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 作者:莊不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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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2134127 2012-1-19 07:51: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89570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5:57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五節 吐血

    荀不停的咳嗽著,臉色蒼白,呈現一種不祥的灰色。荀文倩坐在他的身後輕輕的撫著他的背,揪心不已。曹沖看了他半晌,長歎一聲:「岳父,你不要在許縣呆著了,去襄陽吧。張大師在襄陽,可以幫你調理一下身體。」

    荀一邊喘息著,胸口急劇起伏,他無力的靠在了荀文倩身上,強提著精神看著曹沖,半晌才說道:「倉舒,你是覺得我在這裡,不方便你行事嗎?」

    曹沖搖了搖頭,他正色說道:「岳父,我有什麼事要避著你的,不過是擔心岳父的身體而已。你才五十歲,就為國事操勞到這個樣子,我怎麼忍心。你到襄陽去休養一陣,也看看襄陽的新政,順便再去看看當年從叔祖和從伯隱居的地方,散散心,等身體好了,再來做事,豈不更好?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不必急在一時。」

    荀搖了搖頭:「你要我去襄陽也行,不過,我想問問你,這裡沒有旁人,你給我個准話,究竟是怎麼想的?當真是想稱王嗎?」

    曹沖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尷尬,輕輕的點了點頭。荀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嗓子裡雖然癢得難受,卻還是用力的憋著,臉色越發的紅了,眼神也越發悲傷。曹沖見了,有些不忍,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岳父,我想文倩也跟你說過了。不錯,那個謠言雖然是劉備別有用心的傳播,但這句話我確實說過,並不是空穴來風。我雖然並非一定要做個王,但我覺得,以我曹家的功勞,做個王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為何為他劉家一家獨佔?」

    曹沖一抬手,攔住了瞪起眼睛想要說話的荀:「岳父大人請讓我把話說完。」

    荀哼了一聲。放鬆了繃緊的身體,不屑的揮了揮手:「你說!」

    曹沖挺直了身子,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走了兩步,仰著頭想了片刻,這才炯炯的看著荀說道:「岳父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不太喜歡儒家那一套的。儒家一開口就是三代之治,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就是周公,可是這些時代都太遠了,老子對孔子說得好,那些事和人都已經枯了,誰也不知道真假。我們暫且承認這是真的吧。周以封建傳承八百年,為什麼現在卻要劉家一家獨大?一個什麼也不懂地小屁孩都能封王,為什麼父親為大漢朝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卻不能封王?一說到父親要請封王爵,那些儒生就跳了出來,引經據典說父親是在篡逆,是在學王莽。不錯,王莽是篡了位,可是如果他不是太過迂腐到要恢復周的井田制,他會敗亡嗎?如果他不敗亡,現在的天下還姓劉嗎?當初可是有不少飽學之士都投到了王莽的懷抱,為他搖旗吶喊的。」

    「你——」荀一下子蹦了起來。手指顫抖著,指著曹沖,臉憋得通紅,卻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來就猛烈地咳嗽起來,這一次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鮮血脫口噴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紙。荀文倩大驚失色,連忙撲了上去。顫著聲音哭喊道:「父親,父親,你別生氣了,你別生氣了,倉舒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他……他是……什麼……意思?」荀慘然一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沖皺了皺眉,大步出了門,過了一會兒才又走了進來。荀文倩正手忙腳亂的擦拭著荀嘴邊的血跡。抽泣著。一見到曹衝進來,仰起頭求助的看著曹沖。

    「不妨事。我讓人去請太醫令吉本了。」曹沖安慰了了下荀文倩,湊到荀耳邊,聲音不高,卻堅定無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證,至少到現在為止,我曹沖沒有學王莽的心思。請岳父跟著我去襄陽好好養病,看一看襄陽地新政,有時間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後呢?」荀地聲音微不可聞。

    「以後地事。以後再說。」曹沖彎下腰。抱起荀輕飄飄地身體。將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會兒。太醫令吉本衝進了房間。一見曹沖也在。他連忙躬腰施禮。曹沖揮了揮手:「吉太醫莫要多禮。還是先請給令君診斷一下為好。」

    「諾!」吉本擦了擦額頭地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地情況。他正在家中閒坐。被兩個衝進門來地虎士架起來就走。嚇得他以為哪兒得罪了曹沖。要殺他地頭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荀病重。讓他去看病地。

    「夫君。你一下子說那麼直白幹什麼?」荀文倩驚魂未定。責怪地瞥了一眼曹沖。曹沖攤了攤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來是想跟荀好好談一談地。沒想到荀這麼激動。差點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淚人。就連一向穩重地荀惲都慌了神。就更別提荀俁、荀詵等人了。至於姊姊曹秋。因為知道是弟弟幾句話把公爹氣成這樣。連話都不好講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著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親。才這麼說地。」荀文倩見曹沖懊悔不迭。也知道他並無惡意。只得輕聲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陽。我們慢慢再說吧。」曹沖搖了搖頭:「讓從伯來陪陪他。興許他會聽得進去一點。我說地話。他大概不會聽得入耳地。」

    荀文倩點了點頭,立刻派人去請荀悅。吉本的醫術不錯,他很快穩定住了荀的病情,開了幾貼藥,然後對荀惲說,千萬不要惹令君生氣,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一點。曹沖賞了他,然後又把情況和荀悅說了一下,荀悅捻著鬍鬚,不滿的看了曹沖一眼,然後點頭道:「好了,你就不用費神了,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你還是先回鄴城向丞相大人覆命吧。」

    曹沖點了點頭,當即留下荀文倩陪著荀,自己帶著龐統、孫尚香等人匆匆趕回鄴城。七月的天色炎熱無比,曹沖坐在馬車裡,撩起了車簾,和龐統、張松低聲商量著回鄴城後怎麼向老曹匯報工作。這一次在許縣呆了三個多月。封王地事沒有辦成,反而把許縣鬧得雞犬不寧,兩派不同的意見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爭出個勝負來,也不知道老曹會怎麼想。

    「將軍也不必擔心。」龐統看著後面車上正在和蔡璣說笑的孫尚香,面無表情的說道:「自從建安十三年丞相敗於赤壁,到現在為止,他寸功未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要求封賞的,更何況還是封王。引起爭論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應該不會為此責怪將軍。說到底,這次許縣的爭論到現在為止還是勢均力敵。沒有形成一邊倒地局面,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如果不是將軍從襄陽緊急調仲豫先生、仲長公理等人前來論戰,只怕現在已經是討伐聲一片了。」

    曹沖沒有說話,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沒有把握。龐統說得固然有理,可是曹操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經決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麼他這次地任務就算是失敗了。不僅沒封成王,還搞得風聲外,許縣地大辯論倒還在其次。河間府的叛亂卻有些出乎他地意料,為了這件事,他對荀頗有些意見。荀衍坐鎮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縱容,河間府的叛亂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影響,這是荀以一族之力向曹操示威,說得好聽點是奮不顧身,說得難聽點,可就有點不自量力了。曹操一紙令下。調曹仁率一萬大軍入河間,輕鬆的就解決了叛亂,解除了荀衍的職務,充分顯示了他對軍隊強有力的控制。

    「我們是不是回襄陽比較好。」曹沖若有所思的說道。回襄陽,就算樂進等人不會聽從他的跟老曹作對,至少老曹也要忌憚一下,以免鬧得父子對抗,讓別人撿了便宜。

    「不可。」龐統斷然否決。

    「為何?」曹沖有些不解的轉過頭來看著龐統。

    龐統臉色很嚴肅,他細細地解釋道:「將軍。別說丞相目前沒有堅定決心。就算是下了決心,他也不會因為將軍這件事沒有達成目的而責罰將軍。對他來說。封王與否並不重要,如今大漢朝的軍政大權全在他地手裡,封不封王,對他來說就是個名義問題。他更多的只是藉著這個由頭,來看看民意,如果反對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會放心的進行下一步。現在反對的人這麼多,甚至還有叛亂,他肯定會猶豫。這個時候別人靠不住,只有將軍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們之中挑選一個既和他一條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將軍到目前為止還是最受他信任的一個,並沒有明確表出反對他的跡象,丞相不會對將軍產生疑心,充其量說你事情不得不夠妥當而已。你急著要回襄陽去,他反而會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讓你回襄陽,你千萬不要主動要求回襄陽,一定要讓丞相覺得你和他之間是沒有隔閡的,辦得成辦不成,最多是能力問題,而父子離心,卻是心態問題。」

    曹沖長長地吐了口氣,鄭重的看了一眼龐統,龐統肯定的點了點頭。曹沖想了好久,也點了點頭:「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說道:「周公瑾帶著天子聖旨去招降劉備、孫權,顯然沒有什麼好意思,我不在襄陽,會不會……」

    「這個時候,將軍不在襄陽才好。孝直聰明過人,他自然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妥當的。將軍在襄陽,反而不好處理。」龐統笑道:「天子那點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來,他就不用在鎮南將軍府呆著了,直接回扶風養老吧。」

    曹沖一笑,不再言語。

    鄴城,城門司馬鄭緯沉著臉,按著腰裡的長刀,一絲不苟的看著手下的士卒檢查進出城門的百姓。大熱的天,他還是穿得整整齊齊,一顆顆豆大地汗珠從額頭滾落,黑色的皮甲曬得燙手,皮甲內墊著的棉布早就濕透,他卻若無其事,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偶爾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純,這日頭太毒了,還是進來躲一躲,喝兩口水吧。」長相俊朗的假司馬孟黎笑著拍了拍鄭緯地肩膀,將一杯水遞到鄭緯的手裡。鄭緯掃了他一眼,嘴角出一絲笑意。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又將水杯遞給旁邊的士卒:「去,給兄弟們準備一點水。」

    「諾!」旁邊的士卒應了一聲,開心的去了。不大一會兒兩人抬了一大桶涼水來,裡面飄著一隻木勺,挨著順序走到站崗地士卒面前,給每人送上兩勺水。那些士卒大口地喝著水,卻不離開自己的崗位,只是暢快地抹了抹嘴。出了一絲痛快的神情。

    「伯純,你啊,就是太較真了。」孟黎笑道。扯著鄭緯就往回走。「上次倉舒公子回來,你居然連他的車駕也敢攔,要不是公子大度不與你計較,那些虎士能把你當場給撕了。我可聽說了,許大人來可不是只傳個開門的命令,丞相大人發了火,是讓他立刻斬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馬。這次是你好運。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個公子都像倉舒公子一樣仁慈的。」

    鄭緯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過了戍時不能開門,這是丞相大人地命令,我不能因為外面是倉舒公子就違抗丞相大人的命令。這是規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著擺擺手:「不跟你說了,你鄭家的門風就是這樣,一根筋。」

    鄭緯笑了笑,也不生氣。正要再說,卻看到城外遠遠地駛來一隊人馬,當頭一匹快馬,風馳電掣的向城門奔來。鄭緯看了看城門口正在接受檢查的百姓,皺了皺眉頭,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個騎士減速。

    「吁——」騎士猛的勒住了韁繩,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騰空。藉著慣性又向前走了兩步。將將在鄭緯面前停住,揚起的馬蹄幾乎要踩到鄭緯的肩膀。鄭緯大驚。間不容息之間向後退了一步,瞪起眼睛看著那個騎士,剛要說話,卻又閉緊了嘴巴。他看到那個騎士的左肩上掛著一個長方形的肩帶,上面的標識說明,這是曹沖地親衛虎士。

    虎士不屑的看了一眼鄭緯,一臉的戲弄,上次他們跟隨曹沖千里迢迢趕到鄴城,一路上通行無阻,卻被這個鄭緯擋在城外進不了城,實在讓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虎士有些沒面子。這次他藉著機會耍一耍鄭緯,就是要出一口惡氣。真***反了天了,一個小小的城門司馬,居然敢擋著咱家將軍的路。

    「鄭……司馬。」虎士拉長了聲音,嘲諷的說道:「將軍離城一里,馬上就到,為了防止鄭……司馬又關了城門,特派我來通知一下鄭……司馬。」

    鄭緯有些惱怒,卻不動聲色,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這個虎士不過是趁機報復而已,還沒像有些將軍地下屬動手打他呢,已經算是客氣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駛來的車隊,連忙走回城門口,一邊命令手下將正在接受檢查的人攔在一旁,一邊向他們解釋。那些百姓一聽說是鎮南將軍小曹公子回來了,都順從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著來路,想看看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麼樣子。

    曹沖的馬車緩緩駛進了城門,他撩起車簾看著道旁的百姓,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感受著被人仰視地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鄭緯,那個不讓他進城地城門司馬。

    「伯純,近前說話。」曹衝向鄭緯招了招手。

    鄭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曹沖還記得他的名字,還這麼客氣地叫他上前問話。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孟黎連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過神來,連忙上前兩步,拱拳施禮:「城門司馬鄭緯,見過公子。」

    「嗯,傷好了些麼?」當時許因為擔心曹沖惱火,給了鄭緯一腳,踹得鄭緯當時就吐了血,所以曹沖問起他的傷勢。鄭緯也知道許踹他這一腳,實際上是為了救他,倒也不記恨,現在見曹沖問他,心裡感到一絲暖流,連忙應道:「不妨事。已經好了。」

    「那就好。」曹沖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命令進城。等他走了好遠,鄭緯還站在路旁,看著遠去的車隊出神。孟黎笑著拍拍他說道:「伯純,我看公子對你的印象不錯。還記得你的傷勢呢,要不你也別當這個城門司馬了,跟著公子去江南吧,說不定也能立一大功。到時候帶著我去,也讓我沾沾光。」

    「且,你別做美夢了,好好看你的城門吧。」鄭緯笑著撥開孟黎的手,轉身走了開去。

    曹衝進了城,讓孫尚香等人去見母親環夫人。他自己帶著龐統去見曹操。曹操正穿著輕薄的紗衣,半敞著懷由兩個侍女打著扇,依然覺得熱。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見曹衝進來,他摘下鼻樑上的老花鏡,放下手中公文,笑著對曹沖招招手:「來,坐。」

    曹沖笑著,從案上拿起一把蒲扇,輕輕地給曹操扇著,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父親,這次事情沒做好。給搞砸了,還請父親責罰。」

    「哼,你也知道啊。」曹操故意板著臉哼了一聲,又立刻笑了起來:「知道了,你也別太當回事,封不封王的,對我來說也無所謂。不過,聽說孫權那妹子,在許縣大營裡把王必的手下全給打敗了?」

    曹沖啼笑皆非。他在路上想了無數種曹操可能的反應,卻沒有想到曹操這麼八卦,一見面不問封王的事,卻對這個事抱有濃厚地興趣。他只得帶著些尷尬的將孫尚香的英雄事跡講了一遍,最後說道:「是我管教不嚴,還請父親訓責。」

    「嗯,孫文台的女兒,到底與眾不同,是有些虎氣。倒是配得上你的。」曹操撫著鬍鬚。半開玩笑的說道:「不過,眼下孫權還沒有歸服。萬一打起仗來,她會不會拖你後腿「我很少親自上陣的。」曹沖笑道:「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不會讓她有機會鬧事。再說我打算征江東的時候,把她留在後方,免得到時候不好辦。」

    「呵呵,這也好。反正以後打仗地機會還有,倒也不急在這一時。」曹操點點頭,又問道:「周瑜去了江南招降,你看這件事如何處理?」

    曹沖沒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說道:「孫權、劉備兩個都不是輕易會降的人,他們冥頑不靈,一心想著割據一方,周瑜去恐怕也是白忙一場。不過對我來說,也需要一段時間休整,可以省出錢糧來支持子桓和子文。」

    曹操看了看曹沖,微笑著說道:「你覺得他們能打贏嗎?」

    曹沖笑了笑,思索了一會才說道:「子文打烏丸人,兵精糧足,又有田國讓相助,再有子孝叔作後援,以子文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問題,按時日算,他現在應該正與烏丸人交戰,遲則兩個月,快則一個月,捷報必到。至於子桓……」

    曹操正聽得入神,一邊捻著鬍鬚一邊擦汗,忽然聽曹沖停住不說,不免有些奇怪,追問道:「子桓怎麼了?」

    「馬超、韓遂熟知用兵,馬超驍勇善戰,韓遂更是老謀深算,不是那些沒腦子只知使蠻力地烏丸人可比,他們既有騎兵之長,又有兵法之妙,只是在物資上吃了虧,這才落了下風。以子桓的能力,只要他不爭功,任由妙才叔施為,尚不至於敗陣。錢糧供應充足的話,雖然時間拖得長一些,勝利還是可以預期的。」

    曹沖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曹操的眼神。曹操眨著眼睛,不動聲色,沉默的半晌,忽然問道:「如果是你在關中,你將如何施為?」

    曹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用趙充國的老辦法,穩步推進,一步步壓縮他們的活動空間,逼他們決戰,用步卒對陣,以騎兵包抄追擊,爭取畢其功於一役。」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6:09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六節 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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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撫著鬍鬚沉吟良久,輕輕的蜃應是。他微微的歎了口氣道:「倉舒,你說的這個辦法,也是我想了好久的辦法,只是取勝易,長治難。而且這個戰法需要長期穩定的財賦供應,國力強時,還可以做到,像如今這個樣子,卻是難於持久,只旁手還沒有到窮途末路,我方已經撐不下去了。打仗,打得還是實力,然後才談到將領的才能,士兵的強弱,所以孫子兵法上才說廟算第一。子桓這次能打勝仗,歸根到底還是你那三百萬石糧食的功勞啊。」

    他歎息著,瞇著眼睛看了看搖晃的***,眼神之中一絲茫然,像是在對曹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當初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一心想著為國效力,憑自己的能力帶兵出征,立功封侯,為國家平定西涼,死的時候能在墓碑上刻上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心願足已,只是現在……」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著曹沖:「倉舒,你說我是該進還是該退?」

    曹衝他沒想到曹操一下子把這個問題擺在他的面前,他驚駭的看著曹操,曹操也正在看著他,臉上雖然在笑著,眼中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目光炯炯,寒意逼人。他腦子裡急速的運轉,將老曹可能的用意分析了一遍,這才斟字酌句的說道。

    「退,是不可能退了,現在退下去,只怕會無立足之地,就算父親想再回譙縣城外的書屋閒居,只怕也不能安睡。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曹沖邊想邊組織著措詞,前世多少也聽過一些對曹操心態的分析,最近又和龐統等人一直在估摸曹操的心思,他基本上對曹操這種矛盾的心理還是有點底的,所以首先上來,先把不可能退下去的原因說了出來以安曹操之心。

    曹操的眼神鬆了一些。卻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曹沖,等他再往下說。

    「不過進……的時機,好像還不太成熟。」曹沖一邊說一邊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著曹操。曹操愣了一下,和曹沖對視了一會。他挑起嘴角笑了,臉上地嚴肅一下子消失了,出滿意的笑容。

    「你說說看,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我們好商議商議。」曹操伸過手,捏著曹沖的手笑道。他的手寬大厚實,雖然還很有力,但已經明顯有了老年人那種軟軟的感覺。曹沖心頭一陣感慨。這個強悍的權臣終究還是老了,從他前後地神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在猶豫。在做忠臣不能和做逆臣不忍之間游移不定,進退不能,煞是可憐。

    他反過手用力握緊了曹操的手,挪挪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柔聲說道:「這次在許縣,為封王之事,我仔細觀察了官員們的表現,他們雖然沒有太多的實權。但是不少人還心存漢室,岳父為了漢室的事,殫精竭慮,累得吐了血,楊家雖然沒有出面,但可以看出他們在暗中組織的力量,郗公雖然心向父親,但在此大義面前,也不敢輕言。河間的叛亂。可以看作是荀家的一種姿態。雖說目前我曹家有足夠地能力平定這些叛亂,可是真要……只怕叛亂會此起彼伏,平不勝平,而孫權、劉備等人也會趁勢而已,別的我不知道,至少荊益很快就會亂成一團。」

    「你控制不住荊州、益州?」曹操皺起了眉頭,打量著曹沖。

    曹沖搖了搖頭:「這兩年雖然一直在打勝仗,可是這和各大家族的支持是分不開地。我已經盡量將地方官員中的儒家子弟的成份降下來,開辦襄陽。也是極力培養各種不拘泥於儒家經典的人才。但是時間太短,大部分人才還是深受儒家思想薰陶。我估計三五年之內還動不了他們根本。」他頓了頓,有些無奈的說道:「從今年起,有一部分士卒要退役,我已經將他們中的一大部分人安排到各縣鄉去做官,掌握當地的武力,以後每年都要有一批人退役,但這些人當中,識字的太少,一時半會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全面掌控荊益,至少還要五年。」

    他早出一隻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

    曹操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難道三年前招募荊山軍地時候。已經在想這件事了?」

    曹沖搖了搖頭:「當時我倒沒有想到封王這件事。只是覺得我曹家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管是進還是退。不管是從為公還是為私。都要考慮一下後路。天子是個聰明人。但他首先也是個天子。從他地角度來看。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就會竭力防止我曹家會有為什麼非分之想。就算是我曹家能放棄到手地榮華富貴。他為了安定起見。也會對付我曹家。我當然不能沒有一點準備。」

    「你準備怎麼辦?」曹操微微一笑:「是進……還是退?」

    「進也難。退也不易。」曹沖撓了撓頭。出一絲少年神態。嘿嘿一笑:「以目前地情況看。似乎還是保持現狀地好。」

    「保持現狀。如何如保持得長久?」曹操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不過。我比天子年輕。應該還是佔點優勢地。」曹沖笑著:「我今年才十七歲。父親也才五十八歲。父子相承。再把持個三十年地朝政應該沒有問題。三十年地時間。天大地困難也應該能找到一個好辦法解決了。」

    曹操慢慢撫著花白地鬍鬚深思良久,曹沖有些緊張,他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觀察著曹操的一舉一動。曹操過了好一會,才微微的點了點頭:「不進不退,靜觀其變,這個辦法倒也是個沒辦法的辦法,三十年的時間已經又是一代人,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比較妥當的辦法了。只是,天子會一直等下去嗎?」

    「只要我曹家沒有異常舉動,天下就不會騷動,縱有幾個不識好歹的,也翻不起什麼大浪,又有何懼。」曹沖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停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坐等也不是個辦法。我覺得還是要用個名正言順地辦法,限制住天子地手腳才對。」

    「用什麼辦法?」曹操有些好奇的看著曹沖,頗有興趣地問道。

    「父親當初為了行事方便,恢復了丞相古制。可是有些人卻別有用心,引用那些荒誕不經地讖語說父親要做丞相,是為了應那句奪漢家天下者官居丞相的兆頭,他們只知道雞蛋裡面挑骨頭,置父親的良苦用心不提,卻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把沒有影子的事說得跟真的似地。」曹沖看了看曹操。曹操正微笑著,無動於衷,見曹沖停了。揮揮手笑道:「那些無知的書生,不過掉兩句書袋而已,不用理他們。你還是說你的辦法。」喏!」曹沖點了點頭:「我想的是,既然丞相古制已經恢復了,為什麼不恢復漢初的黃老之術?黃老要求天子無為而治,我們正好順理成章的要求陛下少管些閒事,父親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可以與天子平起平坐,坐而論道。」

    「黃老?」曹操撲哧一聲笑了:「這倒是有趣,只是漢家實行儒術獨尊。罷黜百家之蜒經數百年了,儒家勢力已經根深蒂固,這時要恢復黃老之術,恐怕不是易事,只怕引起的風波會比封王還要更甚幾分。」

    曹沖搖了搖頭道:「雖說儒家獨尊已經根深蒂固,但一來儒家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今文、古文,以及現在的鄭學,已成鼎足之勢。而黃老、百家之巡並非是以獨立面孔出現。他們大部分都有些儒家地身份,由他們出任朝庭要員,應該不會引起那些儒者的牴觸。」

    曹操想了想,也沒有反對。他聽曹沖說過,從他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一些有關襄陽地那些辯論。以荀悅為代表的老一輩大儒,以仲長統代表的中年學者,他們那些看起來有些離經叛道的對經學的批判態度在經過長時間的辯論之後,已經漸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並且隨著襄陽月報的發行。逐漸輻射到了不少地區。雖然意見未必統一,但畢竟能夠冷靜的思考這些問題。不至於那麼激動了。當然涉及到具體利益問題地時候,還會有爭論,但經學不是鐵板一塊,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而曹沖所說的後一點,曹操更有體會,像鍾繇、王朗、高柔等人,雖然都經歷過儒家經學的薰陶,但他們卻同時又奉行著一部分的法家思想,劉先是荊州大儒,同時又精通黃老學術,類似的情況並不罕見,純粹的儒者已經不是學術界最流行的治學方法。

    「你岳父也這麼看?」曹操思索之後,對進與退的問題有了個暫時地解決方法,心態倒也不急了,倒是對曹沖在襄陽的新政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理解。他放鬆了表情,微笑著問道。

    「岳父為了解決父親的擔心,建議我曹家與陛下聯姻,這樣父親就可以以外戚之重獨掌朝政,這在我大漢朝也有先例可循,眾官應該也不會太過牴觸,倒是個救急的法子,可以讓朝野都能接受。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曹操已經接到荀的書信,知道荀的意思,現在又聽曹沖說起,特別聽曹沖說要先拖個三十年的想法,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是無論如何不會退下去任人宰割,但在是否要進一步的問題上,他也在猶豫,畢竟直到初平起兵之時,他都是一心想做個忠臣地,這二十年隨著地位地變化,他成為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人地同時,也慢慢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是進是退,已經成了他一直在頭疼的問題。從這個請封王爵的情況來看,反對的人雖然沒有什麼掌握實權的,但力量仍然不小,連荀這樣的人都在反對他,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他雖然藉機拿掉了荀衍的兵權,但荀家的關係遠遠不止荀、荀攸、荀衍、荀悅這幾個人,朝庭、丞相府的官員裡,至少一有半人是以荀家為指向的,勢力不可小覷。何況荀的作用實在太大,如果處理不好,牽連太廣,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這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現在曹沖提出要將這個問題先拖個三十年再說的解決辦法,他覺得倒是可行,以曹沖的資質。對付那個天子應該是有勝算的,從他三年前就開始佈局,以及現在的實施情況看,也許讓他來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更合適一點。這樣他既可以保全一個漢臣地名聲,又可以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至於讓天子反過來咬他一口。與天子聯姻,也是解決目前困難的一個好辦法,是個光明正大的獨掌朝政的借口。

    「既然如此,就依你說的辦吧。」曹操歎了口氣:「至於你岳父,你就帶到襄陽去吧,讓張大師好好給他醫治。他跟了我二十年,如今累成這樣,也難為他了。「喏!」曹沖從曹操地話裡,聽出了他冷落荀。但又不會再追究下去的想法,心中大喜,連忙應允。曹操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起來。

    八月的鄴城,夏天雖然行將離去,中午時分卻依然酷熱難當。解決了心頭一大難事的曹操心情不錯,帶著夫人們和曹沖等一幫子女到玄武池遊玩。玄武池是建安十三年春挖來訓練水師的,為的就是準備南征,不過打過赤壁之戰以後,曹操就不在這兒訓練水師了,一來有曹沖在荊州節節勝利,如今又得了益州水師。最近更是將劉備手中的荊州水師收攏了過來,水軍的實力隱隱已經超過了當年地劉表,無需他再在玄武池裡練兵,二來他也發現,玄武池雖然不小,但比起長江來,依然只是個小水池,根本起不到實地演練的作用。這樣他乾脆放棄了原來的作用,聽曹沖地建議。將玄武池修成了一個公園,堆了一些假山,在池岸栽了許多的樹,又修了一條長堤,直通池中央的亭台,當成了自己的避暑之地。閒暇時就帶著夫人兒女們來消閒,在濃蔭密封的道上散散步,在池邊釣釣魚,儼然一封休閒的富家翁模樣。

    曹沖沒有陪著曹操在亭中閒坐。他帶著十幾個的弟弟在池中嬉水。一個個小孩興奮的從台上跳到水中,濺起一陣陣的水花。激起一陣陣天真地笑聲。夫人們和幾個女孩兒乖巧的陪在曹操的身邊,有的打著扇,有的剝著水果,有的圍在打牌的卞夫人身邊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至於玩水的兒子,有十幾個精通水性地豢在一旁候著,夫人們放心得很。

    曹操很滿意眼前一家和睦的景象,他笑呵呵的坐在曹沖送來的躺椅上,愜意之極,閉著眼睛,嚼著女兒曹憲細心剝好的水果,舒坦之極。曹節伏在欄杆上,正拉著曹華指點著那幫光屁股的弟弟發笑。那些小孩大多穿著一個小短鼻褲,而有兩三個才七八歲的小孩嫌短褲麻煩,乾脆光著屁股,看得剛剛十歲出頭的小曹華面紅耳赤。

    「憲兒,今年你也十七了,該嫁人了。」曹操張開嘴,將曹憲送到他嘴邊的一顆果子銜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似乎隨口說起地問道:「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有看中地人沒?」

    曹憲臉一紅,低頭笑道:「女兒哪能有什麼想法,全憑父親作主。」

    曹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曹憲,又將眼睛閉上了,聽著那邊兒子們興奮的笑聲,他老懷大慰,心情特好,居然和曹憲開了個玩笑:「憲兒,我當初想把你許給周元直地,可惜這小子不識抬舉,居然不願意。哼,活該他被倉舒趕到大秦去,我這麼好的女兒他居然不願意,豈不是有眼無珠麼?」

    曹憲聽到周不疑的名字,手頓了一下,臉色一僵,瞬時有些出神,片刻之間又反應過來,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曹操,曹操正看著那邊跳水的兒子們發笑,倒也沒有注意到她。她偷偷看了看四周,夫人們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牌局,沒人注意到這邊,只有伏在欄邊的曹節湊巧看過來,兩人目光一碰,曹憲連忙掩飾的低下了頭。

    「現在有一門好親事,我相信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曹操轉過頭笑道。

    曹憲的臉色立刻變了,她已經聽母親悄悄的跟她說過,父親正打算與天子聯姻,但沒有確定是誰,她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妙,她是目前家中最大的女兒。要是聯姻,她是首選。而她,其實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只與倉舒談得來的天才少年,儘管他現在遠在萬里以外的大秦,生死不明。

    「你怎麼了?」曹操見曹憲神情不對,一時有些不解。半仰起身子問道。

    「無事,只是一時有些不適,女兒暫時告退一會。」曹憲面色蒼白的低頭輕聲說道。

    「哦,」曹操想了想,以為又是女兒家地麻煩事,雖然有些掃興,卻也沒有太在意,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女兒告退。」曹憲急急忙忙的走了開去,曹節迎面走來。關心的看了她一眼,曹憲有些慌亂的回看了她一眼,匆匆的離開了。

    兩隻袖子捲得高高的。濕了半身地曹沖從長堤上大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衝著偎在甄氏身邊的曹叫道:「元仲,元仲,在那邊看打牌有什麼意思,來玩水吧,多好玩啊,你看他們多開

    曹緊張的看了看母親,連連搖手。甄氏笑道:「叔叔,算了吧。兒膽子小,一見水就怕,比不得那些弟弟們膽子大。」

    「哪有這回事,哪有小孩子不喜歡玩水的。」曹沖搖搖頭,對著甄氏那張標緻的臉笑了笑,捨不得的移開了眼睛,蹲下身子,伸手拉過躲在甄氏身後的曹笑道:「別怕,我帶你下水。如何?」他回頭指了指在水中護著小孩子們的豢說道:「你看,有這麼多人護著,有什麼好怕的。」

    曹羨慕地看了一眼水中熱鬧的小叔叔們,又看了看曹沖,還是擔心的搖了搖頭。

    「叔叔,還是算了吧。」甄氏笑道。

    曹沖站起身來笑道:「嫂嫂,男兒地膽子也是練出來的,就像我當初在葉縣第一次打仗一樣,連苦膽都吐出來了。現在不是照樣殺人不眨眼。」

    甄氏有些苦澀的笑道:「兒如何能與叔叔相比。」

    「嫂嫂信得過我嗎?」曹沖笑道。凝視著甄氏的眼睛。

    甄氏笑了笑,讓開了曹沖的眼神看著膽怯的兒子:「妾身如何信不得叔叔。」

    「那就好。」曹沖呵呵一笑。拉過曹的手,正色說道:「元仲,你記著,我曹家的好男兒,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都要向前衝。就算心裡害怕,也要壯著膽子向前,絕不後退,你能做到嗎?」

    曹緊張的看著曹沖期待地眼神,仰起頭看了看母親,又看了一眼正看過來的爺爺曹操,遲疑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卻依然躲在甄氏身後不出來。

    「來……」曹沖鬆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向他伸開雙臂:「到我這裡來,跟我去玩水。」

    曹緊張的搖搖頭,小臉發白。甄氏看了看曹沖,又看了看緊張的曹,推了推兒子說道:「兒,去吧,到叔叔那邊去,你不是天天叫著要跟叔叔在一起嗎?今天叔叔來找你了,你怎麼反倒向後退了。」

    曹咬著嘴唇,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曹沖,終於緩慢的邁出了一小步,緊接著又是一小步,跟著停頓了一下,又遲疑著邁了兩步,終於來到曹沖的面前。曹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曹的小手:「對了,這才是我曹家地好漢子,走,跟叔叔玩水去。」

    曹跟著曹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了看甄氏,甄氏揮了揮手,柔聲說道:「去吧,跟著叔叔去玩,沒關係的。」曹無奈,跟著曹沖慢慢走到小孩子們跳水的地方,曹宇小哥倆一見曹沖拉著曹過來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起放聲笑了起來:「阿兄,他不敢的,你別嚇得他尿了,我們就可沒法玩了。」

    其他的小孩子一起跟著大笑起來,他們又是跳又是叫的,用力的拍著水,打得水花四濺,鬧成一片。曹身上被濺濕了,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曹沖揮了揮手,將曹宇他們趕開,然後替曹脫去了外衣,親手抱著他慢慢走到水中。曹用力摟著曹沖地脖子,縮起了雙腿,緊張地閉起了眼睛,將頭埋到曹沖的胸前。曹沖沒有往深處去,只是在岸邊水僅僅到曹肚子地地方就將他放下。曹腳踏到了實地,心裡安了些,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搖晃的腳丫。清涼的水讓他暑氣全消,兩條紅色的小魚晃晃悠悠的從他腿間游過,在他白嫩的腳丫上咬了兩口,癢癢的感覺立刻讓他禁不住笑出聲來。

    甄氏看著曹在水中慢慢放開了手腳,傳來了咯咯的笑聲,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開了絞在一起的手。曹操瞟了她一眼,翻身躺在躺椅上,拍著肚皮笑道:「不用擔心,有倉舒在,萬事無憂。」

    「是。」甄氏隨口應了一聲,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轉過頭朝正湊在卞夫人身邊的郭女王看去,郭女王眉梢一挑,隨即又面色如常的笑了起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6:21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節 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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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啦,起來啦。」孫尚香推著睡得正香的曹沖,曹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一見是孫尚香,便翻了個身撥開她來撓他癢癢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讓我再睡一會兒,今天就不練了,你隨便找個豢去捶兩下吧。我昨天跟那幫小子玩得太瘋,晚上又被你們纏得太久,有點吃不消了。」

    「呸!」孫尚香紅著臉拍了他一下,不好意思的看了外面一眼,湊在曹沖耳邊輕聲說道:「不是找你晨練,是你那姊姊妹妹來找你。」

    「誰?」曹沖一愣,曹憲?曹節?還是曹華?

    「憲兒、節兒都來了。」孫尚香一邊說著,一邊取過曹沖的衣物,替他穿上。

    曹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狐疑的看了一眼俏臉羞紅的孫尚香,曹憲只比他大幾個月,曹節比他兩小歲,平時雖然挺說得來,但他一來不怎麼在鄴城,二來在鄴城也沒個閒的時候,難得有空去看她們,而她們主動來找他卻實實在在是第一次。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孫尚香湊過身來,雙手繞到曹沖的頸後替他整理衣領,高聳的酥胸就頂到了曹沖的面前。曹沖湊上臉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愜意的擦了擦,笑道:「你最近可是越來越豐腴了,可要注意節食,再那麼好吃肉,我可抱不動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從孫尚香吊起的衣襟下面伸了進去,捏著那越發豐盈的兩團軟玉得意地閉上了眼睛。

    「去你的。」孫尚香滿臉通紅的打開曹沖的狼爪,心虛的看了看外面。正看到大雙小雙掩著嘴偷笑著從門前閃過。她嬌嗔地伸出兩指掐著曹沖的手背:「大白天地,你注意一點好不好?」

    「大白天怎麼了?」曹沖嘻笑著,「子桓還白晝宣淫呢,我不過動動手,有何不可。」

    「你好的不學。這個倒學得快,真不知道你當初怎麼忍了那麼久地。」孫尚香的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她一邊推開曹沖欲再度來襲的狼爪,一邊嗤嗤的笑道:「好了。她們還在外面等著你呢,憲兒眼睛都腫了,好像哭過,你快點去吧。」

    「是嗎?」曹衝倒是有些吃驚,他顧不上再和孫尚香胡鬧。匆匆穿上了衣服,用大雙端來的青鹽漱了口。狼吞虎嚥地吃了兩口點心,一口喝盡了參茶,一抹嘴,帶著孫尚香匆匆去了書房。書房裡曹憲正垂著頭悶坐著,曹節卻面色如常,手裡拿著一本書,正和陪坐在一旁的蔡璣說話,不時地還聽她笑上兩聲。

    一見曹衝進來,蔡璣知趣的告了罪,和孫尚香一起退了出去。隨手關上了房門。曹沖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姊妹。詫異的問道:「憲姊姊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曹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平時清亮的兩隻眼睛紅紅的,眼泡腫得像桃子。她張了張口,還沒說話,眼淚卻又流了出來。曹節放下手裡的書,掏出絲帕塞到她的手裡,輕聲對曹沖說道:「兄長,父親說我家要和天子聯姻,你知道吧?」

    「知道。」曹沖心道,這是我一手操辦的事,當然知道。

    「那父親準備讓誰去,你知道嗎?」曹節雙手握在一手,置於腹前,恭恭敬敬的低了頭,輕聲問道。

    「這個……」曹沖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憲姊媲最年長地,估計是她吧,莫非……她不願意麼?」

    「不光是她,還有我和華兒。」曹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聲音平和,聽不出一絲焦慮:「不過你有一點蒼了,憲姊姊不願意去,她……心裡有人了。」

    「誰?」曹沖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聯姻的人選是老曹安排地,他還沒有資格過問這個。這曹憲平時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以前還跟著蔡先生讀讀書,自從蔡先生去了襄陽,她基本上就是躲在閨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還有意中人。

    「你應該知道一點的吧。」曹節難得的出一絲笑意,調皮的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曹憲,回過頭來對曹沖笑道。曹沖看著她古怪的眼神,又看看頭低頭得快垂到胸前的曹憲,茫然的搖了搖頭,笑道:「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怎麼在鄴城,哪裡知道這些事。」

    曹節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意外的說道:「那人雖然已經不在你身邊三年了,可是……他難道從來沒有提過嗎?莫非他……」她說到這裡,停住了話頭,有些擔心的看著曹憲,曹憲卻白了臉,緊張的抬起頭來看著曹沖,眼神中透出一陣慌亂。

    「你是說……周元直?」曹沖有些明白了。他忽然記起來,貌似周不疑在他的面前偶爾提過一次曹憲來著,當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後來周不疑一直沒有再提起過,他便也沒當回事,原來他們卻是真的暗生情愫了,那可就怪了,當初老曹要將曹憲許給周不疑,他不是拒絕了嗎?

    「正是。」曹節眨了眨眼睛:「他一定經常把憲姊姊掛在嘴邊吧,這三年不提,你莫非忘了?」

    曹沖尷尬的笑了笑,他當然知道曹節眨眼睛的目的,可是現在老曹要把曹憲嫁給天子,他也不太適合去說情。要怪也只能怪周不疑了,如果當初一口應了,現在哪有這些屁事。

    「憲姊姊昨天聽父親提起,回去哭了一夜,想來想去,也只有兄長能在父親面前說上幾句話,所以……一大早就來求兄長,沒有擾了你的清夢吧?」

    「還好還好。」曹沖為難的摸摸鼻子,本待要拒絕,看了看又要哭出來的曹憲。他又有些不忍。他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也沒有把握,等我想想吧。」

    「兄長還是盡快些地好。昨天憲姊姊急中生智,推說身體不適跑了,父親沒來及得把話說出來,如果等父親話說出口了。只怕就是兄長也挽回不了。」曹節微微一笑,回頭輕輕的拉過曹憲的手安慰道:「兄長聰明過人。管馬鞍的小吏救得,看城門的司馬也救得。想必也是救得你地。」

    暈,曹沖一拍腦門,心道這個曹節好厲害的口才,這麼一說,自己豈不是不救也得救嗎。唉。想想周不疑也快回來了,自己要想用他。還真得把曹憲這件事給解決了,可是怎麼解決呢,確實是個問題。他看了看微笑不語地曹節,又看了看淚光盈盈的曹憲,無奈地揮揮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盡量去辦。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事成不成主要還在父親,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就妥了。」曹節拍拍曹憲笑道:「兄長既然答應了你,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你大可放心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萬一出了門就遇到你的意中人,豈不是失了顏面?」

    曹憲破涕為笑。輕輕的打了一下曹節,然後收了笑容,對著曹沖深深一拜:「倉舒,姊姊地後半生,就拜託你了。」

    曹沖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扶起曹憲,一邊對面色輕鬆的曹節開了個玩笑:「小妹,我看你好像不太在意啊,莫非你想進宮做皇后已經很久了?」

    曹節撇了撇嘴:「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曹家地女兒,婚事由得自己做主嗎?再說了,憲姊姊有意中人不想去,華兒又太小,我如果再不去,父親又當如何?」

    曹沖無言以對。

    送走了曹憲、曹節,曹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只得讓人把龐統請了來。龐統一聽,卻只是摸了摸鬍鬚,淡淡的笑道:「這事有什麼難的。丞相大人與天子聯姻,無非是想在宮中能有一援手,他想一下子把三位小姐送進宮去,也不過是希望盡快能生個皇子,好定為太子日後繼承皇位,實現曹家為外戚的目的。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太子已經有了人選,而且天子的皇子也不少,其中還有兩個是伏皇后所生,小姐就算生下皇子,等他長成也要幾年之後,所以以皇子來定皇后之位的想法,顯然有些不太實際。」

    「那……如何確定我曹家在宮中的位置?」曹沖有些不解的問道。

    「宮中與宮外,本是一體。」龐統搖了搖手,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以曹家目前地權勢,不管生不生皇子,這皇后都是要當的,伏皇后被廢,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不在考慮之列。只要當了皇后,就算生不了皇子,有公子大權在握作為外援,這皇太后也只能是曹家地小姐。」

    他想了想又說道:「以我看,憲小姐性格文弱,進了宮未必就好,相反倒是節小姐的性格剛強些,心機也多,更適合宮中的爭鬥,至於華小姐,進宮與否,關係也不大。」

    曹沖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對,當下又考慮了一番,找個借口去找老曹,把龐統的話改頭換面說了一通。老曹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咱就憑著實力來,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也沒用,就算生不了皇子,估計天子也不敢不立他為皇后。而曹憲的性格確實不太合適進宮裡去,留著他也許將來能為曹沖籠絡住周不疑。他很快改變了主意,決定讓曹節一人進宮,至於曹憲,乾脆推說已經有了婚約,反正也沒人敢來查。

    萬事俱備,曹操派人向許縣報了信,很快天子就派人前來下聘,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曹丞相要與天子聯姻的消息不久之後就隨著襄陽月報的發行傳遍了大江南北。緊接著,曹操上書天子,因荀病重,請求天子免去其職務,讓他到襄陽去治病,由劉先接替他的尚書令職務。天子很快就下旨同意了曹操的意見,同時知會了讓周瑜去招降孫權、劉備的旨意,曹操根本不當回事,上表大呼天子聖明,理當招降。

    八月末,曹沖趕到許縣為荀送行。荀經過吉本的調理。雖然沒有徹底好轉,但氣色卻好了些,同時因為曹操接受了他的建議,並暫時放棄了再進一步地打算,心中的那塊大石也暫時放了下來。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對前來的送行的曹沖笑道:「倉舒,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看看襄陽的新政,看看你是怎麼做到兩三年地時間就能讓襄陽變成殷實之地。看看襄陽。有文倩陪著,我一切無恙,你就安心的在鄴城,等驍騎將軍地好消息傳來再回襄陽吧。」

    曹沖笑了笑,雙手握著荀枯瘦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岳父,我家小妹馬上就要嫁入宮中了。這皇后地事……」

    荀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伸過另一隻手拍了拍曹沖的手背:「倉舒,莫急。天子已經應允了,一等曹節入宮,很快就會解決這個問題。你要相信天子,不要輕舉妄動,現在這個好局面,不能輕易的葬送掉。」

    曹沖呵呵一笑,不再言語,他壓根兒就不信天子。不過荀這麼說。他當然不好再問。他對荀文倩說道:「文倩,軍務上的事有孝直。政務上地事有子初先生,你不要太拘泥細節,只要把握好大局就好了,多花點心思在岳父身上。你到襄陽之後,在裡找個地方,就靠著張大師的住處,這樣治病方便些,也好天天到去轉轉,多聽聽讀書聲,有益身心。等岳父大人身體好了,你再帶他到從伯他們當年讀書地地方修養一段時間,恢復得好了再回襄陽來。」

    荀文倩點點頭,垂眉不語。曹沖又安慰了荀幾句,下了車來到同行的周瑜面前,拱了拱手笑道:「周大人,這次去江東招降,願你一路順風,也省得我再動刀兵,死傷無辜。」

    周瑜看著笑容滿面的曹沖,一時無語。他當然知道招降的路不是那麼好走,天子的想法一廂情願的成份太大,曹沖之所以不加以阻止,不過是想藉機拖一點時間罷了。他笑了笑,也拱了拱手表示感謝。三年前他被曹沖所擒,開始還對曹沖頗有微詞,後來發現曹沖根本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在許縣做衛尉的這三年裡,他過得安穩無比。雖然說離開了戰場,離開了金戈鐵馬的喧囂軍營,可同時他也過上了另一種安閒的生活,雖然時常會從金鼓齊鳴地夢裡醒來枯坐到天明,可是他還是有點喜歡上現在這種平淡生活了,對曹沖地恨意也慢慢淡了。畢竟兒子是死在孫權手上,不是死在曹沖手上,作為敵對雙方來說,曹沖用點離間計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送走了荀和周瑜,曹沖又去了許縣,看望了正在辯論得熱火朝天的荀悅、仲長統等人,看看他們引導地關於大漢朝四百年來的政策反思進行到了哪一步。一見到曹沖,王肅就向他匯報了最近的戰果,他們根據曹沖的指示,最近討論的就是漢初實行三公負責制的優缺點,建議天子效仿高祖、文帝,奉行黃老之道,實施無為而治,再現文景之治。

    天子很惱火,但卻無可奈何,因為尚書令劉先就是黃老之道的奉行者,他最近很勤快,每天在宮裡給天子灌輸黃老之道的好處。天子對劉先很反感,但又不敢硬抗,知道劉先這麼硬氣,是曹沖在後面撐腰,而曹沖這麼做,歸根到底還是擔心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他最近留在鄴城不到江南去,存心就是要留著孫權、劉備好繼續掌握兵權。而天子同樣也需要時間,他希望周瑜能順利的掌握住這兩支人馬,這樣他就有一點和曹沖談叛的權利,不至於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雙方都有所企圖,所以一直比較克制,除了各找外援展開辯論之外,並沒有撕破臉皮。

    曹沖對此很滿意,他又給王肅出了些主意,讓人通知襄陽的周群等人,在最近的天象中找些由頭,支持他們恢復漢初黃老之術的舉措。用天象來說事,一直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在許縣呆了幾天之後,他接到了曹操派快馬送來的消息,說曹彰在桑干河大敗烏丸人,一舉蕩平了三郡的烏丸叛亂,報捷的文書已經到了鄴城,讓他立刻回鄴城議事。曹沖不敢耽擱,匆匆趕回了鄴城。曹操的心情很好,大大誇獎了一通曹彰和田豫,隨即派曹沖為使者,北上代郡犒賞大軍。曹沖也不多說,立刻帶著人馬押運著糧草、犒賞上了路。十月初,他到達河間國,見到了鎮守河間的曹仁。

    就在曹衝到達河間的時候,周瑜到達了廬陵。不過他沒有見到孫權——孫權趕到南面的贛南去了,正在和劉備交涉——他只見到了留守廬陵的魯肅。周瑜見到魯肅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魯肅吃驚於周瑜的面色好,而周瑜吃驚於魯肅的蒼老。三年不見,當年那個桀傲不遜、咄咄逼人的魯肅形容枯萎,面色蒼老,一點精氣神也沒有。

    「子敬,你這是……」周瑜顧不得欽差的身份,先拉著魯肅的手詫異的問道。在他的心目中,他失手被擒,程普戰死,現在江東最適合當都督的就是魯肅了,聽到的消息也是魯肅當了都督,鎮守柴桑,現在怎麼會在廬陵留守,而且是這麼一副衰樣?

    「公瑾,先辦公事要緊。」魯肅推開了周瑜的手苦笑一聲:「你是來招降的吧,主公不在這裡,他在贛南呢,正和左將軍談聯盟的事,你還是到贛南找他宣旨吧。」

    周瑜見魯肅臉色不好,再看看他身後的那些將領尷尬的臉色,並沒有再說下去。他和眾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還沒來得及說話,呂蒙卻大步走了過來,拱手行了一禮,笑道:「周大人,三年不見,大人氣色越發的好了,到底是朝庭的俸祿豐厚,養人啊。」

    周瑜把手背在身後,微微的仰起頭,從鼻孔看了一下呂蒙:「子明,三年前你中了曹沖的計,一年前又中了夏侯稱的計,不知道可有什麼收穫,對他們二人的戰法,有何心得啊?」

    呂蒙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三年前在漳水邊一戰,因為他貪功冒進,結果把大都督周瑜給折進去了,一年前他又想奪回廬江郡,派人去誘反夏侯稱的部下,結果被夏侯稱玩了個將計就計,把他帶過去接應的人馬一網打盡,要不是他見機得快,幾乎連他都生擒了。今天被周瑜一見面就當面說了出來,讓他實在難堪之極。

    「大都督,我呂蒙雖然不才,卻不至於貪生怕死,投降敵人,這一點還請大都督放心。」呂蒙恨恨的說了一聲,扭頭就走。

    周瑜呵呵一笑,揚手叫道:「子明,留步。」

    呂蒙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冷眼看著周瑜:「大都督有何事?莫非還有什麼軍令要下嗎?」

    周瑜笑了笑,擺了擺手,不介意的說道:「周瑜不才,如今已經不帶兵了,這大都督的稱號子明不提也罷。倒是子明少年英雄,日後立一大功,這大都督就是子明的囊中之物。不過我也提醒一下子明,鎮南將軍現在在鄴城,一時半會來不了江南,子明如果要立功,當趁此良機,要不然可就沒機會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6:38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八節 魯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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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蒙大怒,魯肅現在是大都督,雖然有名無實,但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大都督,而他不過是魯肅手下的一個將軍。他是一直想著有一天能代替魯肅成為江東的大都督,孫權也是這麼培養他的,只等著他立個能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大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魯肅從大都督的位置上擠下去。大家雖然沒有明說,但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心知肚名,要不然呂蒙手下的人馬也不會比身為大都督的魯肅還多了。

    但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一旦挑明了,這等於明言呂蒙的眼睛在瞄著魯肅的位置。有些事私底下做無妨,卻不能明說,一旦說破了,大家面子上都難堪,特別是暗中覬覦別人的好處的人。

    呂蒙現在就是這個情況。他面紅耳赤,看著扭過頭看著旁邊的魯肅,看著眼神躲閃的眾將,他血往上湧,發抖的手抓住了腰間的刀柄。

    魯肅見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聲,抬腿站在周瑜面前,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呂蒙的去路。他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公瑾,你雖是我舊交,可眼下你是朝庭的使臣,何必與子明逞口舌之利。主公在贛南,想必也在等著朝庭的消息,你還是盡快趕到贛南去吧。」

    周瑜點了點頭,橫了呂蒙一眼,拉著魯肅的手笑道:「既然孫將軍不在此,我就暫時先放下公務,與子敬作一長談,敘敘這三年來的別情,不知子敬可有什麼不便的地方?」

    魯肅苦笑一聲:「我有何不便的地方,忝為留守廬陵的大都督,我本當為公瑾接風的。」

    周瑜哈哈大笑:「子敬豪爽不減當年,總算江東還有點能讓我憶起當初的地方。」說著,拉著魯肅的手就走,將一干尷尬的將領丟在身後。呂蒙氣得眥睚迸裂,手握著刀柄咯咯作響,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周瑜。但周瑜是上差。再說周瑜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他就算是拚命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反倒會落得一個對天子使臣不敬地罪名,但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憤怒,他現在又如何下台?

    這個時候好兄弟甘寧出場了,他上前一把摁住呂蒙。呵呵一笑:「子明,大都督現在可是奉天子之命來宣詔的,你不可魯莽。」他衝著呂蒙擠了擠眼睛,低聲說道:「主公盼著朝庭使臣來已經盼了大半年了,你把他給打跑了,主公又得等大半年,這可有點不妥。」

    呂蒙哼了一聲,將抽出半截的長刀推回刀鞘,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哼!一個降將。有什麼好得意的。」

    遠處的周瑜似乎聽到了他地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呂蒙有些無趣。周瑜被俘是因為他貪功,又是重傷被擒,然後是孫權中了離間計,他才降了朝庭,屬於無奈之舉。再說了,孫權雖然割據江東,卻一直沒有與朝庭翻臉,從這個角度說,周瑜並不是投降。他說周瑜是降將,實在有些站不住腳。

    「公瑾,莫與他計較,他就是一匹夫。」魯肅生怕周瑜惱怒,拉著他進了府門,一邊勸道。

    「我至於和他計較嗎?」周瑜笑了。他跟著魯肅進了書房。看著魯肅地侍衛將房門帶上。這才收住了臉上地笑容。嚴肅地問道:「子敬。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柴桑嗎。怎麼跑到廬陵來了?」

    魯肅面色頹喪地搖了搖頭。沉默不語。自顧自地收拾著書案上地紙筆。將書案收拾得乾淨了。這才雙手扶著案面。低著頭想了半天。終於抬起頭看著周瑜。出一絲苦笑:「公瑾。我跟你一樣。都被那個曹倉舒給坑了。」

    周瑜一愣。看著魯肅半天沒動靜。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表情。魯肅歎了口氣。將經過說了一遍。

    孫權決定坐山觀虎鬥。蔣干應邀而來與孫權談判。而魯肅帶著人馬駐紮在柴桑。因為甘寧江心洲失守。江東士氣受到了影響。而魯肅擔心叫囂著要奪回江心洲地呂蒙一時衝動又中了文聘地圈套。連帶著破壞了孫權地計劃。壓制著他不讓他出兵。呂蒙心情很不爽。他一心想奪回江心洲不僅是要為甘寧挽回面子。更是要取得一場勝利來挽回他在廬江地大敗。因此對魯肅地壓制他很是不滿。私下裡向孫權匯報說魯肅怯懦不前。貽誤戰機。魯肅對孫權還是有信心地。相信他應該能分辨出這其中地真假。因此也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一門心思地準備。只等孫權地命令一到。他就出兵奪回江心洲。或者從江夏郡直奔長沙。援救張飛。重創曹軍。撿個大便宜。

    「命令沒等著。等到了他地書信。是吧?」周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唇角一絲落寞地譏笑。

    魯肅愕然。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周瑜。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呲著牙想笑一聲。卻沒有笑出聲來:「不錯。我等到了他地書信。不過不是他寫給我地。而是老家地人寫給我地。」魯肅仰著頭看著搖曳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送信來地是校事呂壹。這些信據說都是他截獲地。不過這話顯然是托詞。既然是寫給我地。如何不送到柴桑。卻被身在廬陵地他給截了?」

    「或許是呂蒙截獲的。」周瑜輕輕笑了一聲。

    「不管是誰吧,反正內容一樣地,都是說老家最近的情況,好像還說夏侯稱去過東城……」魯肅越想越覺得好笑,他用力拍了一下書案,怒聲說道:「公瑾,你說這可笑不可笑?這麼拙劣的手法居然也能奏效,這豈不是讓曹倉舒笑掉大牙?」

    周瑜沒有應他,只是凝視著手中酒杯裡蕩漾的酒液,想了片刻說道:「子敬,我在許縣這幾年也時常在想這件事。你說當初我重傷被俘,你們也都是知道的,想來你也會向孫將軍報明,可是為什麼曹倉舒在襄陽略施小計,他就信了我歸順朝庭的說法呢?其實計不在高明與否,而在是否契中對方的心思,孫將軍對我一直心有疑慮。表面上他很看重我,實際上卻一直在防著我,所以不管這計是真是假,他都不會放過機會解除我的兵權的。說起來,我並不恨他,只是他殺了我地循兒。這……」他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下去,牙咬得緊緊地,握著酒杯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不由自主地顫抖。

    魯肅見周瑜情緒有些激動,也跟著歎了口氣,伸過手來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公瑾,過去的事,記著也無補於事,暫且忘了吧。你這麼一說。我也明白了,這兵權不要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跟著你一起去贛南。順便把這大都督的職務卸了,誰想要誰要吧。」

    周瑜笑了笑,沒有勸他,知道他既然能不避嫌疑與自己單獨面談,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離開孫權。以他現在的處境,也許不做這個大都督對他來說還是好事,至少可以不惹孫權生疑,再起無端是非。

    魯肅有些茫然,他看著沉默不語的周瑜。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語道:「真是世事難料,當初說東南有王氣,孫討逆數年之間橫掃江東,就是他突然辭世之後,江東在你與張公的扶持之下也是蒸蒸日上,三征江夏,勢如破竹,擊殺黃祖,報了當年破虜將軍的大仇。烏林一戰擊敗曹操二十萬大軍。更是石破天驚,江東不說統一,至少割據一方是意料中的事,如何建安十三年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你重傷,程德謀、董元代戰歿,張公又被冷落一旁,當年的人就剩下我一個,還落得這個模樣。難道這東南的王氣突然又沒有了?」

    周瑜搖了搖頭。也有些疑惑,他對魯肅說道:「子敬。我經過襄陽的時候,與虞仲翔見過一面,他也有此疑問。我聽他透出的意思說,好像建安十三年的天像有過突變,東南地王氣,確實是有了變化,如今……已經全無蹤影了。」

    魯肅擰起眉頭吃驚的看著周瑜:「此話當真?」

    「當然。」周瑜壓低了聲音說道:「襄陽持此論的不僅是他一人,但那些人都是曹倉舒手下,持有此論不足為怪,我倒是奇怪虞仲翔也如此說,他可是江東人,現在卻滯留在襄陽不歸,看來此語不虛,天象大概真是變了。」

    魯肅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地看著周瑜,半晌沒有說話。他在江東可沒聽到這類似的輿論,但虞翻滯留在襄陽沒回江東覆命,這卻是事實,更何況周瑜與他至交,也不至於為了勸降他拿這話來誑他。他想了半天,更是堅定了要辭去江東這大都督的決心。既然天象和世始已經顯出了不可挽回的態勢,他也沒有必要在江東這棵樹上吊死。

    第二天,魯肅將廬陵的事務委託給呂蒙,自己帶著親衛護送周瑜去贛南。呂蒙知道魯肅這一走,大概就不會再回來了,心裡倒也是滿意,一時倒有些依依不捨,將魯肅送出十里,才回廬陵開始執掌大事。魯肅周瑜二人逆贛水而上,半個月後到達贛南,與孫權派來迎接的騎都尉是儀相遇於贛南城北五十里的湖江。

    是儀見到周瑜的時候很尷尬,他委婉的表達了孫權地為難。周瑜當初是大都督,雖然位高權重,但不管怎麼說還是他的下屬,而且周瑜刻意的保持對他的恭敬,每次見到他都要大禮參拜。可現在周瑜卻是以天子使臣的身份來宣詔,孫權既然要接受朝庭的招安,就要買天子的帳,對周瑜當然也不能怠慢,但這樣一來,他就要反過來對周瑜行禮。如果周瑜僅僅是個降將也就罷了,偏偏當初孫權一怒之下還殺他的長子周循,要不是曹沖的人救得快,說不定能小喬夫人一起給宰了。這份仇結得深了,天知道周瑜會不會藉機為難他一下,讓他在眾人面前難堪。因此孫權派了親信是儀來,先向周瑜透一下,希望周瑜能給他留幾分顏面。

    周瑜沒有理睬是儀,他只是讓是儀帶路,卻不表示出任何一點態度,臉色平靜得有些不正常。是儀心中沒底,一邊千言百計地拖延時間,一邊讓人立刻回報孫權,告訴他周瑜態度不明,貌似不太可能和解。讓他做好心理準備,見還是不見,必須在短時間以內做出決定。

    孫權一聽是儀的回報,立刻傻了眼。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等曹沖的回復,生怕曹沖在他圖謀劉備的時候突然從殺到他的後方。後來聽說曹沖一直留在鄴城沒回襄陽,他心裡才安了些,集中了能夠調動的兵力和盤踞在桂陽舔傷口的劉備較勁,軟硬兼施,希望能將劉備的人馬吞下去,壯大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要讓劉備低頭,依附於他。沒想到劉備卻很頑強,對孫權明裡暗裡出地威脅無動於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樣子,反過來理直氣壯的對孫權說,我現在地盤不夠養活手下地大軍。為了防止亂軍出事,為禍一方,希望你能看在我們是聯盟的份上,把交州全部借給我,作為回報,我把江夏半個郡白送給你了。

    劉備的這個無賴說法氣得孫權直翻白眼,曹衝擊殺了張飛之後,全取長沙郡,隨後就派張拿下了江夏在江南地半個郡。如今文聘已經配合著張在下雉佈置了兵力,與孫權手上的柴桑不過百餘里,要不是雙方現在停戰,而且這裡水道縱橫,不適合北兵作戰,恐怕張已經打過來了。這個時候劉備居然說要把江夏郡送給孫權換取交州全境,實在是無恥得一塌糊塗,讓孫權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當孫權惱火。準備趁著曹沖一時不可能發動攻勢的時候霸王硬上弓拿下劉備的時候,周瑜來了。如何面對周瑜的尷尬,一時成了孫權最頭疼的事情。他派是儀迎出那麼遠去,當然不是為了表示對朝庭使臣的尊敬,而是讓是儀給他探探周瑜的口風,沒想到周瑜一點反應也沒能,這讓他實在摸不著頭腦。而對陪同周瑜前來地魯肅,他已經估計到了魯肅的用意,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偉則。這如何是好?」孫權急得頭上直冒汗。求助的將眼神投向了胡綜、徐詳。

    胡綜也有些不知所措,周瑜這態度不明。分明是想以天子使臣地身份,要挾一下急於求和的孫權,報復孫權殺了他兒子的仇。可是孫權這個人很好面子,這個時候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可是忍不下這口氣,就意味著朝庭的招安暫時完不成,曹沖佈置在長沙的人馬隨時都可能殺過來。秋收即將完成,長沙、武陵今年和南郡、南陽、江夏一樣實行了新政,糧食豐收不成問題,如果不能在十月之前完成招安,這個冬天他們就過不好了,陪著曹沖打仗吧。

    「要不,稱病吧。」胡綜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得先把眼前這一關混過去再說。

    「能行嗎?」孫權有些不敢確信。

    「應該能行。」胡綜撓了撓頭說道:「他遠道而來,也不至於就是為了生這個氣,畢竟使命還是最重要的,此地離洛陽三千多里,一來一回要兩三個月,諒他不至於……」

    胡綜聲音越說越小,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現在急著要招安的是孫權,對周瑜來說根本就無所謂,他大不了空手跑一趟,天子也未必能把他怎麼樣,而孫權面對的可就一個難熬之極地冬天,也許……也許是最後一個冬天。

    「那……那就依偉則之見。」孫權也顧不得太多了,不等胡綜說完就吩咐了下去,讓他們負責接待,自己躲起來裝病去了。胡綜和徐詳面面相覷,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出城迎接周瑜。

    周瑜一見孫權沒有面,只有胡綜和徐詳二人站在碼頭上,他立刻就知道孫權是裝病了,果不其然,船剛靠碼頭,他還沒來得上岸,胡綜就連忙踩著踏板迎了上來,滿臉堆笑的說道:「大都督,迎接來遲,還請恕罪。將軍本要來接大都督,只是最近事務太忙,勞累過度,有些不適,故而由我二人來迎大都督,還望大都督海涵。」

    他們稱周瑜為大都督,卻和呂蒙稱周瑜為大都督不一樣,話裡話外透著一份熱情,全然沒有那種諷刺意味,感覺周瑜現在不是朝庭的衛尉」臣,依然是江東的大都督一般。

    周瑜微微一笑,朝著胡綜和徐詳拱了拱手:「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孫將軍見恨我離他而去,不願見我呢。」

    胡綜等人一聽,都有些臉紅。周瑜是怎麼成為對手的經過,他們現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孫權中了對方的離間計,活生生把周瑜推到曹沖那一邊去的,還殺了他的兒子,說起來全是孫權急於奪到周瑜手中兵權的原故。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如何能接周瑜地話頭,只能連聲打著哈哈。

    「大都督見外了,將軍真是勞累過度,偶有不適,大都督請到城中住上幾日,將軍身體一恢復,就會來見大都督。將軍可是想念大都督得緊呢,一直說如果大都督還在江東,何至於此。」

    周瑜哈哈一笑,不再與他們糾纏,一個健步跳上岸,與胡綜等人閒話了幾句,談笑風生的一起上了車,向城中趕去。

    魯肅和周瑜一車,跟在胡綜、徐詳的後面。在來的路上,周瑜已經向他透了天子的打算,這個時候見周瑜只顧著和孫權鬥氣,他不免有些擔心。他看著前面如釋重負的胡綜的背影低聲說道:「公瑾,你既負有天子的密令,還是不要爭這閒氣了吧,免得誤了大事,反而不妥。他既然不敢來見你,想是心中有愧的,你就放寬胸懷,退一步吧,將來還要共事呢。」

    周瑜臉若寒霜,他扭過頭看了一眼魯肅,忽然笑道:「子敬,你以為我是意氣之爭嗎?」

    「呃,公瑾大度,當然不會如此。」魯肅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說道,不是才怪呢,看你一臉地殺氣,估計殺了孫權地心都有。

    「子敬,你想想,他既然心中有愧,卻不來見我,說明他還想維持著他那份作為江東之主的尊嚴。他如果還當自己是江東之主,我就算招降了他,又如何能指揮得動他,又如何能使江東成了天子地外援?」周瑜壓低了聲音,正襟危坐,如果不看他的嘴唇,誰也不知道他是在和魯肅商量著大事。

    魯肅一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是想藉機折服孫權,好為後面的事情做準備,並不是為了鬥氣,心裡倒是放開了,他笑了笑,不再多說,直到要進了城到達府門之前,要下車的時候,他才探詢的看了看周瑜:「公瑾,我是要去先見見他的,你看我是不是先向他透個底?」

    周瑜搖了搖手,胸有成竹的說道:「不必,我自有辦法讓他來見我。」

    魯肅詫異的看了看他,不由得仰面一笑,拱手作別:「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周瑜揮了揮手,舉步下了車,跟著一臉笑容的胡綜走進驛館,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偉則,既然將軍身體不適,一時不能接詔,我就在驛館裡等上一天,你幫我準備一下行囊,如果將軍明天還不能起身,我就先去桂陽一趟,回頭再見將軍不遲。」

    胡綜一愣:「大都督要去桂陽?」

    「正是,我要去桂陽見見劉皇叔,天子也有詔書給他的。」周瑜理所當然的說道。

    胡綜的臉色立刻變了。孫權從來沒想過曹沖同時會和劉備聯繫,誰不知道他們去年剛剛打得頭破血流,曹沖在長沙擊殺了劉備親若兄弟的愛將張飛,奪了他四郡中的三郡,活生生的將剛剛舒坦了幾天的劉備又變成了喪家犬,雙方應該是生死仇人一般才對,怎麼……曹沖還要招降劉備?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6:39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九節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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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裝病的孫權一下子就從榻上蹦下來衝到胡綜面前,身手敏捷之至,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他身體向前傾,瞪著眼睛看著額頭沁出細汗的胡綜,用力捏緊了拳頭,彷彿只要胡綜點點頭,他就會一拳揮過去,直接胡綜的下巴打掉一般。

    胡綜從驛館一路小跑到這裡,氣都還沒喘勻,心跳得很快,被孫權這副凶樣一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了孫權的攻擊距離,這才撫著「彭彭」狂跳的心口,看著孫權連連點頭。孫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眉頭慢慢的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愣了片刻,慢慢直起了身子,背著手一步步的回到榻上坐下,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他瞟了瞟坐在一旁的徐夫人,輕輕的搖了搖頭,徐夫人會意,起身施個禮帶著侍女退了出去,只留在孫權和胡綜。

    「偉則,你說公瑾是真要去見劉玄德,還是故意……」他停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但胡綜聽明白了,他連忙說道:「將軍,周公瑾為人大度,雖然與將軍小有誤會,但不至於拿這麼大的事開玩笑。我看他的樣子,只怕是真的,將軍如果有所疑慮,何不招魯都督前來一問。」

    「子敬?」孫權撲哧一聲笑了,撇了撇嘴,晃了一下身子,一臉的不屑。「子敬身為大都督,不在廬陵防備張、黃忠、魏延,卻跑到這裡來,分明是心有異志了。再說他和公瑾是莫逆之交,當初指屯借糧,後來是公瑾薦他來到江東,如今又在這個時候和公瑾一路相伴來到贛南,他當然會幫著公瑾說話。問他,又有什麼用?」

    胡綜輕輕的搖了搖頭,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細聲慢語的回道:「將軍。魯都督雖然與周公瑾交情深厚,但他為人磊落,與將軍也是多年的君臣,想來不至於誤導將軍。」

    孫權偏著頭想了想,也覺得魯肅雖然為人輕傲,卻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之人。聽聽他的意見也無妨,反正決定權在自己。他打定主意,便讓人去請魯肅。沒多大一會兒,魯肅就趕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孫權的臉色,躬身下拜。

    孫權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坐席:「子敬,坐。一路可悶?」

    魯肅淡淡一笑:「承將軍過問,路途雖遠,有公瑾相陪。倒也不算閒悶。」

    孫權暗自惱怒,臉上卻不動身色,隨口笑道:「也是。公瑾一去許縣三年,想來是見識了不少朝庭的趣事,一路講講,倒是可以消閒。子敬不妨說著與我聽聽,也讓我知道一點公瑾的近況。」

    魯肅點點頭,將周瑜給他講地一些事情轉述給孫權,其中講得最多的當然還是今年剛剛發生的事情,曹衝進許縣為丞相請賞,許縣官員辯論該如何封賞丞相大人。天子最後下旨增加曹操的封邑,諸般如何如何,當然其中也夾雜了些孫尚香在城外大營如何打遍全營無敵手的英雄事跡。

    魯肅講得挺有興趣,孫權卻聽得沒太大意思,他關心的是周瑜來招撫地事,根本沒什麼心思去聽曹沖如何在許縣挑起大辯論的問題,只是聽到孫尚香的情況時插了兩句嘴。他見魯肅一直不往正題上說,不免有些不快,眼角也慢慢的耷拉了下來。一封不爽的模樣。胡綜在一旁見了,連忙插了一句嘴:「這麼說來,那曹賊雖然沒封成王,但還是得到了天子的許諾,將來如果他再立了大功,豈不是順理成章的封王了?」

    孫權一聽就有些不高興。再立大功?來滅我嗎?他瞅了胡綜一眼。正好胡綜也看過來。衝著他使了個眼神。孫權一愣。心中一動。忽然恍然大悟。立刻轉怒為喜。

    魯肅見他們二人眉來眼去。又見孫權臉色轉佳。也不再說了。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將軍。肅蒙將軍看重。委以都督之職駐守廬陵。本當肝腦塗地。誓死報效。奈何最近身體不適。略一思重但頭暈目眩。實在是朽木難堪重任。肅不敢貪權戀位。貽誤將軍大事。敢請辭去都督之職。賦閒養病。等身體有所好轉。再供將軍驅馳。」

    孫權歎了口氣。擺擺手說道:「子敬。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既然有病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安心養病。不要擔心這裡地事情。就讓年輕人多擔待一些事。也是好地。」

    「謝將軍。」魯肅見孫權應了。不再客套。躬身施了一禮。起身離開。孫權見他出了門。這才收了臉上地惋惜之意。沉了臉。一聲不吭。

    「將軍。」胡綜見孫權臉色不好。連忙輕聲喚了一聲。提醒孫權注意正事。不要糾纏於魯肅地事情。「天子受限於曹賊勢力。雖然沒有讓曹賊如願。卻不得不做出讓步。想來是實力不濟地緣故。公瑾此來。招撫之意應該是真地。可能是擔心我們雖然有心報效朝庭卻被劉玄德掣肘。故而才會連同劉玄德一起招撫了。」

    孫權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他現在不擔心周瑜為難他了。既然周瑜擔負著替天子招攬實力地任務。那麼他就不敢與自己撕破了臉。他現在考慮地是如何藉著這個機會。從朝庭撈到點好處。不管是名還是利。總要賺一點。而如何與劉備相處。如何掙得比劉備還多地利益。這又是個不得不考慮地問題。劉備現在只剩下了桂陽、蒼梧、鬱林三郡。其中蒼梧、鬱林還是自己借給他地。只是他現在賴著不還而已。如果一旦結盟。那這兩個郡還要不要?還怎麼要?

    「偉則,你看這……」孫權有些遲疑,他又想接受朝庭的招撫,這樣可以不用天天防著曹沖的人馬殺過來,可以放手整頓江東的內務,可是他又擔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撫之後,會從名義上縛住自己的手腳,將來再要有什麼動靜,就會沒有正當的理由。

    「將軍,何不看看天子的條件再說?」胡綜考慮了一下說道:「這裡離許縣三千多里,一來一回就是近半年時間。不管怎麼說,對我們來說都可以贏得一點時間。更何況現在是天子有意要招撫我們,我們大可以提出對我們有利的條件來。」

    孫權一想,覺得也是。現在只是從魯肅轉述的許縣發生地事來推測天子的意圖,天知道天子究竟有多少誠意,能給出什麼樣的條件。與其在這裡胡猜,不如與周瑜見上一面,然後再看看情況再說,條件合適了,就暫時接受天子地招書,條件不適合,就讓周瑜多跑兩趟也無妨,反正天子有求於已,主動權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

    「明天讓公瑾來見。」孫權擺了擺手。讓胡綜退下,自己坐在那裡又想了想,不免出一絲笑容來。他剛要起身去見徐夫人。徐夫人卻提著裙擺,踩著輕快的步子進來了,一見孫權臉上地笑容,不禁掩著嘴笑了,湊到孫權身邊歪坐在一旁,俏聲笑道:「夫君莫不是又升了官,進了爵了?」

    孫權哈哈一笑,伸手將徐夫人攬在懷中,湊過臉去用腮下的紫色鬍鬚在徐夫人如雪的腮邊蹭了蹭。粗硬的鬍鬚在徐夫人的臉上刺出一片艷紅。徐夫人咯咯的笑著,偏過頭躲閃著,用小手擋著孫權地下巴。孫權得意地大笑著:「這次啊,陞官進爵是小事,那些都是虛的,說不定還能撈到點更實惠地。夫人,你不是想要墮森粉嗎,這次我讓曹倉舒給你送一箱來。」

    「真的?」徐夫人驚喜的睜大了眼睛。

    「當然。」孫權得意地點點頭。

    墮林粉是最近在襄陽、成都最暢銷的一種脂粉。巴郡江州縣內有塗山,相傳是大禹的妻子塗山氏的出生地。山上面有祭祀大禹和塗山氏的神廟。在廟旁山腳下有一眼清泉,名叫清水穴,泉水清澈無雜質。巴人用這泉水製作女人搽臉的脂粉,做出來的脂粉細膩、色澤鮮亮,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因為從清水穴向山上看,山勢如一層層祥,故而清水穴旁的樹林被稱為墮林,這種脂粉也就稱之為墮林粉,當年曾是貢品。深受宮中地妃嬪喜愛自從中平六年動亂開始。劉焉佔據益州,墮林粉就再也沒有出過巴郡。江東極為罕見,也只有那些實力雄厚的大族的貴婦,才知道這個墮林粉,而還藏有一餅兩餅的,那更是極為稀有了。孫權當年隨著孫策征戰,也是從被他們掃滅的盛家見過這種墮林粉,僅僅是一小塊而已,被孫策拿給了大喬,大喬天生麗質,再用上這種墮林粉,那種迷人的氣質、淡淡的清香就更是無法言喻,給情竇初開的孫權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一直戀戀不忘。最近曹沖拿下了益州,這種墮林粉也隨之成為襄陽、成都地暢銷品。只是轉銷到江東之後,價格高昂,一餅墮林粉要值一金。孫權勵精圖治,不太喜歡夫人們用這種奢侈品,也只有徐夫人這樣新得孫權寵愛的夫人才有膽量要。

    說起來,徐夫人也是個異類,她能得到孫權的寵愛,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徐夫人的祖父叫徐真,和孫權的父親孫堅關係很好,她的祖母就是孫堅的妹妹,她的父親徐琨和孫權是嫡親地表弟兄,而她就是孫權地表侄女。徐琨因為母親的關係,很受孫堅、孫策地重用,做到平虜將軍,在從討黃祖的時候中流矢而死。孫權因此對徐家很關照,但讓人很想不通的是,他關照得把剛死了老公的徐夫人給娶了,還讓她照顧才年幼失母的孫登,實際上就是讓人獨寵後宮了,孫權的髮妻謝夫人都因此氣死了。

    孫權的幾個夫人裡,也只有徐夫人敢向孫權提出要墮林粉。

    徐夫人一聽孫權這麼鄭重的許諾,心花怒放,一轉身撲進孫權懷中,兩隻白嫩的手臂環著孫權的脖子,嬌艷的櫻唇重重的在孫權臉上親了一口,笑靨如花。孫權開心的大笑著,瞇著眼睛一手攬住徐夫人的小蠻腰,一手從她的衣襟裡伸了進去,在她渾圓的嬌臀上捻了一捻。徐夫人呻嚀一聲,臉上泛起了一陣嫣紅,軟若無骨的軟倒在孫權懷中……

    第二天一早,周瑜跟隨胡綜進了孫權府中,一路上地衛士看到消失了三年的大都督忽然又出現面前。又驚又喜,他們雖然不能離開崗位,卻不妨礙他們用眼神向周瑜表示敬意。孫權的衛士裡有一大部分是當初孫策死的時候周瑜帶著回會稽奔喪的精銳,當時為了向孫權表示自己沒有二心,周瑜將他們留給了孫權,隻身回到自己的駐地。如今他們是孫權帳下地精銳衛士。卻對自己的老上司周瑜念念不忘,三年前周瑜重傷被擒,消息傳到會稽,這些衛士都覺得很悲痛,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見到了周瑜。

    周瑜頭上戴著一頂劉氏冠,身上穿著一身純白的深衣,輕薄的絲綢隨著他的走路,飄飄欲飛,再配上他最近越發白淨的面皮和圓潤的臉頰。雖然少了一些英氣,卻越發的俊朗。他面帶微笑的向兩旁衛士蜃示意,一路來到孫權地面前。

    孫權看到了那些衛士的眼神。心頭一陣失落,沒想到這些人跟了自己好幾年了,卻還是把周瑜當成他們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惱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別來無恙乎?」孫權看著面前負手而立,並不向他施禮地周瑜,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從隨從手中接過詔書。托在手裡,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裡的詔書,又看了一眼孫權:「將軍,還是先接了詔書,完了公事,再論私情吧。」

    孫權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盤算著今天要漫天要價來著,根本沒想到詔書這回事。要接詔書,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雖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這使臣卻是周瑜,讓他好生不樂意。他愣了一下,扭過頭看了一眼眾人,胡綜Π儀等人都有些為難的互相看了看,卻沒有什麼辦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裝沒看到孫權的求助。

    周瑜轉過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孫權無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階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眾臣依著官職大小,跟著跪在後面,這時周瑜才緩緩展開詔書:「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聲音很平靜,很清亮,聲調雖然不高,卻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孫權並沒有什麼快意。他倒是越聽越不對味,天子詔書只是說接受他的請降,然後在口頭地誇獎了一番他老子孫堅當年反董的功勞和他老哥孫策反對袁術稱帝的忠心,卻沒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後就是讓他為國盡忠,鎮守江東,正式封他為揚州牧,卻沒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無意的剝奪了他對交州的佔有權,這哪是招撫啊,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戰敗的投降。

    孫權感覺不對,跪在後面的眾人也覺得很憋屈,不是招撫嗎,怎麼變成了這事?

    好容易等周瑜讀完了詔書,孫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臉脹得通紅,斜著眼睛看著周瑜:「敢問周大人,這就是天子地詔書?」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樣子,一面將詔書遞到孫權面前,一面反問道:「將軍是懷疑這封詔書的真假?」

    「不是。」孫權一揮手,不接詔書也不理周瑜,自顧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蓆子前面,沒有脫鞋卻停住了腳步,扭過頭看著周瑜:「天子是覺得我孫權走投無路了,要搖尾乞憐嗎?「此話從何講起。」周瑜揮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詔的是儀,手托著詔書笑道:「不是將軍向鎮南將軍請降的嗎?要不然天子怎麼會下詔給你。」

    孫權一滯,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派人給曹沖送過請降書,不過使者虞翻到現在還在襄陽跟周群那些人討論天象的事,他也早把這事給忘了,經周瑜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來自己貌似是真的請降了。周瑜見他語塞,便又蹙著眉怪道:「難道是鎮南將軍虛報戰功?如此說來,我當回報天子,下詔切責鎮南將軍。」說著,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唉——」孫權見他走得這麼利落,一下子就急了。這周瑜是來招撫地嗎,難道自己會錯意了?他要是回去這麼一說,天子顧然不能把曹沖怎麼樣,可曹沖卻極有可能立刻發兵攻打廬陵。他地親信戰將黃忠、魏延現在可就在長沙郡呢,手下近萬精兵隨時準備動手,只待一紙軍令,估算著時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樣子廬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彷彿沒聽見孫權地叫聲,大步向外走去。孫權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說才好。胡綜一見,連忙小跑著走到周瑜身邊,哈著腰陪著笑連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請留步,請留步。」

    周瑜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胡綜那張似哭似笑的臉:「偉則,這是何意?鎮南將軍虛報戰功。我可急著要回去覆命,請天子下詔切責於他呢。」

    胡綜都快哭了,還切責。別說切責了,天子哪敢切責曹沖,曹沖切責天子還差不多。他顧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著急,將軍還有話要與大人商議。」

    「是嗎?」周瑜回頭看了一眼孫權,孫權正在跺腳,一看到周瑜回頭看他,連忙站穩了身子。繃緊了面皮,咳嗽一聲說道:「公瑾,且回轉來,我……我與公瑾再議一番,如何?」

    周瑜冷冷的看了他一會,這才轉過身子,慢慢走到孫權地對面,撩起衣襟有條不紊的坐下,也不說話。只等著孫權也坐定了,兩人靜靜的看了半天,周瑜才伸出手,對著階下的眾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退下吧,我與將軍有話要說。」

    「喏!」眾人下意識的躬身施禮,剛轉身要走,忽然想起周瑜現在是朝庭的使臣,不再是大都督了,不免有些尷尬地停住了腳步。不知所措的看著孫權。孫權面色青紅變幻。惡狠狠的瞪了周瑜一眼,這才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既然公瑾讓你們退下,你們就先下去吧,偉則你們三人留下。」

    眾人鬆了一口氣,依次退下。胡綜Π儀、徐詳等三人坐在一旁,洗耳恭聽。周瑜掃了他們一眼,無聲的威壓逼得他們呼吸一滯,這才開口和聲說道:「仲謀,以江東現在的情況,能打得贏曹倉舒嗎?」

    孫策在世的時候,周瑜待孫權如兄弟,閒暇時就教他兵法,經史。孫家不比周家,沒有什麼文化底蘊,孫策用兵更多的是天賦,而不是象周瑜那樣講究兵法。孫策和周瑜相交時得益甚多,每次打完仗,他都要有意無意的問問周瑜地意思,周瑜知道他的心理,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點評一番,既讓孫策覺得有面子,又讓孫策覺得有改進地餘地。因此孫策對周瑜很敬佩,請他教孫權兵法。當時孫策正是如日中天,年輕英豪,娶了大喬之後又生了兒子孫紹,誰也沒想過孫權會有機會,所以周瑜對孫權並沒有太多的忌諱,私下相談時都是象對待一個小兄弟一樣對待孫權,既溫和又帶著些嚴厲,孫權既敬愛他,又從心裡有些怕他。

    本來周瑜稱呼孫權,都是稱字的,只是想不到孫策一下子死於刺客之手,孫權成了江東之主,周瑜為了維護孫權的尊嚴,從此沒有稱過孫權的字,這讓孫權在感受到了面子的同時也有一些失落。現在忽然又聽周瑜稱呼他的字,他一時竟有些百感交集,悲喜莫名,聲音也哽咽起來。「嗯咳——」胡綜手掩著嘴,有意無意的假咳了一聲。

    孫權一驚,立刻回過神來,眼前坐著的是跟自己有殺子之仇地衛尉周大人,不是以前那個嚴厲而又溫和的兄長了。他連忙鎮了鎮心神,思索了片刻應道:「這兩三年來,跟隨父親兄長的宿將辭世甚多,一時有些青黃不接,我為了穩定人心,不得不提拔了一些吳郡、會稽等地的大族成員,只是時日尚短,目前還有些沒理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坐山觀虎鬥,眼睜睜的看著劉玄德被曹倉舒擊敗?」周瑜厲聲斥道:「你不知道唇寒齒亡的道理嗎?」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6:40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節 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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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麼不知道?」孫權一下子火了,就像當初不服周瑜的教訓一下,下意識的脫口反駁。話出了口,他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先生教學生,而是在談判,自己沒有必要把江東的情況全說給周瑜這個天子使臣、江東的叛臣聽。他張口結舌,懊惱不已,自己怎麼總被周瑜控制住局面呢,真是鬱悶。他低下頭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緩緩說道:「當時也是想緩一緩時間,想等著他們兩敗俱傷再出兵,哪知道……哪知道張翼德會輸得那麼快,我接到消息根本來不及反應。」

    周瑜聽魯肅說過一些去年江南的戰況,雖然對細節不是很清楚,便對總體進程還是明白的。在他看來,劉備決定分兵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敗局,而從孫權的角度看,當然最妥善的處理不是觀望,就算不立刻參與其中,也要在廬陵或者宜春佈置重兵,嚴陣以待,一旦劉備方出敗相,江東就可以迅速切入,趁機壓取長沙或者桂陽,哪怕是擺出出兵的姿勢,也好讓曹沖不敢輕舉妄動,從而陷入糾纏的局面。那樣就算曹沖能在江南站住腳,也會謹慎的決定前進的步伐,不至於到現在一下子佔了三郡。

    不過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多說也無益。而周瑜說這些,無非是打擊一下孫權的信心,讓他不要太自以為事,好像天子在求著他,而他根本一點危險也沒有似的。

    「曹鎮南走精兵路線,他的新政取消了曹丞相在北方實行的士家制,與江東的部曲制也大不一樣,這其中的區別,我想你們也明白。」說到這裡,周瑜略停了停,看了孫權一眼。孫權點點頭,他當然明白這裡面的好處,曹沖手下的兵只聽鎮南將軍府的,也就是只聽曹沖的。將軍們地手下除了他們的親衛部曲,很大一部分人三年之後都要退役的,到地方去當小官吏也好,回鄉種田也好,他們都只認曹沖,不認其他將軍。這樣這些將軍想擁兵自重就基本不可能了。再者每個將軍手下,少的不過兩三千人,多的也不過四五千,人數有限,就算他們有什麼想法,實力也不足。而為了彌補兵力少帶來的劣勢,曹沖走地是精兵路線,裝備好,伙食好。兵源也是挑得很嚴格,平時也不干其他的,吃飽了喝足了就在軍營裡想著法的操練。因此戰鬥力相當強。孫權之所以沒來得及救援張飛,就是覺得他們雙方兵力相差不多,曹沖並沒有佔據絕對的優勢,應該短時間之內不會分出勝負,所以安心的和蔣干扯蛋,哪想到張飛會敗得那麼快,不僅丟了武陵、長沙,連他自己的命都給丟了。

    這個兵制有優點,但有兩個前提。一是要有充足穩定的兵源以供挑選,一是要有雄厚的財源做後盾,缺一不可,而放眼大漢朝,能滿足這兩個前提的,只有荊州和益州,另外就是曹操掌控中地冀州還勉強可行,但與荊州益州相比,冀州的經濟實力還是略微差一些。

    「從士卒的綜合實力看。曹鎮南在江南佈置地兵力防守是綽綽有餘,單攻你們一方,也是沒有問題,但要同時開戰,並不佔太大的優勢,所以,他現在沒有急於進攻。」周瑜看了看鬆了一口氣的孫權,又提醒道:「但是你也要注意到一點,曹鎮南雖然喜歡用集結優勢兵力打有把握之仗。可同時他也喜歡用奇兵。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突然襲擊,並逐步把戰果擴大。利用他的新政號召力,獲取各地的豪強支持。因此你不要以為現在的情況下他會消極的等待,我想你們也明白,他人雖然還在鄴城,可是法正卻在江陵,黃漢升、魏文長更是就在長沙揮眈眈,我相信曹鎮南很可能授權他們,一旦有合適的機會可以不經過鎮南將軍府同意,先行攻擊。」

    孫權地汗都下來了,他在廬陵的時候就是天天擔心這個。曹沖手下有幾個親信大將,黃忠在臨湘,魏延在茶陵。茶陵離廬陵不過二百里,魏延又是個喜歡出險招的主,上次就是他兩千兵奇襲千里,一舉攻佔了泉陵城,讓本來還能僵持一陣子的劉備失去了補給基地,兵敗如山倒。這個人在茶陵,讓孫權如芒在背,不敢掉以輕心,他留開廬陵來找劉備的麻煩,就得先把魯肅和呂蒙都調到廬陵來,心裡才放心。本來還覺得曹衝回了鄴城,魏延沒有軍令不會擅動,現在聽周瑜這麼一說,他都有一種立刻向廬陵增兵的衝動了。

    「僅憑江東或者劉玄德,都不會是曹鎮南的對手,失敗是遲早的事情。」周瑜為了避免再度刺激已經緊張的孫權,緩和了口氣說道:「相比起江東地情況,劉玄德的情況更糟一些,他在去年連遭大敗,張翼德戰歿,諸葛孔明被擒,四郡只剩下一郡,實力受損,士氣又很低落。如果江東不予援手,一旦開戰,他很快就會淪為曹鎮南的階下囚。到了那時,江東就將獨立面對羽翼已成的曹鎮南,前途可想而知。」

    「可是……劉玄德已經到了這一步,他要想奪回三郡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孫權琢磨了半天周瑜的話,還是有些不甘心。劉備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想和他聯手,他又能幫上什麼忙?難道真把交州全給他,那自己豈不是虧得太大了?

    周瑜對孫權的心思瞭如指掌,知道他還是念念不忘劉備現存的實力,想吞併了劉備之後,再回過來頭和曹沖對抗,即使最後還是不敵,他至少也可以以手上的實力爭取更多地好處。孫權地這個想法是不錯,可是從周瑜的角度來說,他又豈能願意讓孫權如願。他只是笑了笑,問孫權道:「那你現在有多大把握在短時間內拿下劉玄德?」

    孫權默然,無言以對。劉備雖然打輸了,可是手上還有近兩萬人馬,真要玩起命來,他就算能吞下劉備,也要遭受重創,如果沒有曹沖在側,他可以有時間來恢復元氣,可現在身邊臥著一頭大老虎。他怎麼敢輕舉妄動。

    胡綜看著孫權地臉色。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周大人。將軍如果聽從朝**號令。朝**當如何?」

    周瑜瞟了一眼胡綜:「以目前地情況看。仲謀可領揚州牧。劉玄德可佔據交州。至於讓他佔多少。這需要你們雙方商量。但有一點是確定地。你們不能自損實力。只有聯起手來。才能爭取到時間。」

    是儀眨巴著眼睛。有些不解地說道:「我們就是聯合起來。實力也未必能超過曹鎮南。終究還是無法抵擋。不知天子可有什麼切實可行地措施。」

    孫權正是關心這個問題。如果最後還是無法取得優勢。那現在和劉備聯合就一點用處也沒有。又何必再搞這個聯合。聽天子地指令呢?乾脆和曹沖一戰。或者直接投降算了。他拽著頜下地紫須。兩隻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周瑜。

    「時間。」周瑜皺起了眉頭。彷彿覺得他們還是沒搞明白一樣:「天子當然會力盡所能為你們爭取到好處。可是他如果手上沒有實力。誰會聽他地?你們歸順了朝**。天子就有底氣向丞相府施壓。給你們援助也是名正言順地。以目前地情況。你們要想佔得優勢。顯然有些異想天開。只有等待時機。順其自然。誰知道幾年之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不滿地瞟了一眼孫權。似乎很隨意地說了一句:「曹鎮南今年十七歲了。再有三年。就當行冠禮了。」

    孫權心中一動。他權衡了一下。也覺得歸順朝**對他來說也就是虛名而已。有了時間。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安安心心地收攏江東地人心。曹操已經年高。誰知道他還能活幾年。一旦他去世。正在關中作戰地曹丕和曹沖必然要發生衝突。到時候不管誰贏誰輸。對他來說。都可以減輕點壓力。

    他一旦想通了。就不糾纏。立刻做出決定接受天子的招撫詔書,采胡綜跟隨周瑜一起去見劉備。相商停戰併合作的相關事宜,主要就是交州的歸屬問題。

    周瑜從贛縣西行,進入桂陽境界,時值初冬,田野裡的莊稼早就收割完畢,冬季的小麥也種了下去——只是還沒出青芽——放眼看去滿眼的褐黃。狹窄的官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影,路邊地村莊安靜得很,偶爾可以看到幾個穿著破舊衣衫的老頭蜷縮在草堆旁曬著太陽,仰著皮包骨的臉,睜著昏花地老眼,木然的看著從面前走過的車隊,竟是一點起來避讓的意思也沒有,只是那麼漠然的看著。

    周瑜一直沒有說話。他從北面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南陽郡、南郡正在秋收的情景,那些農夫的精神高昂,走路帶著風,臉上帶著笑,好像有說不完地高興事。進了豫章郡,雖然不如南陽、南郡,可是百姓也不至於如此呆滯,看起來竟像是在路邊等死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胡綜見周瑜不解,連忙解釋道:「劉備現在手下有兵近兩萬,桂陽、鬱林、蒼梧三郡不過三十餘萬戶,蒼梧、鬱林以丘陵山地為多,耕地實在太少,實在養不活這許多人馬。桂陽雖然耕地略多一些,可是面臨前線,不能安心耕種,再加上諸葛孔明被俘,這裡的屯田也就基本荒廢了,畝產大不如前,就是有些糧食,也要大部分運到蒼梧、鬱林去,所以桂陽……」

    周瑜點點頭,黯然不語。這一路上的差距,讓他深有感觸。曹沖治下的荊州,雖然說不上百姓富足,但絕大部分百姓的溫飽還是有保障的,相比起桂陽的情況來看,那裡幾乎就是天堂,難怪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對曹沖的歌功頌德,看來這個還沒有成年地鎮南將軍確實有他獨到的方法。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增添了一些憂慮,曹沖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對天子來說絕不是個好事情。這些百姓受了曹沖的好處,將來就算曹沖有些對天子不忠的舉動,只怕這些百姓也只會念著曹沖的好,而不會去理睬那個已經沒有了權威的天子,人心背向對天子很不利。

    桂陽太守趙雲聽說天子使臣周瑜到了,帶著人出城相迎。相比於建安十三年周瑜見到他的那一次,趙雲面容顯得有些滄桑,眼角過早的爬上了魚尾紋,只是他地背仍然挺得很直。步子依然跨得很大,很穩,聲音依然是中氣十足。

    「周大人,請!」趙雲將周瑜請上了車。

    「趙將軍,一向可好?」周瑜看著趙雲,微笑著問道。

    趙雲淡淡一笑:「有勞大人牽掛。感激不盡。趙雲跟隨主公征戰,所幸尚無大礙。」

    「左將軍現在何處?」周瑜直截了當地問道。

    「主公聽說大人來此,已經從蒼梧趕來,正在城中相候。」

    周瑜見到劉備時大吃了一驚。劉備的頭皮已經全白了,臉上一條條地皺紋深得如同刻出來的一般,兩腮深陷,精神很萎靡,看起來和路邊那些窩在草堆旁曬太陽的老農沒什麼兩樣,遠不是當年見過的那個七分豪氣三分狡黠的左將軍。見到周瑜的時候。他正拉著劉禪地手在院子裡散步,步子邁得很慢,背也弓著。只是瞇起來的眼睛看向劉禪裡偶爾透出一點精光,表明這個看起來隨時可能倒下的老人當年也曾風光無限,縱橫一方。

    一見到周瑜,劉備好像突然精神起來,一下子挺直了背,睜大了眼睛,朗聲大笑著走了過來,一把握著周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瑾。三年不見,公瑾神采依舊啊。」

    周瑜強笑了笑:「左將軍精神也頗好。」

    「哈哈哈……」劉備大笑著,揮了揮手讓孫夫人把劉禪帶走,自己和周瑜到堂上坐下,讓人端上茶水來,一邊讓茶一邊笑道:「我這個茶可沒有許縣的貢茶好喝,公瑾將就一些,莫要見怪。要說這個,我那寶貝女婿還真是會享受。居然還搞出這種玩意出來。」

    周瑜愣了一下:「你女婿?」他和劉備也見過幾次面,卻從來沒聽劉備說過他有女兒,怎麼突然冒出個女婿來,聽他這口氣,貌似還是炒出這種新茶的鎮南將軍曹沖?他和胡綜對視了一眼,胡綜也是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劉備很滿意這個效果,他笑著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打量著吃驚不小的周瑜和胡綜:「不錯。我也是剛剛得知我那兩個失散的女兒現在已經進了鎮南將軍府。真是天意弄人,沒想到翁婿兩個打了一場。真是慚愧。打了這麼多年仗,卻被女婿打得狼狽不堪。要是早知道雙兒是他的夫人,我何至於費這事,直接去襄陽認親得了。」

    周瑜更是驚訝,他知道曹沖有三個夫人,可是沒聽說有劉夫人啊,這劉備不會是為了獲取好處,玩詐術吧。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藉著喝茶地時間,腦子飛快的分析著劉備可能的用意。他置身事外,情緒變化倒還好一點,而奉孫權地命令前來談判的胡綜的心頭卻是嗡嗡直響,本來以為有孫夫人在曹沖府中,江東佔著優勢的,沒想到劉備也有女兒嫁給了曹沖,這豈不是比孫權更佔優勢了?如此一來,孫權想在談判中佔點便宜的想法自然顯得不切實際了。可是,沒聽說曹沖有姓劉的夫人啊。

    「公瑾若不來,我也要派人去襄陽了,公瑾想必也看到了,我這裡只有三個郡,要養這近三萬的人馬實在吃緊,入不敷出啊。聽說長沙、武陵今年收成不錯,我正準備去借點糧呢。」

    劉備一邊大聲說笑著,一邊偷眼打量著周瑜和胡綜的臉色。周瑜聽了他的話,反而倒平靜下來,他笑了笑說道:「原來如此,那周瑜有些多慮了。不錯,鎮南將軍治下地幾個郡今年收成都不錯,我一路走來,儘是喜獲豐收的百姓。不光是百姓能有溫飽,軍糧想必也充足得很。我聽說鎮南將軍為了支持驍騎將軍北征,年初從荊州調走了大批糧食。當時還覺得他會捉襟見肘,現在一看,才知道他底氣十足。我看今年秋收之後,荊州的庫房裡大概又能有供他大軍吃上兩年的糧食。」

    一聽這話,劉備臉上的笑容一滯,不自然的看了周瑜一眼,周瑜恍若未見,興致盎然的大講他在襄陽的所見所聞,好像不是來勸劉備投降的,倒像是劉備已經是朝**地一員。他只是來看看老朋友一樣,絕口不提招降的事情。他講了襄陽集市地熱鬧,講了襄陽的弘大規模,講了曹沖治下各部將領用心操練兵馬,然後很自然的講到曹沖在許縣的事情,順便說到了孫尚香在王必大營裡的英雄事跡。

    劉備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等周瑜講到孫尚香地時候,他已經一點笑容也沒有。他是聽說了兩個女兒在曹沖府中地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女兒只是侍女,到現在還沒有收房,不比得孫尚香是名正言順地夫人,換句話說,曹衝到時候認不認他這個岳父還是未可知的事情。他如此說,不過和孫權地初衷一樣,想在隨後的談判中壓孫權一頭。撈點好處。沒想到周瑜似乎當了真,乾脆不提天子招撫的事情了。

    「公瑾,你到桂陽來。莫不是就為了講我那女婿的事?」劉備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自然不是。」周瑜跟著笑了,「我奉天子之命,前來與皇叔會面,是因為天子見到宗正劉大人,想起還有左將軍這位皇叔在此。如今宗室零落,劉大人和左將軍便是不多地幾個宗室之一,聖人有雲親親賢賢,就讓我來看看左將軍的情況了。現在才知道左將軍與鎮南將軍原來還是翁婿。我想天子一定會很高興的,這招撫地事,自然不用多此一舉了。」

    劉備眉頭一皺,覺得有些弄巧成拙。天子派周瑜來招撫,顯然不是想給曹沖找什麼助力,而是招攬點聽從他號令的實力,以便和曹家相抗衡,如果天子知道自己和曹沖是翁婿,那還會信任自己嗎?如果天子撇開自己和孫權談判。那好處自然不會分他一些,說不定還會讓孫權暗中找他的麻煩。自己如果真想借這個翁婿關係和曹沖走到一起去,那當然不怕孫權搗鬼,可是他根本沒有這心思。且不說翁婿關係還沒落實,就算落實了,他又如何能因為兩個失蹤已久的女兒而和曹沖相逢一笑?曹沖不僅在長坂坡追得他落荒而逃,在其後的虎跳澗、鷹愁澗打得他苦不堪言,就說去年這一仗,他奪了自己的根基不說。還擊殺了愛將張飛。這個仇他無論如何就不能忘,要想和曹沖合好。除非曹沖現在把荊州讓還給他。這可能嗎?當然不可能。

    既然不能與曹沖談判,那就只能與孫權談判,這個時候再談和曹沖的關係,顯然就有些起相反的效果了。他假笑了笑說道:「儘管如此,天子詔書豈能不宣,公瑾還是讓我接了天子詔書之後,再敘不遲。」

    周瑜聽了,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左將軍說得有理,既然如此,就請左將軍接詔吧。」說完,他直起身子,從隨從手裡接過詔書,微笑著看著面色有些尷尬的劉備。

    劉備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到階下,撩起衣襟跪倒,趙雲等人也跟著在後面跪下。周瑜托著詔書走到階前,將詔書讀了一遍,這才請劉備起來,將詔書遞到劉備手中說道:「左將軍,天子地聖意你也聽清楚了。如今鎮南將軍是天子的愛將,左將軍又是皇室宗親,你們翁婿都是天子的忠臣,天子一定會很龍心大悅。」

    劉備看著手中的詔書,苦笑了一聲,他點了點頭,貌似深表同意的說道:「公瑾所言甚是,如今都是天子臣民,話就好說得多了,就算過去有什麼誤會,也不值得再提。公瑾什麼時候回程,我派人與公瑾一道,去向天子敬獻貢物,這合浦珠可是我交州的特產,自從董卓亂政以來,只怕中原已經久不見合浦珠的身影了。」

    胡綜一聽,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你這大耳賊也太無恥了,什麼時候合浦也成了你的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7:42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一節 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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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閉緊了嘴,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無蹤,他瞇起了眼睛,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一道冷冽的眼神從胡綜臉上一掃而過,正與胡綜憤怒的眼神相遇,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殺氣,征戰多年帶來的血腥寒冷讓胡綜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胡綜一下子將衝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吐出來的憤怒又嚥了回去,不自然的嚥了口唾沫,隨即又清醒過來,他挺起身來,抗聲說道:「左將軍,此言差矣,當初左將軍走投無路,是我家將軍看在與左將軍的婚姻情分上,才借了蒼梧、鬱林二郡供左將軍落腳,並非讓與左將軍。再者所借也只是兩郡,並不包括合浦,更談不上交州全境。如今左將軍未與我家將軍商量,自作主張就將交州收入囊中,與左將軍的仁義之名,大不相符啊。左將軍不怕這事傳了出去,會讓人齒冷嗎?」

    劉備嘿嘿冷笑了兩聲,手撫著頜下的花白鬍鬚,瞟了一眼周瑜,這才看著胡綜說道:「我只聽詔書上說仲謀是揚州牧,可想這交州並不是仲謀的管轄範圍,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可以佔據交州?何況兩家既然結盟,自然要利益均攤,仲謀佔了揚州,我當然也要佔著交州,要不然,你說我如何供養我這數萬虎狼之師?士卒們吃不飽肚子,萬一鬧出兵變之類的事來,為禍一方,甚或去投了鄧艾、張任,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聲音很緩慢,透著那麼一股無賴和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勁,直截了當的威脅胡綜,倒讓胡綜一時有些不好應付。如果拒絕了劉備佔據交州,那聯盟自然不用談了,劉備說要投曹衝去也許是恐嚇之辭,可說要武力佔據交州,卻是完全有可能的。反正他也活不下去了,與其坐著等死,不如拉上孫權墊背。一起完蛋。而如果答應他佔據交州,回去之後又如何向孫權交待?他胡綜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與其回去被憤怒的孫權一刀給砍了,不如死在劉備的刀下,還可以搏個壯烈的名聲,至少孫權會念在他的這份壯烈上關照他地家人。

    只是眼前的難題又如何解決?

    胡綜額頭冒出了冷汗。緊張的思索著,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周瑜。周瑜微微一笑,伸出兩隻手指夾著茶杯舉了起來對劉備示意了一下說道:「左將軍,你的部下還有多少人?」

    「三萬人,只多不少。」劉備伸出手,環捏著食指和拇指,得意的笑道,流氓氣十足。

    「三萬人想要靠三郡供養,確實有些為難了。」周瑜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在嘴裡品了品,這才將茶嚥了下去。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胡綜臉色一變,緊盯著周瑜,只要他說出同意劉備佔據交州的話來,他立刻就起身出門,這聯盟的事肯定不能談了,自己的任務不是來讓出交州的。

    周瑜對胡綜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後沉吟了一下,抬起頭對劉備說道:「左將軍以為,你這三萬人馬交州能供得起嗎?」

    他這話一說。胡綜立刻站了起來,怒氣勃發,脹紅了臉看著周瑜。而劉備卻不屑的看了周瑜一眼,捻著鬍鬚半天沒有說話。交州地方偏僻,全部加起來不過三十萬戶,而且好多地方還是深山老林,根本無法耕種,大部分百姓以打魚為生,自己餬口都困難。要想供養他這三萬人馬實在是為難得很。更何況交州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得到的,東有步騭的一萬大軍在南海郡揮眈眈,北有曹沖的人馬擇機進擊,他要兩面對敵,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當然了,他也根本沒有三萬人馬,自從去年大敗之後,算上他後面搜羅來地敗兵,現在也不足兩萬人。真要打起來。恐怕支撐不了幾天,或許不要曹沖打過來。孫權就能打殘他。

    「交州貧瘠,確實比較為難。」劉備想了半天,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一直微笑不語的周瑜點了點頭:「既然就算把交州給了左將軍,左將軍也無法支撐,反而白白與江東鬧得生份,何益於事?如果你們雙方合談成功,受了天子地詔書,那就都是朝庭的官員,交州也好,揚州也好,你們都是替天子鎮守一方,天子自然會妥當安排,你們的困難天子也會酌情處理,你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劉備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周瑜。周瑜面帶微笑,不急不燥,只是安靜的品著茶。胡綜見劉備不再提佔據交州的事,也稍微放了心,重新坐回席上,等待劉備的回答。

    「我聽從天子地號令。天子就能解決我地問題?」劉備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既然左將軍沒有其他地解決之道。何不試上一試。」周瑜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就請公瑾速速回報天子。我在桂陽靜候佳音。」劉備一笑。昂起頭說道:「還請公瑾路上快一些。我地糧食可支撐不了太久了。遲則生變。」

    周瑜暗自撇嘴。劉備分明已經亂了陣腳。卻還想著撈好處。可惜底氣終究不足。他也沒有多說。和雙方略談了一些事情。帶著他們地降表。立刻起程趕回洛陽。十二月初。他到達江陵見到了留守在江陵地法正。

    法正很意外。他已經接到曹沖地指示。說周瑜會去說降劉備和孫權。可能會到江陵來見他。讓他有個準備。他並不太把天子地這個看起來很荒唐地想法當回事。對於孫權來說。投降地可能性還有一點。至於劉備。他這幾十年來東逃西竄。投靠了那麼多地主子。哪一次安生過?與其招降了他。讓他以後再生事。不如趁著機會剿滅了他。以絕後患。要不是顧著大雙小雙是曹沖未過門地小妾。而劉備在蒼梧和鬱林也一直沒有出什麼破綻。他早就帶兵打過去了。哪等到周瑜來多這事。

    不過周瑜既然來了江陵。他也不能不出來接待一下。不管怎麼說。周瑜都是天子派來地。是九卿之一。而且從曹沖平時地語氣中對此人也是比較客氣地。他自然不能唐突。接到消息之後他趕到江邊碼頭相迎。給了周瑜很大地一個面子。

    「周大人,一路辛苦。」法正笑嘻嘻的將周瑜讓進了車,一路向江陵城走去。周瑜從車簾之中看到如臥虎一般的江陵城。百感交集,當初他帶著大軍在江陵城下與曹仁對峙了大半年,重創曹仁,幾乎拿下江陵,誰知道曹沖帶著人在西陵大敗孫權,讓自己奪取南郡作為北上中原基地的夢想化為泡影,隨後更是用一個很簡單地離間計就讓孫權與自己決裂,自己地長子周循死於非命,這讓周瑜看到江陵城時心中不免一陣隱痛。扶著車軾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緊,指節都有些發白,嘴角不自覺的抽動了幾下。

    「周大人……」法正見周瑜面色有些異常。連忙叫了一聲。他沿著周瑜木然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堅固的江陵城頭,猛然心中一動,想起三年前地戰事來,不免暗自一笑。

    「啊?!」周瑜一驚,連忙掩飾的笑了一聲:「法長史有何見教?」

    法正哈哈一笑,連忙搖手道:「法正如何敢在周大人面前驕狂,只是見大人出神,故爾有問。大人奉天子詔遠來江南。法正已接到鎮南將軍軍令,命我好好接待大人,只是江陵不比襄陽,簡陋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周瑜苦笑了一聲,知道法正在提醒他什麼,只得笑道:「既然鎮南將軍已有軍令,就請法長史依照軍令而行,周瑜不敢妄言。只是有一事。還請法長史酌情處理。」他說著,將劉備缺糧的事情和法正說一遍,言下之意,希望法正能暫時撥付一些軍糧給劉備應急,以免他狗急跳牆挑起戰事。

    法正聽了暗自發笑,劉備沒糧了,那不是正好嗎,我還接濟他,我腦子有毛病?他有些不懷好意的看了一眼周瑜。對周瑜本來的好印象立刻消減了一分。周瑜見他不說話。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但又不能不說。劉備如果得不到糧食。他只有向北攻擊武陵和長沙,要麼就向東去搶交州,那樣一來,天子那本來就有些渺茫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法大人,我聽說左將軍的兩個女兒現在就在鎮南將軍府中,可有此事?」周瑜笑了笑。

    「不太清楚。」法正裝糊塗,一本正經的皺了皺眉頭:「鎮南將軍府中沒有姓劉的夫人,侍女也沒有姓劉地,不知大人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我聽左將軍親口說的。」周瑜也有些詫異,聽劉備說得那麼篤定,應該不會是假的吧,怎麼法正卻說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他想了想又問道:「聽左將軍說,他那兩個女兒是在建安十三年地時候走失的,鎮南將軍府中可有那時候進府的,還是個雙生女,應該很好認的。」

    法正暗自發笑,他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周瑜大惑不解,見法正一口拒絕,倒也不好再問,只得先裝做確有其事。「既然法長史不知此事,看來還需查證。鎮南將軍如果與左將軍真是翁婿,那麼江南的事就好辦了。鎮南將軍仁心宅厚,極重親情,我想他不會對左將軍的困境坐視不理的。法長史還是考慮一下的為好。」

    法正點點頭,卻又為難地說道:「周大人有所不知,我身為鎮南將軍府長史是不假,可是鎮南將軍有令,軍政分開,南郡的政務由劉大人負責,我的軍糧也是由劉大人按照造冊的兵員定額定期發放的。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劉子初那個人,他是極精計算之學的,這小氣是出了名的,別的不說,就說荊山軍吧,今年四月份有一批士卒滿了三年兵役退役回鄉,他居然從五份起就不發這些人的軍糧了,我真是服了他了。」法正呱呱呱給遠在襄陽地劉巴潑了一大盆污水,然後雙手一攤:「就算我想接濟左將軍一二,也無能為力,我總不能把我軍將士的口糧剋扣下來去支援左將軍吧,要是這樣,不用鎮南將軍下令,那幾個將軍校尉就能殺了了。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這樣吧。我看周大人還是去襄陽見過劉大人,說不定他能想出辦法。」

    周瑜無奈,知道法正是不可能給他調撥糧食了,只得在江陵停留了一天之匆匆起程趕付襄陽。他趕到襄陽,沒有立刻去見劉巴,倒是趕到襄陽學院去見正在養病的荀。

    荀到了襄陽之後。雖然還在關心許縣的事情,可是畢竟留開了許縣,不再有那種緊迫感,難得的可以靜下心來考慮一些以往考慮不到的事情。有女兒荀文倩陪著他在襄陽裡安心靜養,又有住在襄陽裡的張仲景親自細心調理,他的身體慢慢有了些起色,吐血地症狀基本沒有了,人地精神也好了些。

    聽到周瑜求見地消息,正靠在躺椅上聽荀文倩讀書的荀感到有些意外。他連忙起身相迎,一見到風塵僕僕地周瑜,荀不由得笑出聲來:「周大人。這趟江南之行辛苦你了。」

    周瑜苦笑著搖搖頭,一邊和荀行禮一邊報怨道:「荀大人,你是無事一身輕,氣色見好,周瑜真是羨慕不已啊。」

    荀哈哈一笑,連忙將他讓進屋,一邊吩咐荀小青去上茶,一邊輕聲笑道:「怎麼,事情不順利?」

    周瑜搖搖頭:「荀大人。我們就不說外話了,你也知道的,這趟差事本來就是有些意想天開,不過是聖命難違,我也只有知其不可而為之。事情雖然沒有我想像地那麼糟,可是情況卻也不容樂觀,這不,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來請荀大人幫忙了。」

    周瑜坐下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把此趟行程的事情全跟荀說了,最後說出來意,希望荀能出面要求劉巴撥付一些糧食給劉備救急,以免戰火再起,斷了天子想招撫劉備的念頭。他知道荀是天子信任的忠臣,說起話來也沒有了那些顧忌,把天子的想法全部告訴了荀,然後才靜靜的坐著,一邊飲著茶。一邊看著沉默不語的荀家父女。

    荀久久無語。他靜靜的坐著,看著眼前的茶杯。彷彿睡著了一般,周瑜也不著急,安靜地喝著茶,津津有味的嘗著荀小青端上來的點心。他覺得這件事既然告訴了荀,以荀令君地智慧,一定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而他自己,指揮千軍萬馬是他的長項,這種縱橫之策,顯然不是所長。

    「公瑾,你先回驛所休息一夜,我明天再給你答覆,如何?」也不知過了多久,荀終於抬起頭來,沉靜的看著周瑜,目光堅定而又平和。

    「既然如此,瑜就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來候教。」周瑜笑著拱手作別。

    送走了周瑜,荀起身重新坐回躺椅上,輕輕搖晃著身體,看著屋頂發呆。荀文倩從裡屋走了出來,輕輕的搖晃著躺椅,看著父親緊皺的雙眉,心疼的歎了口氣:「父親,你的身體剛好了些,就不要多費心神了,你現在可是一布衣百姓,不是朝庭的官員,犯不著再多那個事。倉舒請你到襄陽來休養,就是不想讓你再受累了。」

    「文倩,你說倉舒究竟是怎麼想地?」荀翻了翻眼皮,不接荀文倩的話茬,他看著眼瞼低垂的荀文倩:「我不問他是不是受制於丞相府,我只想問問他自己的看法,他的心裡,還有天子嗎?」

    荀文倩默默的推著躺椅,一聲不吭。荀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了,他轉過頭,微微的閉上了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好像進入了夢鄉,只是他越擰越緊地眉頭,卻顯示出他內心的憤怒和失望。荀文倩看著他抽動的眼角和失望的面容,忍不住的說了一句:「父親,不是倉舒不想忠於陛下,是陛下的想法太過份了。這個時候他去招撫孫權和劉備,置倉舒於何地?就算這兩個人都降了,他們除了向倉舒要糧食,還會有什麼用?天子這樣想,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事了……」

    「放肆!」荀一聲怒喝,一下子打斷了荀文倩的話,他猛的睜開雙眼,翻身坐了起來,扭過頭看到的卻是荀文倩盈盈地淚光,不由得一滯,很快又恢復了怒氣:「你怎麼能這麼說天子?曹家功勞再大。那也是大漢地臣子,這天下……這天下……還是劉家的天下,天子要招撫孫權和劉備,還要向他請示不成?你為人妻者,不輔佐他走正事,做忠臣。怎麼反倒說出這種大逆不道地話來。」

    荀文倩被他這一嗓子叫得愣住了,她看著狂怒的荀潮紅的面孔,連忙把反駁地話又嚥回了肚中,她站起身來,拉著荀的手哀求道:「父親,這不是在商量嗎,你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萬一氣壞了身子,這些天的調理豈不是白費功夫。」

    滿腔怒火荀被她這麼軟語相求。也覺得有些過火,他慢慢的躺回椅子上,仰望著屋頂一根根黑色的椽條和灰色地青磚。漸漸的安靜下來。「倉舒是不是擔心我到了襄陽會插手政事,所以連帶著把你的權利也收了?」

    荀文倩點了點頭。曹沖在許縣送行的時候,確實說了這樣的話,表面上是讓她到襄陽來多關心荀的身體,不要太操勞荊州的政務,實際上卻是讓她不要多管閒事,當時她還覺得有些不快,現在周瑜來了,她卻一下子明白了曹沖的用意。曹沖知道周瑜會來招撫。可能也估計到了劉備、孫權的情況,生怕她夾在其中不好做人,乾脆當著荀地面剝奪了她在襄陽的權利。

    荀當時也是聽到這話的,現在又重新提起,顯然是覺得曹沖是故意說給他聽,而實際上權利還在荀文倩地手上。事情上,他猜得也不算離譜,曹沖雖然那天說了這話,卻沒有收回掌握在荀文倩手上的大印。也沒有派人通知劉巴和法正,他們倆有事還是會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到荀文倩。

    「文倩,那兩個姓糜的雙胞胎,是不是左將軍的女兒?」荀忽然問道。

    「是。」荀文倩應了一聲,又跟上了一句:「不過大雙小雙都不願意認左將軍,所以才改姓糜。」

    荀點點頭,他一到襄陽看到糜芳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有去確認而已。這麼一說,劉備還真是曹沖的岳父。他想了想說道:「你說他們既然是翁婿。左將軍會不會受撫?」

    「不可能。」荀文倩斷然否決:「孫權還是倉舒的內兄呢。不是照樣打成一團,他們一心想著割土自立。如何能接受招撫,再拜倒在天子腳下。」她心裡還有句話沒說,你不是也是倉舒的岳父嗎,不是照樣為了天子和倉舒作對,更何況手裡還有兵的劉備。

    「如果真能招撫劉備呢?」荀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襄陽今年的收成雖然不錯,可是如果丞相府再來要糧,他一時半會還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征討。關中的戰事很快就要見分曉,他也未必有多少時間。如果子桓敗了,他自然要移兵關中,如果子桓勝了,他恐怕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作戰,大部分時間還要在鄴城。這個時候如果能順利解決劉備和孫權的問題,還是可以給他贏得時間的。」

    荀文倩默然不語,她知道父親還在想著為天子掙得時間,所以才拿這種根本說不通的道理來勸說自己。看著荀那帶著些企求的目光,她地心軟了。她實在不忍心再說出讓荀失望的話來,可是要讓她下令劉巴調撥糧食給劉備,縱使她和大雙小雙的感情不錯,她也不能做出這種讓曹沖無法接受的事情來。

    「要不這樣吧。」荀文倩出了個折衷的辦法:「派快馬將消息送到鄴城,請倉舒自己斷決。我聽說桂陽今年的收成雖然不如長沙、武陵,可是支撐劉備到明年開春,還是沒有問題的。再說了,他既然要受撫,留著那麼多的軍隊幹什麼,讓他裁掉一部分人,節省些糧食,平民是可以到武陵、長沙就食的,我想這一點倉舒應該不會反對,他一向對百姓都是很寬厚地。」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7:59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二節 親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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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八年二月初,涿郡城西南拒馬河。

    從去年十月就開始下的大雪覆蓋了周邊的山陵,放眼看去,蒼蒼莽莽,蜿延的山勢如雪龍一般,在拒馬河西岸略作停留,然後一頭衝向了東北面的山林,飛昂的龍頭如欲趁風而去。山勢盡頭,白雪皚皚的長白山在雲霧之間出一個小小的山尖,若隱若現。

    拒馬河面上,一隊隊人馬正小心的從厚厚的冰層上走過。他們都屏住了呼吸,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說話的聲音大了,會踩破腳下的冰層。雖然渡河之前已經有人仔細檢查過了冰層的厚度,可是走在打滑的冰上,想著腳下就是一條奔騰的大河,不少士卒還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

    典滿豎起耳朵,細心傾聽著周邊的動靜,銳利的眼神不停的在冰面上掃過,他小心的扶著曹沖,腳步象狸貓一般,又輕又穩。直到走到東岸,他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鬆弛了面色。

    曹沖微微一笑,鬆開了典滿的手,他抬頭看了看四周,向離河岸五十餘步處的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石走去。兩個豢連忙跟了過去,大步走到大石面前,手腳麻利的將石上的積雪撫去,跟著將一塊厚厚的熊皮褥子墊在了石上。緊跟著的幾個女衛立刻從馬背上的行囊裡拿出一隻小几放好,接著打開幾隻裝著各種堅果的皮囊放在小几上,孫尚香跟著取出一隻銅製的扁酒壺和兩隻銅酒杯放在几上,笑嘻嘻的說道:「看這樣子,這一千多人想要全部過河,至少還在大半個時辰,夫君就在這裡休息片刻,看著這雪景,嘗嘗子文送的這些堅果,喝點酒暖暖身子,也省得煩悶。」

    曹沖滿意的點點頭。騎著馬走了大半天山路,他確實有些累了,此刻已經過了拒馬河,再走幾里就出了這片山,很快就可以放馬而行,不用再小心謹慎的在山裡轉***了。他的心情也一下子放了開來。風雖然停了,可是手腳還是凍得有些生疼,喝點酒暖暖身子,倒正是個好主意。他脫了泥水淋漓的戰靴,盤腿坐上了大石,身下厚厚的熊皮褥子隔絕了大石的寒氣,柔軟地長毛摸起來油光水滑,手感極佳。兩個女衛走上前來,細心的將他的腳包好。然後扶著腰間的長刀站在一邊,含著笑看著孫尚香斟了一杯酒遞到曹沖手邊。

    曹沖沒有伸手去接,就著孫尚香的手飲了一口。咂吧著嘴笑道:「烏丸人的青酒雖然味道差些,但勝在性烈,正適合在這苦寒之地。你們也不要守著了,趁著這時間去生個火,煮點東西吃,也暖和暖和。」他說著,衝著走過來地龐統說道:「給士元留個杯子,其他的你們帶走吧。」

    孫尚香瞅了一眼穿得臃腫得像頭小熊,一邊走一邊打滑的龐統。抿嘴笑了笑,衝著孫顰兒示意了一下,自己卻還是陪在曹沖身邊。

    龐統走到曹沖面前,喘著粗氣站定,一團團白氣從他的口中噴出,活像是吞雲吐霧的神仙。他接過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喝得有些猛了,不禁嗆得咳嗽起來。旁邊的親衛連忙扶著他到石上坐好。替他脫了沾滿雪泥的靴子,將他的兩條腿盤上大石。

    「真累,兩條腿都硬了。」龐統一邊拍著腿一邊抱怨道:「將軍,不到這代郡來一趟,還真想不出塞北苦寒成這個樣子,那些烏丸人、鮮卑人怪不得一有機會就要入塞搶劫,這裡地日子確實不好過。」

    曹沖微微一笑:「士元這話,可有些替這些烏丸人、鮮卑人打抱不平的意思,他們苦寒。就應該到我漢人的地盤上燒殺打動?這什麼道理嘛。」

    龐統呵呵一笑。連連搖手:「將軍。我也就是一說。可沒有讓他們來殺我大漢子民地意思。將軍可別曲解了。」

    曹沖笑了笑。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士元。說實在地。我也覺得這些人不易。雖然我不願意我大漢地子民被他們當作兩腳牛羊。可是光是剿殺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子文這次是擊潰了這些烏丸人。那個柯比能是被嚇住了。一時不會有什麼舉動。可是光剿也不是個辦法。他們活不下去了。遲早還要再回來。這裡地仗還有得打啊。」

    龐統也嚴肅起來:「將軍所言有理。要想根絕邊患。不光要有強大地邊軍。還要有合適地政策。要讓這些人能活下去。不至於鋌而走險。要不然邊患難除。不過。這也是一個大難題啊。我朝以往地處理辦法。好像還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當初接受匈奴人內遷。將并州北部讓給他們居住。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初平年間那些匈奴人可沒有少造孽。」

    曹沖沉默不語。他對匈奴人為禍中原地事情比龐統更有切身體會。蔡琰就是那個時候被匈奴人擄去地。一提到那段不堪回首地日子。蔡琰總是泣不成聲。而曹沖更知道。原本歷史上三國之後還有個短短地西晉王朝。再往後就是五胡亂中華。匈奴、鮮卑、烏丸都有份。自已來到三國近五個年頭了。這個歷史已經變了樣。五胡亂中華地局面能避免嗎?

    他實在沒有把握。

    摸摸懷中丞相府轉來地公文。曹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天子在許縣很不安份。讓周瑜去招降劉備和孫權。本來只是個玩笑話。沒想到周瑜還真辦成了。現在要求荊州向劉備提供糧草。這讓曹沖很不爽。我種出來地糧食送給劉備吃?我腦子又沒有壞。沒傻到會因為大雙小雙兩個人而真把劉備當老丈人待地地步。何況大雙小雙根本對這個父親沒有一絲好感。

    只是現在丞相府在看他的決定,老曹千里迢迢地將這封公文送到他的手裡,恐怕不僅僅是要讓他拒絕以表明和天子不兩立的態度,更是要看他的政治手段,看他能否處理得妥當。他如果直接拒絕,那麼天子也好,朝中的大臣也好,甚至孫權、劉備都會把打仗的罪責推到他的身上,雖然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打擊。可對於他苦心促成地不進不退地局面來說,卻是一個很大地傷害,對他苦心養成的仁愛形象,也是個破壞。

    「將軍又在想劉備要糧地事?」龐統又了一口酒,看著曹沖的臉色,慢悠悠地說道。

    曹沖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舉起酒杯對龐統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張大了嘴巴,吐出一口**辣的酒香。孫尚香湊過來將他的杯子加滿,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正好曹沖也看過去,她連忙低了頭,轉過去給龐統添酒。

    「要糧的事好辦。」曹沖手指輕輕敲擊著朱紅色的茶几。「我有些為難的是天子似乎有些心太大了,他想招撫我那便宜岳父和大舅哥,恐怕是想掌握點實力。存了心要攬權,他怎麼不替我想一想,我好容易才勸住了丞相,被他這麼一搞,豈不是全泡了湯?」

    「哼!」龐統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們這些小心眼,搞得也太拙劣了。他們想要攏絡人心,卻要荊州出錢,這種好事也虧他們想得出來。我看啊,將軍這次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是。讓他們安生一點,不要再給將軍惹事。」

    曹沖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龐統見一旁的孫尚香臉色不太好,有些歉然地一笑,將杯中的酒飲盡,笑道:「將軍,我去河邊看看,催他們快些過河。今天還是出山宿營的好,在這山裡過夜,實在有些不舒服。」

    「去吧。」曹沖看了一眼河面上正在過河地士卒,對龐統擺了擺手。龐統穿起靴子走了,曹衝回過頭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孫尚香,歎了口氣,伸手過去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坐在,用身上披的大氅蓋在她的肩上,輕聲笑道:「是不是在想你家二郎?」

    「沒有。」孫尚香掩飾的一笑。搖了搖頭。身子卻向曹沖靠得緊了些,不知是怕冷。還是什麼原因,她有些顫抖。

    「我也希望他們是真心的歸順朝庭,可是……」曹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吐出一道濃濃的白霧,「他們只是知道要糧,卻沒有一點歸順地誠意,打的無非是拖延一段時間的主意。依我看,我那便宜岳父也好,你那二郎也好,都沒有死心,讓他們放棄了手中的權利到朝中來做官,只怕比登天還難。」

    孫尚香伏在曹沖肩上,黯然神傷。她對孫權有恨是不假,可是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再大的怨恨,也抵消不了他們之間的親情。她知道孫權是不會降,一來他的野心很大,二來江東的基業是她父親和兄長地心血,怎麼可能輕易的拱手讓人?現在雖然看起來曹沖佔了上風,但也僅僅是上風而已,孫權驟失重將,只能依賴江東本地世族,一時之間有些有些不趁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上次如果不是陸遜消怠工,不聽孫權進攻長沙的命令,曹沖何以那麼輕鬆的拿下長沙?也許從長遠來看,孫權遲早要輸在曹沖的手下,可是沒到那一天,又有誰會輕易放棄手中的利益呢?

    她是希望孫權這次是能真的歸順朝庭,那樣的話至少可以不再與夫君為敵,割據江東是不可能地,但封個侯卻是意料之中地事,孫權可以安安穩穩的把孫家地血脈傳遞下去,她也不用在夫君和兄長之間兩相為難。可是憑著她對孫權的瞭解,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渺茫了。孫權那個人不到輸得乾乾淨淨,是不可能罷手的。這些話,她又如何向曹沖說明,請曹沖放他們一馬?顯然不合適。

    孫尚香心理很矛盾,她又不像蔡璣那樣把自己的想法隱藏在談笑之間,自從聽到孫權和劉備向荊州要糧的消息之後,她就經常處在這種兩難之間,只有夜間伏在曹沖懷中的時候,她才能短暫的忘卻這種進退不難的痛苦。

    曹沖見她愁眉不展,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河面上的人馬出神,也不再問,只是摟著她纖腰的手摟得更緊了些。他的手在孫尚香腹部摸了摸,覺得有些異樣,便開了一句玩笑道:「真是奇怪,我怎麼感覺你快成了小腹婆呢。這腰可比以前粗了不少啊,難道是這北疆的牛羊肉太好吃了,胖了?」

    出神的孫尚香羞紅了臉,在他的肩上扭了扭,嗔道:「知道了,不就多吃了幾塊肉嗎。被你說了多少次了,真是個小氣鬼,多少也是個鎮南將軍,在襄陽還有那麼多地額外收入,天天念叨著幾塊肉,也不怕人笑話。再說了,這不是我那侄女婿白送的嗎,又沒花你的錢,你心疼什麼。」

    曹沖吃吃的壞笑了一聲。手在孫尚香腰間捏了一下:「你膽子夠大啊,叫子文侄女婿,是不是要我也叫你一聲姑奶奶?小小年紀。孩子還沒生的人,天天想著長輩份,你倒也不羞。」孫尚香一聽撲哧笑了一聲,隨即又皺起了眉,說起來她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在曹沖三個夫人當中,她陪著曹沖的時間最長,可是肚子偏偏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她心裡有些疑神疑鬼地。想著這次回襄陽去,無論如何要找張大師診斷一下。

    曹沖看她擰著眉頭的樣子,有些後悔,他知道孫尚香正在著急生孩子這件事,他自己當然也著急,可是又不能跟她們說。在三國這個時代,他與曹丕之爭的爭鬥不僅僅是在他們兩人之間,還要考慮到下一代人,他隱隱的感覺到老曹也在為這事著急。有幾次有意無意的問起什麼時候把大雙小雙也給收了。如果他只有一個夫人,或許還有可能會是女人的問題,那再把大雙小雙收了房還說得過去,可三個女人都沒能懷上,不免讓他有些惴惴不安,難不成穿越過來卻連個兒子也沒有,那為誰辛苦為誰忙?自己是不是也虧得太大了,當真是為人民服務?

    想到這裡,曹衝自己也皺起了眉頭。鬱悶不已。撫摸著孫尚香腹部的手也慢了下來。孫尚香感覺到了他的異常,扭過頭看了一眼。見他愁眉緊鎖,以為他為兄長孫權的事犯愁,心中頗為感動。在這個家族利益最重地時代裡,他作為最有可能繼承曹家的候選人,卻因為她一個妾的緣故犯愁,這已經足以讓她感到不已了。

    「二郎地事……你不用考慮我了。」孫尚香幽幽的歎氣道:「他也沒有為我考慮過,我也不用為他考慮。再說了,這些本來也是大郎傳給他的,萬一……還請你關照關照我家紹兒,也就是了。」

    曹沖斜著眼睛,盯著孫尚香的眼睛看了半天,孫尚香和他對視了片刻,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瞼。曹沖笑道:「你不知道,如果我現在直接拒絕了他們,這天下的人都會以為我為了自己的軍功而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不顧,你夫君我苦心積累的好名聲可就毀於一旦了。更何況我自己也希望他們是真心歸順朝庭地,不管是你還是大雙小雙,畢竟都是我的心頭肉,我又怎麼會希望和你們的親人兵戎相見?能相安無事豈不是更好?」

    「那你打算怎麼辦?真把糧食給他?」孫尚香反倒有些替他擔心起來。

    「我的糧食也沒有那麼好拿。」曹沖鬆開了手,直起身來,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孫尚香見他要起身,連忙下了大石取過靴子幫他穿了起來,一邊替他繫著靴帶,一邊問道:「從荊州調糧食到丞相府,這戍還說得理順,要調給他們,恐怕不太好說吧,襄陽那些大族縱然嘴上不說,心裡也得有意見。」

    「莫要擔心,我自有計較。」曹沖詭異的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天子把這個皮球踢到了他的腳下,他當然也不會做這個惡人,自然要把皮球再踢回去,讓朝庭裡那幫天天盯著他的人無話可說。

    「子雍——」曹沖對著站在遠處把兩隻手籠在袖子裡的王肅招了招手,王肅一聽,連忙跑了過來,一邊呵著手一邊笑道:「將軍,有何吩咐?」

    「去把士元叫來,我有事要跟他商量。」曹沖擺了擺手,又叫住了他:「看你凍得這可憐樣,先到那裡去吃兩口熱食再去。」

    「好咧。」王肅笑著應了一聲,跑到孫顰等人搭起地鍋灶旁,從燒得翻滾的鍋裡夾了兩塊熱氣騰騰的羊肉吃了,又接過一隻碗,舀了半碗羊湯,就著行軍乾糧喝了下去。直喝得額頭冒出汗珠來,這才覺得舒服了,衝著曹沖拱了拱手,匆匆的去了。

    曹沖拉著孫尚香擠到卜卜作響的大鍋旁蹲下,接過碗來喝了幾口羊湯,嚼了幾塊羊肉。正吃得開心,龐統跟著王肅來了,一見面就笑道:「將軍好雅致,這麼快就喝上羊湯了。」

    「嗯,你也來喝兩口暖和一下。」曹沖嘴裡嚼著肉,含糊不清的說道。旁邊的女衛讓開地方,遞給龐統一隻碗,龐統一邊接過,一邊笑道:「將軍這麼急找我。想來不僅僅是讓我來喝湯吃肉吧?」

    「當然。」曹沖嚥下了肉,順手抹了一下嘴,在女衛們的竊笑聲中站起身來。拍拍龐統的肩說道:「你跟我來。」龐統看了他一眼,端著碗跟他走到一旁,一邊嚼著肉,一邊看著他,靜候他說話。

    「士元,劉備那邊地事,我覺得直接拒絕了也不好,畢竟要給天子一個面子。」曹沖看了一眼龐統說道:「既然他們說是歸順朝庭,我們就讓他們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讓他們送質任到鄴城來,以證明他們歸順朝庭地誠意,要不然,我這糧食可不好拿。」

    龐統點點頭,舉起碗將碗中的肉湯和已經泡開地餅全部吞了下去,順手將碗交給旁邊的親衛,然後舉起袖子擦了擦嘴,兩三下將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這才說道:「將軍這個辦法好。他們如果不送質任過來,就說明歸順朝庭是假地,我們不給他糧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陛下也找不出什麼不是來。如果送質任來,我們就給他一點糧食,然後再征辟他們屬地的名士、大將,看他們究竟能忍到哪一步。」

    曹沖看著笑得很奸詐的龐統,忍不住的笑了。這個鳳雛跟著自己走了一趟北疆,天天跟那些騎卒在一起。已經染上了不少邊人的習氣。一點也不像個南方人了。不過好在腦子還是好使,出的主意又刁又陰。看他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剛才就已經有了主意,只是當著孫尚香的面不好說,另外可能就是給自己留點面子,先提出這個話題來。

    「有理。」曹沖點了點頭。

    「嘿嘿……」龐統陰陰地笑了,抹著鬍子上的羊湯,又問了一句:「將軍,你是希望他們真降呢,還是希望他們假降?」

    曹沖有些不解,卻又不能出一竊不通的樣子,只得故作神秘地笑著:「士元莫非還有什麼高明的辦法?」

    「高明不敢說,就是想著怎麼把利益最大化而已。」龐統笑道:「如果將軍真心希望他們降,我們就可以一步步的將他們誘入我們的圈套,如果將軍還是希望能直接打下來,立個戰功,我們就乾脆直接逼反了他們,讓天子斷了念想。」

    曹沖沉吟不語,龐統接著說道:「如果將軍希望他們降,我們開始要質任就不能逼得太緊,慢慢跟他們熬著,給點糧食讓他們安安心,跟他們通商,讓他們得點好處,然後先征辟一些他們不太看重的人手,得手之後再征辟一些名士,總之是慢慢來,一步步抽空他們的實力,雙方拼消耗,比耐性。如果將軍不想這麼拖延,那就直接逼著他們送質子,讓劉備把劉禪送來,讓孫權把孫登送來,然後再以朝庭的名義征辟他們手下的重臣,像什麼趙雲、關羽、陸遜、張昭之類的,全部征過來,只要他們不放,我們就以他們違抗聖旨地名義去征討,名正名順的再次開戰。」

    龐統一邊說,一邊揮著手做著手勢,說到最後,他手掌用力一揮,用了個砍頭的姿勢,一臉的凶神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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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三節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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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沖對龐統的主意很滿意,當天晚上就讓王肅擬好了奏表,由快馬送往鄴城給老曹過目。當老曹看到曹沖的這個處理辦法的時候,滿意的笑了,一字未改,再次封好後隨即派人送往許縣。

    「啪」的一聲,滿面怒容的天子將曹沖的表狠狠的砸在寬大的書案上,一下子騰身站了起來,身體的敏捷程度很不一般,完全不是平時走路都慢吞吞的那副文弱模樣,他面色鐵青,圓睜雙目,喘著粗氣,如困在籠中的猛獸一般大步走了幾個來回,猛地站住了身子,回過頭來看著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的金,指著案上的文書怒聲說道:「這就是朕看中的中興名臣?這就是我大漢的希望?」

    金只知道這是丞相府送來的公文,究竟是誰的,說的什麼,他一概不知,但他知道天子發這麼大的火,顯然不是個好事情。他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那封公文,為難的笑了笑。天子這才明白過來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大步走到案前,一把抓起公文扔進金的懷裡,恨聲說道:「你看看,這就是你們最看中的鎮南將軍上的表。」

    金一聽是曹沖的奏表,連忙展開快速的掃瞄了一遍。王肅的字寫得很工整,很有曹沖的小楷的味道,字句也不複雜,只是以曹沖的口氣表達了一顯周瑜千里迢迢去招降劉備和孫權的辛苦,說明了對天子愛民之心的景仰,然後表達到了這兩人投降誠意的懷疑,最後提議朝庭向這兩人要質任,以堅其心,一旦他們的質任到達許縣,他立刻下令荊州向劉備輸出糧食,絕無二話,一切唯天子馬首是瞻,跟在後面大大的表達了一下忠心。

    金很快就看完了。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奏表又放回案上,叉著手恭敬的站在那裡,一聲不吭。天子見他不說話,有些不快的說道:「怎麼,愛卿也覺得他說得有理?」

    「臣以為。鎮南將軍的提議中規中矩,沒有什麼可指責的地方。取質的做法,從我大漢朝開國起,就屢見不鮮,當此動亂之秋,取質任更是應行之事。只是……」金見天子地眉毛都快豎起來了,連忙緩和了口氣說道:「只是事急從權,當此二人心在疑慮之際,如果硬要他們送質任來。只怕他們心中的擔心更甚,反倒生出事來。」

    天子哪有不知道降將要取質任的道理,別說劉備和孫權了。就是曹操手下的那些重將,哪一個不是把家屬安置在鄴城以安其心?要說曹沖這個要求是不過份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要劉備和孫權送質任來,基本跟天下掉餡餅一樣不可能。而他想要依靠這兩人為外援,自然要遷就他們一些,不能逼得太緊,只能一步步的來,而曹沖這個合理地要求。明擺著就是擋道了。

    「正是事急從權。」天子順著金的話向下說道:「如今權移於下,眾心不安,要取質任,豈能讓他們放心,那招降的事豈不是又成了一場空,白白成了一個笑柄。愛卿,你說曹愛卿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麼會不明白朕的心思,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彷彿吐出了胸中的塊壘,整個人也安靜了些,喃喃的自語道:「他如果真是忠臣,為什麼不體諒一下朕的心意,他一下子交給丞相府幾百萬石地糧食,為什麼不能給朕一點?哪怕是幾萬石也行啊,至少讓皇叔能夠對朕有點信心啊。」

    天子轉了一會,低了頭頹然的走回座位上,拿起那封奏表又看了看。歎了口氣。放在一旁,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暗紅地案面。他想了想道:「去把少府耿紀、少傅伏德請來,還有尚書令劉先……還是算了吧,他最近身體不好,就不要煩勞他了。」

    金見天子面色不快,知道最近尚書令劉先總跟他說黃老之道,讓他順其自然,有些讓這個一心想恢復大漢中興的天子不爽了,下意識的把劉先歸到了曹沖那一邊,連議始不讓他來了。他遲疑了一下,躬身領命,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耿紀看了一下曹沖地奏表。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他將奏表遞到身邊地伏德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伏德。伏德不解其意。他在來地路上已經聽金說過大概地情況。看不看奏表其實已經無所謂了。現在見耿紀皺眉。他便開口問道:「季行。有何不妥?」

    耿紀抹了抹嘴邊地鬍鬚。略略低頭想了想。這才抬起頭對天子說道:「陛下以為。他們一定不會送質任來?」

    「當然。」天子脫口而出。

    「既然陛下認為他們一定不會送質任來。就是對他們歸順朝庭地誠意一點把握沒有。既然他們一點誠意也沒有。就算陛下為他們爭取到了好處。他們能安心地替陛下做事嗎?只怕他們一旦度過了難關。就會再起刀兵。根本不會顧及陛下地尊嚴。到時候。只怕陛下今天地善舉反而會成為一個笑話。」耿紀不緊不慢。好像一邊想一邊說。眼睛卻不時地瞟一下天子地神情。

    天子皺起了眉頭。把臉轉向伏德。伏德有些不快。他抗聲說道:「季行此言差矣。招降之事。哪有十足把握地。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今日降。明日反。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就算是有了質任。也不能免。就算是曹丞相。也不能保證招降地人全部不會再反。昌地事情就是一例。我也沒有看到有人笑話他。怎麼天子招降兩個人。季行就擔心著以後會弄笑話?難道以天子之尊。還不如丞相大人了?」

    耿紀苦笑一聲。對伏德地迂腐無話可說。以他看來。天子目前地實力就是不如丞相。但這話卻是不能說出口地。伏德這樣地說法。道理上永遠是佔著上風。但實行起來。卻是寸步難行。在天子面前。他不好反駁伏德。只好咧嘴笑了笑。一聲不吭。

    天子也有些不快,但他比伏德要好些,知道耿紀的話雖然傷面子,卻是實情。他抬手攔住了正在繼續發揮的伏德,誠懇的對耿紀說道:「那愛卿以為該當如何。總不能就這麼讓皇叔斷絕了向善之心吧。」

    「以臣看,這封詔書當然是要發地,要不然他們也會看輕了陛下,把朝庭不放在眼裡,如果是這樣地話,就算是招降了,也不能成為陛下地助力,反而會壞事。所以這詔書一定是要發地,至於催逼的程度。可以略微放鬆一些。這樣既就顯示了朝庭的規矩,又不至於逼反了他們,他們也能體諒陛下的寬容之心。」耿紀還是那麼慢條斯理、說兩句想半天的樣子。天子一聽。心中一動,急燥地心情有些明白過來這,連忙對耿紀說道:「愛卿說得有理,再說再說。」「周大人是衛尉,只要鎮南將軍不在荊州,他就是那裡的最高官員。而且他久經戰陣,用兵能力不在鎮南將軍之下,如果沒有人掣肘,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自然能佔得上風,鎮服其心,比起一味讓步來,或許更能有效。」

    「你是說,讓周愛卿在江南?那鎮南將軍怎麼辦,他已經犒完了軍,很快就能回到江南。」

    耿紀笑著說道:「天子要聘丞相的女兒為妃,這不是已經走完了應有的程序了嗎,鎮南將軍的姊姊大婚。他這個未來的國舅爺,總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許縣去打仗吧?」

    耿紀說到這裡,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伏德,伏德的臉色大變,緊閉著在嘴在旁邊生悶氣,見耿紀看他,扭過頭去裝看不見。曹家地女兒要進宮,那他伏家的皇后豈不是要下台?伏家的權勢和曹家不能比,他們除了幾個能讀些書做點學問地人。就沒有掌握實權的。全仗著伏皇后才封了侯,如果伏皇后被廢了。他伏家還玩什麼?

    天子見耿紀猶豫,又見伏德不快,心裡也有一些內疚,自從去年荀提出這個聯姻以安曹家之心的辦法之後,天子雖然沒有反對,但一直不是很熱心的去推動,以曹節年齡還不大的借口,能拖一天是一天,盡量把廢後的時間往後延遲,以減免心中對伏壽的愧疚。現在耿紀又提出這個聯姻,並要以此來牽住曹沖的時間,讓周瑜好在江南有周轉的餘地,說起來倒也是個好辦法,值得一試。想到這裡,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耿紀說道:「愛卿繼續說。」

    「唯!」耿紀見天子首肯,又接著說道:「陛下與曹家聯姻,對曹家來說是件大事,不光是鎮南將軍要留在許縣,就是驍騎將軍曹彰、征西監軍曹丕,都要趕回來的,陛下不妨趁此良機,在兩地安插些人手,以期後效。」

    天子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眉毛一挑一挑的,顯得十分興奮。伏德見了,心中不喜,卻又不能發作,只是哼了一聲,告罪道:「臣身體不適,想先行告退,還請陛削准。」

    天子聽他口氣不對,知道他心中不爽,也不怪罪他,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愛卿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朕再派人去請愛卿就是了。」

    「不敢!」伏德直聲直氣的應了一聲,起身施了一禮,大步流星的走了。天子也不與他生氣,對有些尷尬的耿紀說道:「愛卿不要放在心上,你細說說,看有哪些人可以值得信任。」

    「鍾繇鍾元常,久鎮關中,上次因為兵敗,現在正在鄴城閒居,他既得丞相信任,想必天子提議由他再赴關中,丞相也不會有什麼不滿。我聽他的兒子鍾毓鍾稚叔,心有朝庭,年少英才,陛下何不招他入宮為郎,以示恩寵?」

    天子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這人倒是可以用得,只是他與丞相關係極好,他會聽朕的嗎?」

    耿紀笑道:「鍾家與荀家一樣,都是穎川的大族,荀令君為丞相立了那麼多地功勞,這次卻因為心向陛哮被丞相一下了剝奪了所有的權位,要不是因為他與丞相有姻親關係,下場還未必可知,這樣的事我想鍾元常不會無動於衷。他縱使不能全聽陛下的號令,至少也會心有疑慮,不會與那些心無朝庭的人一樣對丞相府死心塌地。自從荊州重歸朝庭以來。關中外逃的士族不少都已經回到了關中,如果不是這些年一直在打仗,恐怕回去的人還要多些,這些人是一心想要出仕地,陛下將鍾元常派到關中去,就可以征辟一些名士入朝。壯大陛下的實力,我想只要做得不要太招搖,鍾元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

    「呵呵呵……」天子輕輕地笑了起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耿紀擺了擺手說道:「愛卿接著說……」

    三月底,官道旁地老樹吐出了新芽地時候,曹衝回到了鄴城。他還沒進城,就接到了曹操的命令。讓他去玄武池回話。曹沖不解其意,只得放棄了進城先見一下母親和那幾個留守老婆的想法,帶著龐統、王肅等人以及二十個隨身豢趕到玄武池。其他人馬就由孫尚香帶回鄴城大營。

    一行人剛走到玄武池外,只是遠遠的看到了玄武池中新築的樓閣,曹沖就被豹騎司馬曹真攔了下來。

    「倉舒,可不是我要攔你。」曹真還沒說話,先賠了個笑臉,一邊衝著坐在馬上臉色不悅的曹沖拱手,一邊說道:「丞相在這裡,我們負責護衛,不敢掉以輕心。當然了。倉舒的這些人是不用檢查的,如果倉舒都不可信,我想也就沒人可信了。不過……」他住了口,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站在曹沖地馬前不讓。

    「好了,我知道了,你派人進去通報吧。」曹沖略有不快的揮了揮手,前來傳令的丞相府屬吏連忙下了馬,匆匆地跑了進去通報。曹真連連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倉舒你體諒人,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來來來,也別乾坐著,我這裡沒有酒,倒是有些丞相賞的果子,你來吃兩顆解解乏,順便趁著這個時間,給我們講講子文打仗的事,也免得站在這裡無趣。」

    「子文打仗的事麼。你到時候聽他自已講豈不是更好?」曹沖笑了一聲。翻身下了馬,接過曹真遞過來的果盤。卻沒有吃,而是遞到身後的典滿手上:「這是曹司馬賞給兄弟們的,大家就不要客氣了,還不謝謝曹司馬?」

    典滿一笑,對著二十個豢一瞪眼睛,那些豢心領神會,異口同聲的叫道:「謝曹司馬!」說著一起伸過手來,轉眼之間,將盤中不多地堅果一搶而空,曹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有的用手捏開了堅硬的果殼,有的直接將帶殼的果子扔進了嘴裡,用勁一咬,口水四濺。

    曹真這個心疼啊,這些堅果在鄴城可是個稀罕物,還是曹彰從那些烏丸人手裡強征來的,送了幾車到鄴城,曹操賞了他半斤,他自己都沒捨得吃,今天特地拿出來給曹沖嘗嘗的,哪知道曹沖沒有領他的情,卻直接賞給了那些豢,轉眼之間就分得一乾二淨,讓他肉疼不已。可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哈哈一笑,指著典滿說道:「子謙,你這些手下打仗狠,吃起東西來也狠,這麼硬的殼也咬得動,這牙口還真是好。」

    「呵呵呵……」曹沖一邊笑著一邊將他拉到一旁,自有豹騎地士卒端來了馬扎,他大刺刺的往下一卒,翹起了二郎腿,輕輕的晃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閒話:「子丹,你妹子嫁給了伯仁,可是厲害啊,這才兩三年的功夫,先生一個小子,後生一個丫頭,速度挺快啊,伯仁可要多謝你這個大舅哥啊。」

    曹真乾笑了兩聲,沒有應答。他父親死得早,他就只有那麼一個妹子,夏侯尚是曹丕的親信,他把妹子嫁給了夏侯尚,就是表明了要支持曹丕,也就是跟曹沖站到了對立面,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本來曹彰去了北疆打仗,虎豹騎就沒有了騎督,他和曹休一直以為曹操會在他們兩個裡面選一個,而曹夭向他透過,曹操對他的印象更好一點,可是曹彰去了一年,曹操卻一直沒有表示過要讓誰升為騎督,這讓曹真覺得有些不妙,懷疑自己是不是站錯位置了。

    現在聽到曹沖這麼跟他說笑,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因為和曹丕走得比較近的原因。曹沖也就很自然的和他走得遠一點,平時也很少有來往。今天要不是職責所在,他也不會特地跑來和曹沖套近乎。

    兩人正說著,曹休從遠處大步走了過來,一見曹沖正坐著和曹真閒扯,詫異地說道:「倉舒。你怎麼坐在這裡,丞相正等著你呢。」

    「這不是等著通報嗎?」曹沖笑著用手裡地馬鞭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曹真:「你們虎豹騎不放行,我哪敢硬闖。」

    曹休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曹真一眼,拉起曹沖就走:「快走快走,丞相在裡面都等急了,讓人出來叫了三趟,要不是在亭子裡看到你在這裡,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呢。」他一邊走一邊抱怨道:「你來見丞相,還要什麼通報。這都什麼時候立的規矩?」

    曹真低了頭,當沒聽見。

    曹沖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他說是,我自然以為就是了。怎麼,丞相在裡面有什麼急事,叫得這麼匆忙?」

    「也沒什麼戍。」曹休笑道:「好像就是節姑娘進宮的事,這日子都快定了,宮裡地那位學沒有動靜,是不是指著讓節姑娘進去給人做小啊,丞相心裡可能有些不痛快,今兒把子桓叫來問了。正等著你來,一起商量個主意呢。」

    「子桓已經回來了?」曹沖一愣,心道曹丕好快的腳程,前些天接到消息說他還在關中,這才幾天的時間,他居然搶在自己前面回到鄴城了。

    「回來了,昨天晚上剛到的,今天一大早就趕到這裡來了。」曹休點了點頭,兩人說著。已經走到長亭邊,上了這條長堤那就是許的武衛營的警戒範圍,連虎豹騎也不可以輕入。曹休送曹衝到此,也停住了腳步,輕笑道:「你快些進去吧,莫讓丞相久等。」

    曹沖心領神會,與曹休拱手作別,抬頭看了一眼亭中正與曹操相對而坐地曹丕,回頭再看了一眼遠處還在向這邊偷看的曹真。皺了皺眉頭。然後堆出一臉的笑容,大步朝湖中的小亭走去。

    亭中的曹丕遠遠的看到曹沖走來。微笑著對曹操說道:「父親,你看倉舒,這一年多沒見,好像又長高了不少,走起路來,龍行虎步,很在氣魄,將來一定是我曹家的一員猛將。」

    曹操撫著鬍鬚,滿意的看著大步走來的曹沖,嘴裡卻有些不快地說道:「什麼猛將,做事拖拖拉拉的,一點殺伐之氣也沒有。要說猛將,還得是子文,到了北疆,挺進千里,殺得那些烏丸人鬼哭狼嚎。子桓,你知道嗎,鮮卑的那個大王柯比能,帶著十萬大軍在旁邊觀看,愣是被子文地威勢給嚇住了,連動都沒敢動,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子文大敗烏丸人。唉,想不到黃須兒竟大奇。」

    曹丕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子文從小就力大無比,又心向衛霍,想要做個橫絕漠北的將軍,如今總算是如了願了。」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迎向走進門來的曹沖,哈哈大笑道:「倉舒,想不到我會搶在你的前面吧。」

    曹沖連忙笑著上前行禮:「見過父親,見過兄長,我在半路上聽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沒想到還是落了兄長一步,兄長莫非也是帶著騎卒趕回來的,怎麼比我這全是騎兵的隊伍還快?」他打趣了曹丕兩句,轉過頭對曹操說道:「對了,父親,子文讓我帶回來的一千匹戰馬,我已經帶到城外大營,父親看是怎麼處理?」

    曹操擺了擺手道:「馬地事等會兒自有人處理,我們還是先說說節兒的事情。這大婚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天子還沒有廢後,莫不是要節兒去做妃子?倉舒,你到許縣去一趟,把這戍給擺平了,事情要是辦得漂亮,那一千匹烏丸戰馬,我就賞給你的龍騎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1 18:33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四節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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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這話一說出口,曹沖的哈喇子差點下來,他手下的那兩千龍騎,因為出了西涼已經近五年了,有不少馬已經不能再用,再加上幾次大戰折損的也不少,人可以從營中補,馬卻難補,雖然也從西涼買了不少馬,但還是跟不上補充,龐德、閻行已經跟他提過幾次了,再不大量補充戰馬,要想再現當初幾次的戰績,實在有些力不從心了。\\\\曹沖心裡也有數,上次在長沙馳援龍陽城的時候,龍騎的速度跟當年在合肥城下奇襲孫權的時候相比,差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說實在的,答應了曹彰押送這一千戰馬回鄴城,他就開始打這一千匹的主意了。有了這些戰馬,龍騎的實力可以立刻恢復到當初剛出西涼的情景,對他來說,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他還在考慮著怎麼向曹操開口,指望著就算不能全帶走,也要弄個三五百匹的,沒想到曹操一開口,就許了他全部一千匹戰馬。

    他想都沒想去許縣的事有多難辦,一口就應了下來,心裡打定了主意,實在外交上辦不成,老子就派幾個豢進宮,黑燈瞎火的一刀把伏皇后給宰了就是了,反正許縣的皇宮他也看過了,不僅沒有什麼大內侍衛、海公公之類的高手,連院牆都沒有鄴城丞相府的院牆高,派幾個特選豢去暗殺一個女人,實在是小菜一碟。他在這裡樂得後槽牙都出來了,曹丕卻恨得牙癢癢。他讓曹真拖住曹沖,就是想有機會單獨和曹操相處,好在曹衝開口之前向曹操要些戰馬。這兩年在關中打仗,他對騎兵的威力太有感觸了,進退如風啊。有個四五百騎衛,那可比兩千步卒還要好得多。曹操有虎豹騎,曹沖也依樣建了個龍騎,曹彰在北疆打仗,那帶的更是以騎兵為主。而且聽說這次打贏了之後,他一下子組建了一千全是烏丸突騎的親衛騎。一千烏丸突騎啊,曹丕打劫的心都有了。

    沒想到曹操一開口,一千匹烏丸戰馬,他連毛都沒分到一根,全歸曹沖了。曹丕恨得心裡直滴血。你個死老頭子,這心偏得也太離譜了吧,好歹你也分我一點啊,這連馬還沒看到呢,你就全給了倉舒,當真是鐵了心要廢我這個長子了?

    「子桓,你說這個辦法行不行?」曹操看到曹丕臉色不好,好像故意要氣一下曹丕似的,轉過頭來問了一句。曹丕心裡怨恨。但對著曹操那看起來和善得像個人畜無害的老頭的目光,心裡卻打了個寒顫,剎那之間生出一種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覺。他連忙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這個,父親,有賞有罰,用人之道,要是倉舒能把這事辦成了,父親賞他自然是應當的。可是萬一這事情要是辦不成呢,父親又當如何罰他呢,要不罰他每年多供二十斤茶葉吧。」

    曹操笑了一聲:「這也太輕了些,二十斤茶葉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輕了。就是不罰他,要他多送二十斤茶葉,也是應當地。」他笑著撫著鬍鬚,若有其事的想了想,忽然拍了拍大腿笑道:「要不這樣吧,如果這事情辦不成,倉舒就不要離開,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鄴城陪著我,什麼時候生了兒子。什麼時候再離開,如何?」

    曹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翻了白眼,他看曹操想了半天,卻沒想到他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看來老曹確實是對他還沒有子嗣的事情上火了,這老婆娶了不少,圓房也有幾年了,怎麼到現在一兒半女的也沒有,實在太邪門。不光是曹操覺得邪門。就連曹衝自己也覺得日鬼了。

    曹丕笑得更難看了。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捂著嘴笑道:「這樣也好。倉舒你也不要急,就安心在鄴城生兒子吧,荊州我去替你守著,保證不會少一塊地。」

    曹沖暗罵了一聲,讓你替我去守荊州,少當然不會少一塊,只怕你會連皮帶毛全吞進去,這種好事也就你想得出來。日,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辦不成許縣這事?什麼心理嘛,顯然有些不平衡的仇富心態。

    「呵呵,我一切聽從父親安排。」曹沖淡淡的笑著,擺出一副黨指向哪裡,我就打向哪裡的無限忠誠樣。避口不提去許縣的事,確實,他對許縣的事還沒有把握,總不能把那個最後的殺手鑭告訴他們吧。

    「嗯,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我讓人在這裡準備了酒席,你們的母親估計也快要過來了,等會兒一起吃了飯,倉舒就趕到許縣去吧。黃道吉日已經選好了,時間急得很,不能耽擱了。」曹操笑瞇瞇的,卻不容置疑地下達的指示。

    「喏!」曹沖曹鼗起躬身應喏。\\\\然後坐在一起虛情假意地說著各自地情況。曹沖詳細地講解了他在曹彰那裡打聽到了北征戰況。使出說書地看家本領。把曹彰偶遇烏丸主力。在田豫地幫助下先用武鋼車擋住敵人地進攻。然後親自披堅執銳。擊破烏丸人。跟著追亡逐北。挺進千里英雄事跡說得天花亂墜。比親眼看到地還要出彩。聽得老曹和曹丕目瞪口呆。然後曹丕很鬱悶地講解了一番這一年來在關中打地爛仗。老曹倒沒有責備他。反而安慰了他兩句。然後很開心地炫耀起他這兩天在玄武池釣魚地光輝戰績。熱火朝天地他說得興起。硬拉著他們弟兄兩個去釣魚。曹衝在前世也是釣過魚地。他看了看接近正午地太陽。想起前世農村地一句俗語。早釣魚。晚釣蝦。中午釣……(算了算了。太粗俗。太粗俗。有損主角這個小文豪地形象。省略不提。此處省去兩個字。)

    他們坐在欄邊。剛看著老曹興致勃勃地將魚餌掛在鉤上。還沒來得及將魚鉤甩出去。一條長長地車隊就開了進來。在池邊停住了。十幾個穿紅戴綠地夫人們下了車。半大小子們一見亭中地三人。發一聲喊。各自捨了自己地母親、丫環。撒腿就往這邊跑來。曹宇曹據兩個小子跑在第一個。曹咬著牙跟在後面。其他地小孩子一窩蜂地跟在後面。大呼小叫地向這邊衝了過來。只有兩個十五六歲地小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阿兄——」曹宇曹據一前一後撲了進來。一把拽住曹沖地袖子。手就往曹沖地懷裡伸了過來。一邊找著一邊叫道:「這次你去子文阿兄那兒。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地。」

    「你就知道吃。」曹沖笑著打開他們地手。笑罵道:「帶吃地我也不能放在身上啊。你們沒去找虎妞嫂嫂。好吃地都在她那兒呢。」

    曹宇嘟起了嘴。有些喪氣地說道:「別提嫂嫂了。她一回來。就鑽到房裡不出來。說是旅途勞累。有點不舒服。一點好吃地也沒有給我們帶。我們還以為在你這兒呢。哪知道也沒有。」

    「不舒服?」曹沖心頭閃過一絲不解。隨即被小孩子們地叫嚷聲給沖走了。他看著站在那裡咬著手指頭打不定主意是到他這裡來還是到他親爹那兒去地曹。得意地一笑。抬眼看到孫尚香和蔡璣等人簇擁著母親環夫人走來。連忙走出去相迎。走到門口時。那兩個少年也正走到門口。一見曹沖。那個健壯一點地連忙躬身施禮:「秦朗見過兄長。」

    左邊那個臉白得像個娘們的卻斜著眼睛看了看曹沖一眼,隨手拱了拱,不當回事地說道:「何晏見過兄長。」話還沒說完,人卻已經閃了過去。

    曹沖笑了笑,也不搭理何宴,卻拉著秦朗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幾下笑道:「元明,過了年就有十五了吧?」

    秦朗略有些羞澀的一笑:「有勞兄長記掛,朗今年正是十五。」

    曹沖嘻嘻地笑著。捏起拳頭在秦朗胸口捶了一下,秦朗向後退了半步,硬挺著沒讓開。曹沖笑道:「嗯,身體不錯,看來平時經常練武,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打仗?」

    秦朗眼睛一亮,馬上又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聲:「秦朗劣材,焉敢奢望隨兄長征戰沙場。等以後有機會。能給兄長牽牽馬,我就心滿意足了。」

    「且。」曹沖笑著咄了他一口:「莫要說這喪氣話。我看你不錯,要是有心的話就跟我明說,我這就去求杜姨娘,十五歲了,也該出去做點事了,總不能天天繞著父母的腿邊轉。」

    「那……有勞兄長。」秦朗喜出望外,連忙打躬作揖。曹沖和他說笑了兩句,看著那位曾經讓關二爺亂了方寸的杜夫人走到面前,上前躬了一躬說道:「姨娘,我看元明健壯機靈,想帶他出去見見世面,還請姨娘示下。」

    杜氏在老遠就看到兒子在和曹沖說笑,心中頗有些不解。秦朗雖然在曹家長大,可他畢竟不是曹操的骨肉,一般人雖然不會明著面的給他難看,但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接近他,相反倒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曹林曹兗受人待見些。好在秦朗性格比較內向,平時也不怎麼多話,很少與人發生衝突,倒也過得安定,準備著以後藉著曹操的權勢,隨便到哪兒做個小官,也就心滿意足了。像今天曹沖這麼一個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主動來招攬地情況,杜夫人母子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公子不棄,讓他給你牽馬墜鐙,我也是極願意的。」杜夫人微微一笑,那種徐娘半老的猶存風韻還是讓曹沖瞬間有些失神。旁邊的秦朗聽了,興奮的拉著杜夫人的手,難得的開口笑道:「母親,你真的允了?」

    杜夫人疼愛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對曹沖施了一禮,曹沖吃了一驚,連忙側身讓開,伸出手去虛扶。杜夫人眼中微紅,卻是帶著笑說道:「妾身一直想找個機會,當面謝過公子,謝公子為朗兒生父報了這殺身之仇,今天終於有這機會了,又承蒙公子提攜朗兒,妾身無以為報,敢施一禮,還請公子莫要推辭。」

    曹沖這才明白過來,敢情秦朗的生父就是死在張飛手裡的,而張飛卻是死在他手裡的,雖然他沒有親手斬殺張飛,總算也是替杜氏報了仇。沒想到杜氏一直還記在心裡。可憐的女人,雖然被丈夫拋棄了,卻還想著為那個負心漢報仇,頗有點傻氣。

    他沒有多說,連忙還了一禮,看著滿心歡喜的秦朗扶著杜夫人向亭中走去。他感慨了片刻,這才來到母親環夫人面前,上前代替了蔡璣扶著環夫人的手臂,一邊笑道:「母親遇到什麼開心事了,這一路走來,就沒合攏嘴。」

    環夫人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孫尚香。孫尚香小臉通紅,難得的低著頭一聲不吭。曹沖有些不解,詫異地看著她們。又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傻孩子,看你挺聰明地,怎麼也是個粗心的。」環夫人憐愛地拉過孫尚香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的撫著:「尚香有了身子都快三個月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疼惜?」

    曹沖的腦子哄地一下子炸開了,他怔怔的看著眉開眼笑的環夫人,再看看羞得抬不起頭來的孫尚香,心中暗叫,不會吧,三個月?這三個月可沒消停過啊,居然沒搞出事來?真是運氣太好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腦袋,叫了一聲:「我哪裡知道。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你啊。」環夫人本想責備他兩句,可一想孫尚香顧然是年少失母,沒有來得及接受這個教育,曹沖更是沒機會,再說他天天忙著行軍的事,也不會注意到這些,要責備他也有些不合情理。好在現在一切無事,她也不想敗了曹沖的興致。又瞪了曹沖一眼,和大雙小雙護著孫尚香向前走去。

    「日!」曹沖撫著腦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說什麼呢。」蔡璣一臉酸意的湊了過來,挽著他的胳膊,撅著嘴嗔道:「這麼多人,你也說這種粗話,不怕被人笑話。」

    「哈哈哈……」曹沖得意地攬著蔡璣的小蠻腰,湊在她耳邊笑道:「你是不是也急了?」

    「且。」蔡璣推了一下曹沖,卻沒有推開他,反而把手握得更緊。「嗯……」曹沖打量了一下蔡璣,賊眉鼠眼的笑道:「我地小玉兒也十八了。看這身子骨。也是塊好地,為夫的也該播播種。施施肥了。」

    蔡璣心花怒放,卻又羞得滿臉通紅,一把掙開曹沖的手,小跑著趕上前去,將孫尚香旁邊的小雙擠開,親暱的扶著孫尚香的手臂。孫尚香對她的親熱一時有些不太適應,看了蔡璣一眼,一眼就看到她通紅如玉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些,回頭看了看正捏著面紅耳赤的小雙手進行人生教育地曹沖,禁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小雙,」曹沖像個狼外婆一樣笑著,一手捏著小雙玉一般的手,一邊打聽道:「母親是怎麼發現虎妞有了身孕的,我怎麼一點也沒看出來?她也沒吐,也沒暈的,怎麼知道就有了?」

    小雙臉紅得像塊紅布,她一邊無力的抽著自己的手,一邊聲音低得像蚊子叫的回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夫人說,有人反應輕的,可能是不太注意得到的。」

    曹沖其實也沒打算真問出什麼來,他對環夫人地眼光是信任的,只是覺得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有些興奮難抑,不找點話說說,就憋在心裡難受,所以要拉著人說說話兒,讓人分擔一下自己的喜悅,好在這三國裡娶老婆不像前世擔心要妻妾不和,所以拉著小雙說孫尚香的事倒也不是太離譜,至少不會被小雙甩了臉子。他正開心的想著,小雙忽然吞吞吐吐的說道:「公子,你這次從北疆回來,參加完了節小姐的大婚,是不是就要去江南了?」

    曹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兒,他沉浸在將為人父的喜悅中難以自拔,聽得小雙問他,他順嘴應了一聲,點了點頭:「當然,那個大耳……」話說到嘴邊,他才想起來那個大耳賊就是眼前這個滿面紅霞地小仙女地老爹,連忙將後面的半句收了回去:「他們還沒有降,我自然還要去地。不過,天子下詔招降他們,說不定不用打了。」

    小雙淒苦的笑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假假的,一點誠意也沒有,握在曹沖手心裡的手,也慢慢的僵了。曹沖心中有些不忍,他想安慰她兩句,可是又說不出口。要想大耳賊那個老丈人投降,不光是他不信,估計小雙也不信,不投降,就只有死戰到底,兩個人之間這一戰只怕避免不了。

    他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眼看著長堤已經走完,就要進入湖心的亭台,小雙忽然停住腳步,仰著臉用淚光盈盈的杏眼看著曹沖:「公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江南?」

    曹沖愣住了,他不想讓她們親眼看到劉備的死,特別是他看到張飛戰死後,夏侯夫人跪在那裡撫著張飛屍體卻沒有哭聲的悲痛,他就覺得難受。要讓這一對如玉琢的美人兒看著大耳賊血肉模糊的屍體痛哭,他實在忍不下這個心來。

    可是看著小雙哀求的眼神,他又無法拒絕她。他扭過頭看著亭中正在輕聲說笑的夫人小姐們,看著正在嬉戲打鬧的兄弟們,回頭再看看淚流滿面的小雙,歎息一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的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勸得動他嗎?」

    「我只想見他最後一面。」小雙堅決的握緊了曹沖的手,泣不成聲。

    曹沖皺了皺眉,看著曹操不解不眼神已經轉了過來,連忙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跟我去一趟也無妨,不過估計還得有段時間,我過些天還要先去許縣一趟呢。」

    「多謝公子。」小雙鬆開了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禮,低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快步走到環夫人身邊時,她的臉上已經掛著淡淡的微笑,馴服的陪伴在環夫人一旁,手腳麻利的替環夫人整理著餐具。

    曹沖有些惘然,他站了片刻,見坐在主席上的曹操正向他招手,連忙擠出一絲笑容,穿過打鬧的小孩,走到曹操的身邊坐下。曹操偏著頭,很八卦的問道:「是不是大耳賊的那個女兒想你了,一見面就捨不得鬆手。我看你乾脆把她收了房算了,捨得大耳賊一死,她們連個念想都沒有。」

    曹沖一陣暴汗,一面要收人家女兒,一面要宰人家老子,偏偏還說得天經地義,好像悲天憫人一般,也許只是這個時代,只有這個人才能說得這麼自然。

    「嘻嘻……」曹沖見曹操意猶未盡,還要繼續做一個媒公的熱情不減,連忙湊到曹操耳邊說道:「父親,剛才母親說,我那個虎妞……嘻嘻……有了。」

    「什麼?」曹操一下瞪大了眼睛,大聲叫了出來,一下子亭子裡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嬉鬧的小孩子都吃了一驚,以為老爹發火了,一個個呆呆的站在原處,面面相覷的向這邊看過來,膽小的已經扁著嘴悄悄的挪到人後面去了,生怕被老爹看見了要責罰。在大大小小幾十雙眼睛的子下,曹沖大赧,臉立刻燒得通紅,曹操卻一點自覺性也沒有,居然站起身來,伸出手指指了指正吃驚的看著他們的孫尚香,又指了指曹沖的腦門,嗓門大得就像在跟人吵架:「你說虎妞有了身孕,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曹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頭都快藏在几案下面了。而大夥一聽曹操這句話,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齊唰唰的將頭扭了過去,熱點書庫著還在發愣的孫尚香。孫尚香象被雷到了一般,張著大嘴呆在那裡,然後明白過來,一下子將頭埋進了笑得像老母雞一樣的環夫人懷裡。

    曹操眼珠轉了轉,愣了片刻,忽然暴發出一陣快意的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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