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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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40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19:41
正文 180章 風雲變幻


    大宋景炎三年、蒙元至元十五年、大漢歷二年七月初九,廣東雷州灣外硇洲島,大宋海上行朝的船隻帆影重重,船板愈加破敗、船帆愈加朽壞,海鷗在天空中淒厲的鳴叫,每隻船上都掛起了白幡,從將軍到士卒,無不大放悲聲。

    禦舟官艙廳中,左丞相、知樞密院事陸秀夫,參知政事、樞密副使劉黼,參知政事、廣西宣撫使曾淵子,禮部尚書、直學士院鄧光薦,吏部尚書、給事中陳仲微,工部侍郎馬南寶等等一班文官站在左首;右丞相、樞密使張世傑,殿前司指揮使蘇劉義,左軍都統陳寶,右軍都統凌震等等一班文官站在右首;國舅楊亮節、國丈俞如和幾個天潢貴冑則站在玉階之下,總共百十號人把官廳擠得滿滿噹噹。

    文官武將們有的目眥欲裂,有的暗暗垂淚,正中椅子上楊太后已哭成了淚人兒,殿上愁雲慘霧,真真王朝末世、慘不堪言。

    半年前謝女俠一戰,暴風雨中小官家就驚嚇成病,不得上岸休息,一連幾個月海上漂泊,船隻顛簸風浪侵襲,一個長在深宮、不到十歲的孩子,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病情一日重過一日。兩天前又是狂風暴雨,禦舟顛簸搖晃,小官家本已病到了九分,這一番折騰下來,今天就龍禦賓天了!

    楊太后這一番哭,只哭得肝腸寸斷,好幾個宮女服侍,足足半個時辰才止住悲聲,抽抽噎噎的問道:“諸位先生,我大宋朝享國三百餘年,傳一十七帝至今,從來沒有這般窘迫。奴家女流之輩,到此方寸已亂。下一步該怎麼辦,還請諸位先生拿個主意啊!”

    眾官面有難色,大宋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正叫做油盡燈枯了,本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李庭芝戰死揚州,陳文龍西湖殉節。陳宜中遠遁占城。張鎮孫廣州自盡,時局到瞭如此地步,連小官家也一命嗚呼,究竟是不是天道已​​移天命已改,大宋朝真的氣數已

    “投降元朝,尚不失歸命侯之位”這句話在不少人的喉嚨口打轉,不過都是世受國恩的人,就算憋得面紅耳赤。怎麼也不肯說出來。

    此時不可遲疑了!陸秀夫站出來,神色凜然的道:“度宗皇帝一子,衛王趙尚在。何不立他為帝?昔少康以一旅而興夏,肅宗以匹馬而昌唐,今百官有司朝廷尚在,士卒數万、百姓十餘萬。天若未欲絕宋,今日便是中興之始!”

    陸秀夫說得慷慨激昂。把眾官心頭那一點血氣激起,紛紛地說:“好。便請立衛王為帝!吾等敢不戮力效命,啟一代之中興!”

    人心可用。事不宜遲,陸秀夫便請楊太后將衛王抱出,此時衛王趙才六周歲,點點大的一個小孩子,牽著楊太后衣角,懵懵懂懂的走上了皇位。

    行朝諸事草草,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那麼多虛禮了,陸秀夫領班,劉黼贊禮,文武百官三叩九拜就算是登基儀式,只陸秀夫每次叩拜,眼睛裡都是熱淚滾滾而下,把丞相的緋紅朝服染得淚痕斑駁。

    新帝登基地詔書發出。果然有提振人心地作用。官廳中人就听得外面兵船上傳來一陣陣地歡呼。有了皇帝。士氣沮喪地士兵們就恢復了幾成希望。畢竟大宋綿延三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啊!

    皇上登基之後。朝議地內容馬上轉向下一步地行動方向。

    劉黼向來對陳宜中惟命是從。他一心希望行朝去占城。重新起用陳宜中。故而當先奏道:“當今虜勢方張。蒙元鐵騎縱橫無敵。實不宜與他陸上爭鋒。前日陳丞相往占城借兵、借地未回。不若行朝直駛占城。在那兒立足。從廣西、雲南徐圖進取。待克復成都。再聯繫東川合州重慶瀘州一路。聽說釣魚城頗能堅守。到時候全據云貴川。再出夔門、順江而下。取襄樊、劍指江南。亦可恢復祖宗基業。”

    “不行。閩廣、中原百姓南望王師。若行朝逃奔占城。則人心潰散。興復無望也!”陸秀夫一甩袖子。斬釘截鐵地反駁。

    曾淵子也是陳宜中知交好友。前些日子剛從雷州起兵。兵敗後逃到行朝。拜為參知政事、廣西宣撫使。他到行朝時陳宜中已經去了占城。兩人並未會面。此時聽劉黼地建議。立時明白了裡麵包含要朝廷重新啟用陳宜中地意思。也跟著劉黼道:“臣以為。廣東沿海距蒙元太近。為皇上千秋計。宜移駕占城。至於陸丞相說地嘛。以一員大將率水師在海上游弋騷擾。則蒙元必無暇南顧。沿海戰事不絕。中原、閩廣百姓希望不斷。人心依然歸宋。”

    張世傑聞言心頭咯噔一下。一員大將。說得不是蘇劉義就是自己。不管留哪個。兩邊兵權分散。陸秀夫一定把不足權柄。去了占城還不被陳宜中重掌朝綱?此事斷斷不可行!

    還沒等開口反對,馬南寶就附和曾淵子:“曾相公所言有理,臣附議。”

    “臣何德附議。”

    “臣許敬臣附議。”

    “臣王政勤附議。”

    朝中文官一大半是陳宜中的門生故舊,若是張陸二人能搞好倒也罷了,奪了陳相爺權柄,行朝的日子卻還是一日不如一日,此時哪怕陳宜中真正昏蛋一個,他們也覺得姓陳地比張陸二位強得多,前面有劉黼曾淵子馬南寶帶頭,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怕什麼?一個個的跳了出來,嚷著要去占城。

    眼見形勢不對,張世傑喝道:“才出廣東洋面,就嚇死了一位官家,從這裡到占城數千里,風浪顛簸,再遇到風雨怎麼得了?小官家若有差池,我等萬死不能辭其咎!”

    老丈人著急,女婿趕緊幫腔,蘇劉義道:“士卒疲敝,萬萬經不起遠洋漂泊。且這些士卒皆是閩廣沿海之人,若要他們隨行朝遠赴海外,難免滋生抱怨,一旦有變,恐有不忍言之禍啊!”

    蘇劉義的話也不是危言聳聽,大宋今日地威權還剩下幾分?官員們心頭有數,若是堅持抵抗韃虜,有忠義二字的激勵,士卒還能死戰,若是遠遁占城,便沒有天子守土的大義,到那時,到底如何就難說

    那麼,到底該怎麼辦?

    張世傑胸有成竹的指著地圖:“廣東新會以南八十里有天險,名為崖山。崖門對峙,內有海灣背山面海可以泊船,不妨船泊崖山海上,於陸地建宮室與官家居住,無海上風波之險,可保萬全。”

    廣東梅州,文天祥拿著行朝地批复,一顆心沉了下去。李恆、阿里海牙、塔出、唆都,這幾路大軍的壓力越來越大,若不是自己背靠著閩西陳淑楨,有她分擔蒙元地軍事壓力,梅州早就不保了。

    就是這麼艱難的局面,為了取得行朝地信任,文天祥一不接受琉球的援助,二不讓妻女從琉球回歸,忍受著令常人早已崩潰地壓力,在梅州苦苦支撐。

    但是,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

    端宗憂疾而崩,衛王新立為帝,登基之後昭告天下,文書自然也發到了了梅州。文天祥以右丞相、少保、信國公、同都督諸路軍馬的身份上奏,要求行朝到潮汕洋面,和梅州兵會師,則必能力量大振,則進可攻廣南腹地、贛南州縣,退可和陳淑楨連成一片,攻守皆宜。

    可惜,這樣一個非常中肯的建議,再一次被行朝批駁下來,什麼“廣州堅城可守”,什麼“行軍海上神機莫測,敵不能料我”,呵呵,廣州堅城怎麼被唆都塔出打破,張鎮孫自盡殉了國?若不是兩月前塔出兵東進來打梅州,都統凌震、轉運判官王道夫能重新收復廣州?兵行海上就神機莫測,如何會被劉深追上,如何會有井澳、謝女俠的大敗?

    到底,還是信不過文某,生怕我行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故事啊!君實啊君實,世傑啊世傑,你們想想,文某是那樣人麼?即便文某是曹操,當今的局勢,就算挾了天子,又令得動哪個諸侯?誰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降了韃虜呢!

    崖山,那地方是水軍能去的嗎?張世傑真真不通海戰!聽廣東本地人說,崖山兩崖之間為海門,漲潮時潮水從海門湧入,敵艦若順流沖擊必然勢不可擋;若是戰局不利,敵人又能趁退潮,順著海水退出海門。這樣一來,攻守主客之勢易位,敵人要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實在無險可守

    如此簡單的道理,文某都能看明白,張世傑何以自履險地?文天祥一邊撓頭,一邊提筆細細的寫了一封書,勸張世傑移駐他處。

    正寫信間,文天祥突然想起了一月前寄到琉球的信函。妻子女兒不得團聚,兩個兒子又死於敵人軍中,真真是痛入骨髓,這些天背著人,文天祥不知悄悄哭了多少次。

    大宋的忠臣,也是妻子的丈夫、女兒的父親啊!他也有親情,只不過,他的感情更加深沉。文天祥望著東北面琉球島的方向,輕聲問道:我的親人們,你們還好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39
正文 182章 仁慈的掠奪


    本越後國熊相村的曬場上,農夫們辛苦的勞作著,拿+T子揚場。他們可沒有宋朝漢人用的那種風車,揚場全靠人力把稻子迎風拋灑,風力將糠草籽吹遠,較重的小石子掉在最近的地方,不遠不近的就是稻粒。就憑這麼原始簡陋的辦法,農民全年辛苦的收成漸漸積成一堆一堆的小丘。

    淺井三郎和大兒子村口一夫悠閒的負手而立,看著同村的鄉親們汗水摔八瓣,心裡不知有多舒坦。自從二兒子黑田次郎替漢人做事,淺井家在村里的地位就越來越高,別說村長老爺,就是御家人地頭、守護這樣的大人物,見了面都是恭恭敬敬的,地頭老爺甚至把自家的稅賦全免去——上交的稅賦是不會少的,減去的部分,自然是轉嫁在了同村其他人的頭上。

    淺井老爺,對,現在該叫淺井老爺了,因為他有個得到漢人賞識的兒子,連全日本頂頂尊貴的源氏傳人、足利家家主、越後郡代足利家時老爺都賜過酒的好兒子。靠兒子陸續寄回家的錢,淺井買了十多畝地,乾脆當起了小地主,自家也不下田了,坐在樹蔭底下,看佃戶們勞作。

    “三浦老爺來了,三浦老爺來了!”曬場上的人微微騷動,淺井抬起頭,看見大路上走過來一行人,地頭三浦老爺打頭,七八個敞胸懷的武士跟著。

    老村長趕緊的迎了上去,三浦的眼睛望著天,聲音像是從鼻孔裡哼出來的:“熊相村的稅賦,應該交了吧?”

    村長點頭哈腰.的道:“是的,勞煩您親自走一趟,熊相村多虧大人您的關照。”

    “嗯,好的,今年的稅.賦該七百八十石,都有了嗎?”

    “都.有了都有了,啊……”老村長這才反應過來,驚問道:“本村田畝是一千八百石,三稅一該六百石,家時大人發了異國警固番役,加收半成九十石,也就六百九十,老爺、老爺您是不是算錯了?”

    三浦的眼睛仍然望著天,.沒好氣的說:“沒算錯,當今天下不太平,抵禦韃虜武士們光吃飽飯不行,還得買盔甲刀槍,這不都得用​​錢嗎?家時老爺下令再將稅收提高半成,所以現在該交的稅,不是六百九,而是七百八!”

    老村長矮小的身.體就慢慢軟倒,他竭力抓住路旁的樹幹,才沒有癱倒在地,整個人就哆嗦起來:“三浦老爺,您是知道的,我們熊相村的收成一千八,地租是六百石,交給您六百九,咱們就只剩下五百一,兩百多號人,只好上山尋野物、下河打漁頂到來年。可要是交七百八,咱就只剩四百二,就算啃草根樹皮也熬不過來啊!”

    三浦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些賤民,總說熬不下去快餓死了,可年年都活蹦亂跳的,沒見真餓死了。一個個家裡藏著糧食呢!哼哼,他們知道武士的榮譽嗎?不知廉恥的傢伙! “足利家時老爺下的命令,糧食是一定要徵集的,徵夷大將軍已下達了異國征伐令,膽敢違命者,死!”

    滿頭白髮地老村長跪下.了。牽著地頭老爺地衣角哭道:“不能啊。三浦老爺行行好。咱們熊相村實在拿不出來啊!”

    農夫們見此情景。紛紛拿著農具就圍了上去。糧食。可是他們地命根吶!

    “什麼?你們想造反嗎?徵夷大將軍地惡黨鎮壓令。謀反之人。格殺勿論!”三浦咆哮著抽出腰間寒光閃閃地太刀。隨行武士紛紛長刀出鞘。七八道寒光耀得農人們眼花。不由自主地退後幾步。

    “大家不要衝動。三浦老爺。您也別生氣。他們都不是惡黨。”關鍵時刻。淺井還是不願意鄉親們白白送死。上前勸道:“鄉親們。千萬別鬧出亂子。家時老爺是源氏傳人。咱們農夫是打不過武士地;三浦老爺。您還是把刀收起來吧。殺掉農夫。來年就更沒人交稅了。”

    淺井老爺地面子。誰都得買。三浦悻悻地把刀插回鞘中。惡狠狠地說:“若不是淺井老爺求情。今天就把你們全辦成惡黨!走。收該收地糧稅!”

    真要打。村里百把農夫。別說越後這麼多守護地頭和家時老爺直屬地武士。就是三浦手下地七八個武士都不一定打得過——人家可是常年訓練。身上帶刀地武士!

    農夫們流著淚水,把辛辛苦苦種出的救命糧裝進竹筐,然後在武士的監督下挑到地頭老爺的倉庫,想到來年不知該有多麼艱難,每個人的心裡面都冰涼涼的一片。

    各村的糧食從曬場匯聚到地頭的糧倉,再運到春日山城交給足利家時老爺,不過家時也只是過手,糧食左手收進來,右手就交給漢人換了兵器盔甲。

    下野國足利莊,當年源義家之孫、源義國之子源義康居住於此,源義康改名足利義康,遂為足利氏之祖。

    “我不能造出比漢刀很好的寶劍,違背祖先遺願,如今,只有以鮮血洗清名譽了。”名刀匠清江兼時恆次喃喃低語,跪在草

    將自己的和服解開,出肚皮。

    自從漢人的刀賣到日本,足利家就再也沒從自己這裡定製刀劍。作為足利家世代刀匠,清江兼時恆次不能忍受這樣的屈辱,然而,他沒能造出勝過漢人的武器。

    “山本君,拜託了!”清江把肋差短刃刺進了自己的腹部,身後的介錯人手上長刀一揮,人頭跟著落下。

    一代名刀匠臨死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曾幾何時,日本的寶劍還出口到大宋,以鋒利著稱。短短數年間,漢人的刀劍,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強?

    隨著漢人武器的湧入,幕府和各地禦家人爭購武器,農民微薄的收入又被壓榨了一番,不知有多少人淪落到賣兒鬻女的地步;而“漢大刀”幾乎無法超越的性能,讓各地製刀匠師徹底絕望,要么自殺,要么放棄了原來的職業,轉為農夫、商販,日本原本發達的武器製造業受到了致命打擊。

    不僅是日本.

    占城港西面偏北三十里.處,一處巨大的煤礦,無數佔人在官吏皮鞭、木棍和大刀的威脅下,在黑暗幽深的礦井裡掙扎,礦坑里點著幾盞油燈,因為空氣稀薄而燃不盡興,豆大的火苗忽忽閃閃,照亮的範圍不到三尺,遠看若隱若顯的火光,就像地獄中的鬼火,皮膚黝黑的佔人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艱難的掙命,煤粉混著油汗塗了一頭一臉,讓他們的皮膚變得更黑,因為用力而咬緊的牙齒、因為光線昏暗而睜大的眼睛,顯得越發的白,白森森的可怕,猶如黃泉枉死城的餓鬼,永遠在痛苦中呻吟,永遠不得超生人世。

    上行.甬道,工人們背著沉重的煤簍子慢慢的向上挪動,成百斤的煤簍子,壓在佔人瘦弱、矮小的身體上,就像一座大山。

    “啊~”有人呻吟著倒下.了,煤簍子從他的背上滾落,烏黑的煤炭滾了一地。

    愁苦、絕望、乾渴,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可怕,彷彿把喉嚨裡最後一口氣也呼了出來,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要顫栗。

    一聲悶響,木棍.敲到他的大腿上,瘦骨嶙峋的大腿根本沒多少肉,棍子敲上去邦的一聲響,倒下的人痛入骨髓,身子像過電般劇烈的抖動。

    “哈,我說.是裝病、裝死!頑皮賴骨,毘濕奴降罰的賤民,不敲打是不會好的!”負責管理的占城官吏拿著木棍,得意洋洋的說: “賤民,快點起來幹活!耽誤了大王和漢人的事情,你別想逃得過!”

    工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已經接不上氣:“大、大梵天在上,我實在幹不動了。求求您,讓我、讓我休息一會吧!”

    “放你的屁!”監工暴跳如雷,這個煤礦是漢人老爺做的礦長,任務分解到各班、各組,佔王忙果有令,一人不能完成任務斬一人,哪個班、組完不成斬班長、組長,完成任務則有​​賞,這人裝病裝死,豈不是和本監工的腦袋、飯碗為難?

    棍子雨點般落下,工人抱著腦袋四下翻滾,監工才不怕打死他呢,軍隊在農村抓壯丁,礦上打死一個便有新的、身強力壯的工人補充進來,打死癆病鬼、換來棒小伙,本組的任務豈不是更容易完成了?

    監工毫不留情,可憐的工人漸漸沒了聲息,不再翻滾躲閃了。

    “大神在上,發發慈悲吧!”“雖說佔人的命不值錢,也不要活活打死他啊!”四周圍著的工人憤憤不平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

    “賤民就是該死!早死早超生!”監工拿木棍指著工人們:“賤民辛苦一世,下輩子才能得解脫,這是濕婆大神的旨意,誰敢不從?煤炭是漢人老爺要的東西,忙果大王尚且要讓他們三分,你們能打得過漢人的天雷?再鬧,送你們去挖老鼠洞!”

    聽得老鼠洞三個字,工人們嚇得心膽俱裂,再不敢鬧了,乖乖的背自己的煤簍子。那老鼠洞乃是石頭里夾的煤層,往往只有三五尺厚,為免坍塌,坑洞也只打了三五尺高,人在裡面只能躺著挖煤,辛苦更勝過一般坑道的十倍!平時,那兒都是上次傷害了漢人的罪犯家屬,挖不到幾天就有人斷氣,真真苦不堪言,老鼠洞,就是鐵打的人都熬不住呢。

    日本、占城、三佛齊、新柯沙裡、真臘、安南,和琉球貿易的國家,紛紛加重了對老百姓的盤剝,敲骨吸髓瘋狂搜刮,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購買兵器實現王朝大業,犧牲點老百姓算得什麼?後世人不但不會怪罪,說不定還要編些什麼五百年的曲子來歌頌哩。

    好,很好,看著最近的外貿統計,楚風很滿意的點點頭,嗯,我漢國對外貿易、殖民,向來是很仁慈的。

    當然是和大英帝國剝印第安人的頭皮相比。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0
正文 183章 報紙


    渡島的發展報告,和首批開采的兩千兩黃金、五萬兩T船送到了琉球。專業的礦工、有針對性的勘探,很快發現了埋在地層中的寶藏——金銀伴生礦,以銀為主。現在開採初期,達到預定開採目標一半的生產量,有熟練工人,有鋼筋水泥等建築材料和炸藥的幫助,估計最多一年就能實現預定產量:年產黃金四萬兩、白銀一百二十萬兩,穩定開.採五十年的目標。

    島上建設工人宿舍、兵.營、食堂、糧倉、碼頭等生產生活設施,農民們.正在開墾田地,當然也部分利用了以前倭人流放者開出的熟地,主要種植蔬菜水果、飼養家.禽家畜。糧食最初是隨開拓船隊運去的,現在和足利家時交.易,得到了大批糧食,維持島上不到兩千人的生活,已是綽綽有餘.,劉喜請示:是否將多餘糧食運回琉球?此地魚類資源豐富,惟倭人漁船極其破.舊不堪,效率低下之極,請增派拖網魚船一條,以補充島上肉類供應。

    楚風批示:糧食不需運回,佐渡島就地建設大型糧倉儲存,以備將來攻略日本、高麗之用。增派拖網魚船、捕鯨船各一,多餘的魚肉用鹽醃製、風乾,儲存起來。

    軍備方面,兩營新編陸軍作為機動力量,又在佐渡島三處沿海制高點各修築砲台一座,兩條護衛艦輪流保持戰備狀態,即使突然有變,以倭人搭接法建造之小舢板,絕無可能突破砲船、砲台加岸防陸軍的嚴密火網。

    漢國為加強控制,照舊實行班輪制度,現在琉北—琉球—琉南,琉球—占城,琉球—三佛齊,琉球—佐渡島均已開通,萬里大洋變做了漢人的通衢大道,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往日里陸地上百里外便是天涯海角,現在千里之遙轉瞬即至,票價也很便宜,漢國對外殖民的地方,再也不是一個名字、符號,而像到隔壁村看望親朋一樣的方便,無形中的凝聚力就自然的提高了。佐渡島距離琉球一千七百余海裡,剪式船須航行一周左右,撥一船為固定班輪,第一星期從琉球發船,第二星期在佐渡島休息,第三星期回程,第四星期在琉球休息,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劉喜在報告中寫道,佐渡島金礦工人實行每旬休息兩日,輪流排班的製度,許工人每旬休息,也可全年不休息,而集中到一起,就有七十三天假期,可以隨班輪迴琉球休假、探親。

    最初工人們都是單身前來,隨著生活設施建設完善,班輪制度實行,最近兩個月越來越多的人把老婆、父母從琉球接到佐渡島,惟有留在琉球的小孩子上學無人照顧,請求漢王允許佐渡島工人子弟在漢國小學校寄宿讀書。

    楚風批示:轉文教部,照辦。

    大漢二年八月,漢國已擁有運輸捕鯨拖網各類剪式船二十四條,護衛艦八艘,驅逐艦兩艘。上次颱風事件後,經曲海鏡提出,除琉北琉南航向沿岸航行相對安全以外,占城、三佛齊、佐渡島、呂宋四條航線遠涉重洋,單船航行過於危險,應改為雙船編隊航行——曲先生還從純數學的角度計算了概率:設若單船出觸礁、傾覆等事故的概率為十分之一,則兩條船同時出事故的概率為百分之一,互相救助,則安全係數大大提高。楚風自然照準,反正剪式船速度快而載重差點,兩船同行多裝點貨,安全第一嘛。

    由班輪制度的啟發,楚風又決定新設一個郵政局,由工商部管理,總局設在琉球,占城、三佛齊、琉北、琉南、佐渡島、呂宋設分局,接受傳遞官商軍民的往來信件、郵包,民商函件付費傳遞,軍事和政府文件另外加蓋公章,免郵資並且特別保密。

    朝會上,陳宜中還對此提出了建議:“宋朝原有邸報,不過只是發給朝野官員,急遞鋪也是傳遞公文函件,漢王此策惠及百姓,從此遊子思親,千里之外一封書就寄到手上,再不需要輾轉託人遞送,實在是好!不過百姓多不會寫字認字,不妨在郵局設寫書人,由他們代寫、代讀信件,方​​便百姓。”

    最近一段時間。每天地朝會陳宜中大出風頭。他是做過大宋丞相地人。眼光見識自然高出匠戶出身地各部長們一截兒。又懂醫卜星相雜學。還常年和海外番商打交道。對占城、三佛齊、日本比張廣甫還要熟悉。朝會上不管提到什麼問題他都能發出點真知灼見。使得原來地部長們個個都有了點危機感。

    這不。侯德富搜腸刮肚地想了想。覺得陳宜中地話駁無可駁。便道:“寫書人地辦法是好。不過漢王不是常說市場化

    民爭利嗎?咱們乾脆把這個崗位包出去。讓代書老夫T|自己。 ”

    楚風微微點點頭。沒說話。侯德富有點著相了。這種枝節問題不該在朝會上討論地。否則漢國這許多事情。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時開會也說不完。大約。陳宜中地加入。讓自己手下地第一謀士有點坐不住了吧?

    “漢王。我想到了一個主意。”趙筠轉著手上地鋼筆。這是她從楚風身上學到地習慣。 “剛才陳部長提到邸報。我就想起當年常在父王書房裡看報。天下大勢、朝政時始能了解得到。實在很好。我大漢如今有飛地在海外。消息往來不便。一有風吹草動。或者民間謠言。便易致民心浮動。咱們何不辦張邸報。每旬印刷了將時政大事說與國民知曉。用郵政運發四方。讓天下人都曉得咱們地法律、政策、朝政和製度?便有妖言惑眾之輩。邸報一出。謠言自然冰消瓦解。”

    好。此法大妙!楚風笑道:“筠妹……”卻見趙筠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訕訕地摸著頭道:“哦、趙部長地建議很好啊!報紙宣傳政策法律。介紹漢國各方面地成就。還可以加一些普及文學、科學知識地文章。就在文教部下面設一個出版局。把報紙辦起來。曲海鏡。你們搞不搞得來?”

    對任何印刷品,曲海鏡的熱情從來都是高漲,馬上點頭應道:“報紙內容朝政大事為一部分,文教部組織教師寫一部分詩詞歌賦、物理化學,再向各部、漢軍組點稿子,就行了。印刷廠也是現成的,應該沒什麼困難。”

    僅僅五天后,.漢國第一份報紙,也是世界上第一份面向全社會的報紙新鮮出爐。 《大漢國家報》以全面豐富的政治、社會、經濟、文化新聞很快在全國打開了局面,四開八版、每旬兩期,每期五毛的價格也十分便宜,每淵價不過三塊錢,也就最低一級列兵月薪的百分之一。

    漢王府對面,望海樓的.底層大堂,有名的說書先生郭鐵嘴,一手展開報紙、一手拿著驚堂木,搖頭晃腦的念道:“呔,各位客官聽真,卻說漢王殿下前日朝會下令,今後往佐渡島工作之人,其子女可在漢國小學寄宿讀書,每日三餐、冬夏冷暖衣服、鋪蓋被褥統統由公家供給,各家不須再花一分錢。”

    各桌.子上的客人們轟的一聲議論起來。往佐渡島去做工,前些天人人都說是個苦差事,那兒極北之地,無冬無夏都是冰天雪地,海上風浪起八丈高,連人帶船都能捲到海底去!

    連續兩月開了班輪,得工.人們捎信回來,才知道那兒是海上島嶼,一年四季海風溫暖,雖然冬天有冰雪,也不甚冷,氣候大約和臨安相差無幾,惟濕氣稍重。要說風浪危險,這班輪說了是要一直開下去的,現在改作雙船,就更穩妥了,好些工人把全家都接了去,說那島土地寬廣風景秀麗,老人可以養生延年。

    這樣一來,不少.人還羨慕佐渡島上工人了,琉球本土每旬休息一天,佐渡島是兩天,若自願不休息,可拿雙份工錢吶!就有愛財的人慢慢盤算,人家比留在琉球的多三十六天假期,做一樣多的事,就能多拿七十二天的工錢呢!

    這下聽到說.佐渡島工人子女寄宿免費,就更加羨慕了,漢國小學免費提供午餐和課本文具,但寄宿生要交早餐、晚餐錢,全年累加也為數不少了。佐渡島子女不但省了這一筆,連衣服被褥都是公費,豈不是賺了好大一筆?

    座上是工人的,就有嘖.嘖的咂吧嘴,早知道,當初咱們也申請去佐渡島啊,算下來收入比本土多一半呢。

    “啪、啪,”郭鐵嘴一部三國平話說得溜熟,改成讀報,以前說書的風格完全沒變,拍著驚堂木,清清嗓子繼續以自己的方式念報紙:“客官們仔細了,下面一篇乃是漢王御筆的一篇《民族論》。夫民族者,由共一血脈、共一文化、共一生產生活方式而發端,我漢族源遠流長,始於炎黃,歷夏商周三代治世輝煌,秦王一統天下、大漢神武傳揚……”

    “看來報紙的效果不錯啊,老婆,今兒晚上犒勞你,嘿嘿。”楚風壓低了氈帽的簷兒,在趙筠的耳邊輕聲細語。

    同樣一頂大氈帽底下,公主妹妹的嫩臉一下子變得緋紅,姓楚的傢伙,每天晚上都折騰,弄得自己腰酸背痛,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好睏啊~~還是快點讓敏兒嫁過來吧,哼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2
正文 184章 霸權主義


    好哇,光頭佬,咱們都是少校,你就好意思扛著上校跑? ”張魁的話裡酸不拉幾的,好像剛剛吃了陳年泡蘿蔔。

    “嘿嘿,陸司令才是個中校,你比司令還大一圈,恭喜恭喜啊!”許鐵柱雙手抱拳,上身前後俯仰著,說是在拜年吧,還有好幾個月呢。

    法本和這兩個傢伙熟了,知道他們多半是想敲自己一頓望海樓的酒菜,才不和兩個王八蛋客氣呢,一個胸口上擂了一拳,打得兩人直伸脖子:“說什麼屁話呢?我都升上校陸司令自然升少將了。你們兩個王八蛋也別眼饞,營擴編團是輪流來的,留在本土的自然排在前邊,下面不是你泥鰍營,就是該廢鐵營,大家有份,急什麼?”

    張魁許鐵柱呵呵笑起來,首先擴編成團,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反正都會走這一步。

    在漢軍服役,有兩大好處,第一拿錢多,第二升官快,法本才幾天就升到上校團長,正五品官,聽起來不怎麼大,可錢拿的多啊,正餉一千二百塊,訓練津貼二百四,就算一輩子不打仗不拿作戰津貼,也有一千四百四十塊,比正四品文官拿得還多哩。這才多久,就擴編到了團,將來編練更大的營頭,官位還不得跟著水漲船高?

    當官的還不算驚人,士兵才是活得好。

    往年朝廷的大.頭兵吧,不但沒得官銜職位,別人不給你臉上刺字、拿你當賊囚看待,就算頂頂好的運氣了,“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這老話都傳了上千年。

    可漢國不一樣了!來當.兵,進門就是從九品!從九品是個什麼位置?放大宋,就是正兒巴經的承信郎,岳爺爺斬將奪旗才受封個承信郎!每月三百六十塊錢叮噹響的軍餉,衣服軍械伙食全是漢王挖腰包,自己一文不花!

    那些.泉州漳州過來的秀才老爺們,到政府各部做部員,從九品熬起,看你多久能熬到八品七品?漢軍裡,打過亦思巴奚的,一多半做到排長,若是打過山越人莽岳的老兵,至少也得做個連長,中尉軍官,正七品,放大宋,苦讀詩書金殿應試,掙個進士出身,戴花逍遙鹿鳴宴上回來,也不過七品知縣!

    不獨錢多、升官快,漢國.還有一條:職權明確。不像宋朝以文禦武,文官包攬把持恨不得把哪個兵站哪地方都定下來,打敗了是武將怕死,打贏了是文官運籌有方,壓得武將們抬不起頭來,鬼才替你拼命!漢國製度,軍政歸兵部,平時升遷調動要服兵部管轄,但戰時軍事最高指揮機關是統帥部,兵部長進統帥部大門送了戰爭令就得轉身出門,具體怎麼打全由軍官們商議、漢王做主,根本就沒文官屁事!直到仗打完了漢王把戰爭令撤銷,兵部長才又坐到統帥部來總結條令條例,按戰報賞功罰過。

    在漢軍當兵,立.功受獎,拉稀的挨打,最是爽氣不過,有腔子血性的小伙子,都願意來當兵

    這不。新編.練地團。人人咬著牙訓練。

    砲兵整天轟轟轟地打.不要錢地砲彈打得靶場一片片地彈坑。法本都害怕他們這麼打下去遲早把砲膛子炸了。不得不限制每個炮組每天最多打十炮。

    騎兵、傳令兵騎在馬兒上。呼呼喝喝地跑來跑去。專門跑到步兵身前把韁繩一拉。馬兒“籲——”地一聲長嘶人立起來。騎士就要多威風有多威風。現在又造了短火銃。騎兵們左右腰上各插一把。加上手榴彈、馬刀。仇滅虜帶著這些狗崽子們。在馬背上玩出了花樣。什麼回馬槍、旋風斬、左右開弓。玩得個不亦樂乎。

    步兵們既沒有騎兵那樣威風凜凜。又沒有砲兵驚天動地地聲勢。但訓練起來更加賣力。射擊、射擊、再射擊。直到肩膀被後座力撞得沒了知覺。突刺、突刺、再突刺。直到兩邊手膀子脫力。砲兵怎麼啦。沒我們步兵。你們能攔住敵人衝鋒?騎兵怎麼啦。沒我們大群步兵。你們那幾號人馬又能打幾根釘?

    陸軍厲兵秣馬。海軍也沒閒著。佐渡島地兩條護衛艦。見天地輪流繞到島背面港灣里。轟隆隆地朝礁石打炮;琉球本土地就更不消說了。海軍司令侯德祿帶著兩條驅逐艦、六條護衛艦組成地強大艦隊。航向東到釣魚島。北到舟山以南。西達占城。南抵太平島。水手做遠航訓練。砲手則隨時待命。上頭一聲令下。三分鐘內就得朝指定開火!白天。剛端上飯碗還沒扒拉一口。好嘛。命令來了。丟下飯碗就朝炮甲板跑;晚上。只要天上有月亮。你也別睡踏實了。夢做到好處正和大姑娘滾床上呢。突然響起地刺耳哨聲能把你嚇得好幾天硬不起來。不。後面還老大鞭子抽著!

    漢軍陸海軍的威力,已在占城展示過,大砲就不再是什麼秘密了。秉承楚風一貫的由震懾確立規則的政策,海軍留了兩條護衛艦保護本土,艦隊又往三佛齊走了一圈,海上大閱兵的同時,給當地土人演示了一次齊射。

    兩艘驅逐艦、四艘護衛艦,單側四十門六斤炮、六十門三斤炮,大小百門火砲齊射的威力,把一大片裸的岩石打得塌了下來,三佛齊的土人們,就直接跪地上向大神禱告了。

    大漢海陸軍的聲威達於占城、安南、真臘、三佛齊、蘭無裡,大漢的金底蒼龍旗覆蓋了整個南洋,張牙舞爪的蒼龍似乎把南洋諸國牢牢的抓在掌中。

    然而,就是有那麼些不識趣,或者叫裝傻充愣的人來搗亂。

    比如楚風現在.拿的一份文件,麻那巫報告呂宋島上出現了一些外來人,在南方“強大的”部落聯盟馬迪亞斯的支持下,正在漢國金礦以南“三天路程”的山中開採金礦。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情報司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反而是麻那巫通過葛懷義傳給徐財旺知道,最後才到我們政府來?”

    麻那.巫和漢國聯繫主要是通過前任通譯、現任的呂宋主管葛懷義,漢國製度都是新建的,葛懷義沒有直接上級,只是按老規矩,呂宋金礦以楚風私人產業的性質歸屬徐財旺主管,這份情報才由徐財旺報上來。

    情報工作出這麼個盲點,.楚風怎麼不生氣? “李鶴軒,我需要一個解釋。”

    “對不起,確實.是工作失誤了,我自請處分。”李鶴軒站起來,他知道在這位漢王面前越老實越容易過關,便原原本本的說:“下官以為呂宋僻處海外,以前並無外人航海到那兒,同時占城、三佛齊建設情報網的事務繁重,就想拖一陣再說。”

    “以前沒人.去,現在開出金子還沒人去嗎?偌大一個金礦在那兒,呂宋產金的戍是不可能保密的,咱們就該派人監視,及時發現來盜採金礦的人。”楚風背轉身,看著掛在大廳上的海圖,“李鶴軒工作重大失誤,延你半年升正品的時間。大家議一議,呂宋的事情怎麼辦?”

    李鶴軒嘿嘿一笑,他知.道漢王的性格,明明白白的處罰,這事就算揭過去了。上次占城的事辦得好,減了半年轉正時間,這次又罰半年,不過三下相抵,何況,李大人只要能幹自己愛幹的事,品級如何,他是不大在乎的。

    楚風問了處理辦法,各位部長司長都看看陳宜中,無他,這些天陳大人每次都是搶先發言,而且都還有幾分道理,人人心你都存著個念頭:不如讓他先說,自己在後面補充,咱們是和漢王篳路藍縷同甘共苦過來的,何必像他那麼熱衷功名,吃相那麼難看?

    “下官以為,昔年大宋有禁榨制度,比如鹽、酒、茶等貨物,只許官家經營,或者私商得了官家的榨票,也可經營。咱們也可在呂宋等處實行禁榨制度,呂宋之金、占城之煤、佐渡之銀,只許我漢國官辦,不許別人經營,即或將來不再官辦,將禁榨內的商務賣與私商經營,亦能收上頗大一筆榨金。”

    嗯,這個辦法好,大宋的禁榨制度是搜刮老百姓的,把它放到海外,就是東印度公司搜刮殖民地的“特許經營權”,可以官方直接經營,也可以賣給商人,方便靈活,甚好!楚風輕輕點點頭,這個陳宜中,確實有些本事。

    曲海鏡是個直腸子,有點不解的問:“大宋的禁榨只在本國,何嘗能管到大理、契丹?咱們這麼搞,是否……”

    哈,這是提出管轄權問題了。

    陳宜中不慌不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好!”楚風拊掌笑道:“這個制度要搞。禁榨不好聽,叫特許經營權,今後由工商部頒發。”

    十天后,熱帶的炎炎烈日下,一隊漢軍押著群新柯沙裡人登上他們的破船,木棍皮鞭抽得他們呲牙咧嘴,有個頭頭模樣的人抗議道:“咱們是和馬迪亞斯簽訂協議的,我是新柯沙裡王的臣民,你們無權關閉我的金礦!”

    “不,我們有權。”漢軍連長想了想,沒記起夜校老師說的那句話,有點拗口嘛,便按自己的理解說:“大砲之下,都是王土;軍艦海濱,都是王臣,這是聖人書上寫的。王,就是指的漢王;看,我們既有軍艦又有大砲,所以這裡就是王土,你們就是王臣,就得服我們管。”

    說罷一腳踢到對方屁股上,把他踢進了船艙。 “滾吧,金子不屬於你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4
正文 185章 踰制


    陳宜中到琉球,又治下這麼好一座宅院,果然是到哪)+待了自己。 ”鄭思肖前來拜訪故人,只見漢王府東面三里處,起造了好大一座宅院,紅磚砌的外牆足足兩丈高,正中門樓子只比漢王府的略略小些,兩邊五千斤的石獅子,論大小,就是從前泉州秀王府門口的那一對,都比不上它,公獅子踩繡球、母的踏小獅子,眉目雕的活靈活現,嘴裡還含著骨碌碌轉的石球。

    門子、僕人都是跟了陳宜中十年的熟僕,到占城、琉球一直帶在身邊,自然認得老爺的好友,鄭思肖不待通傳,就捉了個小門子,帶路往書房走。

    一路走,一路讚歎。宅子各處能看出匆忙建造時的粗疏,但朱漆柱子、水磨磚的地面,那股富貴氣就出來了,雕樑畫棟,朱漆之上又用描金、錯金、平金,雲紋、水波紋、蝙蝠、壽鹿各色圖案,真真叫人眼花繚亂,生出紙金迷的感覺。

    然則陳宜中少年早達,在丁大全手下也是磋磨過的,曾經貶斥到軍中為小吏,榮辱富貴都經歷過了,似乎也犯不著這般做作,好好的部堂私邸,弄得像個海商暴發戶的宅子?

    走過花廳後面的迴廊,迎面一座照壁,鄭思肖嚇了一跳,這照壁上雕著九條龍,放大宋,說你踰制都是輕的,分明是以帝王自居,要謀反的意思了!

    轉過照壁,更.是讓人揉著眼睛不敢相信:重簷廡殿頂的正堂!這是皇宮正殿才能用的建築形制,而且頂上赫然鋪著光燦燦的金黃色琉璃瓦!簡直荒唐已極、狂悖已極,他就不怕招來漢王猜忌嗎?早知漢王好色,但陳雪瑤一個乾女兒,還沒得到任何名分,就能讓陳宜中肆無忌憚到瞭如此地步?

    這一路上已聽無數人說.,陳宜中厚顏無恥,拿一首“非是貪風塵”的艷詞求官,自甘墮落到和妓女同列,全然失了士大夫的體面。與權啊與權,便是你功名心熾烈,也不須這般窮形盡相啊,你可知道在文人士子口中,你已從大宋朝的架海金梁,變做瞭如今的奸佞小人?現在還這般胡鬧,若是在琉球存身不下,將來又能投何處?

    鄭思.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勸導老朋友一番。

    房,陳宜中家常便服,.身前紫檀木的書桌上,雙龍搶珠的象牙鎮紙壓著雪白的宣紙,青玉端硯裡註滿了墨汁,狼毫湖筆飽蘸濃墨提在手上,主人眉頭微蹙遲遲未曾落筆。

    “與權兄好生逍.遙自在!”鄭思肖搖著折扇踏進書房。

    陳宜中一喜.,將筆放下,親手從紅泥小火爐上提起古色古香的宜興紫砂壺,傾在汝窯粉青玉色荷葉杯裡,雙手奉給老友:“賢弟何時來的琉球?愚兄有失遠迎了。”又對旁邊穿得花團錦簇、瓷娃娃似的書僮道:“知會廚房一聲,今日擺八碗八碟,開了那壇陳年的紹興女兒紅,與我鄭賢弟痛飲。”

    鄭思肖聞言絕倒.他早年是臨安太學中地學生。與陳宜中正是同窗之誼。來往甚是密切。趙宋亡後。他在報國寺寄居了半年。後從臨安逃回泉州老家。到蒲壽庚叛宋降元。他就乘海船到了爪哇島西北角、新柯沙裡國治下。當地酋長景仰上國人氏。鄭思肖送他八罐茶葉。那酋長就劃出老大一片土地送給他。漸漸招來南洋華人居住。此地就名為“八茶罐”(至今印尼首都雅加達尚有此地名。華人聚居之市場)。琉球漢國在三佛齊等地設立商務處。鄭思肖得知陳宜中離​​宋仕漢。身居部堂之職。便帶著全家人過來投奔。

    陳宜中在臨安時就有一壇陳了十五年地女兒紅。不曾想他從臨安逃回老家。從老家跑到福州。隨行朝出海。再遠走占城。最後落腳琉球。這一路周折。不但母親地棺材、全家老小奴僕能一直帶在身邊。居然連酒都帶著!陳宜中此人心思之細密、行事之滴水不漏。真個叫人佩服。

    可惜。如何到了琉球就這般妄自尊大。活像昏了頭似地?

    酒菜都已整治好了。陳宜中沒有在正堂設宴。而是擺在書房套間地暖閣子裡。 “你我知交好友。就在這書房中擺酒。便和當年太學中食滷煮、飲村酒一般無二。”

    童拿銀鏨子敲開女兒紅地封泥。那一股異香就直往人地七竅裡鑽。倒出來。琥珀色地黏稠如蜂蜜。陳宜中道:“這個酒直接喝了能死人地。拿新釀好酒來兌了喝。”

    他鄉遇故知。兩人講講當年情誼。說說近年蹉跎。酒到杯幹。不一會就有了意。鄭思肖藉著酒勁道:“老同窗。恭喜你做琉球地賈似道。”

    陳宜中眼惺忪:“此?”

    “與權兄私邸中處處踰制,只差在臉上大書'要做皇帝'四個字,若不是雪瑤侄女在漢王府得了專寵,以與權兄的心思,會如此孟浪?”鄭思肖越說聲音越大,兩隻眼睛睜得溜圓:“可惜可惜,好好一個大宋丞相,棄宋仕漢便也罷了,卻到來漢國行奸佞之事,以女色惑亂君王,阿諛事主、擅作威福,難道不是賈似道的故事嗎?”

    陳宜中啞然失笑,先不忙著回答鄭思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以鄭兄眼力,當今之天命,在漢、在宋還是在蒙元韃虜?”

    鄭思肖本名所南,思肖實為思趙,思趙宋也。饒是他如此推崇大宋,也不好說氣運在宋,只得強顏辯道:“昔年成湯之興,地不滿百里;周朝之興,地不滿三百。少康一旅而興夏,肅宗匹馬而昌唐,大宋中興,也為可知。”

    “然而不然。有盛便有衰、有興便有亡,夏商周、秦漢晉,隋唐宋,哪個逃得過?誰都知道江山萬萬年不過是空口好聽。論氣運,高宗南渡便已摧折一半,分明是個劃江而治的小朝廷了,風波亭上殺害岳王更是自毀長城,至韓侂冑丁大全賈似道誤國害民,三百年十七帝現在怕是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節。”陳宜中睜著惺忪眼,拿筷子輕輕敲著碗沿:“試問鄭賢弟,如今南洋諸國,事漢還是事宋?琉球占城各處海外華人,乃至八閩沿海之民,事漢還是事宋?大宋陸地無法和蒙元鐵騎爭鋒,海上無法和漢國堅船利炮抗衡,宋之亡、必有期!”

    一席話說得鄭.思肖啞口無言,陸地打不過蒙元,海洋打不過琉球,如此看來,大宋之亡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他一顆心頓時亂了,驚問道:“與權兄,如此看來大宋朝連最後一點骨血都保不住麼?”

    “那也未必。”陳宜中.笑得像隻老狐狸,修煉上千年的老狐狸,他知道這位同窗為人古板了點,但學問見識不下於自己,嘿嘿,來了琉球就別走,與我做個幫手,因此便下說辭道:“宋亡於韃虜,神州陸沉天地翻覆,南望王師的遺民淚盡,四等人的那番愁苦悲傷,真真難描難畫。宋若亡於漢,不過是改朝換​​代,亡國而非亡天下,如宋代後周,晉代魏,天下還是那個天下,百姓還是那個百姓,換個皇帝朝廷,換個律法制度而已,並無五胡亂華、遼金南侵的苦痛。而且,將來愚兄勸那漢王效法宋太祖,或者丹書鐵券,或者封宋朝小皇帝做個歸命侯、安樂公,叫他安樂富貴一世,保全宗廟,善待皇族,如此豈不是好? ”

    鄭思.肖兩眼放光,“以此說來,與權兄真真良苦用心,不負琉球不負宋了!以艷詞求官,自然無可厚非。”忽然又想起最開始的問題,急著問道:“既然這般,與權兄便該在漢國好好做官,興漢滅元才是正道,如何胡作非為,正廳建得賽過臨安皇宮,不怕說你踰制麼?”

    “踰制,試問鄭賢弟,愚.兄逾的哪家的製?”陳宜中饒有興趣的看著老同學,直到他恍然大悟,騰地一下站起來。

    與權兄的行為,.以琉球漢國法而論,完全理所當然,鄭思肖在路上就見行人穿著杏黃、朱紅各色服飾,甚至有畫工筆快像的店主人,備著小小的龍袍,給那些小孩子們穿了畫像哩。與權所為,在漢無關緊要,在宋要族滅,他故意為之,是個什麼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陳宜中推薦.鄭思肖為官的報告很快遞到了漢王府,楚風看了看簡歷,又讓情報司送來鄭思肖在新柯沙裡的所作所為。

    “嗯,懂南洋七八種土.話,又能以八罐茶葉從酋長手上換來大片土地,這是個人才呀!”

    趙筠在旁邊接著說:“能以自己土地財力收容流落當地的逃難漢人,可見心地純良。”

    用,這樣的人要用!楚風點點頭:“先放到民政部、財稅歷練歷練,這個人將來是要大用的。”

    趙筠又抽出一大疊彈章,展開給楚風看,全是彈劾陳宜中踰制狂悖、居心叵測的。 “夫君,陳宜中煞費苦心啊!”

    “呵呵,還不都是為了行朝那十多萬軍民?”楚風嘿嘿一笑,漢國製度,處處拿大宋的皇權不當回事,自然是為了將來接收行朝做準備。

    我可不要見了宋朝皇帝就膝蓋發軟的官!陳宜中,有點眼力勁兒!

    “這些彈章,筠妹替我一一批駁了,踰制,逾的哪家的製?問問上彈章的人,他們是做的哪家的官?”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6
186章 偱州之戰


    繞過幾座山,淌過幾條河,眼前豁然開朗。偌大一座山谷,窮山惡水間草草的幾處山寨,木柵欄做的寨牆,外面幾重鹿,外面百十個小嘍?一板一眼的操練著太祖長拳、桿棒朴刀。

    正中山峰設立大寨,木頭架子茅草編的寨門頂上挑起一面杏黃旗兒,七歪八扭寫著四個潑墨大字:替天行道。

    見這一行人回來,寨門口的小頭目知道他們是去聯絡大元朝的蒙漢都元帥張弘範,商量招安事宜的,便趕緊問道:“毛拴兒,這麼快回來了,張大帥如何回复的?”

    “許、許我們大王做千戶,潮州兵馬使!”那毛拴兒走得上氣不接下氣,拿瓢舀了半瓢涼水灌下,急急的往上面走。這麼大的好消息,兩位大王還不知怎麼歡喜呢,說不定,一下子賞個幾兩銀子也未可知,嘿嘿,搞不好,寨子裡剛搶的幾個水靈靈的姑娘,賞我一個就更妙了。

    聚義廳當中兩把虎皮交椅,兩位大王正一人抱一個搶來的女子,喝酒取樂呢!左邊那位不是別人,正是琉球的老熟人、陳家五虎的老大陳懿,而他旁邊的大王,自然是老四陳勇。

    陳忠在琉球犯.法被斬,那日和琉球海陸大戰,陳家五虎又喪了兩虎,現在就陳懿和陳勇?且偷生。琉球砲船的威力,讓他們再不敢到海上活動,再加上行朝也發兵搜捕,實在是沒辦法做海盜了,於是搖身一變,棄船登陸,不做海盜,轉行幹起了山賊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咱們得承認,陳懿做海.盜盡職盡責,干山賊同樣有聲有色,“替天行道”的幌子打起,“聚義廳”的牌匾掛起,不過內裡自然不是那麼回事,嘴巴里說的是劫富濟貧,實際上濟了自己,說是替天行道,卻把良家女子搶來玷污,這一年來,可把周圍的百姓害得苦了。

    只不.過,?州位於東江上游,惠州以東、梅州以西,山巒疊嶂地勢險惡,又不靠近海濱,宋元兩邊忙著交戰,一時半會沒人來理會他,竟讓陳懿領著夥殘兵敗將,漸漸的干出幾分聲勢。

    陳懿是深恨琉球、行朝的.,無奈文天祥初在贛南,位於?州之北,後到梅州,正在?州以東,陳家兄弟手下的山賊,如何是文丞相麾下經制軍隊的敵手?因此不敢公開扯旗造反。若是早早的去投蒙元,又怕韃子拿自己當炮灰,打頭陣去送死,所以一直留在山中觀望局勢。

    直到最近,琉球.楚風和行朝鬧翻,張世傑一敗再敗連小皇帝都嚇死了,看樣子大宋朝也該壽終正寢了,若是再不下決斷,等蒙古人滅了大宋,下個就該輪到自己了。考慮到此節,陳懿便派心腹嘍羅去聯繫張弘範,表示願意接受招安,共同進攻梅州文天祥。

    這不。派去.地毛拴兒就回來了。朝上禀道:“兩位大王大喜!張大帥許咱們潮州兵馬使、千戶官!”

    陳勇忽地一下推開懷中.地女子。喜形於色地道:“哥哥。大元朝皇恩浩蕩。張大帥知遇之恩吶!咱們就引兵下山。投元朝去。媽媽地。我早就瞧宋朝該完蛋了。大元朝才是天下一統呢!”

    陳懿比弟弟沉穩得多。按捺住喜悅。朝毛拴兒問道:“張大帥可有書信發付給你?”

    “豈但書信。官文印信都一塊帶回來啦。”毛拴兒從懷裡摸出幾樣東西呈上:兩份兵馬使地官銜告身。兩塊金燦燦地千戶平金牌――陳家兄弟熟悉粵東地形。有他們相助。消滅文天祥就十拿九穩了。張弘範也算下了血本。

    陳懿、陳勇地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一人一個搶過面金牌。宋朝行將就木。封地官兒不值錢。這千戶官可是如日中天地大元朝封地。將來功名利祿、封妻蔭子就全指著它啦!

    “哈哈哈。”陳懿拿著金牌狂笑道:“諸位兄弟。準備起寨拔營。往張大帥帳下同享富貴去也!”

    富貴不是那麼好享的,兩天后,山賊們剛剛收拾完東西,陳家兄弟就听見外面嚷成一片。 “報――”守山小嘍?敲著梆子,屁滾尿流的爬進聚義廳,“大、大、大王不好了,山下面全是宋兵,把咱們包、包圍啦!”

    啊!陳懿大驚失色,如今寨子里人心浮動,個個都準備下山投大元朝享那榮華富貴,誰還願意打仗?而且,為了搬運大件東西,連寨牆、鹿都拆了不少,怎麼守得住?

    兩兄弟爬上寨中望樓,朝下面一看,乖乖不得了,怕不有兩三萬兵馬,旌旗招展,打的是“文”字旗號。

    文天祥文丞相親征!陳懿心底一寒,文天祥好大的威名,就算他兵法戰略平常,畢竟是朝廷丞相,光憑督戰的威勢,自己這些小小山賊就決不可能抵擋!

    山下,有名震天下的文丞相親自督戰,三軍健兒無不踴躍,小小的幾座山寨,他們還不放在眼裡。

    中軍旗下,文天祥比贛南時又瘦了幾分,清俊的臉上三綹長須已顯花白,臉上也多了好幾道皺紋。要知道,他今年才四十二歲呵!

    自從楚風和朝廷鬧翻,文天祥為了避嫌,就再也沒接受過琉球方面的援助,甚至連雙方聯繫都切斷了――當然,從陳淑那裡,仍然能夠間接的得到消息。得楚風最初贈送的一千五百匹戰馬、萬兩白銀和千套盔甲武器,有朝廷的信國公、少保、左丞相、同都督諸路軍馬事的身份,有麾下近萬士兵和隨軍的數万百姓,文天祥比較輕鬆的打開了粵東局面,此後籌糧籌餉、募兵練兵雖然辛苦,也不至於累成這樣啊!

    他是心累。張.世傑謝女峽大敗,小官家都憂病而死,再立新帝,文天祥要求帶兵入朝護衛,居然再一次被拒絕!朝廷啊朝廷,我結髮妻子、親生女兒不相認,我寧願自己辛苦百倍的籌糧籌餉也不接受琉球援助,這般嘔心瀝血,你們還是信不過我麼?

    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文天祥都有幾手辦法,但對行朝的猜疑,他確實一籌莫展了……

    “丞.相、丞相!”劉子俊見恩相出神,在他身旁輕輕叫道:“我軍已將陳家賊寇團團圍住,是否發動總攻?”

    文天祥一下子收回了飄飛.的思緒,陳家兄弟為害?州,是早知道的,但蒙元韃虜才是眼下的頭號大敵,故而留他們一條性命,內心深處,文天祥還盼望他們投向自己呢。誰知他們狼心狗肺,竟然要受張弘範的招安!

    陳家兄弟盡知梅.州虛實、粵東地形,放他們投向韃虜,粵東就麻煩了!得到密報,文天祥立即點起兵馬往?州來,四路進兵,不知不覺就把他們圍得水洩不通。

    “放號砲,.四面同時攻打!注意不要走脫一個!”兵力是敵人數十倍,呈泰山壓頂之勢,文天祥毫不猶豫的下達了總攻命令。

    嘭嘭嘭嘭,四顆號砲升.到半空中炸開,群山中就響起了海潮般的喊殺聲。

    安撫副使鄒鳳率左路兵馬、招討副使杜滸率右路兵馬,江西詔討使劉子俊統領中軍,吶喊著一起衝殺。

    鄒鳳身穿琉球盔甲,騎著匹黑色劣馬,山寨中射下稀稀拉拉的箭枝,他把大刀掄得滾圓,輕鬆的撥開羽箭,沿著大路衝上,見寨門堵住,就從寨牆缺口處撞了進去,擋在馬前的嘍羅想逃,鄒鳳大喝一聲手起刀落,賽如半空中打了個雷,小嘍?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連肩夾背劈做了兩片。麾下步軍跟著鄒鳳一擁而入,牌刀手、長槍手如狼似虎,殺得土匪們哭爹叫娘。

    杜滸是伴著文天祥從韃虜敵營中逃出的勇士,此時不甘人後,手上一桿點鋼槍刷刷刷獅子搖頭,左右不長眼的嘍羅就被戳了個透心涼。身後跟著的騎兵胯下都是慣走山路的川馬馬,在寨子里外往來衝突,可憐山賊們連馬都沒有,哪怕那川馬比驢子大不了多少,也把他們撞得七零八落。

    劉子俊統領的中軍更可怕,一千頂盔貫甲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排在寨子正面大門前七八十丈的地方,一聲令下就以便步向寨中殺來。明晃晃的人牆,簡直是一片鋼鐵的洪流,想想一千個包在鋼鐵裡的人朝自己衝鋒的情景,山賊們哪兒見過這個陣勢?有膽小的人,當場就嚇得流了尿,扔掉兵器往後跑,是正常的表現,少數膽子大的衝上去,手上刀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砍,人家就四肢露在外面,難不成躺地下去砍腿?地趟刀,那門高技術咱不會呀,那是矮腳虎王英的知識產權呢!

    你犯難,人家不犯難,宋軍士兵輕鬆愜意的把長矛送進敵人的身體裡,扎出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

    這仗沒法打了,“降了降了!”土匪們紛紛跪下,將手上的武器遠遠拋開,宋軍也適時喊出了降者免死的口號。

    遠處山峰茅草叢中,陳懿眼睛血紅的看著這一幕,他在戰鬥打響之前,就攀著樹藤從懸崖上逃走了,但是他的弟弟,四個弟弟中剩下的最後一個,為了拖延時間還留在寨中……

    文天祥,我要拿你千刀萬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7
正文 187章 伏擊


    響、人唱凱歌還,三軍將士踴躍,簇擁著中軍文丞相車駕。

    曾經率先登上贛州城牆的吳國忠,已經升到了都統,看著手下的兒郎們歡欣鼓舞,他的心裡面就充滿了驕傲。這些兵,要么是贛南一路退過來的,整天想著北上收復故土,要么就是在梅州新參軍的,當兵打仗為的是保衛.家鄉,故而不用講什麼忠君愛國,自然的士氣高漲,嗷嗷叫著要和蒙韃子拼個你死我活。

    但是另外一層,畢竟梅.州是個小地方,粵東山區的窮山惡水,地下薄薄一層土.,挖幾鋤頭泥巴下面就是黃黃白白的石灰石,出產少得可憐.,農民比哪兒都苦,這也是為什麼粵東閩西多海盜、山賊的原因:活不下.去了,只好去偷、搶嘛。文丞相不要琉球白送的武器裝備、金銀糧餉,又不得行朝支援,獨自.支撐粵東戰局,實在是捉襟見肘啊!

    前些日子,護著丞相往閩西.汀州會晤陳大使,見面才知道她現在的威風,乖乖不得了,三萬大軍全裝備著琉球盔甲、戰刀鋼矛,三千騎馬軍,汀州漳州各處城池加固成鐵桶一般,又有成百上千的客家、人山寨響應,號令達於北自汀州、南達漳州、西抵上杭、東到龍巖、蓮城,陣斬唆都之子百家奴,陳大使一戰成名,滿城盡說“白袍銀槍陳淑”,百姓們建祠焚香,韃虜、漢奸則為之膽落。

    反觀文丞相這邊,中軍親兵營才用得上琉球盔甲,那還是最初楚大人送的一千套呢,士兵們寶貝得什麼似的,旁人摸都不許你摸一下!軍餉每月只得兩貫錢,照說兒郎們保家衛國,本不該計較錢多錢少,可家裡還有父母妻小等著嚼裹呢,兩貫錢如何夠用?人家陳大使麾下,小兵都是每月一兩五錢雪花銀子,合六貫錢,當你三個人拿的!

    伙食就更別比了,從文丞相本人以下,每日粗茶淡飯,油星星不見一顆,時不時的還得拿野菜、粗糧貼補貼補,才能混個肚兒圓。就這般,已是文丞相、各位將官散盡家財,梅州百姓踴躍捐輸的結果了,一般老百姓春荒時節,還吃的草根樹皮呢!吃不上葷腥,兒郎們摸爬滾打訓練,勁兒都是虛浮的。

    再看人家陳大使的兵,每天三頓白米飯,琉球運過來的干魚、咸鯨肉任憑你甩開腮巴子猛造,這次去碰見一同鄉,你吞著口水羨慕吧,人家把碗往你面前一推,說那玩意都吃膩歪了,伙房還吊著塊二十斤的,柴煙了三個約走油了還沒吃掉,送你拿回去,否則就壞了——肉都吃不完,多得快壞掉,這不是人比人氣死人麼?

    沒法和人家陳大使比啊!她坐擁五州之地籌糧籌餉,哪一州都比梅州富、比梅州大,琉球每月又發黃金千兩、白銀萬兩過來補充軍餉,手面比東闊了十倍不止!

    文丞相,唉~該怎麼說呢,假如咱們也能接受琉球的援助……吳國忠看了看前面打著的官銜牌,“少保”、“信國公”、“右丞相”、“同都督諸路軍馬”,正中高高挑起一面大旗:“大宋文天祥”,文丞相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那“琉球楚風、永不朝宋”八個字傳揚天下,文丞相如何能接收他的援助?

    丞相車轎中,文天祥濃黑的雙眉擰成了一個川字。攻破陳家山寨,鄒鳳陣上刀劈陳勇,本是一場大大的勝仗,健兒們固然興高采烈,他卻高興不起來。

    一則,點驗俘虜、翻檢死屍,別人都有了,單單少了個陳懿。陳懿在東梅州偱州潮一帶縱橫數十年,傳言他有一本《粵東地理圖》,地勢兵要、山川險阻俱載於其中,有此圖,則粵東地形如掌上觀文矣!若他將圖獻與韃子,必為我心腹大患!

    二則。審訊俘虜。陳懿地心腹嘍羅毛拴兒交待。張弘範營中鐵騎數万。盡是北方平亂回來地精兵強將。鐵甲森寒、殺氣彌天。叫他好生害怕。文天祥知道前年漠北反了宗王海都、昔里吉、脫脫涅。把韃主忽必烈地皇子都捉了去。因此才抽調伐宋地伯顏丞相和他麾下精兵名將北上平叛。卻不想這麼快就破了昔里吉。又把兵馬南調來對付行朝。漠北蒙古本部兵。都是身經百戰之輩。戰鬥力絕非是新附軍和金朝故地地漢軍可比。他們來了粵東。則局勢危矣!

    元江西行省右丞行中書省事塔出屯兵贛南。參知政事行征南元帥府事唆都、水軍元帥劉深等梭巡粵南海濱。蒙漢都元帥張弘範以其弟張弘正

    官。鐵騎過大嶺。劍指粵東。又發江南水師沿兩浙TVP建。現在。梅州已經被敵人三麵包圍!

    是不是要向閩西陳淑靠攏?

    托庇於故人之女羽翼下。對於大宋朝地丞相來說。仍然是非常難堪。非常難以決斷地事情。身負天下人望。士民目為扶危定難之臣。竟不敢和蒙元作誓死決戰。而要靠昔日老友地女兒幫助。這實在是有點……

    半年前汀州之會。陳淑還是恭恭敬敬地以侄女自居。然而實力上地差距給了他無形中地壓力。心底有一個念頭怎麼也壓不住:琉球扶植陳淑。她便能割據一方。與蒙元爭鋒;設若將來真能驅除韃虜恢復江山。那時候。這錦繡山河該姓趙。還是姓楚?

    為著心裡頭的一點不甘,文天祥拒絕了陳淑贈送的武器、軍餉,他知道,如果接受,和直接從琉球拿,並沒有本質區別。籌糧籌餉的辛苦之餘,他也曾苦笑:到底還是陳淑放得開,寡婦做官、帶兵打仗,什麼都不計較了,反而比自己灑脫。大宋忠臣、末世丞相的名聲,不僅是吸引豪傑投奔的旗幟,也是一種沉甸甸的負擔吶……

    可是現在的形.勢,讓文天祥顧不得許多了。難道為自己虛名,要置這數万將士於險地?那真真是禽獸不如了!天下歸漢還是大宋中興以後再說,現在,第一要務就是渡過迫在眉睫的危機!

    文天祥熄了決心,回.梅州後就向上杭徐徐撤退,上杭地處粵東閩西兩部之間,陳淑留有三千兵馬防守,關鍵是那地方城池堅固,北有汀州、東有龍巖,陳淑可以兩路支援,深山老林中又有許多山寨協同防守。

    嗯,到上杭.,韃子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突.然,前隊響起了連珠號砲,文天祥大驚,掀開車簾子跳下來,連聲問劉子俊:“怎麼回事?杜滸為何放炮?”

    正印.先鋒官招討副使杜滸已陷入苦戰。經過一道峽谷,兩旁山地平緩,剛把斥候派出去,敵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突然就從兩邊山上往下衝,一時間也數不真切,只覺得漫山遍野都是敵人。

    先是呼啦啦一陣箭雨,那輕箭.從高出落下,勢疾難擋,許多宋兵就在箭雨下滾鞍落馬,射中四肢還留著命,射到頭面頸項的就當場為國捐軀了。

    這是漠北平叛回來的百戰精.兵,戰法也和普通的蒙古軍、探馬赤軍有所不同,傲氣十足,摧鋒於正銳是他們的一貫做法,箭雨後並不迂迴,紛紛抽出斧頭、彎刀、狼牙棒等等各色武器,藉著山坡衝刺的力道,惡狠狠的撞進宋軍陣中!

    一名百戶官更是囂張,嗚哇怪叫著舉起狼牙棒,身前的宋軍見他身壯力沉,不敢硬接,韁繩一提、身子一側想要閃開,哪知那韃子騎術精絕,雙腿往馬肚子上一夾,馬兒就打橫過來,他手上狼牙棒就不偏不倚的落到宋兵頭頂,打了個腦漿迸裂,無頭的屍身從馬背上斜斜栽倒。

    那百戶官舉起狼牙棒,炫耀的呼喝,忽然間眼前銀光一閃,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雪亮的槍尖就從他張開的嘴巴刺入,脖子後面穿出,他眼睛鼓起,喉嚨裡咯咯的響,努力轉動脖子想看看是誰給自己致命一擊,卻被長槍刺穿了頸子,分毫也動不得。

    斜刺里杜滸腰上使勁兒,雙手一拎,長槍左右搖動著晚上一挑,那百戶官笆斗大的人頭就從頸子上挑了起來,飛到空中四五丈高,沒了六陽魁首的頸子上,血水泉湧。

    杜滸瞧也不瞧​​他一眼,夾馬只往韃子多的地方去,手上長槍分心刺、中平槍,來如鳳點頭,去似龍舒爪,舞動了漫天星辰,挑撥點扎將敵人一個個送去見了閻王。

    主將奮不顧身,身後的健兒們也英勇殺敵,吶喊著將敵人一個個打下馬,無奈敵人卻像殺不完似的,越來越多,藉著兩邊山坡居高臨下的射箭、衝刺,更是難以抵擋。本來拉長的行軍隊形,匆忙結陣兩側就很薄弱,被瘋狗似的敵人狼奔豕突,登時就衝透了陣,陷入了分割包圍……

    “馬首經從嶺關,王師到處悉平夷。擔頭不帶江南物,只插梅花一兩枝。”山匹上一面“張”字大旗招展,勝利在望之際,張弘範、張弘正兩兄弟志得意滿的吟詩,詩中意味,儼然是以王師自居了,只不知,身為漢人卻替蒙元屠戮同胞,是哪門子的王師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49
正文 188章 四面楚歌


    興元年冬十月初六,漢奸陳懿以粵東地形圖獻元朝鎮TT蒙漢都元帥張弘範,引元兵鐵騎日夜兼程從斜谷小道下梅州,在城西十二里處截住了從偱州回來的文天祥。

    梅州就是家鄉,梅州有父老鄉親!文天祥麾下將士戰不旋踵,由江西詔討使劉子俊、安撫副使鄒鳳、招討副使杜滸率領,發起七次決死之衝鋒。為了拯救梅州,拯救自己的父母妻兒,戰士們殺紅了眼,一時間風雲變色、山川動容,身經百戰的蒙古軍主帥張弘範,也不禁對他們的戰​​鬥力感到驚訝。

    然而,步兵為主的宋軍,戰鬥力無法和三萬蒙古鐵騎相抗衡,大部分為近年新招、剛剛放下鋤頭拿起長矛的士兵,戰術水平也絕不能和馬背上長大的蒙古軍相提並論,更何況,張弘範得到漢奸陳懿的幫助,從斜谷小道翻山而來,已提前兩個時辰做好了準備,戰鬥爆發後,通往梅州的大路就被磚木土石塞斷。

    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宋軍前鋒的決死衝鋒未能突破蒙軍防線。梅州家鄉,十二里外,站在山坡高處就能看見,卻可望而不可及,隨著天色漸漸晦暗,山脊上遠眺家鄉的後軍士兵,開始痛哭流涕:城內只留了五千老弱士兵,憑直覺,梅州多半撐不過今晚了,也許明天那裡就會變成屠城的血海,現在看到的,也許就是最後一眼了。

    終於太陽落下了山,戰場上兩軍脫離了接觸,震天的吶喊歸於沉寂,晚霞的顏色由金黃而赤紅,為遠處的梅州城塗上了一抹血色。天空越來越昏暗,人們以肉眼無法再看到梅州的城垣了,但他們仍然痴痴的站在上頭,向東面眺望……

    “撤,撤到哪.兒去?”文天祥坐在中軍大帳中喃喃自​​語。他知道,如今局勢,回梅州是絕對沒有希望了,張弘範既然到了這裡,唆都、李恆、塔出、劉深各路大軍還會遠嗎?如果再不做出決斷,這兩萬士卒便會盡喪於梅州城下!

    退,真的能退嗎?今天.下午將士們奮勇殺敵,表現出的氣概越頑強,文天祥就越是痛苦,讓健兒們放棄梅州的親人向後撤退,這樣的話,誰忍心說出口?

    苦惱的扯著.自己的頭髮,文天祥心都揪緊了。都怪我,怪我希圖在元軍大集之前一舉蕩平陳氏山寨,將重兵帶出,留老弱守城,若是、若是多留精銳,無論如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啊!

    政.治和個人品德上,文天祥是非常優秀的丞相,但軍事上他就非常平凡了,進攻積極而戰略戰術歸於平庸,“好戰而不知兵”是時人對他比較中肯的評價。

    杜滸.上前抱拳道:“既然進退不得,便請丞相在此固守,我領兵從小道往上杭一行,請陳淑陳大使發兵來援。陳大使兵多將廣,有她來援,擊敗張弘範收復梅州絕對不是問題。”

    文天祥細細的打量這位最信任.的將領,臨安被圍,他是跟隨自己到伯顏軍中談判的勇士,被扣押後,又是他領人帶自己逃出蒙元兵營,一路南下生死與共,早已名為師生,實則兄弟。

    “韃虜既從小路來。各處難.道沒人防備。容你自在去上杭?不行。若是救兵請不到反而折我一員大將。豈不是自毀長城?”

    鄒鳳和劉子俊一齊站起來。 “進兵無望。退兵。人心在梅州。眼前明明是個軍心散亂不戰自潰地局面。為今之計。只好固守待援。不過。杜將軍勇猛善戰。當留在此處保護丞相。我們願領敢死之士衝出重圍。向閩西陳大使求援。”

    “對。陳大使和丞相情同叔侄。她決不會坐視不管。有她發兵相助。東可保萬全。”杜全裝甲胄再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著文天祥。眼神中竟然有了決死之意。 “丞相。鄒鳳將軍出身將門。善於排兵布陣。對丞相助力最大;劉子俊將軍本是贛南大豪。登高一呼群起響應。只杜某一勇匹夫。無謀之輩。此身死不足惜。破陣而走地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吧!”

    劉子俊、鄒鳳還想再爭。杜滸已然目眥欲裂。牙關緊咬。決絕之意溢於言表。兩人只好長嘆著拱拱手:“杜兄高義。我等愧不敢言。”

    見文天祥不再阻攔。杜滸朝上拱手道:“恩相固守此處。等小將地好消息。”又朝兩位同僚再拜而道:“乞兩位護得恩相周全。杜某去去就來!”說罷頭也不回地出門而去。領本部親兵而去。

    文天祥強撐著。巍巍顫顫地站起來。兩員大將想去扶他。卻被他緩慢而

    推開了。

    山坡,文天祥、鄒鳳和劉子俊痴痴的望著前方蒙古軍營。百十名敢死之士跟著杜滸衝了進去,黑沉沉的軍營中立時點起了火把,吶喊、廝殺、梆子、牛角號響成一片,影影綽綽間,似乎有人從馬上摔了下來,似乎有人又搶過蒙古兵的戰馬,黑夜裡幾處火光看不分明,似乎還有武器在揮舞,緊張之處,叫人的心都揪緊了。

    一刻鐘,卻好像過了半年,蒙元軍營中漸漸歸於沉寂,火把一個接一個的熄滅了,沒有人吶喊,也沒人再廝殺……

    文天祥渾濁的淚水,流過清瘦的臉頰。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打擊接踵而來。梅州方向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星星點點的火光,似乎一瞬間就亮成了一片,蒙古韃子乘夜攻城了!

    宋軍營中騷動.起來,士兵們拿起了武器,他們無法坐視自己的家鄉被蒙古韃子蹂躪!

    但文天祥不能下進攻的.命令。韃子鐵騎野戰十倍銳利,步兵只能以嚴整的隊形和他相抗,半夜裡無法整隊,敵人只需以小股騎兵遠遠的拋射輕箭,就能叫你混亂不堪,自相踐踏就能死傷大半。而且又不知敵人設下了什麼圈套,前方黑沉沉的一片,蒙韃子的軍營,就像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等著宋軍自投羅網!

    不,我不能.!文天祥緊緊握著拳頭,手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疼痛才讓他稍微平靜。文丞相甚至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突然暈過去:他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要么病死要么死於亂軍,三位夫人、兩個女兒在琉球不能相見,梅州城中,有他朝夕相處的最後兩個女兒!

    軍.營中的騷動很快平息了,因為梅州的方向聲音越來越低,城中已有火光騰空而起……自文天祥以下,從將軍到士兵都有親人留在城中,梅州陷落,以蒙元韃虜的殘忍暴虐,會發生什麼,他們不敢想,他們的大腦已然一片空白。

    吳國.忠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朝著梅州方向猛磕響頭,“母親,您為國盡忠,孩兒必定多殺韃子,替您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報仇雪恨!這個信.念在宋軍士兵的心頭生根發芽,他們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他們的拳頭捏得比石頭還硬,以此士氣、背靠山嶺結寨,似乎堅守到陳淑來援並不是一場白日夢——前提是杜滸衝出重圍,送出了求援的消息。

    張弘範會給文天祥堅守的機.會嗎?

    宋軍士卒們回到營帳,枕戈待旦等著明天一早和敵人作決死之奮戰,忽然,夜裡的一片寂靜中傳來幽幽的啼哭。

    是誰在哭泣,是誰在呻吟?

    熟悉的鄉音,熟悉的呼喚!是梅州百姓在蒙元營中痛哭流涕!

    文天祥再也禁阻不了諸軍,只得點起了燈球火把。卻見對面元軍營中一聲令下,牛油大燭照得雪亮:無數梅州百姓被捆著,韃子兵拿著明晃晃的刀槍站在一旁,肆意毆辱,皮鞭棍棒毫不留情的落下,無辜的老人孩子婦女百姓苦楚難當,悲聲震天。

    天吶,那都是咱們的父母妻兒啊!宋軍將士們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蒙古韃子用鋼刀狠狠的戳著……

    甚至有蒙古兵和婦女拉拉扯扯,肆意調笑,那些畜生還故意朝著宋軍營寨,放聲大笑。

    宋軍士兵心頭在滴血,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蒙元竟然無恥到了這般地步!

    張弘範大帳中,陳懿奴顏媚骨的吹捧道:“昔年劉邦九里山四面楚歌,吹散楚霸王十萬江東子弟兵。今大元帥行此策,不亞劉邦啊!”

    “休得胡言!漢高祖一代雄主,我為人臣者豈能和他相提並論?”張弘範以漢人做蒙元的高官,就怕別人猜疑,你偏說什麼劉邦,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張弘正朝旗牌官喝道:“傳令下去,朝宋營高呼,投降者父母妻兒免死,令他一家團聚。頑抗者全家誅戮!”

    宋軍再無鬥志,不少人開始放下兵器向蒙元的陣中奔去。他們都是普通人,在全家性命和忠義面前,只能做出這樣無奈的選擇……

    文天祥則在幾名親兵的保護下,沿著山路匆匆逃走。

    一死不足惜,興復大宋的事業何人承繼?文天祥忍著心頭滴血的痛楚,和劉子俊、鄒鳳分頭逃跑,他要留此有用之身,和蒙元鬥到最後一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52
正文 190章 崖山!崖山!


    宋祥興二年(西元1279),二月初六,廣東新會,崖山

    鼓角爭鳴,炮聲隆隆,對壘雙方共投入兵力三十餘萬,動用戰船兩千六百多艘,這是人類古代史上規模最為宏大、戰局最為慘烈的一場海戰,同希波戰爭之薩拉米海戰並列為決定人類命運之海上大決戰。

    進攻的一方是從不兒罕山、斡難河畔興起的蒙古帝國。它在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及其繼承者的領導下,以摧枯拉朽之勢踏遍亞歐大陸:

    兵強馬壯的大金王朝、控弦之士四十萬的花拉子模、野蠻與文明交織的塞爾柱波斯、極北之地強悍的基輔羅斯……若干個吒叱風雲的大帝國,蒙古大軍劍鋒所指,無不分崩離析。

    木刺夷的伊斯蘭聖戰者、大金的鐵浮屠拐子馬、日爾曼的條頓騎士團、黑衣大食的馬木留克奴隸騎兵……這些久負盛名的無敵軍團,在蒙古怯薛軍面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他們隨黃沙逝去的榮光,成為蒙古大軍口中的笑談。

    金哀宗完顏守.緒、花拉子模的摩訶末、阿巴斯王朝最後的哈里發穆斯台爾綏姆、西夏末帝李睍……這些曾經高貴的統治者,拋下了奉養他們的臣民,在鐵蹄下成了黃土中的一抔白骨。

    侵略者的貪婪,永遠不.會滿足。偉大的成吉思汗說過,“人生最快樂的事情是戰勝敵人,殺死他們,搶奪他們所有的東西,看他們最親愛的人以淚洗面,騎他們的馬,蹂躪他們的妻女。”

    於是,滅宋.之戰開始了。

    以.縱橫歐亞百戰百勝之無敵雄師,凌素稱文弱的宋人,無異於蒼鷹搏兔、猛虎噬鹿,但誰也沒有想到,在所謂積弱的宋,蒙古大軍遇到了最頑強的抵抗。

    蒙古.滅西夏,歷時22年,滅金,23年,滅花拉子模,只有12,基輔羅斯、木剌夷、巴格達,更是一戰而下。

    然而,從窩闊台汗發兵攻宋算.起,整整四十四年過去了,歷經四代大汗,幾乎整個大陸都併入了帝國的版圖,惟有弱小的宋,還在堅持抵抗,甚至讓蒙哥大汗死在了釣魚城下。

    臨安地皇帝投降了。宋人另.立小皇帝;小皇帝病死了。宋人又立新帝。成都失去了。他們在釣魚城堅守;襄樊失去了。他們在鄂州堅守;所有地陸地都失去了。他們還在海上堅守。

    蒙古大汗忽必烈從汗八里極目四顧。東至高麗。北抵雪域。南到占城。西到波蘭平原。四海之內、**之中。極天際地。整個大陸都握在他地手掌。無數個古老輝煌地民族。在蒙古鐵蹄下瑟瑟發抖。匍匐在大汗腳下芶且偷生!

    他地目光投向南方。只有在那裡。還有那麼一群未曾屈服地人。

    是地。全世界都已經臣服。唯有大宋。還不肯低下她高昂地頭顱!

    忽必烈地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指向了揚州。那裡。曾經有一個人。讓這位蒼天之下地主人。也為之動容。

    李庭芝。這個名字刻在忽必烈心中很久了。這位駐守揚州地宋朝大將。以孤軍守孤城。浴血奮戰誓不屈服。甚至在臨安地皇帝、太后已經投降。並遣使攜詔書前來勸降之際。毅然毀書逐使。誓不降元。

    “先前曾詔卿納款投降,很久沒有聽到答复,難道是不理解我的意思,還是想捍衛邊疆呢?現在我與皇帝都已臣服,卿尚為誰守之?”

    謝太后的疑問,同樣也是忽必烈心中的疑問——在蒙古帝國漫長的征服史上,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統治者已經屈服,軍民卻仍在必死的前景下作無謂的抗爭。

    一個沒有四千年文化傳承的異族征服者,絕對不會理解:這是擁有悠久歷史和先進文明的民族,被侵略者逼到懸崖邊上時,發出的最後怒吼!

    所以他感到恐懼。

    讓這位天之驕子夜不能寐的,除了已經死去的李庭芝,還有三個活著的人:陸秀夫、張世傑、文天祥。

    現在這三個人,都在崖山。

    文天祥已經於五坡嶺兵敗被俘,被蒙古漢軍都元帥張弘範關押在自己的座船上。現在,張弘範把他請到船首將台上,一同觀戰。

    沒有比在敵人面前,將他最後的希望徹底摧毀,更叫人痛快的事情了!

    海面上,火光沖天而起,元軍大船列陣,趁崖門海面漲潮之機,借湧潮之力乘風破浪直衝宋軍船寨。

    宋軍以繩索把大船全部連接成寨,把皇帝太后座船圍在核心,雖然穩固,但卻不能主動出擊,只能被動挨打。

    從人員上他們也處於劣勢,元軍十餘萬,宋軍雖號稱二十萬,但多是文官、宮女、太監、隨軍家屬和百姓,戰兵只有不到三萬,形勢萬分險惡。

    而且宋軍已經斷水十日,士卒焦渴無比,有人冒險飲用海水,以致嘔吐不止,就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他們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抵擋了元軍的十次沖擊。

    此時宋軍精疲力竭,敗相已。船寨外側的不少船隻,被元軍回回炮發

    彈砸破,鋪天蓋地的火箭、羽箭從元軍船上射向宋軍元軍從自己船上跳幫過去,直接砍倒宋船的桅杆……勝利的天平,雖然緩慢,但卻以不可阻擋的態勢,向元軍傾斜。

    海面上飄滿了墜水的屍體,鮮血將海水染得鮮紅。

    張弘範看了看面色灰敗的文天祥,手握馬鞭志得意滿的指著前方戰陣,“磨劍劍石石鼎裂.飲馬長江江水竭。我軍百萬戰袍紅.盡是江南兒女血!文丞相,某家的詩做得如何?”

    看著宋軍不可避免的走向失敗,文天祥心如刀絞,面對身邊這個幫助韃子屠殺同族的漢人、這個不折不扣的漢奸,他實在無話可說。

    張弘範卻會錯了意,以為這位大宋丞相已經屈服,他指著懸崖邊一塊突兀的岩石哈哈大笑,笑聲像半夜尖叫的梟鳥:“待滅了宋室,我大元混一宇內,某家自當在凌煙閣上留個姓名。此戰之後,便在這塊石頭上大書'張弘範滅宋於此',勒石紀功,千秋傳揚!”

    宋軍將士們仍.在太傅張世傑的指揮下拼死抵抗,從他們的父輩甚至祖輩開始,就在戰場上和韃子拼命,即使大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他們仍然不想放棄。

    但是,陸秀夫已經累了。從臨安到福州,從福州到崖山,一次次充滿希望的出兵,一次次收到失敗的噩耗,右丞相李庭芝戰死,左丞相大都督陳宜中遠遁占城,右丞相信國公文天祥兵敗被俘,一帝投降新立一帝,新帝駕崩再立幼帝,現在這些兵船、將士,已經是大宋最後的力量,崖山,已經是大宋最南端的海濱。

    退無可退,.難道上天真要亡我大宋?

    船.寨外圍的兵艦,桅杆頂上的旗幟一面接一面的降下,這標誌著全船被佔,該船的武力抵抗宣告終結。

    降下.桅頂旗的兵艦越來越多,逐漸接近了皇帝座船,四周的喊殺聲,已經清晰可聞。

    陸秀夫走向船尾,艙室門口,.結髮妻子已經抱著他們的幼子等在那裡。

    “老爺,時候到了嗎?”.

    “嗯”,陸秀夫深情的看了妻兒最後一眼,轉身離去。

    “那麼來生再見吧!”輕聲的呢喃之後,水面撲通一聲輕響。

    陸秀夫拭去眼角的淚水,推開中艙的朱漆大門。

    八歲的皇帝趙昺驚訝的看著陸秀夫,在他幼小的心靈中,這位如父親般慈祥、端嚴的左丞相,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態。

    白髮蒼蒼的禮部侍郎鄧光薦此時正以帝師身份為趙昺授課,他眼睛都不瞟陸秀夫一下,拿著《大學》按部就班的講下去,直到今天的課程講完,才夾起書本,行禮告辭後走出艙室。

    陸秀夫走上一步,拱手對皇帝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皇上想必是學過的。”

    “嗯,”八歲的小皇帝奶聲奶氣的念道:“殺身成仁,捨身取義,都是聖人書上講的,朕早學過啦,陸丞相要考朕嗎?”

    陸秀夫面色平靜:“成仁取義,於臣而言,是死其君,於君而言,是死其國。如今國家殘破,兵敗就在頃刻,皇上絕不能被俘而受辱,是以臣斗膽請皇上死國。”

    如果此時趙昺大哭大鬧,陸秀夫一定不能再堅持下去,但是這位八歲的小皇帝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氣,他非常平靜的凝視著陸秀夫,緩緩道:“朕應該怎麼做,請丞相說吧。”

    “請皇上面朝北方,向大宋列祖列宗的御靈叩拜……好了,現在請攀上臣背,環住臣的肩膀。”

    陸秀夫用一段白綾把小皇帝和自己綁在一起,然後推開了艙門。他最後一次看了看大宋的天空,天空回報他一片慘白;他最後一次看了看大宋的海疆,大海無言的嗚咽。

    陸秀夫背著小皇帝,從船舷毅然跳進了大海。

    看見這一幕的宮女們,紛紛號啕大哭,不少人追隨著小皇帝和陸丞相,從船舷縱身一躍。

    薩拉米海戰中,希臘戰勝了波斯,從此邁入了歷史上的鼎盛時期,雅典帝國、帕特農神廟與“黃金時代”從此而來,希臘文明成為日後西方文明的基礎。

    崖山海戰之後,蒙元一統天下,黑暗落後的游牧奴隸制度和民族壓迫,在這片炎黃神裔的土地上肆虐了八十年,燦爛輝煌的文明被迫中斷。

    崖山之後無中國。歷史像龐大笨重的戰車,沿著既定的軌跡滑入深淵,此時此刻,有人能替他踩下剎車嗎?

    海潮起伏、波浪掀天,吶喊聲激鬥聲震耳欲聾,數十萬人的酣戰中,沒有人注意到,當宋軍船寨第一根桅杆倒下後不久,西面一座無人的荒島上,突然冒起了滾滾的濃煙,濃黑的煙柱直撲天際,在海風中扭曲、變形,變幻出奇奇怪怪的形狀,就像阿拉丁摩擦油燈放出了法力無邊的燈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5 20:53
正文 191章 亮劍


    低嶺暗水蒼茫,此是崖山古戰場,帆影依稀張鵠鷂,豺狼。

    宋軍將士們迎著箭雨,迎著回回炮的巨大砲石,迎著蒙古韃子的鋼刀長槍奮勇拼搏,用自己的熱血將崖山海水染成血紅,發出了古老文明在生死邊緣的最後怒吼。崖岸自高之張世傑、居中弄權之楊亮節、老成持重之俞如珪、心胸偏狹之蘇劉義,此時全然放下了往日的爭執不和,精誠團結起來,一衷外。

    張世傑手中長槍飛舞,如同大海深處鑽出的孽龍,槍花點點灑出,正面跳幫過船肉搏的蒙古千戶百戶們,就一個個心口血如泉湧,“嗖——”當敵人的羽箭從側面射向張世傑左肋的時候,居然是一向不合的楊亮節用寶劍擊飛了箭矢。俞如珪和蘇劉義這一對老冤家,竟然也肩並肩、背靠背的和蒙古韃子廝殺!在這一刻,他們確確實實拋棄了一切私心雜念,為民族為朝廷也為自己奮勇搏殺,以鮮血和生命洗滌了蒙塵的靈魂,而瞬間得到昇華。

    “派去接小官家的人怎麼還沒回來?太后已經撤退,陸學士為何遲遲不帶官家過船逃走?”一槍刺死從側面沖向沖向楊亮節的敵人,再踹他下水順勢抽出長槍,張世傑看了看身邊的楊亮節,沒想到戰鬥的最後關頭,居然是他和自己生死與共!

    如果,五年前在鄂州時,大宋的君臣能如此團結,不,三年前從福州下海時,不,甚至在一年多前逃離泉州的時候,大家能齊心協力……張世傑的心裡酸酸的,為什麼非得到了最後關頭,人們才能拋下一切私心雜念,精誠團結起來?

    可惜,晚了.

    宋軍在海上經年累月的.漂泊,戰前張弘範又令李恆從陸上斷了宋軍淡水水源,逼使張世傑部下飲海水止渴,翻胃嘔吐,早已精疲力竭,根本無力抵擋張弘範麾下飽食終日、士氣高昂的精兵勁卒,任何人都能看出,大宋的覆滅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張世傑痛苦.絕望,元軍帥船上歡欣鼓舞。

    張.弘范志得意滿,陳懿出諂媚的嘴臉,前大宋左軍都統陳寶,作為崖山海戰中唯一的降將,和族弟兩人口若懸河,把不要錢的馬屁拍得震天響:“張帥天縱雄才,不愧為皇上最信重的大帥,一舉滅宋、砥定天下,曠世之功啊!將來凌煙閣上標名姓,大帥滅宋第一功!”

    蒙古.萬戶徹里門不屑的轉過頭去,咱們長生天的驕子、蒙古勇士可不興這一套!用南蠻子的鮮血澆灌土地,生出肥美的牧草,讓潔白的羊群壯成長,收穫羊皮和羊肉,拿酸草根做成黃餅,飲一口馬**酒,這才是蒙古勇士的樂趣所在。自打忽必烈做了大汗,又登基為中原帝國的皇帝,時事就變了,行漢法、用儒生,朝廷蒙不蒙、漢不漢,又夾著回回人、高麗人,真真鬧了個四不像。

    咱草原上的雄鷹,就不該興這.一套!徹里門又看了看身邊的蒙漢都元帥,漢人世侯張柔的九兒子,忽必烈最信重的大帥,從大汗以下一概呼為九拔都的把都魯勇士,自打南下和新附軍的漢人們接觸多了,越來越像個漢人了——或者,他本來就是個漢人!

    被俘地文天祥更是肝腸寸斷。雙手抓著船舷。熱淚模糊了眼睛。充塞亡國之痛地詩句。在他腦中閃現。 “樓船千艘下天角。兩雄相遭爭奮搏。古來何代無戰爭。未有鋒猬交滄溟。遊兵日來复日往。相持一月為鷸蚌。南人誌欲扶崑崙。北人氣欲黃河吞。一朝天昏風雨惡。炮火雷飛箭星落。誰雌誰雄頃刻分。流屍漂血洋水渾……”

    蒼天吶。如果忠臣鮮血能夠三年化碧。那麼就以我滿腔熱血祭為九天神雷。將這些強盜賊虜劈入洋底吧!

    “轟。轟。轟……”身後傳來響徹海天地轟鳴。文天祥精神恍惚間。喃喃自語道:“難道精誠所至。天地為之感應?”

    張弘範大驚。注意力從涯門內宋元激戰轉移到了後方。無奈他排出地船陣。帥船朝著崖山宋軍地正面。固然視野良好。船隻後面卻是被自己船隻重重疊疊地帆影遮蔽。看不清遠處地情形。

    “是、是、是琉球、琉球漢軍!”陳懿、陳寶兩族兄弟地上下門牙直打架。驚得煞白。他們見識過琉球砲船地威力。此時聽得炮聲密集如疾風驟雨。響聲連綿不斷似乎永無止歇。簡直不知道身後來了多少琉球船。

    在帥船鼓號指揮下。擋住視線地己方船隻次第散開。將台上地諸人看清了背後地情形:十餘艘琉球船成一字橫隊。沿著自己船陣地切線方向駛來。接近到百餘丈地距離。敵船中部地小窗口就有一座又一座地火山爆發。把地底地烈焰。傾瀉到蒙元水師地頭頂!

    鶴蚌相爭,漁翁垂涎。

    陸秀夫的表現,讓楚風對

    底失望,然而放任行朝近二十萬軍民百姓浮屍崖山,T意願。從天下大勢、從爭取民心看,收編行朝的唯一可能,便是在它覆滅前,以救世主的姿態,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從實力、道德和政治上搶占制高點,將行朝的殘餘實力,徹底納入琉球體系。

    所以,在元朝從海路調動兵力的時候,楚風隱忍不發;在二十天前元軍圍行朝於崖山的時候,楚風隱忍不發;直到行朝戰艦桅杆紛紛倒下,荒島上的偵察兵點燃狼煙發出信號,楚風才率領海軍除佐渡島外所有的十艘護衛艦、三艘驅逐艦,乘風破浪直插張弘範的後隊!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較量。一方是遠程使用重力平衡式拋石機、即回回炮,以及各式床弩,接舷戰依靠衝角、拍杆,最終跳幫肉搏決勝的舊式海軍,而且,由於大部分水軍精銳在四年前征討日本文永之役葬身博多灣,新編的元朝水師甚至只能稱為“乘船的陸軍”;另一方是使用剪式船和女王船相結合的流線型船體,大規模全帆裝,舷側直通式炮甲板,裝備鏜造熟鐵炮的新式海軍。

    陸上,琉球的科技優勢還不能抵消蒙元鐵騎的機動優勢,但在海上,兩者的差距至少放大了十倍,海軍,從來都是高科技為王。

    “清膛、裝藥、裝彈、瞄準、放!”炮組在砲長口令下按部就班的完成上述動作,每個人都被嚴格的條令條例鍛煉成了流水線上的機器,他們不需要任何勇氣,他們也不需要任何機智,只需要做好軍隊這部嚴密的戰爭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龐大、精確、高效率的戰爭機器就會自動把擋在面前的敵人轟成渣。不管是百戰百勝的勇士,還是卑怯可憐的懦夫,在這部機器面前一律平等,哪怕是忽必烈本人,甚至天之驕子成吉思汗,在砲口前的下場不會比最低賤的新附軍小卒好上一分半分。

    這就是工業時.代的戰爭,沒有了神機莫測的計謀,而是硬碰硬的血與火的較量。古希臘塞拉古城邦面對咄咄逼人的迦太基,發明弩砲擊敗了敵人的戰象;釣魚城下,四川軍民用拋​​石機擊斃了蒙哥大汗;但直到朱元璋、朱棣父子“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後”打得蒙古人滿地找牙,科技才通過火藥在戰爭中顯示出決定性的作用。

    楚風使身管武器提前一.百年,大規模的登上了歷史舞台。

    “轟轟轟”.,這是三斤炮熟悉的響聲,“咚咚咚”,更加巨大,令人心神震撼的巨響,是六斤炮在發言。

    當砲長喊出發射口令,燒紅的鐵簽子捅入活門的一瞬間,砲彈在砲膛中被劇烈膨脹的火藥燃氣推動前進,震天動地的巨響之後砲口火光一閃,騰出一片白煙,而圓球型的砲彈就興高采烈的飛向敵人,彈丸速度超過了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音速,突破音障產生的激波,在空氣中發出刺疼耳膜的尖嘯,一頭撞上元軍戰艦。

    炮.彈所及,立刻出現臉盆大的破洞,木片飛射,把周圍不幸的士兵扎的血流成河。砲彈去勢不衰,在船艙內肆無忌憚的碰撞、彈跳,把人體組織和各種讓人作嘔的東西拋得到處都是……

    大漢.海軍的艦船以驅逐艦打頭,護衛艦隨後,一字橫隊從元軍的陣後掠過,右舷的六十門六斤炮、一百五十門三斤炮就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怒吼,一次就把二百一十顆、總重量半噸的砲彈以超過四百米每秒的速度射向元軍船隻,它們攜帶的動能總和超過了四千萬焦耳,其中的大部分由元朝水師戰艦薄弱的舷側板來承受。

    張弘範打出了全軍出擊的旗號.,但沒有任何一艘笨重的戰艦能夠在兩百多門火砲的齊射下,接近大漢海軍的戰列線,前軍回師、掌號、升旗、兩翼包抄、中央突擊,他徒勞無益的努力著,崖山海戰的勝利卻越來越離他而去。

    鋼鐵的火焰擊碎了元軍的船.板,擊碎了蒙古武士的驕傲,也擊碎了張弘範勒石紀功的美夢。

    一艘又一艘、一片又一片的戰艦被炮火送入海底,水軍元帥劉深麾下的戰艦,已經開始掉轉船頭向遠處逃走,更有新附軍的戰艦放倒桅杆,表示放棄了抵抗,張弘範麾下的船隻越來越少……

    這大快人心的一幕,叫文天祥心情激盪不能自已,再也管不得漢、宋之分,只要漢人大敗元韃子,管他那麼多!激動的詩句從大宋朝最後一位丞相嘴裡脫口而出:“誰雌誰雄頃刻分,流屍漂血洋水渾。昨朝元船滿崖海,今朝只有漢船在!”

    “哇—”想在崖山奇石上刻“張弘範滅宋於此”的九拔都,虛弱無力的扶著船舷,鮮血仰天狂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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