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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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44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2 17:47
正文 302章 登陸,廣州灣!


    敗了!林德水看著李恆他抽向何魁的馬鞭。立刻的做出了結論。並且不是一般的失敗。而是一場損失了九成半人馬的慘重潰敗!

    李恆千算萬算忘了一點。党項人的智謀計略都是跟漢人學的。徒弟的本事。老師見了只是付之一哂。新附軍軍官們雖然無恥的無恥懦弱的懦弱。可他們都是大營中熬了幾年幾十年的老油條。你放個屁他都能琢磨出五六種味道。何況明目張膽的在他們面前玩花招?

    孔夫子面前談論語。關公門口耍大刀!這是林德水對李恆那點小把戲的看法。新附軍千戶從接官亭回家一路上。腦海都在不停的幻想李恆大敗狼狽竄的倒霉樣兒。心頭更是把李家從西夏皇帝李元昊開始的十八代祖宗操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天道不公啊!那麼寬的東江。夏雷雨又了山。怎麼讓***渡了過來?漢軍槍砲不是說飛鳥難逃嗎。怎麼沒把***炸成肉醬?

    林德水默默的抱怨著。他不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留給李恆的。是更加公正。更加徹底的審判。

    剛進家門。僕役老蒼頭朝他使眼色。說廳上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林德水聞言大怒:何人。主人不在家的時候。竟然不是留下拜帖離開。而是大模大樣的坐到了廳上。豈不是欺負我家裡只有嬌妻幼子麼?

    廣州城除了李恆。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

    他氣鼓鼓的走上廳去。見一人笑盈盈的迎了出來:“老同年。故人來訪。也不置酒相待麼”

    定睛一看。竟然是當年在蘇松常守期間的知交好友。統制官李世貴!林德水呆了一呆。驚問道:“李兄!當年咱們一塊投降。哦不。是棄暗投明。你不是在大都督手下做千戶嗎?陸路被反賊從閩西切斷。水路有砲船阻塞。兵荒馬亂的。你怎的能到廣州”

    “來來來。咱們見面先敘舊誼。莫談國事!”李世貴笑呵呵的指指身後一個衣飾華貴滿臉堆笑的大胖子:“這位金泳金大官人對林兄慕名已久。今日央小弟來一訪。金大官人乃小弟知交好友。務請林兄不要見外。”

    金泳金大官人!林德水一愣這位金大官人在閩廣好大的聲名。據說他手上海船數十條。航線通到了大食天。家中珍珠斗量黃金裝。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財神爺。背景更是深厚無比。漢國大元。江南范大都督韶州呂都督的地盤。都有他的生意往來。漫說自己一個小小千戶及不上人家。就是中萬戶何魁何大人。也要對他奉若上賓啊!

    只見他身高不過中人。胖的起了雙下巴。兩隻眼睛笑瞇瞇的彎成了月牙儿。 談笑之際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卻不知金大官人。是這般富態的巨賈模樣。林德水不敢怠慢。當即讓座奉茶。

    寒暄幾句。林德水看看老朋友李世貴這傢伙高莫測的笑著。沖金泳努努嘴。就知道今日以這位為主。便問道:“金大官人光臨。寒舍蓬生輝啊!卻不知大人此來。有何見教?”

    金泳端起蓋碗茶。用茶碗蓋兒撇著水面上的浮沫兒。輕輕吹著茶水:“無他。在下本是個商人。在商言商自是來和林大人做一筆買賣。”

    “哦?下官常年征戰沙場。卻沒有經商。若是做買賣。金大官人不妨和何萬戶大人談談。何家累世巨富。廣州城的生意。有一半是他們家的。”

    金泳小口啜飲之後。下了茶碗。眼睛盯著林德水。斬釘截鐵的道:“這等生意。須得大家合夥。林大人是一定要算一票的。”

    “什么生意?”林水的心臟。然劇烈的跳動起來。眼神中帶著點期待。

    “咱賣的是奪妻之恨。價錢只要一顆紅心加上滿腔熱血!”

    林德水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你們是怎到我家的?二位的後台大老闆?這生意參了份子合的。現在有了幾位?”

    金泳彎彎上翹的嘴抿緊了。他從懷裡掏出塊金牌。一塊銀牌。放在桌上。伸手平平的推到林德水身前。

    新附軍千戶的瞳孔猛的一縮。呼的一下站了起來:牌上。大漢金龍張牙舞爪似要騰空飛起。底下一行小字“大漢政府情報司副司長”;銀牌正是廣州城內通行無阻。中萬戶何魁的隨身符牌!

    李恆硬撐著回到府。党項武士累的人都快要散架了。軍營就在參政府邸旁邊。他們一進去。就癱倒在地。一個也爬不起來。而李恆還強撐著命人聯繫泊在內河的阿里海牙。讓他上岸。合兵一處。

    累的實在不行了。李恆倒在臥室的床上。眼睛一閉就進入了夢鄉。

    如果沒有干擾。參政大人這一覺怕要睡上三天三夜才醒。可僅僅兩時辰之後。他就被乒乒砰砰的聲音給吵醒了。

    “誰誰他媽在放鞭炮?我砍了這些南蠻子!”李恆跳下床。衣服沒脫。腰刀還掛在腰帶上。他一把抽來捏在手上。氣沖沖的往外走。

    媽的。這廣州城還是老子的天下。想睡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想殺誰的頭就殺誰的頭。哪個不長眼睛的。敢在老子睡覺的時候放鞭炮! ?

    剛剛走到中庭。忽從豆子般的鞭炮聲中。聽到了遠方傳來的低沉響聲。轟—轟-轟-李恆張大了。滿臉驚愕。手中雪亮的戰刀。啷一聲掉的上。

    迷迷糊糊的參政大人。終於從美夢中回到了現實。這種低沉的隆隆聲。他再熟悉不過了——無數党項武士。就喪命於隆隆的砲聲中!

    不是人在放炮。而是漢軍動了進攻!

    碼頭。新附軍把床弩抬了出來。對準江上的蒙古水軍。不讓他們登陸。

    蒙古武士們哇哇怪叫著毫無辦法。在陸地在馬背上。他們絕對不正眼瞧這群新附軍。但乘在船上。好不容易才學會幾下狗刨的蒙古人。想冒著床弩箭雨的威脅登陸上岸。無異於癡人說夢。

    南邊的珠江口方向。揚著白帆的漢船越來越近了。蒙古戰船上。阿里海牙最後看了一眼沒城牆的廣州後。命令士兵奮力划動船隻沿江逃往佛山方向。他喃喃的道:“李恆。唉~你好自為之吧。至少這一萬名的蒙古水軍。我保住他們!”

    所謂的蒙古水軍。水上力量嚴重依賴投降宋軍。即是新附軍的大元朝看來。自然是珍貴無比。但堅船利炮的大漢海軍看來。純粹就是個笑話。海軍司令德祿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派出五條噸位小吃水淺的護衛艦溯江追擊。他的護衛艦和吃水深進不了內河的驅逐艦。將炮窗打開。黑洞洞的砲口指向了岸上。

    在此瞬間。儘管明知這些炮火不會傾瀉到自己頭上。岸上的新附軍將士也嚇的面無人色——被幾百門砲火瞄準的感覺。讓任何人的心頭都麻酥酥的難受。

    林德水頭皮上炸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卻見金泳金大官人舉起早就綁在竹竿上的金底蒼龍旗揮舞幾下。對面的軍艦就緩緩移開了砲口。跟在後面的民船放下了皮筏子小艇。開始拋纜系錨上棧橋登陸。

    一艘艘民船靠了岸。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排著整齊隊列走上棧橋。他們喊著口令吹銅哨子敲著鐵皮鼓吹著軍號。按照班排連營團的作戰序列。有條不紊的列隊報數。一整套嚴整完備的程序。震碼頭上的新附軍張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攏。

    楚風站在船頭。看這激動人心的一幕。夜校軍校提高了官兵文化水平。再用大量條令條例規範軍隊。才能達到今天的效果!

    大漢四年五月二十。楚風以船海運步兵一萬。從揭陽登陸廣州。第一師金剛師的部隊。在揭陽城下消滅費聽捷利所部七千殘兵後。抽調全騎兵和騎馬步兵部分步兵乘輜重車跟進追擊李恆。其餘軍隊在城下休整兩天。然後船入廣州。

    揭陽到廣州陸路曲折千里。李恆到東江上游渡江又拉長了距離;而海路不過三百多海裡。船隊走不到兩天。漢軍後先至。早已到了珠江口。待混進城的金泳信號。就動了總攻。

    新附軍臨陣倒戈。漢軍不費吹灰之力就輕取廣州。李恆的疲兵再也逃不掉了。被漢軍堵了軍營裡。

    金剛師師長法本問:“請示陛下。怎麼處理軍中負隅頑抗的敵人?”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家人的犯罪。”楚風瞇睛。說了這麼一句話。

    子彈橫飛手榴彈肆意轟炸。探馬赤軍軍營中。党項武士血肉橫飛。這些劊子手用鮮血和生命。償還他們欠下江南百姓的血債。

    “阿彌陀佛。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吶。佛爺爺超度汝等。下輩子投個好人。再不要做禽獸不如的党項奴罷!”法本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指揮士兵大開殺戒略施手段。一邊念經度顯菩薩心腸。

    只是他身邊的衛兵。捂著嘴吃吃笑。差點沒把下巴給笑掉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3 19:19
正文 303章 李恆之執念


    “狗奴才。狗南蠻子。背叛主人的王八蛋。”李恆被綁著。押到了楚風馬前。

    何魁林德水一干新附軍將領將他團團圍住。每個人都伸出一隻手抓在李恆身上。就像抓住個金娃娃。生怕他跑了似的。

    捉住大元朝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 “錢糧兵甲屯種漕運軍國重事。無不統領”。從二品的封疆大吏。自軍興以來。不管故宋還是大漢。都從來沒有抓住過北元如此品級的高官。以李恆在起義的新附軍將領看來。就是一場天大的富貴。人人都想分一杯。當然不能鬆開手。這樣才在新朝雄主前留下張臉。萬一皇上心情好問誰幾句話。豈不簡在帝心。將來飛黃騰達都從這裡生根了?

    李恆頭髮蓬亂。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被七八隻手按肩井抓腰眼掐脖子揪頭髮。狼狽到了極點。兀自兇性不改。挺著脖子亂罵:“何魁。老子睡了你女兒。她**的聲音最大;林德水。你老婆的大腿可是軟的很吶。”

    揭人陰私刺人心。偏偏又是在打算效忠的新君面前。幾個新附軍將領面紅過耳。若不是著皇上。真想把李恆的舌頭割下來餵狗。

    李恆在府中負隅頑抗。被熟門熟路的新附軍一擁而入。連日征戰亡命奔逃。他早就累的虛脫了。幾下子就被這群軍官放翻。綁的跟大粽子似的拖到大漢皇帝跟請功。若是被漢軍捉住倒還服氣。被平日里看作豬狗一般的新附軍背叛而被捕。李恆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反正自忖必死還不如張著嘴巴亂罵一場出口惡氣呢。

    別的倒還好。畢賢平日里對李恆比親爹還孝順。此時也伸手爪子搭在他腰眼上。掐得生疼。不得讓李恆不怒:“何魁林德水。你們倒也罷了。畢賢。你平日里怎麼說的。把女兒送到我床上。還有如此下流無恥卑鄙。”

    楚風笑盈盈。看著這狗咬狗的表演。金泳剛剛把情況匯報了。何魁等人是被迫。姓畢卻是主動女兒送給李恆蹂躪。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說辭。好道發人一笑。

    說畢之賢定然無顏以對了。誰知他上前一步。擺出副忠肝義膽的樣子。義正詞嚴的道:“韃虜肆虐華夏陸沉。本"常懷忠義之心。無奈兵微將寡。起事徒自送死。於國於民無益。因此上生出個痴念。要學那三國平話上王允貂蟬的故事。以女色惑亂李恆。以財帛結好其心。於中取事。今大漢皇帝英明。漢軍健兒勇於熊。一戰而定廣南。下官拙計自然無矣。 ”

    楚風一聽。差掉了大牙。語帶譏誚的道:“如此說來。閣下倒稱上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苦心了?”

    何魁林德水等人言絕。只畢之賢不慌不忙的跪下磕頭謝恩。爬起來滿臉喜色的道:“皇上錯愛。微臣不敢當。只忍辱負重四個字乃御口欽賜。微臣一定選用漆匾。繪了金字掛在堂上。永傳後世子孫。”

    楚風笑笑。這無恥之極。不過歹還識時務。戰前倒戈夠上了“起義”的條款。也不好太過苛刻。免得今後起義反正者疑懼。反正一小人物。拿他窮開心罷了。不值什麼。倒是李恆。到現在還擺出副虎死不倒威的架勢。沒來由噁心。

    “李恆。你在廣州。*州興國贛州作惡。殘殺漢人百姓。拿我漢家子民肆意屠殺淫辱的時候。可想到會有今天麼?”

    “哼。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李恆突然發起蠻力掙脫了控制。惡狠狠的對楚風道:“閩西粵東。恐怕早就被塔出和范文虎的大軍抄了後路。若是有膽。多活天。好道親看看你被塔出打的落花流水的模樣。”

    畢之賢奪的一下跳楚風馬前。張開雙臂攔著李恆。臉上神色是忠肝義膽萬死不辭。壓倒了鴻門宴孤身護劉邦的樊噲樊舞陽。羞殺了長坡單騎救阿斗的趙雲趙子龍。戟指罵道:“党項奴。焉敢驚我聖駕。今日便是粉身碎骨。某也捨身護主。保皇上平安。”

    哇嘔~楚風差點沒吐到畢之賢身上。李恆被五花大綁。手上又沒兵刃。要驚駕。只除非我是紙糊的。一口就吹散。

    整整兩萬從祈連山麓帶党項子弟兵。當年平夏鐵鷂子的嫡系傳人。隨著蒙古大汗南征北戰所向無敵。卻在漢軍手上全軍覆沒。再加上前後五六天幾乎沒闔眼。李恆的精神陷入了半癲狂的狀態。斜著眼笑說:“姓楚的。你在閩西粵東就有四個師。破惠州城殺劉深。至少得兩個師。揭陽城下至少也是兩個。你老窩裡擺的空城計。老子早用信鴿把軍情報給塔出范文虎。你就等著被捅屁股吧。 ”

    閩西粵東和兩浙廣南贛南各處生意外來。商人來往如織。大體籠統的軍情。基本上是沒法保密的。南方漢軍只有四個師的主力。這是盡人皆知。李恆的分析。不能不說是有道理的。

    “呵呵呵。今天讓你死個明白。”楚風仰天長笑。把戰術告訴了李恆:“廣南自始至終只兩個師。你。劉深呂師夔三部。每一部都只比我們弱上一點。而加起來。就比我們強多。”

    “不。不可能。”李恆臉漲的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算日子。我從惠州飛騎到揭陽。不到兩天時間你們就過來了。只除非你們能在一天之內攻破惠州。再從天上飛過來。”

    “事實上。你在惠州到揭陽的半道上。我們就對惠州發動了總攻;當你在揭陽城下過夜的時候。我們就在惠州城裡過夜;當你第一次對揭陽發動進攻的時候。我們已經乘上了海船。對了。再告訴你一句。呂師夔被砲船堵在東江北岸。惠州城破的當天。他就縮回了韶州。”

    楚風一席話。聽新附軍將領們目瞪口呆。皇上說來輕巧。這當中的危險內行人都明明白:真真是在鋼絲繩上跳舞。一著不慎。就會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然而。就是這年輕的像初生朝陽的皇帝。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配合妙到了巔毫。時間的把握精確到了極致。對部隊戰鬥力的發揮。簡直到了一代兵聖的地步

    他們卻不知。這決不是楚風。甚至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天才。而是一群人的智慧結晶。陳淑楨提供了粵東地圖。情報司搞來了各地駐軍相互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海軍司令侯德祿負責封鎖東江在海上為運兵艦隊護航。陸猛統一指揮陸軍。另外還徵用了王李氏鄭發子祝季奢洪梅氏的上百條貨船用來運兵。

    帥部精密的作戰計劃。大規模徵用民船兩棲登陸火力封鎖前沿偵察。這樣的作戰模式。早已越了古典時代的最高水平。接近或者達到了近代國家軍事動員體制下的效率。漢軍舉國體制下嚴密的機器。將所謂武勇的党項武士碾的粉碎。

    李恆的臉色。卻一下子變的非常難看。他之所以囂張狂妄。只不過自以為吸引了漢國絕大數的兵力。為塔出范文虎的勝利創造了條件。就算自己兵敗身死。能有閩廣之的百萬軍民作為陪葬。

    但現在。繫在鴿子腿的信。豈不是成了個大笑話?

    贛南。江西右塔大帥呵呵大笑著。把信件擲到地上。 “李恆這個愚蠢的党項奴。要么是被南蠻子欺騙了。要么是膽小如鼠。說什麼粵東有四個師的漢軍。”

    蒙古千戶哈徹不花呵笑道:“元帥說的是。李恆這党項奴。被蠻子破了膽。滿口胡扯什麼閩西空虛。要咱們速速進攻。

    若要真的如他所說。汀州城內張魁的毒蛇師。又算怎麼回事? ”

    萬戶徹里門上次打汀州吃了大虧。民軍把馬蜂窩扔到了行軍隊中。馬蜂可不管你萬戶千戶。一概照叮不誤。正是被馬蜂咬的起了老大幾個紅。連路都走不動。這才沒有隨著張弘範去鼓鳴山送死。對汀州一帶的山區。他可是死了心。於是也附和道:“我看吶。李恆這廝想我們進攻吸引漢軍主力。他再從粵東捅漢軍的後路。這廝算盤打的響啊。咱們下汀州。一路大山爬的腿軟。他走潮州。倒是平坦大路。”

    塔出略一沉吟。便對帳外叫道:“來人吶。與我把這鴿子燉了。”

    南劍州。葛明輝欲哭無淚的把一封信扯的粉碎。師爺陸松齡正在旁邊。一邊打扇一邊勸解:“范大都督也不是故意讓東翁吃虧。只怪李恆突然一封書來。大都督讓東翁試探試探。”

    葛明輝聲音帶著哭腔:“試探好一腳踢到了鐵板上。許鐵柱的斷刃師。那可是好惹的?老子的三個千人隊啊。**他李恆祖宗十八輩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3 21:57
正文 304章 創傷


    廣州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府衙前的旗桿上,“坐”著的傢伙,尖利的木樁從屁股捅了進去,因為人體的重力,他會不斷的下降,直到木樁從喉嚨裡捅出來——這個極端痛苦的過程,也許會持續兩三天。

    不消說,被串在旗桿上耍鑽天猴的人,便是幾天前還威風凜凜的江西參政党項​​奴李恆。楚風把李恆交給了新附軍的將領們處置,在將領們看來,這無是一個投名狀:先為宋將,後降元,最後降漢的自己,顯然不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只有親手殺掉李恆,才能和過去種種一刀兩斷,徹底投入新朝的懷抱。

    堵上李恆的嘴巴之後,新附軍將領們開始討論怎樣處置這個瘋狂屠戮江南百姓的劊子手,凌遲碎割、烈火焚身、千刀萬剮後往傷口塗蜜再放螞蟻……最終還是畢之賢的主意深望:朝天一柱香,既能讓李恆活活疼上幾天才斃命,又能充分滿足同僚的報復**,你不是喜歡淫人妻女嗎?那我們就用根大木樁子,把你給活活捅死,讓你欲仙欲死爽個夠!

    於是李恆就被五花大綁著,“坐”上了尖木樁,第一天,這傢伙還在哼哼唧唧,第二天,党項奴的喉嚨裡就只能發出殺雞般的嗬嗬聲,第三天,看木樁長度,差不多頂到他胃裡了,只有偶爾眨一下的眼睛,提醒人們:這個惡魔還沒有下地獄,他還在用極度的痛苦,償還欠下江南百姓的累累血債。

    “臭,很臭!”楚風走出大門,捂著鼻子皺了皺眉頭。這些新附軍萬戶千戶,真是想的出來,大約把宰掉李恆當作投名狀了吧?可這夥人投降都成習慣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大用,將來或者賞一筆錢,或者放個待遇優厚的閑職,做個千金買馬骨的樣子給全天下人看,也就罷了。

    幾個小孩子,撿起地上的磚瓦,向旗桿頂上的李恆拋擲,陳淑楨走了過去,孩子們想跑,她手疾眼快,一把全給拎了起來。

    “調皮鬼,為什麼拿石頭扔他?”

    孩子們見這位姐姐長得跟天仙似的,也不怎麼害怕,七嘴八舌地道:“他手下的兵,殺了我爹爹!”“他是個大壞蛋!”

    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孩子,奶聲奶氣的道:“党項人買東西不給錢,還、還打我爺爺,把他的腿都打斷了!”

    更有個十來歲的男孩,緊緊的捏著拳頭,眼眶子裡淚花閃動,臉上竟然騰出些須猙獰:“這個狗賊、到我家……後來,我娘就上吊了,爹爹說,是他欺負了我娘!”

    戰爭可以平息。生產可以恢復。但根植在人們心中的仇恨和屈辱。何時可以消滅?本應無憂無慮的少年。卻在仇恨的苦水中長大!陳淑楨想到這些。對蒙古、對汗八里的忽必烈。就更加恨之入骨了。一切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個金鑾殿上的至尊。所謂長生天的驕子。是他。把死亡和仇恨。播撒到整個世界!

    “孩子們。行刑是大人們的事情。不是小孩子該看的。你們快回去吧!”陳淑楨四下看了看。貼身女兵知道她的心思。都是十六七、十七八的花季​​少女。自然有人懷裡揣著梅干、荷包裡塞著雪糖。陳淑楨接過了塞進孩子們手中。 “來。阿姨請你們吃糖。回去吧。明天、後天。都別來這裡了。”

    有了好吃的零食。孩子們的小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童真的笑容。他們飛跑著回家。向父母報告“神仙姐姐請吃糖”的奇遇。

    旗桿上。李恆發出呼嚕呼嚕的奇怪聲音。引得楚風走近了些。他清楚的看見李恆臉上忍受劇烈痛苦的扭曲表情。木樁至少深入他的身體一尺了。污血從他屁股底下流出來。在旗桿上乾涸。形成了泛著妖異光澤的暗紅色。

    無疑的。李恆的痛苦是極其強烈。但在他肆意屠殺漢人百姓。肆意淫辱別人妻女的時候。何曾想到別人的痛苦呢?自作自受。這是楚風對他目前慘狀的評價。

    “嗬嗬”,李恆的眼睛裡閃動著希望的光華。

    “是有話和我說嗎?”楚風捏著鼻子,走近了幾步。

    何魁等人存心要李恆受盡折磨才死,把他嘴堵住免得咬舌自盡,所以現在李恆的語音含含糊糊:“朱、朱轟(楚風),我們都是英雄,希望你能學成吉思汗處死扎木合,給我個痛快。”

    “不,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個屠夫!”楚風忍住朝他臉上吐口水的衝動,帶著陳淑楨和一眾女兵走上廣州城的大街。

    連日征戰鞍馬勞頓,在前參政府的廣州行營休息了一整天,總督衛隊的女兵們嘰嘰喳要上街逛逛,正好楚風也有此心,看看七百年前的廣州城,有沒有天河南路、五羊石像、中信廣場的一點點蛛絲馬跡。

    來自本民族的軍隊,解放了異族屠刀下屈辱求生的百姓,今天廣州的天空,比往日分外的藍,大街上熙熙攘攘,市面雖然和宋元戰爭之前還差得遠,畢​​竟恢復了兩三成,至少不管做買賣的生意人還是購物、閒逛的老百姓,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就是在蒙元異族統治之下絕對看不到的。

    “龜苓膏,清熱敗火的龜苓膏!”有小販端出大盆,裡面盛著黑黑的東西,細看晶瑩剔透又像肉湯上了凍。

    女兵們好奇的圍了上去,這年月交通不便,就算閩西山區緊挨著粵東,她們也沒見過這種食物,買了一碗,你一勺我一勺的分吃。

    大批漢軍的到來,明顯活躍了市場,楚風治軍,從來不禁止他們和民間往來,相反,還鼓勵士兵到各處走走看看,以至於漢軍不分陸軍海軍,不分士兵軍官,最喜歡收集各地的紀念品——特別是大漢新建了一座規模龐大的博物館,向館中捐獻稀奇物事的人,會得到把姓名標註在展品旁邊的榮譽,這進一步推​​動了漢軍收集紀念品的* *。

    這不,一夥伙的士兵三五成群,到處尋找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手裡有的是亮閃閃的銀幣,當然成了廣州商家最歡迎的顧客,最初軍民之間因為不了解產生的隔膜,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楚兄,那邊巷子裡,”陳淑楨附到楚風耳邊,手指緊鄰大街的一條偏巷,一位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女子,抱著嬰兒快步走著,稍微有點動靜,她就驚驚慌慌的扭頭四下看,似乎生怕被別人發現。

    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楚風心道莫非這是拐賣兒童的人販子?當即和陳淑楨牽著手,裝作對普通的情侶,加快腳步,並肩追了過去。

    那女子見有人拐進這條小巷,腳步更加急迫了,拐過了一道小彎兒,就見了身形。

    楚風拉著陳淑楨飛跑,剛剛轉過彎兒,就將那女子將嬰兒高高舉起,呼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啊—陳淑楨驚叫著一記飛撲,無奈那女子早就做完了動作,嬰兒如一塊石頭似的摔到青石板地面,輕功如神的陳淑楨也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嬰兒在自己面前被摔得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你!陳淑楨氣得粉面通紅,腰間軟劍鋥的一聲出鞘,指在了女子心口:“毒婦,他一個小小嬰孩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要施這般毒手?今天我要為民除害,斬了你這毒婦!”

    哪知那女子神情癡傻,不閃不避反而朝著劍尖撞來,若不是陳淑楨收手快,幾乎穿了個透心涼。

    還沒等楚風發問,女子忽然蒙著臉蹲下,輕輕撫摸著嬰兒屍體,號啕大哭:“兒啊,不是娘非得你死,是你本不該生在這世上啊!”突然間似乎又恢復了神智,往後退了幾步,面色蒼白如紙,驚恐的叫道:“我……我殺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殺了他!”

    虎毒不食子,這婦人為何要殺掉自己的孩子?楚風的眉頭糾結在一塊,臉色越來越沉重——他已經猜到了大概。

    楚風輕輕取下陳淑楨手中的利劍,插回了她的腰間,聲音低沉的問那女子:“姑娘,有什麼委屈,和我說便是。這孩子的父親,恐怕不是漢人吧? ”

    “你、你怎麼知道?”女子睜著驚恐的眼睛,像看到了魔鬼,只一句話,就把她的心防完全擊碎,把自己的悲慘遭遇,慢慢告訴了楚風。

    正如他所料,女子遭到了探馬赤軍一個百戶軍官的凌辱,待發現有了身孕,已經沒辦法打胎了,生了下來,也沒法養,看到孩兒的笑容,就想到那個惡魔般猙獰的党項人,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殺掉孩子,想把他送出去。

    然而偌大一個廣州城,誰會收養一個党項惡魔的遺腹子?終於,女子在父親以死相脅下,走到了這一步。

    “妹子,姐姐給你這個,拿回去買些藥,慢慢將養,將來嫁個好人家吧!”陳淑楨拔下頭上的金釵,遞到女子手中。

    回到府衙門口,李恆還在木樁上半死不活的掙命,楚風臉色陰的可怕,吩咐看守的士兵:“碎割了這廝,拿去餵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3 22:02
正文 305章 投軍


    漢軍陸軍金剛師一團三營二連三排排長李世貴,不,因勸降廣州新附軍有功,他已是本連的連長了,正和自己的老朋友,剛剛在廣州之役起義的前新附軍千戶林德水並肩走在廣州城寬闊的大街上。

    “看吶,那是漢軍的軍官,肩膀上帶著銅花花呢!”幾位青年向他們投來羨慕,甚而是崇拜的目光。

    哪個男子漢的心底,沒藏著一個金戈鐵馬的英雄夢?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岳武穆精忠報國、祖擊楫中流的故事,在華​​夏陸沉、異族率獸食人的宋末,更是深深的根植在每個青年的心中。

    無疑,漢軍為他們實現了這個金色的夢想。釘著銅釦子、整齊漂亮的製服,鋥光瓦亮的鋼製頭盔和胸甲,寒光閃閃的刺刀和烏沉沉的火槍,百戰百勝的赫赫戰功,還有那豐厚的軍餉,無不深深的吸引著年輕人的目光。

    幾位青年當中,有一個顯然對漢軍頗為了解,帶著點賣弄見識的味道,給同伴們解釋:“看,這位長官肩膀上帶著兩顆銅花,這是中尉的官階。漢軍將、校、尉、士分別佩金、銀、銅、鐵花,各階又分下、中、上三級,分別佩一、二、三枚肩花,各官什麼品級,一眼可知。 ”

    眾人立刻圍著他,七嘴八舌的問道:“張大哥,你說的中尉,管的多少人吶?是個什麼品級?當得以前大宋朝的正軍將,還是統制官?”

    “中尉嘛,是個連長,連長該管多少人,這你們該知道吧。”那張大哥受到眾人矚目,乾脆賣起了關子,待夥伴們紛紛出言懇求,才慢慢解釋:“中尉連長,若是帶兵官,該管一百二十多個兵。”

    “嗨,那不就是個都頭嘛!”青年們都有些失望,管百十個人,放大宋朝不過是個都頭,不入流的小武官。年輕人嘛,都有點好高騖遠,若是個將軍、統制,還入得法眼,小小都頭,未免被他們看得輕了。

    張大哥冷笑道:“哼,你們敢把這連長看得輕了?告訴你,漢制,中尉正七品,和知縣一般的品級!”

    啊!青年們驚呼起來,進士及第、金殿賜宴戴花遊街,也不過外放個七品知縣,漢軍中管百十號人就有這般品級,當真武勳榮譽!

    驚嘆之餘。也有人想到了另外一層。微帶擔憂的小聲道:“以張大哥所言。似乎漢國武夫地位頗高。將來或有武人干政。重現唐末藩鎮、五代十國的故事?”

    終宋一朝。以文御武、文尊武卑的局面。始終是朝政的主流。並且得到民間、清流、儒學界的一致認可。這並不是大宋朝天生軟弱無能崇文抑武。並不是趙家皇帝天生信不過武人——相反。杯酒釋兵權之後讓將軍們安度晚年。這已經比歷代開國君王誅戮功臣仁厚多了。

    之所以形成這樣的社會風氣。是和宋之前唐末藩鎮割據、五代十國。前後百年戰亂。中原白骨暴於荒野、百姓埋屍溝壑的慘痛教訓密切相關的。人們的記憶中。武人當政就意味著藩鎮割據。就意味著無休無止的內戰。意味著人民流離失所。甚至恐怖的“人相食”……

    所以宋人竭盡全力防止武人掌握大權。以至於到了糾枉過正的地步。當“收復燕雲、凱師而回。亦不如狀元及第、東華門跨馬游街能光宗耀祖”的時候。這個王朝就注定了不亡於內亂。而亡於外患。

    夥伴們的問題。已經超過了張大哥的認知水平。他沉吟半晌才回答:“這……大約不會吧?今上雄材大略。年逾弱冠而春秋鼎盛。將來逐鹿中原、北驅韃虜。不過十年二十年的光陰。皇上年紀在而立到不惑之間。和故宋太祖相差彷彿。大可以行杯酒釋兵權之計。定千秋之基業。”

    “嗨。說這些幹嘛?”有位皮膚黝黑的青年。打斷了夥伴們杞人憂天式的猜想。大大咧咧的道:“管他那麼多。咱只知道現在正當華夏陸沉、山河淪陷之季。大丈夫當投筆從戎。沙場上建功立業。咱們只該學投筆從戎的班定遠、採石截江的虞允文。軍中一刀一槍搏個封妻蔭子、名傳後世!”

    “對,兄弟說的是。

    張大哥,你懂得多,還請你問問長官,怎麼才能參加漢軍?他們還招不招兵? ”

    “我舅舅在潮州做生意,去年我陪老母省親,見那兒正在招兵,把漢軍的制度都問得清清楚楚了。若不是家慈抵死阻攔,我早就投了漢,定到現在也是個連長、排長了! ”張大哥嘟嘟囓囓的,深為去年沒把握說不得,斯斯文文的走到兩位軍官身前,作揖問道:“長官有禮了。在下請教一句,如今漢軍還招兵麼?那些身高、體重、目力地要求,還和去年潮州招兵一樣麼? ”

    這夥青年人說話有趣,李、林二人一直站在旁邊,假裝閒逛,實際上都在聽他們談話呢。

    李世貴笑著回答:“大戰之後傷兵退役,肯定要在各地招兵的,近則兩三天,遠則十天半個月,廣州就要設徵兵​​處,到時候歡迎你們來應徵吶!”

    “謝謝長官,若是徵召入伍,還請長官在軍中多照應!”張大哥作揖告辭,如飛般跑回去,把喜訊告訴了夥伴們。

    “太好了,我這救回去和爹說,怎麼的也要參加漢軍!”

    “男兒志在四方,投漢軍打韃虜!”

    青年們歡笑著走遠,林德水連連點頭,感慨萬千:新附軍招兵,綁了壯丁來,打得半死還要悄悄往家跑,這漢軍倒好,年輕人主動找上門,還生怕你不招兵!

    這樣的軍隊,才是天下強軍!

    百姓尚且踴躍參軍,身在軍中,還不想盡辦法留下來?林德水帶著點忐忑,問好朋友:“咱們廣州起義的一個萬戶、八個千戶,將來安排個什麼職位,皇上還沒給個道道。李兄在漢軍中待得久了,能否為小弟指點迷津?”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老朋友,李世貴道:“皇上英明雄略之主,待自己人向來寬宏仁厚,林兄高擎義旗,擒拿李恆逆賊有功,想必一枚勳章、若干銀錢是少不了的。”

    林德水聞言甚是沮喪,老朋友雖然沒有明說,但勳章、獎金之外,那個最重要的“官職”,卻是提也沒提一下。

    他結結巴巴的道:“小弟今年才三十三歲,年富力強,正待為新朝建功立業……”

    “要留在軍中,也不是不可能,只愚兄勸賢弟一句,在家中陪著嬌妻幼子,不比在外殺伐征戰好?”

    林德水捏著拳頭,忿忿的道:“蒙古人和我不共戴天!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若能留在軍中殺韃子,小弟再苦再難,也沒得半句怨言! ”

    “賢弟若有此心,愚兄還能不相幫?”李世貴一邊走,一邊道:“首先,以前的千戶萬戶,漢軍是不承認的,若有帶兵經驗、又認得字,可以入軍事學院尉官班學習三個月,畢業後授個少尉排長,管三十個兵。然後論功慢慢提拔,直到上尉連長,再往上升校官,又得回軍事學院校官班學習半年,若是有幸升將官,則需要學習一年了……”

    啊?只做的個排長?林德水在大宋是統制官,在北元是五品千戶,到大漢只有個八品的小小排長,還得進軍校學習、考試後才授予,未免有點那個啥了,便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當今皇上對銀錢看得開,如散財童子般散漫使錢,只官職上吝了點,忒也小家子氣。”

    李世貴正色道:“官職乃國家公器,怎比得銀錢?當今皇上體恤百姓,免了廣州一年稅收,這是皇恩浩蕩澤被蒼生,怎麼說散漫使錢?倒是賢弟,若真要留在軍中,須得把以前熬大營的毛病改一改——愚兄在這上面,可是吃了虧的!”

    林德水面紅耳赤,訕訕的道:“不至於吧?我們好歹是行軍打仗十多年的,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怎麼的也比沒上過戰陣的強,小弟倒也罷了,李兄當年是勤王的勁旅,依我看,現在這連長,仍然是屈才了。”

    “屈才?”李世貴呵呵冷笑道:“賢弟當這連長屈才,我還怕擔不起這責任呢!且不說別個,就是以前的大宋第一名將、陸戰馬步軍力抗伯顏的鄂州張世傑,一呼十萬勇猛無敵的蘇十萬蘇劉義,投了漢軍,又在鼓鳴山下斬將奪旗,取了張弘範大旗立下大功,你道他們二位是個什麼品級?”

    從來英明雄略之主,最重招募前朝降將,像張世傑、蘇劉義這般人物,皇上還能放得輕了?林德水猶豫著說:“不是副師長,也得是團長吧?”

    “錯了!”李世貴大笑道:“張、蘇百戰宿將,初入漢軍不過普通一兵,鼓鳴山立功之後晉升排長,後入軍校學習,在遼東再立新功,隨骷髏團、震天團升格為師,現在也才做到騎兵營長!”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4 08:45
正文 306章 英雄豪傑


    林德水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緊緊的閉上嘴巴,論官職高低了。

    張世傑、蘇劉義軍中盛名二十餘年,想當初林德水還是個統制官的時候,張世傑就是保康軍承宣使、總都督府兵,立下赫赫戰功,天下無人不知。他翁婿二人能從小兵做起,林德水還有什麼臉面爭長論短呢?

    至少一柱香的時間,林德水沒有開口,開始是想著未來自己的前程,是在軍中打拼,還是乾脆退役回家做生意?等到拿定主意留在軍中,卻現老長一段時間沒和李世貴說話,再開口,不管說什麼都有點尷尬。

    忽見一群百姓,提著布袋子、領著木桶兒,說說笑笑的往府庫方向走去。

    廣州府庫早被李恆的探馬赤軍搶了個一干二淨,現在庫中只剩著廢紙般的蒙元交鈔,這些百姓去那兒幹什麼呢?就算去拿交鈔,也用不著布袋、木桶啊!

    兩人十分好奇,跟著百姓們走到了府庫前面。

    呵,不得了!往日空蕩蕩的府庫,堆滿了東西,一條條漢國海船揚帆駛到碼頭,船尾的活門打開,露出船艙中堆積如山的物資,無數民夫川流不息,推著鐵製手推車,把各種東西從船上運到倉庫。

    天吶,這得有多少東西?李世貴見過這種場面倒是不以為奇,林德水則是驚得目瞪口呆:不曉得幾萬幾十萬條粗布麻袋,裝得滿滿的,每口都有百十斤重,手推車兒上只裝了四袋,就壓得棧橋吱吱嘎嘎的響;搬運中,幾百上千個袋子,總會有個把袋子破開,從縫兒裡露出點裝著的物資,有地是白米、有的是雪花鹽、有的是整塊整塊的醃肉……偌大一個倉庫,幾天前還空得可以跑老鼠,現在物資堆積成了鹽山米海!

    大漢國力之強,歷代罕有!林德水震驚之餘,更加堅定了留在軍中的信心。

    然而老百姓拿著口袋過來,又是個什麼意思呢?東西都是大漢的,難道他們要哄搶物資?當今皇上仁厚,可也不能大蛇順竿上,越來越起勁兒啊!

    倉庫門前早已人山人海。兩人好不容易擠了過去。只見倉庫門口一字排開十張桌子。每張桌子坐著三位文官。

    “不要擠。人人都有!”琉球派來的警察。招呼人們排隊。不得擁擠。有些小青皮混混想趁機胡鬧。立馬招來了一頓鞭子。抽得滿臉流血。

    百姓們紛紛笑起來:“哈哈。一千顆人頭還堆在東門外。這幾個小潑皮破落戶硬要拿雞蛋往石頭上碰。不是自討苦吃麼?”

    想到那些人頭。林德水也是心上一寒:聽老朋友說了。大漢情報司有個神秘的行刑隊。什麼鴨兒浮水、紅袖鞋、請君入甕、披麻戴孝諸般酷刑。大羅金仙進去。都得脫層皮!這人頭堆古書上叫做“京觀”。炫耀武力、震懾不臣。便是由行刑隊的人。把兩萬個探馬赤軍的腦袋砍下來。削去皮肉。又在鹼水里煮了。只留下白森森的骷髏頭。再堆成三角形的小山。旁邊還立上說明牌子:“党項奴李恆麾下探馬赤軍。隨蒙元南侵以來。屠我城市數十、殺我百姓凡百萬計。大漢四年五月。皇帝楚風御駕親征取廣州。李恆以下兩萬獸軍盡數殲焉。遂以人頭築京觀於此。為率獸食人戒。”

    歷朝歷代都沒有如此赤裸的炫耀武力。把死亡的威脅明目張膽的投給敵人。漢軍每次戰後必築京觀。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以暴秦白起、楚霸王項羽之殘暴。尚且坑殺敵人、不暴屍荒野。漢皇所為。似乎殘暴到了極點。

    但百姓就服這套。林德水不得不承認。當京觀筑成的時候。全廣州百姓萬人空巷去看。初時還有人害怕。很短的時間內。人們就從畏懼轉為了自信:看。兇殘的党項奴。被漢軍斬下了頭顱。一個也沒有跑掉!大漢。是能戰勝元軍。能保護我們的!

    可不管怎麼說,林德水並不認為皇帝像傳聞中那麼仁厚,一位宅心仁厚的人,怎麼可能處處以殺人為樂,以敵人的頭顱炫耀武功呢?

    “來來來,你的姓名,籍貫,家庭成員,都告訴我。”林德水前面那桌,文官拿出卷文冊,問一個滿頭白的老頭子。

    “籍貫?”老人家不懂這是個什麼意思。

    文官耐心地解釋:“就是老家在哪兒。”

    “哦,俺是南海縣人,打小兒住在廣州城裡,俺家五口人……”

    文官仔細打量老人,用鉛筆在一塊鹿皮上打個底子,再拿鋼筆劃了影形圖,填上老人的姓名住址,然後卷裝在個精緻的精鋼圓筒裡遞給他:“老人家,你的老伴、媳婦和小孫孫,都得過來登記啊!登了記,才有這個護照,憑這個護照,你們就受我大漢皇帝的保護,將來孩子讀書、上醫院治病、參軍、交稅、領救濟物資,都要查驗護照。好了,從今往後你就是大漢公民,見了官員可以不下跪的。”

    啊,護照有這麼多好處!老漢欲接不敢接的,半天才放低了聲音,吞吞吐吐的問:“大人,您不收人事?不要好看錢、灑花錢?”

    那桌的三個文官,同時大笑起來,“老人家,我大漢不是蒙元,公民只需要按律交稅,從來沒有什麼陋規!要是今後誰問你要這些錢,只管到法司告狀,一告一個準,而且有索賄金額十倍的獎勵!”

    “大漢好,還是大漢好啊!”老人喃喃的念著,就要轉身離開。

    “且慢!”另外一個文官叫住他,“廣州被韃虜蹂躪殘破,皇上體恤百姓,這裡是他老人家恩賞的東西,登記之後,就請你拿回去。”

    老漢有點糊塗,隨著鄰居前來,卻不知道有這碼事,聽說不但不要灑花錢,還倒給東西,驚得老眼圓睜: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三斤白米、一斤海鹽、三斤醃肉,老漢提在手中,只覺得今天的經歷恍然若夢。

    “今日方知,皇上深仁厚澤!”“二十年內,天下歸漢矣!”林德水和李世貴把臂離開,兩人同時說出自己的看法,相視一笑。

    走了半天,腳也軟了,口也乾了,兩人走進一家茶館。

    “請,請坐,請上座!”茶博士笑得臉都爛了,似乎比別處的熱情十倍。林德水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腦袋,心說漢軍的衣服就是好,這些大兵掙的錢多,大把撒下去,滿廣州的茶館酒樓賺得盆滿缽滿,連帶自己這個剛投進漢軍的人也受了優待。

    李世貴則和茶博士打趣道:“請、請坐、請上座,茶、上茶、上好茶,老兄~是不是?”

    “您二位是軍官,小子雖然不懂事,也知道漢軍的爺們,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怎麼敢拿您開玩笑?二位總爺,上面請!”茶博士滿臉委屈,恨不得推心置腹。

    茶酒樓中的茶博士、酒保,真真才是天底下一等一會見風使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物,李、林也不拿他當真,哈哈一笑,抬腳上樓。

    二樓,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的講著:“客官聽真了,卻說那唆都乃是蒙元第一號勇將,當年在興化屠殺南少林僧眾,多少武功高強的大和尚,都被他殺個乾乾淨淨。此時當先出陣,嗚哩哇啦的怪叫一番。”

    先生說到這裡,就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底下客人就有識趣的,接著問道:“唆都為何嗚哩哇啦的怪叫?難不成他不會說人話?”

    “啪!”說書先生把驚堂木一拍,笑道:“客官說的是了!那唆都屠常州、屠興化、屠蒲田,淨幹的不是人事,又怎麼會說人話呢?

    閒話休提,言歸正傳。唆都當先叫陣,漢皇手下一干大將就爭了起來,非為別的,有錦田山下被他殺了全家老幼的,有南少林中倖存的高僧,有興化等處出身的將官,人人都要殺他報仇。惟有陳淑楨陳總督,一門忠烈,眾人不好和她爭,只好由她出戰……

    說時遲那時快,陳總督龍泉寶劍畫了個圓弧,從斜刺裡挑唆都頸項,唆都只覺得手臂酸麻,忽然就提不起力,眼睜睜看著那一劍刺穿了脖子,一靈頓時被黑白無常拿去,下在酆都鬼城十八層地獄裡去了。

    試問唆都乃天狗星下凡,渾身有萬斤之力,怎麼被她一招殺死? ”

    聽眾們聽得入了迷,也問道:“是啊,怎麼會一招殺死?”

    “哈哈,諸位不知,當時陳文龍陳狀元英靈站在霄漢之上,見陳淑楨不敵,就從空中伸下手來,將唆都的手臂捉住,讓女兒一劍將他刺死,以成全愛女的忠義!”

    原來如此!聽眾們恍然大悟,都說怪不得唆都、百家奴百戰百勝,卻父子折在陳淑楨手上,原來是陳文龍陳狀元在天有靈,要成全女兒的忠孝節義。

    “書文上說的英雄,等閒人不得一見,可老夫今日卻有幸見了兩位真英雄!”說書先生往下一指李世貴、林德水二位:“漢軍殺韃虜、救百姓,人人都是當今世上的大英雄、大豪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4 08:52
正文 307章 新生


    客人們把注意力轉到身後,這才發現兩名漢軍軍官坐不遠的座位上。這一下不得了,眾人齊聲叫起來:“英雄好漢,英雄好漢,殺韃子、救百姓的真豪傑!”

    李世貴微微一笑,林德水的臉卻脹得通紅——若不是金泳、李世貴二位入城勸降,恐怕自己的人頭,早成為東門外京觀的建築材料了吧?百姓們說什麼英雄好漢,卻是愧不敢當啊!

    “靜一靜,靜一靜!”說書先生拍拍驚堂木,笑呵呵的說:“各位客官,咱說了二十年的書文,說一千道一萬,都是道聽途說罷了。今日幸得兩位好漢光降,倒不如請他二位上座來講講殺韃子的故事,既然親身經歷,豈不是比老夫說得真切?”

    茶客們轟然叫好:“好,好!聽了一輩子的書,今天叫書文中的英雄豪傑親口說書,破天荒第一遭!若不是上輩子修的緣份,斷無這般際遇!”

    說書先生走下座位,在茶​​客們的掌聲中,把李、林二位拉上了台,“聞得琉球滅山越人,叫做那啥莽岳的土王,乃是漢軍初出茅廬第一戰,咱們從頭說起,便請二位總爺講講那時候的親歷,大家卻說如何?”

    “對,從頭聽起!”茶客們轟然大叫,把期待的眼神投向台上的兩位軍官。

    咦,不對啊,怎麼其中之一臉上紅得跟猴子**似的,一大老爺們,再害羞也不至於啊!另外一位吞吞吐吐的,似有什麼話不好說出來,那樣兒比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要怕生。

    “兩位英雄不必謙虛了,漢軍的爺們,個頂個的好漢,天底下有誰不知道?您就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咱們就感激不盡了!”第一排的茶客帶頭鼓起掌來,頓時茶館二樓掌聲雷鳴。

    “哦,敢是兩位參軍晚了,沒趕得上漢軍初戰?”那說書先生走南闖北,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練得爐火純青,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民間對漢軍的了解,都是道聽途說而已,他根本不知道當年參加莽岳之戰的士兵,最低都做到了副營長,怎麼會掛中尉軍銜?

    “那麼,晉江伏擊大食海獠亦思巴奚,二位必定身逢其事了?”

    李世貴臉上神色越尷尬。那說書先生也有點下不來台。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問:“錦田山救難民?霹靂炮破泉州城。活剮蒲壽庚?南援文丞相。空坑大敗追兵……”

    隨著大漢崛起海東。這些段子早已成為各家茶館說書先生的保留節目。在民間的街談巷議中反復出現。夠得上“耳熟能詳、婦孺皆知”八個字。怎的漢軍軍官。反而沒個說道?

    卻不知李世貴近來性情改變。說書先生先前咬定了“親身經歷”。李世貴並未經過那些戰陣。自然不肯拿別人的功勞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書先生急得腦門上直冒汗珠子。老半天終於說到了“陳淑楨旗花火箭聚義兵。張弘範折戟沉沙鼓鳴山”。李世貴點點頭。 “這是我參加過的戰鬥。具體情況可以講一講。”

    噓~說書先生長出一口氣。待李世貴詳細講述。悄悄走到角落裡。拿毛巾擦擦腦門上的汗。要是李世貴還不答話。他真的要急死了。

    “鼓鳴山的勝利。並不歸功於漢軍。歸功於陳淑楨陳總督。甚至不能歸功於大漢皇上。”李世貴第一句話。就把茶客們鎮住了。從來都說皇上、總督乃天上星宿下凡。怎麼鼓鳴山勝利不歸功於他們呢?

    卻聽得李世貴娓娓道來,各山寨民軍拋嬌妻別幼子,義無反顧地踏上戰場;畬漢村寨的山民,把過年才吃的臘肉、換鹽巴針頭線腦的雞蛋拿出來,犒勞素不相識的義軍官兵;戰場上,剛剛放下鋤頭拿起棍棒鐵叉柴刀的義軍,以簡陋地武器和鐵甲戰馬強弓勁弩的元軍搏鬥,用血肉之軀築成了牢不可破的長城……親身經歷,第一線的真實,把戰場上的慘烈活生生的展現在人們眼前,久在廣州的和平居民,終於明白了戰爭並不像說書先生嘴裡的,那麼浪漫和神奇,而是血肉橫飛的殺場。漢軍的勝利,不是哪一位星宿下凡,而是無數人流血犧牲換來的。

    鼓鳴山的戰鬥,是李世貴從一個新附軍千戶,成長為漢軍軍官的,他對那場戰鬥的記憶,特別的深刻,此時講述起來,真真是自己也有了身臨其境的感受,彷彿回到了當初那個慘烈的戰場,人們的情緒隨著李世貴的講述,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完全沉浸在了故事當中,眼睛裡飽含著淚水,靈魂和精神,似乎也隨之而昇華… …

    最後,李世貴用皇帝的話,為鼓鳴山的勝利做了總結:“在大漢軍事學院,皇上親自為我們這批後備軍官上過課,他告訴大家,咱們這個古老民族之所以能綿延數千年,不被完全的征服,並不在於文天祥、張世傑、岳武穆這樣三個五個名臣宿將,

    你、我、他,在於我們每一個人心中不曾熄滅的反有了這點不肯屈服的意志,你、我、他,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山鄉農夫、婦孺老人,個個都是岳武穆,人人都是文天祥!我們華夏民族的文明之光,就永遠也不會熄滅! ”

    林德水跟著李世貴走出茶館的時候,臉上紅通通的,腳步虛浮像是喝醉了酒,方才茶客們以茶代酒,每人敬了一盞清茶,但茶不醉人人自醉,林德水就跟喝了整壇女兒紅似的,腳步一如踩在雲端。

    僅僅十天前,還是新附軍的千戶,那時候,走在街上,能感覺到從背後射來冰冷的目光,脊背上寒得怕人,日日夜夜做著噩夢,至於將來怎麼去見地下的祖宗,見從小訓導自己要忠孝節義的先父,簡直想都不敢想。

    現在呢?剛剛穿上漢軍的軍服,一切都變了,人們臉上真摯的笑容,讓心窩子裡暖洋洋的,那熱情的眼神,數九寒天都能感受到它的熱度。

    撫今追昔,怎不叫人感慨萬千?韃虜把人變成四等奴才、變成行屍走肉,大漢卻把我們這群走上歧途的、沒臉去見列祖列宗的孤魂野鬼,又重新變成了堂堂正正的人!林德水只覺得今天這樣的日子,就算只能過一天,也比過去活了幾十年快活得多,爽氣得多!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校場,八千名起義的新附軍官兵當中,一半是捉來的壯丁,他們不願意留下來參軍的,每人五枚百元銀船錢,聽其自便;剩下的四千多人,集中在這裡整訓,林德水的老部下,也在其中。

    剛剛吃過豐盛的午餐,有紅燒肉、鹹魚海菜湯、炒蔬菜和白米飯,早上還了罐頭、蜜餞和炒米炒麵,作為整訓期間的額外加餐。

    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行伍飯!這是所有官兵的一致想法。要不是漢軍態度和藹,不願當兵的一律銀子放走,他們甚至會認為這是斷頭飯,吃了就要送你上路呢。

    整訓整訓,都以為整天訓練,誰知道根本不要你放槍放炮,卻是從早到晚的看戲!新附軍官兵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每天好吃好喝供著,從現在就算日子,每個月三塊叮噹響的銀船錢,就是三兩雪花白銀,只讓你看戲玩,豈不是過了地主老爺的日子?

    昨天的戲文,叫做《竇娥冤》,今天的是《白毛女》,都是人文學院曲藝分會會長關漢卿的傑作,演出之前,這位大才子親自登台向官兵們說明:兩部戲文,都是在皇帝的關懷和指導下完成的。

    “梨園皇帝,玩物喪志!”宋時百姓文化水平普遍較高,正宗熬大營出身的岳飛、韓世忠也能寫一筆好詩詞,新附軍當中,頗有些讀過書的人,他們頓時想到了前朝唐明皇的故事。

    哪知這兩部戲非同尋常,那竇娥冤說的是蒙元官吏昏庸無道,陳淑楨為民伸冤,倒也罷了;《白毛女》的劇情更是撩人心魄:窮人楊白勞欠下色目富商野利世仁的羊羔兒息,利滾利無法償還,野利指使打手費聽仁智,帶人打死了楊白勞,搶走了喜兒。喜兒在野利家倍受虐待,抽空躲進深山,三年間頭全白,成為了白毛女;喜兒青梅竹馬的戀人大春報仇不成,逃到潮州投了漢軍,三年後隨軍打回家鄉,救了喜兒,鎮壓了野利世仁及其走狗。

    剛剛從探馬赤軍魔掌中解放出來的廣州人,對劇情無有著切膚之痛。官兵們眼含淚水,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甚至有人按捺不住怒火,彎弓搭箭想射戲台上的“野利世仁”,把演員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戲文演完,漢軍派來的整訓軍官,召開了訴苦大會,此時再不需要動員,官兵們一個個爭先恐後上台訴苦。

    “蒙古人殺了俺爹、俺娘、俺哥嫂全家,俺還給他當兵賣命,俺不是人、俺不是人吶!”一個當了十年兵,又油又滑的老兵油子,痛哭流涕的搧著自己耳光,哭成了淚人兒。

    又一位大漢跳上了戲台:“咱們替蒙古大汗殺自己的同族,他卻把咱們的家鄉糟蹋了,去年我回韶州老家看了看,慘吶,整村的鄉親,被殺得一干二淨,連老人小孩都沒放過!弟兄們,但凡胸膛裡裝著顆人心的,能夠忍受嗎?”

    “不能,不能!”戲台下群情鼎沸,出山呼海嘯的怒吼:“殺韃子,還我河山!”

    第三天,真正的訓練才展開,五公里越野、一百個仰臥起坐、五十個俯臥撑,往日早就癱倒在地,今天新附軍卻堅持了下來。

    林德水沒有去軍官訓練班,他跟自己麾下的士兵站到了一起,站到了揮汗如雨的訓練場上。

    新生,這支部隊獲得了新生,他們不再是蒙元的新附軍,而是堂堂正正的漢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4 09:00
正文 308章 反腐倡廉


    大漢四年五月,楚風揮兵廣南,展開了一系列讓世人銘記的戰役,克惠州、擒劉深,援揭陽、敗李恆,取廣州、滅探馬赤軍,時機拿捏之精妙、戰術運用之大膽,讓後世無數軍史愛好者津津樂道。

    行荊湖分省事、上萬戶阿里海牙的蒙古舟師被封在內河一年多,到現在終於解脫了:他們在漢軍的追擊中溯流而上,當三分之一的船隻被擊沉後,終於逃到了肇慶府境內西江上游,漢軍海船吃水深無法繼續追擊,阿里海牙這才有機會棄舟登陸,匆匆忙忙逃經由連州逃往韶州,歷年費力整治的軍船也全丟在了江邊,送給了漢軍。

    江東江西大都督呂師夔援救惠州劉深不利,一直沒能渡過東江,惠州失陷後,他迅縮回了韶州老巢,當阿里海牙帶來了廣州失陷、江西參政李恆戰死的消息之後,他更是嚇破了苦膽,將連州、賀州、梧州、英德府等地駐軍通通撤回了韶州,以便一旦有變就越過梅嶺,抱​​牢南塔出的粗腿。

    於是漢軍不費一槍一彈,收復了整個廣南東路,並且通過雷州半島,和瓊州府連成一片。

    新征服的地區,免除一年稅收,被韃虜殘破得特別厲害的地方,楚風還下令在編戶齊民頒行護照的同時,不分男女老幼,每人三斤白米、一斤海鹽、三斤醃肉。

    大漢國家報通令全國,從現在開始,今後每年八月將舉辦科舉,取天下材士;去年地開科取的士子,加上琉球小學校的畢業生、在政法學院突擊培訓的學生,分配到地方上去,加上本地官員,組成了強而有力的地方政權;漢軍士兵到處拋灑著銀錢,活躍新收復地區的經濟;琉球、泉州各大商戶,根據以往的經驗,早就制定了新開拓地區的商業計劃,帶著大把銀錢收購土產物資的掌櫃,販運鋼鐵製品、呢絨布匹、海鹽鹹魚、玻璃陶瓷、南洋香料的商隊,甚至跑在了地方官員地前面,往往在知縣、法司到任之前,“王李氏布莊”、“祝家洋貨舖”等等商家就先點燃了開張大吉的鞭炮。

    但誰都不知道,皇帝和陳總督去了哪兒,十天前,這兩位就從廣州軍民的視野中消失,然而皇宮所在的琉球、總督府所在的漳州,都沒有他二位的身影。

    南安鄉下的一處地主宅院,一群腦滿腸肥的傢伙聚集在一塊,桌​​子上擺滿了紅燒肘子、清蒸肥雞、糯米鴨子、梅菜扣肉,老爺們猜拳行令,一旁伺候的小丫環強顏歡笑,只塗著脂粉的臉上,還帶著隱隱的淚痕。

    唉~還是忍了吧!前不久王妮逃了出去,聽說半道被追上,不知道生死如何,要么被他們裝在麻袋里扔進了大海,要么給賣到福州的土窯子,反正這輩子是完了。

    王妮姐姐完了,但翻過來想想,自己這輩子又能好到哪裡去?昨天胡老爺話了,找老爺要自己去侍寢,老爺沒有答應,卻在晚飯後跑來捏手捏腳的調笑——看那樣子,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許釧兒在外邊有個打小兒爹媽指了娃娃親的情哥哥。又年輕、又善良。她才看不起這個滿嘴大黃牙、尖嘴猴腮的黃鼠狼黃老爺哩!但是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是黃老爺使壞。可怎麼辦吶!

    小丫頭許釧兒裝著一肚皮的心事。忍受著老爺們的調笑。為他們斟酒、上菜。

    席面上菜上五味酒過三巡。話題轉移到了大漢最新的政策。也是惡霸鄉紳們最關心的話題:“黃兄。德化的張鄉紳張老前輩倒了霉。據說是魚肉鄉民、里通蒙元的罪名。可憐一大把年紀。開刀問斬。家財都給抄沒了。真真慘不忍睹啊!”

    “是啊是啊。咱們今後行事還是小心些。莫要撞到了大漢的刀口上。當今聖上雷厲風行。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君王。咱們還須順著他的法令才是。”

    “屁!張鄉紳、毛禽獸兩個笨蛋。不合跟蒙古人勾勾搭搭。這才觸了新朝的大忌。派了欽差前去查辦的。咱們並無那等事。只是從泥腿子身上刮點油水​​。大漢朝廷除非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和我們為難什麼?”黃老爺含含混混的說了一大段。才撅起嘴巴。把根雞骨頭噗的一聲吐到地上。滿不在乎的道:“馬同知說了。最近上面並沒有什麼異動。那胡德彪是自己嚇自己。大約那天見皇帝兵馬過境。以為是他的事情作。連夜裡不曉得跑哪兒去了。那王妮兒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定是被胡德彪給扔海裡去了。 ”

    胡老爺嘻嘻笑著,又羨慕又嫉妒的舉起了酒杯:“倒是黃老爺樹大根深,藉著張副科長的東風,攀上了馬同知這顆大樹,將來小弟們有什麼事情,還請大哥多多關照啊!”

    “好!”黃老爺春風滿面的舉杯,一飲而盡,只覺得今日志得意滿,儼然家業萬世不衰了。

    楚風定下用人制度,各縣官員,三分之一用琉球子弟,以利貫徹朝廷新政;三分之一用開科所取士子,以便和舊有制度平滑銜接;最後三分之一用本地士紳、抗元起義將領,以熟悉、掌控地方勢力。

    應該說這個制度是非常有效的,但它也給黃老爺這樣的傢伙留了空子:本地出身的官員,大多來自各世家大族,和地方勢力有著千絲萬僂的聯繫,惡霸地主通過本地官員牽線搭橋,和科舉官員、甚而極少數琉球子弟出身的官員相互勾結,成為了地方上的害蟲。

    “老爺,奇怪了,奇怪了!”守門的惡奴一溜煙的跑進來,衝著黃老爺道:“王妮還魂了!”

    “呸!”黃老爺一巴掌扇到惡奴臉上,把他打了個倒栽蔥,滿嘴酒氣的罵道:“什麼還魂?青天白日的,鬼影子也不見個!”

    惡奴捂著嘴巴,急三火四的道:“真、真的!就在門外邊,有半點虛假,您剝了我的皮!”

    黃老爺將信將疑,一邊向外走,一邊悻悻的道:“若是不確,小心你的狗皮!”

    在座的諸位老爺,也好奇的跟在他身後,向門外走去,許釧兒想了想,放下酒壺,四下看看沒人,從席面上拿了塊蒸糕,“妮兒姐姐,要是你真的還魂,我奉你塊蒸糕,求求你嚇死黃鼠狼吧!”

    黃老爺出了門,只見王妮俏生生的站在門外,形容相貌一絲沒改,還是一個月前逃走時候水靈靈的樣兒,大概是生活的好了,臉蛋兒上竟然多了點紅暈,看上去比以前更加俏麗。

    “哈,我的小妮兒,怎麼知道回家呢?外邊不好過吧,還是跟著黃老爺,香的是肉、辣的是酒,穿的是綾羅綢緞,包管事事都順你的心。”黃鼠狼酒壯色膽,也不管朗朗乾坤,說著話就張開雙臂去抱王妮。

    “且慢!”一聲斷喝,黃鼠狼睜開醉眼,才現王妮身後斜刺裡還有位更加漂亮十倍、百倍的女子,而且花容月貌中,又帶著點滴英武之氣,只撩得他心坎上直癢​​,像根鵝毛在心眼上撓。

    “你又是哪位?我自家的奴婢自己管,要你多話?”黃鼠狼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大美人兒直嚥口水,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莫非小姐也想賣身為奴,到我黃家做事?”

    “瞎了你的狗眼!”那女子柳眉倒豎,清叱道:“聞得你府中不守王法,公然簽訂賣身契、畜養奴婢,這都是犯罪的勾當!王妮告訴我了,你家中還有好些奴婢,識相的快快放了出來,再跟我去縣法司投案自首,還能減輕罪行!”

    許釧兒看著王妮姐姐,淚花花就在眼眶子裡打轉,妮兒姐姐逃了出去,還冒險回來救自己,真真不虧負了兩年的姐妹情,只黃鼠狼認得縣里的大官,不管怎麼說,她們幾個要吃虧啊!

    想到這裡,許兒豁出去了,對著兩位姐姐叫道:“黃老爺認得縣里的馬同知,你們去法司,還是要輸官司的。快跑,快跑吧! ”

    “不,我們不跑!”一位男子笑嘻嘻的走上幾步,許釧兒不認得他,只覺得這位男子的眼睛,怎麼賊亮賊亮的,彷彿能一眼看到人心底去?

    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大漢皇帝楚風和閩廣總督陳淑楨,從漳州出兵的路上,楚風和陳淑楨救了一位小逃奴王妮,通知保安司順藤摸瓜,在廣州之戰前,就一舉查獲了當地士紳違抗法令,賄賂官員的不法情況。

    因為是欽定大案,保安司司長法華不敢自專,將案件情況向楚風匯報,正好平定廣南,楚風、陳淑要回琉球,就順道來了閩西。

    “國法,是人人都要遵守的,你這人怎麼能無視法律,公然違抗皇帝命令,到現在還在畜養奴婢呢?”楚風緩緩的踱著步子,眼睛盯著黃鼠狼。 “有種的,跟我去縣里法司,當著法司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去就去,誰怕誰啊!黃鼠狼有恃無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4 09:06
正文 309章 蛻變的功臣


    日高三竿,同知南安縣馬本華馬同知剛剛從小妾的錦床上爬起來,早已晨起的小妾,芊芊素手提著德化象牙白的細瓷茶壺,將琥珀色的茶水注入荷葉盞中,雪雲香片馥郁的氣息,就散到著室內曖昧的空氣中。

    馬本華接過茶杯,慢慢的旋轉著,讓茶葉的清香在鼻端縈繞,待涼了幾分,才舉到唇邊,鴿子蛋大的茶杯裝著點點茶水,他卻小口啜飲,分作三口飲下了肚。

    其實,馬本華不喜歡這樣喝茶,一點也不喜歡,作為琉球匠戶的子弟,從小兒跟著兄弟姐妹們在熱火朝天的臨安船場玩耍,刨木花、河沙、木條木片是他的玩具,飢了渴了,吃的是和父兄們一樣的雜糧飯,喝的是五文大錢一斤的老鷹茶。及至全家到了琉球,皇上龍興海東,投入漢軍中,還是和戰友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想喝茶就拿粗瓷大海碗滿滿的盛上一碗濃茶,咕嘟咕嘟的喝個肚兒圓,爽,痛快!

    但現在,馬本華提醒自己:你不再是船場中拖著鼻涕瘋跑的匠戶兒子,也不是漢軍中血灑疆場的大頭兵,你是從七品的同知南安縣,本縣中除了知縣,便是你最大!身為一方父母官,怎麼能擺出那副粗鄙不文的模樣,惹人恥笑呢?

    所以,在本地士紳的“友好幫助”和“熱情接待”下,馬本華學會了用鴿子蛋大的象牙白瓷喝雪雲香片;學會了在酒桌上觥籌交錯,順帶說幾句《世說新語》、《武林舊事》上的俏皮話;學會了把家務乃至部分政務交給師爺、門子和管家處理;學會了置辦產業,納小妾、逛青樓……不到半年時間,一位大老爺應該會的東西,他基本上全學會了。

    飲過茶,淨手、淨面,小丫環們端上了幾樣精緻的蘇式點心,鵝油燒麥、糯米江團、蟹殼黃、千層卷,若在半年前,這些家鄉風味的美食會讓馬本華吃到十二分飽,但現在他只每樣取了一兩件嚐嚐味道,就結束了豐盛的早餐,換上官服,信步踱到正堂——在那裡,他將按照近兩個月才培養起來的習慣,閉目假寐一刻鐘,在腦子裡理​​一理今天該辦的公務,再乘上轎子去縣政府辦公。

    邁著微~地步子,他走上了正堂,“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還是當初在同安城下受傷後從軍隊退役,到政法學院突擊培訓三個月,外放地方官時,皇上親筆題寫的條幅。

    說啊!皇上天恩高厚,將咱們這些從龍之士外放做官,不是天大的恩德麼?南安知縣是漳州科舉取的讀書人,底子趕馬本華這種根正苗紅的匠戶子弟差老鼻子了,平素多有容讓,南安縣里,他這個同知倒比正牌知縣還要威風;就是上峰因為他是受傷退役的功臣,凡事也另眼相看,馬本華的日子真是舒服的賽過了活神仙。

    這三進地大宅院、這漂亮的小妾、這滿屋子的綾羅綢緞金銀器物,不都是拜這官位所賜?馬本華打心底覺得皇上待自己,真真沒得說了,要是誰敢和皇上過不去,就算拼了這條命,也得替皇上砍了他腦袋!

    至於在政法學院時,皇上、文部長、鄭部長、王部長的諄諄教悔、殷切期許,馬本華早就拋到了腦後,什麼廉潔奉公,什麼克勤克儉?當年咱提著腦袋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麼?南安士紳富裕,就算每年拿他們幾千萬把兩銀子,也餓不死人!

    儘管家離縣政府只有一柱香的路程。馬本華上班。一律是坐藍呢大轎的。他常常帶著炫耀的口氣。對同僚說這番話:“當年在琉球。皇上念我腿被蒙古人砍傷。哪怕我去大漢政府領官憑印信。滑竿都是直接抬到政府大門口。小小的南安城。還不由我坐著轎子?”

    然後一定是一陣唏噓感佩。 “身負皇恩、簡在帝心”。 “五馬黃堂、指日可待”。把馬本華說得呵呵大笑。魂靈兒直飛上九霄雲外。

    轎子剛出門。就被後面人呼喝著停了下來。馬本華撩開轎帘。只見一個青衣小廝飛跑過來。手裡還拿著封書信。

    這人是黃叔良黃老爺的心腹家丁來福。而黃老爺。正是本縣向馬本華孝敬最多的紳士。三天一小請、五日一大宴。又送金銀又送小妾。兩人只差對天盟誓拜把子了。

    來福十次來九次是替主人送請帖的。馬本華笑道:“黃兄又要請客麼?待本官午時完了公事。就到尊府上來。”

    “不、不是!”來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喘了一陣才說:“我家老爺有難。有人上門欺負人。要請同知大人救一救哩!”

    嗯?什麼人敢和我黃兄弟為難?馬本華大怒:“你家老爺現在何處?是什麼匪類膽大包天?待本官知會警科,點起警察捉人! ”

    “沒在家裡,剛到法司去,還請老爺和葛法司打個招呼……”來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附到馬本華耳邊,將情形說了一遍。

    “放心,本官的面子,葛法司總是要給的,待那兩個刺頭下在獄中,隨你老爺怎麼擺佈!”馬本華拿出當年征戰殺場的氣勢,一**坐上轎子,拍著轎欄一疊聲的催促,雄糾糾氣昂昂的殺奔法司。

    南安法司大堂,正法司葛存理,往日拉慣的一管湖州羊毫小筆,似有千鈞重,握筆的手懸在半空,飽蘸濃墨地筆頭,遲遲落不到紙面上。

    他是江西吉安縣的儒學士子,去年大漢開科取士,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自覺肚子里的“天理人欲”直冒酸水,該考個功名了,於是取道瑞金南下閩西。

    無奈天殺的塔出在贛南和大漢相持,道路上探馬赤軍、蒙古軍亂紛紛的,一個個賽過活閻王,見面二話不說,先剝光了搜錢,幾乎把他給活活嚇死。

    幸好提前遇到個走南闖北的老客,教他把幾兩碎銀子賽在腳指縫裡,這才沒落到沿街要飯的地步。只官道不敢走了,沿著盤山路穿寨子走山澗,好不容易才到了漳州,考期早過了大半個月,沒趕上。

    正好政法學院招生,只要通過考試就能入學,培訓三個月外放個品的小官,葛存理撓了半天腦袋,居然通過了考試,三月後分配南安縣,做了個正八品的法司。

    南安縣向來富庶,但現在這兒可不是個做官的好地方,無他,同知馬本華是有大來頭的人物,正牌知縣尚且讓他三分,小小法司,還不看人家臉色行事?

    和光同塵混了幾個月,葛存理今天終於混不下去了:陪原告王妮來的那對青年男女,口口聲聲咬住了大漢律法,當真一點不能駁斥;被告黃叔良黃老爺,偏偏是馬同知府上第一號的知交好友,兩個人好得穿一條褲子​​!

    若是屈了王妮,未免太喪盡天良,而且律法不容,將來鬧大了,自己也得跟著倒霉;要依法審判吧,那馬同知吵了起來,漫說把法司打個粉碎,就是把自己揍個半死,又能找誰說理去?人家一句:“老子替皇上打天下的時候,你還蹲家裡啃乾飯吧?”就能壓倒一大片!

    聽說,大漢國當朝紅得紫的兵部侯德富侯部長、陸軍陸猛陸司令、海軍侯德祿侯司令,十多年前就和馬同知在一個沙堆上玩泥巴,警部長國丈王大海、財稅部長張廣甫,都抱過小時候的馬本華,當今的第二皇后,當年還在馬家吃過幾頓稀飯……這樣的身世背​​景,又是最早提著腦袋跟皇上幹,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從龍之士,別說小小的南安法司,就是知泉州府劉劉大人,也不好和他計較啊!

    左右為難……

    許釧兒站在堂下,怯生生的看看那對公子小姐,又看看堂上猶豫為難的法司官,最後看看捧著肚子呵呵冷笑的黃鼠狼黃老爺,就什麼都明白了。

    胳膊怎麼拎得過大腿?戲文上都說官官相護,這兩位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不諳世事,若是家裡有錢有勢,還不至於吃虧,可王妮姐姐,和自己的下場,就想也敢想了。

    在黃家門外喊王妮快跑,又跟著大夥兒一塊走上公堂,黃老爺心裡把自己恨成了什麼樣兒,那是不用猜就知道。

    一路上,許釧兒分明看見,黃老爺狠狠的盯了自己好幾眼,那眼神兇得可怕,比三歲時候跟著爹爹,在山上看見的野狼,還要叫人害怕。甚至就在公堂上,黃老爺還走到她的身邊,殘忍的恐嚇道:“小東西皮癢了吧?今天晚上,嘿嘿,咱們好好樂一樂。”

    許釧兒柔弱的身子,嚇得瑟瑟抖,就像秋天的樹葉,在寒風中顫慄。但她唯一不明白的是,王妮姐姐向來明白事理,她怎麼會如此的自信,自信官府會幫咱們窮苦百姓,而不是幫有錢有勢的鄉紳老爺?

    看,她的身子站得筆直,頭抬得高高的,好像這不是在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公堂,而是在自己貧窮而溫暖的小家裡一樣。

    是什麼讓她如此自信呢?善於觀察的許釧兒發現,每當黃老爺氣勢洶洶的問,似乎要吃人的時候,王妮姐姐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的投向那兩位公子小姐,而他們一個和藹的微笑,就會給王妮帶來無比的自信。

    “同知南安縣馬本華馬大人到!”法警的大聲通報,讓許釧兒打了個寒噤:人人都知道,馬同知是南安的土皇帝,而且這個土皇帝最親信的人,就是黃鼠狼黃老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4 09:12
正文 310章 遲來的懺悔


   “糟了,馬本華過來,本官如何應付?”法司葛存理握筆哆嗦,一滴濃重的墨水遞到雪白的宣紙上,上好的宣紙被污染,那滴黑色的墨水迅在紙面上擴散,似乎在嘲笑葛存理從書本上學來的存天理滅人欲,終將如這張雪白的紙一樣,被世道人心污染。

    聽審的鄉民齊聲哀嘆,黃家的打手抱著膀子呵呵冷笑,黃叔良滿臉堆笑迎了上去:“馬大人啊,這兩個人煽動我家奴私逃,定然是人販子,還請馬大人主持公道,將他二人治罪……”

    哪知馬本華沒有像以前那樣呵呵大笑著拍胸脯打保票,也沒有對著葛存理破口大罵,而是看著王妮背後的公子小姐,眼睛直愣在當場,臉皮從黃變青,由青轉白,如同開了個染坊,一霎時換了幾種顏色。

    啪!老大一個耳刮子扇到黃叔良臉上,驚得公堂上人渾身一顫,葛存理手中的筆更是掉到了公案底下。

    “馬大哥~你這是​​?”黃叔良捂著臉,又氣又急,心說莫非馬本華吃錯了藥,怎的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打起自家兄弟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卻見馬同知將官袍下擺一提,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衝著那青年公子連連叩頭:“馬本華有罪,求皇上降旨責罰!”

    黃叔良如在夢中,喃喃自語道:“皇上,哪家的皇上?”

    公堂之上,從百姓、法警一直到法司葛存理,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馬同知唱的哪齣戲。

    只見那青年公子面沉如鐵,從腰上取下個小小的錦囊,倒出一方兩寸見方的玉璽——羊脂白玉,龍型盤鈕,篆書印文乃文天祥親筆題寫: “握乾秉坤,承天受命”。

    “參見皇上,大漢萬歲萬歲萬萬歲!”葛存理從公座上起身,恭恭敬敬的雙手作揖、鞠躬九十度,行了大漢最隆重的禮節。

    天吶。王妮姐姐把大漢天子請來為咱們作主了!許釧兒雙腳如同踩在雲端。一時間又驚又喜。大腦中全然空白。渾不知接下來的事情。足夠她活到六十歲的時候。向小孫孫講故事所用了。

    官員行的大漢新禮。百姓們則爭先恐後的跪了一地。

    皇帝。就是真龍天子。修了八輩子的德。才有福氣見上一面呢!他們早忘了大漢廢除跪禮這碼事。

    “諸位。請起。我大漢不行跪禮。至重一揖到地即可。”楚風笑盈盈的。雙手虛扶讓百姓們起身。卻是一眼也沒看跪著的馬本華、黃叔良等人。

    黃叔良驚得心膽皆裂。只見那風姿若仙地女子向外一招。七八名原本在衙門外走路的、賣菜的、閒逛買胭脂水粉的少女。殺氣騰騰的衝進大堂。一個個脫下粗布衣服。露出內裡穿著的漢軍制服。

    女兵。傳言漢軍中只有閩廣總督衛隊才有!那麼這位美艷絕倫的女子。就定然是威震閩廣的陳淑楨陳總督了!

    想到此節,黃叔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來法司的一路上,他多次出言不遜,調笑美女,天曉得她是陳總督!並且她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大漢皇帝的第三皇后!南安鄉下的土豪劣紳,把鬼主意打到了當朝皇后的頭上,會有什麼下場?

    如果有後悔藥賣,黃叔良一定會買上一萬斤,從這輩子吃到下輩子去。

    晚了!

    “葛存理,你在壓力之下不肯虧負了良心,不肯冤屈了百姓,雖然性子軟弱了點,還不失為好官。”楚風一席話,讓葛存理放了心,皇帝慢慢走到公案旁邊坐下,“今天這案子,還是你來審,秉公斷案便是了!”

    看著愛郎示意的目光,陳淑楨點點頭,坐到了公案另外一邊。這下可好,大漢的皇帝皇后,做了葛存理的左輔右弼,他在皇帝授意下戰戰兢兢的落座,只覺得**底下的公座,似乎長了釘子,怎麼的都不對付。

    這一場審判不同往日,皇帝御駕親審,高坐南安縣公堂,消息傳開後,滿縣城的人都過來看,法司衙門外邊,圍得人山人海。

    往日南安縣的平靜,只是在官府不聞不問,土豪劣紳聯手壓制下,保持了高壓下壓抑的平靜,皇帝親審的消息,頓時揭開了高壓鍋的蓋子,民怨像火山般爆。

    大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俺爹爹欠了黃叔良三斗三升穀子,當年秋收了去還,他硬說是三斗三升白米,利滾利該八斗八升!告到官府沒人理,本來當年就能還上,結果欠下了還不完的閻王債,狗腿子大年夜到我家逼債,逼得俺爹爹走投無路上了吊!”

    白蒼蒼的老婆婆,拄著拐棍巍巍顫顫地走上了公堂:“黃老爺看上了俺家媳婦,派狗腿子勾引俺兒賭錢,欠下他一筆冤把俺兒媳婦搶了去,苦的俺兒跳了海。到現在三年了,媳婦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老婆子一把老骨頭,也沒地方上告……”

    青年小伙子捏緊了拳頭,恨不得將黃叔良砸成肉泥:“我家的田土緊鄰他家,他要低價收買,我爹不答應,他就叫人把我爹推下懸崖。南安、泉州,沒地方上控!”

    一樁樁一件件血淚控訴,黃叔良的臉越來越白,馬本華的臉,卻越來越青:他怎麼也沒想到,黃叔良當著自己人模人樣,背地裡卻乾了這許多壞事,真真人面獸心!虧得自己還幫他在法司、在知縣面前說好話,幾次三番的幫他,如此說來,自己和當年臨安城橫行霸道的貪官污吏,竟是沒什麼分別了!

    啪、啪!馬本華左右開弓,一個兩個耳光扇到黃叔良的臉上,打得他暈頭轉向:“姓黃的你可把我坑苦了,這些事、這些事,你敢做,如何不敢跟我說?我只道你是個好人……”

    黃叔良被打得急了,又明知必死乾脆破罐子破摔,多拖一個人下水也是好的。便慘聲叫道:“好人?好人會把百姓家嬌滴滴的女兒搶來,送給你做小妾?好人,會把搜刮來的金銀,一箱箱的往你家搬?好人,會每次犯了王法,就找你向法司施壓,向官府狡辯,硬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馬本華臉色頓時雪白如紙,這些事情,黃叔良說得半分也不錯,他愣了半晌才想明白,原來,自己真的變成了當年最痛恨的貪官污吏,那些欺壓百姓的狗腿子!美貌的小妾、富麗堂皇的宅院、大捧大捧的金銀,不是別的,就是黃叔良拿來,置自己於死地的穿腸毒藥啊!

    徹底搜查的抄家隊伍出了,本縣法司、警科的人員,加上楚風抽調的保安司密探,先來到了馬本華的家中。

    “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的條幅,還掛在中堂,隻黑白分明的字跡,此時看起來怎麼都帶著幾分嘲諷。

    “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陳淑默默的點著頭,這個馬本華,作戰勇敢,身為連長衝殺在第一線,同安之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惜,沒有倒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卻倒在了土豪劣紳的金錢美女之前!她感嘆著,對面紅耳赤的馬本華道:“你記住了前半句,卻忘掉了後半句啊!”

    查抄的錢物,合計黃金六十兩,白銀三千五百兩,珍珠寶石古玩若干,這些受賄的證據,堆在院子裡,馬本華的頭垂到了胸口,那些最喜歡、恨不得越多越好的東西,此時根本不敢看,甚至希望它們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從來沒有放進自己的手心,那該多好?

    查抄的第二個對象,就是黃叔良的宅院。

    火槍、刺刀面前,手拿棍棒的家丁根本沒有反抗的勇氣,被警察們一個個捆上,五花大綁。

    金財帛之外,更讓人氣憤的是,至少七名百姓家的女兒被關在黃家,要么受他蹂躪,要么將來賣到福州的青樓裡去。

    在黃家書房中,搜到了一本帳目,楚風臉色鐵青的把這本帳目讀給馬本華聽,前半部分,全是某年某月某日,花多少錢從某人手中購得田土若干,花多少錢從某人手中購買女子一名——帳薄上購買田土的價目,明顯低於市場價許多,一眼可知是強買、強搶,而購買女子的帳目時間,則一直持續到半個月前,大漢命令禁止人口買賣、奴婢改僱傭之後!

    後半部分,馬本華聽得更加膽戰心驚,某年某月某日,給某打手錢物若干,讓他毆打某人或縱火焚燒某家房屋,某年某月某日,送同知馬本華錢物若干,馬同知“怡然有得色”,如此如彼。

    楚風拿帳薄,輕輕點著馬本華的肩膀:“看來黃叔良搜刮民脂民膏,有不少流進了你的腰包啊?”

    馬本華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皇上,可憐我為您盡忠,只求皇上讓我死在戰場上,不要死在刑場上!”

    “盡忠?貪污、受賄、殘害百姓是為我盡忠?”楚風哈哈大笑,手指門外的百姓:“若是他們給你機會,我就讓你回戰場上死!”

    “黃叔良、黃鼠狼,殺了我爹霸我娘,都說大漢好世道,馬同知伴黃鼠狼!”百姓們唱起了歌謠,在他們心目中,土皇帝馬同知,就是黃叔良的黑後台。

    唉~馬本華長嘆一聲,悔不當初啊!為什麼當年沒有死在戰場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0-15 10:49
311章 制度才是王道


    大漢四年六月初,泉州府南安縣爆出大漢建國以來第一員**案件。從七品同知南安縣馬本華收受惡霸縉紳黃叔良巨額賄賂,甘當黃家保護傘,包庇縱容黃叔良殺人、強、綁架、拐賣婦女、強買強賣等罪行,案情觸目驚心,輿論為之鼎沸。

    經縣法司初審,裁定主犯黃叔良、馬本華、胡德彪等七人死刑,從犯二十餘人從三年到無期不等的苦役,宣判之後各案犯認罪伏法不提起上訴,遂於當天由大漢皇帝御筆披紅,綁縛市曹槍斃。

    南安法司葛存理髮案前具文向上級報告,並且謹守律法不肯枉法裁判,得到通令嘉獎,御筆欽賜“持正禀衡”匾額一塊;知南安縣何保國、知泉州府劉身為主官不能及時查察民情,畏於豪強不敢據實上報,有失職之過,革職留任、官品降一級,三年不得晉升。

    案情在大漢國家報上披露,“功臣是怎樣變成罪人的”,這個問題在民間、在官僚中、在漢軍的官兵中,掀起了討論的熱潮。詳細的偵辦過程,還被大戲曲家關漢卿作了藝術加工,編成戲文四處傳唱。

    “蒙元的達魯花赤、色目總管們,放羊羔兒息,欺男霸女,還巧立名目收什麼拜見錢、追節錢、生日錢、人情錢、撒花錢、常例錢、公事錢,敲骨吸髓的壓榨我中華百姓。如果我們大漢的官員也把貪婪地手伸向了老百姓,那麼他和漢軍流血犧牲所抵抗的侵略者,有什麼本質區別?”

    楚風的話擲地有聲,以大號字刊登在報紙頭版頭條,配上馬本華案件的詳情,清晰明確的向全國上下傳遞了一個強烈地信號:如果某些人自恃有功,敢於站到了民族的對立面上,那就別怪皇帝不講情面!各地百姓和清廉的官員,對貪官污吏,你們儘管放心大膽的和他鬥,皇帝永遠站在你們一邊!

    與此同時,楚風下達諭令:對外情報工作主要由情報司主管,保安司除防範外敵對大漢的顛覆、間諜、潛伏活動,更多的精力轉入監察百官,一旦接到官員貪污不法的線索,有權秘密偵察,允許使用秘密檢查往來信件、派員竊聽、使用臥底等非常規手段。

    出乎楚風的預料,政策在朝會上提出,大唱反調的不是剛剛在南安案件中鬧了個灰頭土臉的匠戶系官員,而是儒林文士、故宋舊員​​。

    “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地方官為民之父母,皇上自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怎能一邊將地方權柄授予他們,一邊卻令保安司暗中監察?豈不是把大漢地堂堂官員,當作了潛在的鼠竊狗偷之輩?”法部長文天祥第一個表示不滿,他認為用保安司監察官員,無形中暗指大漢的官員都不是宅心仁厚之輩,隨時有可能貪污腐化——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民政部長鄭思肖從另外一個方面提出了反對意見:“讀書人講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學得是禮義廉恥,皇上以種種手段監察,置士大夫之顏面於何地?昔年則天女後竊唐,設銅軌鼓勵告發,天下騷動人心惶惶,未曾大治而朝野大亂。皇上欲治吏,還須大力頒行新儒,待世道清明人心向善,則天下不治而治,官吏不廉自廉。 ”

    反腐倡廉地措施。居然會遭到正人君子們地反對。楚風鬧了個莫名其妙。顯然。文天祥、鄭思肖絕對不是踢貪官污吏說話。那他們地反對是為了什麼呢?

    忽然感覺桌子底下有什麼拱了拱。低頭一看。是趙筠穿著串珠繡花鞋地腳。芊芊巧巧地伸到了楚風腳旁邊。將他踢了兩下。

    琉球夏天炎熱。輕紗羅裙下。露出膚光勝雪地小腿。楚風心旌搖盪。兩腿悄悄一合。將趙筠地美腿夾住。

    眾位大臣看著呢!趙筠地俏臉頓時罩上層紅霞。想要縮腿收回來吧。怕呆子死命夾住不放鬆。一用力。反被別人看出破綻;憑他胡鬧吧。楚風竟然在她小腿上磨磨蹭蹭。弄得直發癢。想笑又不敢笑。

    當機立斷。趙筠乾脆大大方方地把個紙條遞給楚風。

    哦。原來是有話要說啊!楚風訕訕地放了趙筠一馬。接過紙條一看。寫著兩句話:“故宋不殺士大夫”。 “人之初。性本善”。

    怪不得文天祥他們反對呢,原來如此!楚風立刻明白了:大宋朝優容士大夫,而自己讓保安司監察百官,無是在他們頭上懸了一把隨時可能掉下來地利劍,自從科舉科目從獨尊儒術到百花齊放,儒門士子進身的路子變窄了,再以保安司監察他們,儒士地地位自然更低了,當代大儒文天祥、鄭思肖

    彈才怪呢。

    其次,儒學講的是人性本善,所以基調是用道德說教讓人遵守社會規範;而楚風信奉地是“不受監督的權力意味著百分之百的**”,任何制度都是由人來執行,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貪婪的一面,所以必須把每位官員都置於監督之下。

    但人性善惡這種玄而又玄的問題,就是新儒學的《四書新解》和《五經新編》,也沒有涉及到。此時要是在朝堂上辯論起來,楚風並沒有說服文天祥和鄭思肖的把握,正在撓頭,忽見張廣甫躍躍欲試,似乎有話要說。

    張老頭子在朝堂上,除了財稅問題,一向裝聾作啞悶聲大發財,身為匠戶系官員,卻很少介入朝爭,大約是因為他年紀大了,膝下又沒有兒女的緣故罷。今天見他要發言,楚風笑道:“老張從來裝悶葫蘆的,難得開口一次,來來來,咱們聽老張說說。”

    “諸位,老頭子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史記》裡有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無數人當中,是言義的君子多,還是言利的小人多?文部長曾在故宋為相,然則故宋朝堂之上,言義者多,還是言利者多?”

    匠戶系官員當中,張廣甫昔年做過不第的秀才,四書五經讀了不少,這一席話,正說到了點子上。

    王大海左手遮住右手,在只有張廣甫能看見的角度,輕輕給老伙計一挑大拇哥;李鶴軒端著茶杯似笑非笑;侯德富看看未來老丈人,左右為難。

    馬本華案發,主犯是漢軍負傷退役的戰鬥英雄,不肯同流合污的則是儒門子弟,於是從民間傳出這樣一種聲音:“打天下須得漢軍的堅船利炮、火槍戰刀,治天下還得正途出身的儒門士子。商人、工匠和武夫,不懂得禮義廉恥,不應為親民官。”

    不消說,這個聲音的源頭在哪兒,恐怕官場中隨便哪個人也能猜出幾分。文天祥為人崎磊落不結黨營私,鄭思肖心地平和老好人一個,他們二位自然不會是傳言的始作俑者,但他們作為儒門子弟出身、在大漢朝的最高品級官員,無形中成為了儒士官吏的代言人。

    “關於反**,皇上不管制定什麼措施什麼法令,咱們都堅決支持,否則天下人還以為咱們工商匠戶出身的官員,真不如那些尋章摘句、百無一用的儒生呢!”這是李鶴軒、王大海、張廣甫等人在本次朝會前達成的共識。

    “言利者多,言義者多?”文天祥反复咀嚼這兩句,一時痴了。新儒學當中,就有義利統一的論斷,但接受這種論調,不就是推翻了過去的認識嗎?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正氣歌寫的很好,但為什麼留夢炎、葉李、方回、趙復,這些同樣能寫出堂皇篇章的儒學大師,卻搖身一變投靠了蒙元異族?

    即便是寫下正氣歌的文天祥,也不得不承認:“天下之人,言利者遠多於言義者,不管儒門士子,還是販夫走卒,概莫能外。”他頓了頓,接著說:“正因為如此,咱們才必須提倡新儒學,用道德文章來教化萬民,皇上垂拱作則,漢軍將士用命,文官盡忠輔弼,終會有天下大治,人心復古的一天。”

    理想國,重現三代治世的理想國度,是千年來儒門士子的最高夢想。大漢國富兵強、民間普行教育、天子勤政愛民,正是實現這一夢想的最好時機,身為理想主義者的文天祥,毫不懷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看見這副黃金描繪的畫卷變成現實。

    楚風輕描淡寫,卻又一針見血的點在了這個理論的死穴:“但在那之前呢?世道人心的教化,從孔夫子開始,到現在一千多年了,還沒有實現。即使我們能實現,大概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夠解決的,那麼,這十年二十年當中,就任由貪官污吏魚肉百姓?制度建設和道德教化,可以同時進行嘛!”

    文天祥笑了,同時進行,就是標本兼治,這無是一個好辦法。最後,他作為法部長,提出保安司的職權,不能超越律法之規定。

    於是定下制度:保安司可以行使各種秘密偵察手段,惟有執行逮捕、抄家之強制方式,須蒐集確鑿之證據,經同級或上級法司許可後方能進行。

    以律法制度反腐,以道德輿論倡廉,雙管齊下的反**運動,深入而又全面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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