舒展開來,卻發現還是有不少鬼物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只是忌憚自己和晴兒顯露出的身法修為,不敢貿然攻擊。

楚天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尋思道:“看來鬼城亦沒能逃脫這場災禍,但愿僵尸老媽和無羈此次能夠逢兇化吉平安無事。”

忽地前方豁然開朗,到了隧道盡頭。遙遙望見亂離火泊中金紅色的火光熊熊,一道道陰冷徹骨的氣流撲面襲來。

楚天凝定身形目光一掃,就見原本懸浮在亂離火泊上空的那些棺槨盡皆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有數以百計的冤魂厲魄、僵尸鬼怪鵲巢鳩占,棲息在洞窟四壁的巖石與地穴中。

他的心一沉,便聽老鑄詫異道:“楚公子,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楚天回答道:“這里本是我一個好兄弟的修煉之所,但如今——”

話音未落,那些霸占了亂離火泊的惡鬼也已發覺了楚天、晴兒和老鑄的蹤影,就如同聞著血腥的餓狼興奮鼓噪道:“哈哈,又有好吃的送上門來了!”

晴兒冷哼一聲,閻浮魔鞭橫掃而出,卷裹一蓬殷紅色的血云碾壓過身前十丈方圓。

“砰砰砰!”沖在最前頭的二十余個惡鬼被鞭風轟得魂飛魄散,化為絲絲縷縷的游煙,其中不乏道行已臻至藏宇、歸元境界的高手。

群鬼駭然收足,猛聽“嘩啦”聲響從亂離火泊下躥出一道鬼影,厲聲銳嘯道:“何方鼠輩,膽敢在我的地盤上生事!”

說著話它舒展開綠幽幽的身形,雙手戟張驀地暴漲十倍有余,猶如兩座大山分別壓向楚天和晴兒。

楚天橫身一閃擋在晴兒面前,冷冷望著壓落下來的兩只鬼手,靈臺清晰映射出對方的招式軌跡,道心通明在瞬間演算出種種后招變化,卻并不著急拔劍招架。

眼看得那惡鬼的巨爪不斷迫近,距離楚天頭頂已不到三尺,老鑄忍不住叫道:“小心!”

楚天想著峨無羈生死未卜,不由怒火中燒,沉聲道:“晴兒,一個都別放過。”

“鏗!”電光石火之間銀白色光芒絢爛如虹,蒼云元辰劍暴然出手,一式“逆改天命”迎頭痛擊,快到肉眼幾已完全看不清劍式的變化。

那惡鬼壓根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會擁有抱樸境界的修為,手握神兵指天踏地睥睨縱橫。他的雙爪招式已然用老,欲待改弦易轍卻哪里還來得及?

但見寒光一閃而逝,它的雙爪齊腕而斷,傷口“哧哧”綠煙蒸騰,大量精氣飛速流逝,卻被一點不浪費地吸入氣吞如虎印中。

晴兒飄立在楚天身后看得清楚,心中驚喜道:“沒想到哥哥的劍法通神至此!這一劍他若出手稍早,那惡鬼爪勢未盡必可變招封擋;但若稍遲片刻,又會為其所傷,火候把握之妙端的恰到好處。我雖也修煉到了抱樸境界,但比起哥哥對大道的領悟仍有不及,需得盡快吸納體內巫虞魔妃留下的記憶魔識,方能迎頭趕上。”

需知這惡鬼素有“綠涯鬼尊”的盛名,道行本也不弱,已到達圣階洗心之境,說起來也算得是稱霸一方的高手。孰料稍有輕敵,竟被楚天在彈指間將雙手削斷。雖說斷手還能夠重新長出來,但耗損的精元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補得回來。

它又驚又怒,又自知絕非楚天對手,口中發出一記怨毒凄厲的嘯音,全速飛退試圖逃進亂離火泊之中。

但楚天豈會讓它輕易得逞?蒼云元辰劍乘勝追擊氣貫長虹,幻化出層層疊疊的滔天白浪頃刻間籠罩住那道綠色身影。

他的“料峭六劍”歷經打磨已然運用得爐火純青,兼之在錦江之上受巽揚劍的指點,體悟到借勢取法之道,修為更上層樓。蒼云元辰劍施動開來,恢弘處如萬雷其吼,精妙處似曲徑通幽,簡簡單單的六招劍法被演繹得氣象萬千妙到巔毫。

不過三招兩式,綠涯鬼尊便被殺得潰不成軍膽氣盡喪,一邊竭力招架一邊叫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閣下何必苦苦相逼?”

楚天攻勢稍緩,迫問道:“原先居住于此的云中仙、峨無羈母子現在何處?”

綠涯鬼尊這才明白楚天所為何來,自己卻是不明不白地當了替罪羊,趕忙道:“七日前雷暴鬼帝帶我們攻陷亂離火泊,云中仙受傷逃遁下落不明。雷暴鬼帝正在追殺這母子二人。”

楚天聞聽云中仙傷重逃亡,心下微凜道:“難怪亂離火泊失守,竟是有鬼帝出手!想必那雷暴鬼帝尚未尋到無羈母子,否則也應有信傳回亂離火泊。”

當下又問道:“雷暴鬼帝又是何來歷?”

綠涯鬼尊已被楚天殺得膽寒,當真是知無不言答無不盡,說道:“我只知它原本被幽元殿鎮壓在北冥海中數千年,后來歸順了北冥神府的元老會,前來掃蕩鬼城招攬麾下,凡有不服者皆殺無赦。云中仙母子不肯低頭聽令,便因此糟了無妄之災。”

楚天點點頭,說道:“你助紂為虐罪不可赦,休怪我劍下無情!”

想到此鬼相幫著雷暴鬼帝攻占亂離火泊,逼得僵尸老媽和峨無羈亡命天涯,手中更不容情。

蒼云元辰大開大闔猛劈三劍,打得綠涯鬼尊精氣浮動疲于奔命,卻又突然毫無征兆地由剛轉柔,劍勢輕輕一抹掠過對方的胸膛。

綠涯鬼尊一聲慘叫,胸口泛起一道銀白色的傷痕,緊跟著體內砰然悶響炸裂開來,身形化作了一道道綠色流光四下迸濺。

楚天運轉氣吞如虎印,將綠涯鬼尊流散的精氣吸入元辰寶珠之中,煉化貯藏起來,再看亂離火泊中空空蕩蕩,已不剩一條鬼影!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1:15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兄弟會(上)

原來就在楚天出手攻殺綠涯鬼尊的同時,晴兒揮舞閻浮魔鞭勢如破竹橫掃群鬼。

那上百的惡鬼雖說猙獰兇惡,卻多為二三流的蝦兵蟹將,如何能夠擋得住閻浮魔鞭剛猛霸道的兇狠殺伐?

可憐群鬼無首,沒了能為他們提供遮風避雨的大樹,直被晴兒殺得落花流水,轉眼就折損近半。剩下的眼看綠涯鬼尊自身難保,焉還敢負隅頑抗?一個個樹倒猢猻散,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老鑄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想想自己好歹也是真階第七境的高手,可在這兩個歲數加起來也沒他大的少年少女跟前,修為懸殊判若云泥。

楚天倒也罷了,畢竟他曾參悟天下有雪一劍怒斬陰圣道,名聲在外頭角嶄露。可那嬌滴滴跟在楚天身后看似小仙女的姑娘,不僅修為強橫至極,出手更是狠辣凌厲,閻浮魔鞭舒卷之間,幾無一合之將,譬如砍瓜切菜般干凈利落地將群鬼掃蕩一空。

老了,老了,如今已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一念未已,那邊晴兒已然收招,氣定神閑好地往楚天身邊一站,問道:“哥哥,可問出你那位好友的下落?”

楚天回答道:“假如我猜得不錯,他們很可能是去了寒洞絕地。”

當下他收起蒼云元辰劍在前引路,老鑄緊緊相隨,晴兒在后壓陣。三個人在廣闊無垠的地下世界中御風穿梭如入無人之境。途中偶爾撞上幾撥不長眼的惡鬼,俱都被楚天和晴兒兵不血刃地打發了。

行出約莫一個多時辰前方地勢陡陷,一座冒著滾滾紫霧的深淵出現在三人面前。

老鑄見楚天放緩了身形,不由問道:“楚公子,你的朋友就藏在這里么?”

楚天頷首道:“這座勾漏幽淵當日曾是幽淵鬼尊的地盤,被我和他聯手攻破,奪了鬼尊手中的勾漏令。而今亂離火泊被雷暴鬼帝攻破,惟有此處可堪藏身。”

說著話楚天一馬當先沖入勾漏幽淵,淵中紫氣彌漫遮蔽眼目,饒是老鑄全力催動靈覺也難以看清楚周遭情形,反被四面八方涌來的陰寒煞氣滲入體內,漸感手足發冷心魔欲動。

正在這當口,左方的濃霧遽然翻動,露出一張直徑超過一丈的巨大鬼臉,張開黑黢黢的血盆大口咬向老鑄的腦袋。

與此同時,紫霧深處響起聲聲鬼哭狼嚎,一條條鬼影閃現向楚天和晴兒攻來。

哪知楚天有菩提鏡月印護持靈臺,早已察覺到這群惡鬼欺近。他藝高人膽大,全身運轉不動如山印,金峰兀立華光綻放,那些惡鬼甫一靠近,便被金光轟得精氣飛散魂魄離亂。

他憑空踏步,右拳一記“末日光照”轟向正朝老鑄撲去的鬼臉。

那鬼臉看到楚天出拳,神情驟變道:“楚公子手下留情!”一陣黑氣翻卷,巨臉匪夷所思地凝縮成拳,“砰”地硬接了一招。

楚天的身形微微一晃,卻見那只鬼臉幻化的拳頭光影晃動被震飛出三丈多遠,口中兀自叫道:“都給我滾回去,楚公子是咱們峨少主的好朋友,誰也不許亂動!”

四周的惡鬼聞言紛紛停手,退回到紫霧之中消失不見。

那拳頭一晃化為條黑色鬼影,朝楚天恭恭敬敬抱拳道:“老夫幻云鬼王,見過楚公子。當日凌云閣大戰,老夫追隨云仙子殺上法巖峰,曾見過公子御劍擊殺陰世家家主陰圣道,至今記憶猶新。”

它的口中歌功頌德,心里面更是暗自乍舌,不明白為何幾十天的工夫,楚天的實力居然更加強橫。幸虧自己收手及時,不然幾記日照神拳轟將下來,往后自己還有沒有命在地下世界繼續混下去猶未可知。

楚天聞言也抱拳還禮道:“幻云前輩過譽了,敢問云仙子和無羈兄可在淵中?”

幻云鬼王答道:“云仙子、峨少主都在里面,楚公子請隨我來。”

楚天、晴兒和老鑄三人跟在幻云鬼王的身后,徑自朝勾漏幽淵深處行去。

三人一鬼走了大約兩柱香左右的工夫,下方紫霧陡地一開,露出一座懸浮在空中的巨大巖石,長約兩百百丈寬過三十丈,如同小山一般在霧里緩緩飄轉。

在那巖石深處,大大小小的洞穴星羅密布猶如蜂巢,表面隱隱一團幽淵煞氣波動,似被人布了法陣結界。

幻云鬼王一指那巨石道:“楚公子,那日我們遭遇雷暴鬼帝突襲,云仙子重傷退走,峨少主便帶領大伙兒暫避到這勾漏巖中。可惜咱們傷亡慘重,能夠僥幸抵達此處的十不余一。連峨少主的爹爹亦教雷暴鬼帝抓了去,至今生死不明。”

楚天心情沉重地點點頭。他雖未親眼見到七天前的那場惡戰,但管中窺豹已能遙想到其中的慘烈景象,心底里的殺機愈發濃烈,飄身落在勾漏巖上。

他雙足剛剛落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座洞穴里沖了出來,朝自己張開雙臂欣喜叫道:“小楚,你回來了!”

沒等楚天回話,就已被峨無羈的胳膊緊緊抱住,大手在他背上又拍又打,興奮得語無倫次道:“你小子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算你夠兄弟,知道來這兒找我。”

楚天看到這家伙活蹦亂跳的模樣,懸了老半天的心終于稍稍放下,當即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也在他背上使勁擂了一拳道:“你小子傻人有傻福,卻害得我一路好找!”言語未完卻覺得眼角發澀,喉嚨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被堵住了。

峨無羈咧開大嘴笑道:“是啊,我都差點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晴兒和老鑄站在楚天身后,望著他和峨無羈兄弟重逢像孩子似的又捶又打,心里也替他們高興。

無論是對楚天還是峨無羈而言,對方都是自己可以拿身體去擋,用性命去填的手足兄弟。他們性格各異,卻均有一顆赤誠之心,即使為了彼此要與全天下的人為敵,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更不會去問為什么。

這時候楚天的心緒稍定,問道:“無羈,伯母情形如何?”

峨無羈笑容一斂,低啞道:“她和岐黃鬼帝拼得兩敗俱傷,此刻正在昊天神棺里休養,沒有十天半月怕是起不來。后來雷暴鬼帝又來趁火打劫,我爹爹為掩護我跟雷老鬼死磕,結果被那老鬼捉了去。”

“我本想拼著命回去救他,可老頭子吼著對我說:‘小子,快滾,照顧好你娘,別讓我老峨家斷了后!’”

峨無羈越說越是悲憤,禁不住狠狠一拳捶在自己的胸膛上,叫道:“小楚,你說,不救回我爹,不活劈了雷暴老鬼,老子還算個男人嗎?!”

楚天抓住峨無羈的手,緩緩道:“我回來了,這次咱們兄弟還是一起干!”

峨無羈點點頭,也不知該說什么以表達自己此刻的心緒,只按住了楚天的肩膀重重一搖。

過了半晌,他才接著說道:“后來我就帶領剩下來的部眾護著老媽來到了勾漏幽淵。用勾漏令在淵里辟出一塊地方暫時駐扎了下來。咱們腳下的這塊勾漏巖原本是幽淵鬼尊的洞府,我把它搶了過來,又布置了一座法陣勉強穩住腳跟。”

楚天微笑道:“你小子出息了。”回頭將老鑄和晴兒介紹給峨無羈認識,又道:“走,我們一起去見伯母。”

峨無羈笑得有些勉強,道:“我媽也不知道醒了沒有,醒了也不知愿不愿意見人,這回她可傷得真不輕。”

眾人舉步往峨無羈住的巖洞走去,卻見洞口冷冷飄立著一位青衣少女,面色蒼白如紙神情呆板,正是文靜。

峨無羈走到洞口,對她說道:“文姑娘,你看誰來了?”

文靜的視線緩緩轉向楚天,在他的臉龐上停留了一會兒,嘴唇邊像是多了一抹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卻是什么也沒說。

楚天見文靜與從前那溫柔恬靜的性情判若兩人,心下黯然,停下腳步低問峨無羈道:“她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么?”

峨無羈回答道:“有時候勉勉強強能記起一些事來,但更多時候只會像你現在看到的那樣發呆,動也不動地一站就一天,誰也不理。”

他嘆了口氣道:“我媽說,除非她能解開心結,否則胸中郁結之氣日盛,只會離本性越來越遠。”

楚天點點頭,望著如同雕像般佇立的文靜,輕聲道:“文姑娘,我是楚天。”

文靜幾不可察覺地頷首道:“我知道。”說完這三個字,她旋即嘴唇緊閉又陷入沉默。

眾人從文靜身前走過,步入巖洞中,借著幽暗的光線便看到昊天神棺靜靜安放在洞里,從棺體表面冉冉冒出淡淡的殷紅煙氣。

峨無羈走近昊天神棺,喚道:“媽,小楚來了,你老人家可要見見?”

“不見!”僵尸老媽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顯然心情惡劣之極。

峨無羈歉然望向楚天,小聲道:“她一直都忙著療傷,好盡快出關去找我爹。”

楚天卻不以為意,對著昊天神棺里的僵尸老媽說道:“伯母,你可好些了?”

僵尸老媽不耐煩道:“你有多遠滾多遠,少來打擾老娘,老娘說不定能好得快些。”

楚天曉得僵尸老媽說話從來直來直去不打彎,更知她此刻的心境,故此連碰釘子也不惱火,說道:“我身上帶了些云麓圣泉,不知對伯母的傷勢愈合是否有用——”

話未說完,猛聽“砰”的爆響棺蓋飛起,僵尸老媽的身軀從昊天神棺里彈坐起來。好似聽了楚天的這一句話,她的傷勢就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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