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子 作者:十二龍騎(連載中)

wang70341 2012-2-22 01:27: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3 75869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0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二章:列柳城


街亭大道之上,隋軍臨時扎下的營寨之中。身穿戎裝的許國公兼右衛大將軍宇文述,背北面南,挺身立于香案之前,手捧一卷明黃卷軸,沉聲道:“韓擒虎、來護兒、屈突通接聖旨。”

來護兒和屈突通摘下滿是血跡的頭盔,向宇文述單膝下跪。落后半個身位處,李靖同樣將衣衫下擺一捋,雙膝著地。三人異口同聲道:“臣(草民)來護兒、屈突通、李靖恭迎聖旨。”

宇文述點點頭,展開手中卷軸,念道:“前線戰事,朕已知曉。陽平關失陷,實叛賊屬下妖人鬼蜮伎倆作祟,非三位卿家不力之罪也。自古云勝敗乃兵家常事,三位卿家乃國家棟梁,朕向倚之為股肱,切宜深自保重為上。今,右武衛及右武侯二軍損傷既重,不宜再加征戰。特令右衛大將軍宇文述任行軍總管,領兵三萬並率左衛大將軍楊昭、左武衛骠騎將軍獨孤峰等主持一應剿賊事宜,韓、屈二位卿家收攏兵士班師大興,凡一眾殉國士卒,皆應整理名冊上呈,撫恤之費依成例倍之。來卿家深明戰機,可留于軍中,輔宇文卿家參贊軍務。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同聲頓首山呼謝恩。來護兒起身從宇文述手上接過聖旨,恭身又道:“末將參見宇文總管。”

“都是多年同僚了,還鬧這些個虛文作甚。”宇文述揮揮手,道:“來將軍與屈將軍今日浴血奮戰,損失雖重,總算保住了街亭要地,誠為一大功也。稍后我必呈奏折于皇上,為二位將軍請功。”

“今日若非河南王與宇文總管、獨孤將軍及時援手,我和老來兩個,這時候卻早被那群活死人撕碎生吞下肚了。”屈突通顯得垂頭喪氣,頓了頓,又道:“都怪我和老來沒能及時看破敵人奸計,強自逞血氣之勇出戰。否則的話,也不至于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右武衛及右武侯……唉~算是生生毀在我們手里啦。”

“不關兩位將軍事。若說有罪,小侄才是罪無可赦。”李靖語氣極是沉重,緩緩道:“見事不明、察敵不清。知己而不知彼,終于連累了那許多無辜將士慘死。小侄縱然百死,亦難贖今日之過。”

“好了好了。來師傅、屈將軍,還有李……大哥,都不必再自責了。”眼看氣氛沉重,楊昭挺身出來,安慰道:“皇祖父的聖旨里不是也說過了么。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得失,無須介懷。戰殉的士兵們在天之靈,也必不願見各位如此。若要慰其英靈,莫過于盡快剿平叛軍,還巴蜀百姓一個安樂才是正道啊。”

當日還在大興時,來護兒曾奉天子之命,教導楊昭學習兵法和各種戰場上用得著的功夫,故此楊昭這句“師傅”,他倒也當得起。楊昭這番話不過只是泛泛之談,可是有著半個時辰前那驚天動地的滅絕性一擊以及皇孫身份為后盾,楊昭說的話便再荒謬絕倫十倍,眾人也不敢漠然視之。三將當下都恭身稱是,只眉宇間那股郁郁之情,畢竟不能盡去。宇文述看在眼中,卻也未曾放在心上,轉身向李靖問道:“賢侄,韓柱國的傷勢,目下究竟如何?”

“謝宇文總管關懷。家舅身上外傷倒不妨事,就是……”李靖又是一聲長歎,續道:“腦部受了重創,至今仍舊暈迷不醒。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眼角濕潤,語帶哽咽,卻是再說不下去了。

“李大哥不必擔心。皇宮中的幾位御醫都醫術出眾,韓老將軍吉人天相,當能度過難關。”楊昭頓了頓,問道:“李大哥是怎么打算?是送韓老將軍回大興,還是繼續留下來?據說李大哥有‘再世臥龍’之名,小弟也是敬仰已久了。小弟初次從軍,幾乎什么都不懂的。若能有李大哥這樣的人才從旁協助一二,不敢奢望立功,至少也可避免犯過啊。”

楊昭這幾句話語氣頗為熱切,招攬推崇之意,可說表露無遺了。李靖聽在心中雖然微覺愕異,但能得河南王賞識青睐,他自然也是歡喜的。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皇家。這是千百年來中國士人不易之思想。但要知世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則不常有。李靖爹爹早逝,無法在宦途上給他什么幫助。舅舅韓擒虎雖然痛愛自己,無奈他性格端嚴正直,雖然功高,卻絕不肯向楊堅邀功以請恩萌家中子弟。故此李靖自冠服后出仕,亦須從低做起。

這十多年來,李靖先后做過了長安縣功曹,殿內直長、駕部員外郎等官職,卻都只是些卑微低官,不得上進。這次他之所以隨韓擒虎出征,也無非是想立下軍功好得升遷而已。如今舅舅韓擒虎重傷暈迷,即使親自送舅舅回大興,非但也于其傷勢無補,之前的辛苦更是都白費了,他卻是不甘心。既然如此,倒不如就留下來襄助楊昭,或許反而更能施展自己的才華抱負也不一定。當下心中主意打定,搖頭道:“些須浮名,實不足河南王掛齒。家舅待李靖有若己出,李靖本該親送家舅回大興伺候湯藥才對的。不過……唉,自古忠孝總不能兩全,這也莫可奈何了。如今王爺既然垂愛,李靖亦願略盡綿力。”

“叮咚!李靖說得,加入本方陣營。”楊昭心中霎時間大喜過望,回想起穿越以前常玩的扶桑“暗榮”公司出品之戰略模擬游戲《三國志》,登時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就自動在腦里添了這么一句。李靖是什么人?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中,至少排名也在前五名以內的兵法家啊!雖然現在忠誠度親密度還很低,而且能力也還沒有滿點,不過來日方長,盡可以慢慢培養的不是?當下他整了整衣服,向李靖深深一揖,喜道:“李大哥願意幫忙,小弟正似久旱逢甘霖,從此便不用發愁了。”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實是半點作偽不得。

要知帶兵打仗可不同武林爭雄,一個判斷失當,那是要死成千上萬人的。楊昭之前雖說請纓從軍,但也只是想著當個先鋒官之類只管沖殺闖陣的就好。沒想到聖旨下來,楊廣卻讓他率領左衛士兵萬人,做了左路副帥。那責任可就太大了。楊昭武功也算不差了,但要論行軍打仗獨當一面的本事,卻實在未夠火候。李靖接受了自己拉攏,可著實讓小王爺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宇文述撫掌笑道:“久聞素公曾手撫坐床,對藥師賢侄言道‘卿終當坐此’。現今既得河南往青睐,必能盡展賢侄的王佐之才也。”頓了頓,道:“今日一戰,敵膽已寒,軍心亦亂。短時間內必無力再進犯街亭。我軍急行而來,士卒頗為疲憊,也不宜再當道扎營。不如就先退至列柳城安頓休整,再好生商議究竟應如何收復漢中,剿滅叛賊。諸位可有異議?”

宇文述官高望重,而且所說的也是正理。當下眾人抱拳凜遵,道了聲:“諾。”

※※※※※※

列柳城就在街亭大道之傍五里外,同樣扼守漢中之咽喉。不過雖說是城,其實只是座大堡壘,當中有駐軍三千,卻並無普通百姓居住。宇文述趕赴街亭之前,已屬意駐扎于此,所以早派人前來安排停當。右衛、左衛、左武衛三軍加上右武衛和右武侯的殘敗士卒合共三萬五千余眾,于當日酉時入城,各自分派了軍營安置。吃過簡單晚膳后,宇文述便以行軍總管身份召集眾人齊聚大帳,評估眼下形勢及計議大軍動向。

正如之前來護兒和屈禿通二將所想。大隋朝實外虛內,可供調動的兵力可謂捉襟見肘。這次陽平關失守,速度之快實是大大出乎了朝廷上下意料之外,以至于本來的部署也被全盤打亂。陽平關既失,關中震動,其勢已頗危急。卻是等不及西北雍、涼二州和洛陽駐軍回調了。楊堅當機立斷,決定將本來負責防守大興城的右衛、左衛、左武衛三軍抽出來派往前線。並點了許國公宇文述為帥接替韓擒虎。此舉雖可救急,但大興城的防衛力量也因此而被抽空,幾乎成了一座不設防的空城。可謂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了。

三萬援兵之中,宇文述為主帥,執掌右衛。楊昭當日被敕封為河南王時,也帶了個左衛大將軍的兼職,順理成章執掌左衛。而左武衛原本楊堅是屬意由唐國公李淵率領,但得到三軍出發前夕,楊堅終于決定不用李淵,轉而起用獨孤皇后大力推薦的獨孤峰。

說起親戚關系的話,楊昭和獨孤峰這位獨孤家的當代家主私下見面,可還要叫他一聲舅舅。他的爹爹獨孤善,也便是獨孤皇后之父獨孤信次子。獨孤信為一代名臣良將,因為功高震主而被北周權臣宇文護以毒酒鸩殺。他生前共有七子七女。長女即為北周明敬皇后,四女為李淵的母/親(大唐立國后追封為元貞皇后),七女便是當今大隋天子楊堅之妻,后來谥曰文獻皇后的獨孤皇后,獨孤伽羅了。因為這一層外戚的關系,所以楊堅登基后,對獨孤家也是寵信有加。

獨孤信的長子獨孤羅早卒,所以以次子獨孤善為嗣。可惜亦早卒。獨孤善之妻尤楚紅和獨孤皇后私交甚笃,故此楊堅並不改以獨孤信其他的兒子為嗣,就命獨孤峰襲爵河內郡公和骠騎將軍。獨孤峰行武功不及母/親尤楚紅,但一柄斬馬大刀使出來,當朝中只稍遜于楊素、宇文述和李淵等寥寥幾人而已。當年隨軍出征突阕,斬將搴旗,可謂勇不可擋,也是難得將才。以他代替李淵,大軍戰斗力並無絲毫損減。然而計點雙方兵力對比,很顯然隋軍這邊卻是落了下風。

“巴蜀二十四州之地向來富沃,自古就有天府之國美譽。當年劉備入蜀,即據此而與曹魏、孫吳兩國三分天下。楊秀出鎮蜀中多年,故而他一旦起兵謀逆,二十四州大部分望風景從,合共可聚兵八萬以上。”

宇文述掛起巴蜀漢中地形圖,以馬鞭在上不住指點。道:“如今陽平關失陷,蜀兵已然占有了大半個漢中。下一步必然要更取關隴之地。若然行險,則出兵子午谷小道。若要謹慎,便出祁山大道,先取郿城和箕谷,再直趨大興。街亭為其咽喉要道,若然有失,則恐怕朝廷只能遷都洛陽以避了。幸好……”

宇文述向來護兒、屈突通、李靖等在座三人微微颌首,續道:“右武衛及右武侯,二軍浴血奮戰,終能挫敗叛賊奸謀。亦有賴于此,街亭仍可得保不失。只要扼守街亭,則叛賊糧道盡在我軍眼下,戰機亦操于我手。隴西與關中之地當可保無恙。甚至再進一步收復陽平關,亦未必沒有希望。”

“大總管所言深得兵家要略,末將拜服。”獨孤峰在旁發聲接話。他內功深厚,兼且天生異禀。說話時也不必特別提氣運勁,自然而然地就震得人人耳中都是一陣“嗡嗡~”作響。他頓了頓,接道:“只是眼下敵強我弱。叛賊假若傾巢而出里取街亭,憑咱們這里三萬兵力,勝算委實甚微。不知道大總管可有錦囊妙計?”

宇文述失笑道:“錦囊妙計云云,不過是民間說書人的誇張之辭而已,何足為信?但敵軍雖眾,其實也不足為懼。嗯,別的不說,單單今日,河南王,可不就一舉殲滅了叛賊的,上萬兵力么。有河南王在,獨孤骠騎你可還擔心些什么?”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0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三章:舉賢不避親


宇文述這句話,其實不過戲言笑談而已。但沒想到話剛出口,帳中眾人登時都“哦~”地同聲應和,面上神色看起來,竟是無人以為笑談,個個都深以為然的模樣。獨孤峰忍不住便率先開口問道:“昭兒,日間你所使的那一著,究竟是什么武功,威力竟可如此驚天動地?假若明日對敵,還能再使不?”

公然探問別人武功的奧秘,本是武林中大忌。但俗語有言,所謂“天上雷公,地下舅公”。獨孤峰仗著自己是長輩的身份,出口相詢時倒也沒太多顧忌可言。只是他問得直白,倒教楊昭不好不回答了。

其實當真說起來的話,一擊之下殲敵過萬,莫說以楊昭的修為做不到,即使摩诃葉甚至九千歲等絕頂高手,在赤手空拳的狀態下同樣也無論如何都辦不到。楊昭之所以能夠創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奇跡,乃是借助了天神兵陰陽令。

此行出征,楊昭本來也和大軍一起行動。但黑霸王身上凶煞氣息太濃,有它在軍中,無論騎兵的馬匹抑或運送辎重的生口,全都被驚得亂叫亂跳,根本沒辦法正常趕路。所以無可奈何下,楊昭惟有把自己的左衛萬人交托給宇文述暫時代領,自己則乘著黑霸王先行一步,順便兼職探路。妖龍日飛千里,一天時間在街亭和大興之間走個來回完全不成問題。所以這日蜀中叛兵進軍街亭並向右武衛與右武侯發起進攻時,楊昭早已知曉其動向。情況緊急,假如右武衛和右武侯全軍被殲,則街亭要道落入蜀中叛軍之手,戰況就對隋軍大大不利了。楊昭當機立斷,先回轉將敵情告知宇文述,再火速奔往前線,一路上指揮黑霸王穿越云層飛上高空,並使用了陰陽令的異能。

天神兵陰陽令,代表“持平”。陰令可吸奪世間任何形式的能量,陽令則可將之轉變為兵主所用,並最終釋放出震撼天地的無俦威力。楊昭就以之吸納太陽的浩瀚力量。直到神兵吸納和儲蓄的能量已經到達本身經脈可承受之極限,才如飛將軍降臨般戰場,催動《無字真經》的〖乾陽篇〗內力,以〖兩儀八法〗中“天崩地裂”的手法加以釋放,終于及時救下了來護兒和屈突通兩位將軍,一舉扭轉戰局。

依照理論而言,這具有滅絕性威力的一招,確實並非不可克隆。但此舉對于發招者本身,也是極沉重的負擔。甚至稍有疏忽,都隨時可能被過度龐大的能量將本身丹田和經脈撐爆,未發招先就去見閻羅王了。楊昭修為不足而強行發招,丹田中如今實是隱隱作痛,需要靜心潛修一段時間才可無恙。而且即使痊愈,十日半月以內也別想再能用這著命名為《陽斷穹蒼》的禁招了。否則舊患未愈又添新創,實在后患無窮。

小王爺沉吟半晌,但覺在座人人都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自己,實是想繞也繞不過去了。當下,反手拔出負于背上的陰陽雙令橫放膝前,道:“當年天晶巨爆的故事,想必各位長輩們都聽過了。我這陰陽令和天晶同是天神兵,故此白天十才能發揮出那種威力。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白天那招也和天晶巨爆差不多,實是可一不可再。眼下……”住口微微苦笑,搖了搖頭。

楊昭這話一出,在座眾人都長長地歎了口氣。眉宇間神色既似失望,卻又有欣慰。憑心而論,要是楊昭可以無限制亂放這著必殺禁招的話,那么倒也省事。大家也不必講什么戰略戰術,更用不著人馬士兵了,直接一路轟殺過去就是。可是假若當真如此,那其他人還有得混么?

武功修為高明到摩诃葉這個地步,雖然已經看似不可思議,但大家都勉強還能接受。可要是直接到了可以以一人之力推山填海,轉斗移星的地步,那么根本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而是與女娲、蚩尤、羅刹、伏曦並列的神了。然而舉世人皆自私,哪可能承認現實中就有個高高在上的人就生活在自己身邊?所以即使真是神,也絕對不能是神,而只能是妖是魔。必須群起攻滅而后快。所以楊昭承認自己不能再用那著禁招,反而讓眾人都隱隱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宇文述率先回過神來,笑道:“那亦無妨。大軍之動,本也並不寄望于一夫之勇身上。老夫適才戲言爾,河南王莫放在心上。”隨即斂容道:“賊軍雖多,終究是以一隅而抗天下。只要捱過眼下這段非常時期,則朝廷就能從各地抽調出軍隊來進行增援。更何況以子逆父,其理不順。皇上登極二十年,向來厚待百姓,廣得天下人心。賊兵中將官即使盡數附逆,下級的兵卒豈能也盡數不知感恩?再且叛賊發兵月余,始終被阻于陽平關下不得寸進,縱然如今取了關隘,損傷必多,士氣亦漸落。夫以久疲之卒,御狐疑之眾,其數雖多,不足畏也。”

“宇文大總管言之成理,正是兵家正道。”來護兒皺眉道:“但眼下該如何去做?難道就此死守不成?”

宇文述正色道:“列柳城地勢險阻,大軍若據城守御,確是最保險的做法。但我等又豈可如此屍位素餐,不思進取?況且叛賊亦必不能容我等如此。明日但請來將軍分兵五千,前往壘斷各處小道。獨孤骠騎也分兵五千,四出抄掠叛賊糧道。賊兵若然退卻,則正好使我等從小路以奇兵擊之,可獲全勝。彼若不退而反傾巢來攻,我等兵力雖然略遜,但左衛、右衛、左武衛三軍皆為天下精銳,糧草器械盡皆完備,更兼蓄銳已久,士氣正盛,大可憑一敵十。則正好籍此而全殲敵軍主力。”

來護兒起身抱拳道:“末將遵令。”隨即蹙眉道:“只是有一事可慮,就是那些活死人了。這種傷天害理的怪物,力大無窮又動作敏捷,無懼無痛只懂聽令而行,更兼渾身劇毒,簡直生人勿近。今日河南王縱然解決了一批,叛賊卻勢必會再制造出第二批、第三批。左衛、右衛、左武衛三軍縱然精銳,可是對上這種怪物的話……”

大帳中眾人一時俱都沉寂下來。好半晌,楊昭起身緩緩道:“蜀中唐門在益州立足數百年而不衰,根基深厚,勢力盤根錯節。門中的奇人異士和詭異伎倆層出不窮。如今唐門新任門主唐十三已經和楊秀相互勾搭,狼狽為奸。活死人必然是唐門中人搞出的花樣。只要找到始作俑者並下手將其除去,活死人再厲害,卻也也不足為患。”

宇文述沉吟道:“話雖如此。但那始作俑者潛身于大軍環繞之下,如何才能將他找出來,更如何才可將其除去?”

楊昭凝聲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那么當然也該由我動手去做。事不宜遲。大總管……”

“萬萬不可!此話王爺休得再提。”楊昭話聲未落,在座眾人登時已疾言厲色地同時出聲阻止。宇文述沉聲道:“兩軍交鋒,豈同于江湖爭雄?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爺你既然身為一軍主帥,就該明白此刻千萬人安危盡系己身,切切不可輕舉妄動。我大隋人才濟濟,刺探消息這種小事,軍中能勝任者在所多有,更用不著王爺你來冒險。”

話是正理,但其實也同樣包藏了一點私心。要知楊昭身份不比尋常,乃是太子嫡子,未來極有可能登基為帝的。這次他隨軍出征,無論宇文述抑或獨孤峰,甚至軍中絕大部分將領,都只認為楊昭此行不過就是和當年楊廣率兵平陳一樣,雖有鍛煉之意,但更大程度上只是來鍍一鍍金,好增加資歷而已。既然如此,又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要楊昭擔任起那些有危險的任務?楊昭假如有了什么損傷的話,卻教宇文述和獨孤峰回去怎么向皇帝交代?

楊昭卻不怎么明白他們這些人的小心思,搖頭道:“唐門妖人個個武功高強,惡毒伎倆更是花樣百出。尋常探子別說窺探其虛實,甚至根本就近不了他們身邊。至于刺殺,則更加沒半分成功的指望了。這件事,實在也只有我能辦得到。”

“卻也未必。”獨孤峰自信地笑笑,道:“昭兒,莫怪舅舅多嘴。所謂隔行如隔山。你武功雖好,但要論刺探消息,恐怕卻也還不如一名普通的探子。至于說暗殺,那更和面對面的爭雄決勝大大不同。要成功進行暗殺,武功高低只在其次,更重要的還是把握機會和出奇不意。還有其他許多訣竅,卻也是非得下苦功慢慢磨練才能掌握得了的。”言畢,卻轉身向宇文述抱拳道:“大總管,末將的親弟獨孤霸,素來對此二道頗有心得。兼且他為人精明多智,心思又謹慎。假若大總管派他出馬,必定能不負大總管厚望,將那制作活死人的唐門妖人鏟除,替我軍去了這心腹大患。”

“哦,獨孤霸……”宇文述點點頭。他素知獨孤霸為人陰沉,行事狠辣。在獨孤家中專司暗殺,也就是俗話說“干髒活的”。所練習的〖天罡邪拳〗不走尋常武功路子,而是結合了極詭異的左道巫術。即使武功比他高的人,往往也會飲恨于其手底。若使其出馬對付那制造活死人的唐門中人,確實再合適不過了。當下宇文述一點頭,道:“也好。獨孤骠騎,且請令弟入帳與老夫一見。”

獨孤峰面露喜色,當即頓首應是。回身走到大帳之外,向在外伺候的親兵吩咐了幾句。那親兵隨即領命而去。過得片刻,楊昭忽然心中一動,緊接著陰陽雙令同時震動低鳴,似對某些事物產生了排斥反應。小王爺忙伸手撫上雙令運功撫慰。卻只見有個高大漢子垂手而入。他披散長發,臉目猙獰,肩寬、腰細、腿長,外相甚是威悍可怖。才剛走進來,帳中那十幾根燃燒得正旺盛的牛油大燭登時為之一暗。燭光搖曳之間,竟有陰森鬼氣撲面而來。這漢子站定了向宇文述頓首行禮。恭恭敬敬道:“下官左府千牛衛獨孤霸,參見宇文大總管。”聲音猶如被敲裂的銅鑼般,甚是刺耳難聽。

宇文述抬手輕擺,道:“不必多禮,起身吧。獨孤千牛,眼下叛賊中有個對我軍而言非得盡早鏟除不可的心腹大患。令兄舉賢不避親,大力推薦由你來擔當此責。不知你可願去?”

“大總管有令,獨孤霸自當盡力而為,萬死不敢推辭。”獨孤霸抬起頭來,問道:“但不知那心腹大患究竟是什么厲害人物呢?”

獨孤峰接口道:“二弟且聽了,事情是這樣的。”當下就原原本本,把前因后果都說了。獨孤霸咧嘴一笑,傲然道:“原來只是如此。大總管請放心。〖天罡神拳〗最擅長克制那等旁門左道的伎倆。什么唐門妖人,不過光會使點粗陋毒藥的跳梁小丑罷了。三日之內,下官必提其人頭回來見大總管。若不成功,甘願受軍法從事。”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1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四章:夜探


楊昭從大帳內出來,目送獨孤霸遠去身影,卻是不禁搖了搖頭。即使是穿越者也罷,人生在世,也總會有許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去選擇的。比如說親戚。這個獨孤霸,為人奸險,殘忍好色。生平殺人無數——這也罷了。練武者哪個手上能不沾血腥?可是他還愛好持強逼姓行為殷女子,也不知曾有多少良家婦女被他壞了清白,委實是個人渣中的人渣。可是沒想到現在自己穿了過來,反倒和這人渣成了親戚,真讓小王爺心中頗感無奈。雖說以毒攻毒,忍由這人渣去和唐門妖人們鬼打鬼狗咬狗,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但是楊昭心中卻依舊忍不住想,干脆這人渣就和唐門妖人同歸于盡,永遠別回來好了。

看見獨孤霸,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位瓦崗寨的美人兒軍師沈落雁。記憶之中,獨孤霸后來是借酒行凶強逼姓行為了沈落雁,然后反被沈落雁暗算而死的。算算時間,眼下這時候的沈落雁應該還只有十一、二歲左右吧?卻也不知道她究竟身處何方。看來要是有機會的話,可得把這位天才美少女找出來,然后再接到自己王府之中好生教養。也免得她將來淪落到要去做山賊,更被獨孤霸這人渣染指的不幸下場才是。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大帳之外,腦子里淨是想著這些關于未來的事,面上少不免也會流露出相應的表情。落在別人眼中,當然也會覺得十分古怪。只是他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普通軍官將校都不敢上前來過問而已。但李靖卻就沒這么多顧忌了。他因為官階最低,所以最遲才出大帳。一瞥眼間看到這位年輕的河南王動也不動地站在前面,剛好阻住去路。而且面上神色變幻不定,登時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王爺,王爺?”

楊昭如夢初醒,回身問道:“誰叫我……啊,是李大哥。怎么了,可是有何煩難么?”

李靖苦笑道:“在下倒沒什么事。反倒王爺您的面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楊昭搖搖頭:“心事也說不上,只是有些不痛快而已。獨孤霸這個人……剛剛他才進大帳,我這對陰陽令立時便起了排斥反應。要知神兵通靈,若非遇上了極污穢極邪魔的瘴物,斷然不會有如此反應。”

“在下亦久聞〖天罡邪拳〗陰損詭秘,練習方式多有傷天害理之處。只是……”李靖歎口氣,道:“不管怎么說,眼下獨孤千牛總是替咱們大隋效力的。邪道力量若能用到正道之上,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話是這樣說,不過……”楊昭搖搖頭,道:“算了,咱們不提這個。對了,李大哥不用這么客氣,直接叫我小楊便是。老是王爺王爺什么的,聽著也太生分了。”

“不敢。”李靖吃了一驚,連忙恭身道:“上下有別,尊卑分明。王爺貴為龍子鳳孫,身份尊貴無比。在下豈敢如此輕狂僭越?”

楊昭笑道:“佛曰眾生平等,萬物一般。我是人,你也是人,又說什么高下尊卑之分?實不相瞞,你我雖然只是今日才初見面,但我心中總覺得和李大哥已經認識了好多年一般,實是有說不出的投緣。李大哥年紀大點,就稱呼我聲小楊,正是再順理成章不過了,又何必老是如此拘謹。”當下不由分說便過來搭住李靖肩膀,道:“皇祖父雖然命我統領左衛,可是我從來沒帶領過這么多的兵,心里頭正慌呢。李大哥精通三略六韬,又通曉軍中種種實務,正好向你請教了。來來來,李大哥來我帳里,今兒晚上咱兩兄弟就來個抵足夜談。”也不管李靖同意與否,扯起他就往自己的住處走。再世臥龍這碰上這個不講理的張飛,真是毫無辦法,也只好哭笑不得地,任憑楊昭將自己拖著行了。

※※※※※※

楊昭這個外甥的心中想法,獨孤霸此時自然難以知曉。獨孤家傳到目前的第三代,雖說仍有獨孤皇后不時給予幫助支持,但其聲勢與影響力仍是日漸衰落。相比當日獨孤信當家的時候,可謂已經大不如前。所以獨孤峰獨孤霸兄弟都處心積慮,要建立功勳以重振家聲。眼下這場平蜀之戰,便是大好機會。難得宇文述這位大總管交代下來如此一個緊要任務,獨孤霸口氣縱然輕松狂傲,其實卻是外馳內張,半點不敢輕忽大意。他收拾好一應備用事物,辭別兄長獨孤鋒,跨上細心挑選的健馬,乘夜色離開列柳城,沿著街亭大道徑直向西南方而去。

蜀軍白天時候從街亭往陽平關退卻,到現在也不過四、五個時辰而已。夤夜中快馬全力奔馳,到寅時左右(午夜三點到五點),遠處當道上便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座座新扎營盤。獨孤霸惟恐被對方軍中的暗探發覺而打草驚蛇。隔得遠遠地就勒住馬匹,將坐騎栓在道旁的林子里。抬頭看看天色,距離天亮還有著段不短的時間。他立功心切,也等不及再捱上十幾個時辰了。當即展開輕功,徑直往蜀軍兵營中飛掠而去。

獨孤霸武功之高,可與〖五部眾〗中的車離、沙也等相媲美。輕功身法則是走的隱秘輕靈路子。兼且多年來專司暗殺刺探之道,外行人眼中望來平平無奇之處,他卻可以一眼就看出哪里有埋伏,哪里有暗探。故而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軍營外所有暗樁的監視,輕輕松松就潛入了蜀軍營盤以內。

蜀軍中領兵的將領也不知究竟姓甚名誰,所扎下的營盤卻十分堅實,深得兵法精要。營盤外挖了壕溝布滿鹿角,木柵堅固可抵御重型器械攻擊。帳篷與帳篷之間的安排錯落有致卻又井井有條,不時有小校率領五、六名軍士,挑起燈籠,手拿鑼鼓來回巡查,防備得極為嚴密周到。

獨孤霸見了如此情狀,心中戒備之意更盛。當下看准了軍中帥旗所在,隱身于帳篷的陰影之間,靜悄悄一路摸過去。行到半途,忽爾晚風穿營而過,有股濃烈之極的屍臭味隨之撲鼻而來。獨孤霸雙耳微動,蓦地停下了腳步,運功凝神傾聽。立刻聽見在風聲之中隱約更夾雜著幾聲低沉咆哮。他精神登時大振,當下深深吸了口氣,聽准方向,身若鬼魅般疾射而出。才行經七八座營帳,腳步驟然疾停。皎潔月光之下,但見前方被劃出了空蕩蕩的一大塊土地。當中用粗木頭橫七豎八地胡亂圍成個圈子,就和塞外牧人的羊圈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這圈子里放養的不是羊,而是人——活死人。

僥幸從白天里那一戰中殘存的二百多名活死人,此刻就全部都被圈養在這個粗陋“羊欄”之中。月光照耀到它們皮膚外表所生長的鱗甲上,隨著身體的無意識左右搖晃而蕩漾出層層碧綠幽芒。本應透發出懾人紅光的眼眸內此際一片黯淡,仿佛同樣陷入了深沉休眠之中。偶爾可以聽見的咆哮聲也感覺不到什么威脅性,反而更像正常人睡覺時打呼噜。意態甚是平和安詳。只是那些牢牢粘附身上的血跡和肉屑,卻不住地向潛藏在陰影中的不速客發出警告,提醒他這群不死怪物的恐怖之處。

獨孤霸的〖天罡邪拳〗,乃是半巫半武之旁門絕學。練習時同樣需要以生人進行極為殘酷的血祭,然后搾取其精、氣、神納為己用。合共十二式的邪拳他已經練成八式,因之而慘遭荼毒的人命,少說也有上百條。但饒是如此,黑夜中看見這么一群半死不活的鬼東西,獨孤霸仍舊心中大感駭然。他定了定神,功聚雙目,凝神四下搜索,立刻發見在“羊欄”后面三四丈遠的地方,原來還立了另外一個帳篷。帳篷中燈光隱隱,住在里面的人顯然還未歇息安睡。

若是普通人,只要精神稍微正常的都會是對活死人這種東西避之惟恐不及,哪里還會願意把自己休息用的帳篷,搭建得距離這群怪物如此只有咫尺之近?再看那帳篷的制式,顯然也和普通士兵所住的大有區別,宇文大總管口中所說的哪個“我軍之心腹大患”必然就在其中無疑。獨孤霸心中內竊喜,提氣輕身,輕飄飄緊貼地面向外滑出。無聲無息地滑到了那頂帳篷之外,隨即運功收緊全身毛孔,不容自己有半絲氣息洩露。只是耳朵還未來得及貼上帳篷,陡然就聽見內里傳出“啊~~”的一聲銷魂*。聲音又媚又嗲,便是太監聽了只怕亦要心動。獨孤霸性格本來就貪殷好色,盡管明知公務在身,此際仍是忍不住砰然心跳。當下悄悄用指甲在帳篷上劃開條小縫,湊眼睛上去偷看。只見帳篷之內鋪了張極盡華麗的地氈,旁邊則有個燃著半截蠟燭的燭台,燭光下有男女二人,就在地氈上翻云覆雨,抵死纏綿。

那男子仰躺在地氈上,也看不清楚相貌。只隱約分辨出體格甚是精悍。那具白皙赤裸的女體則跪坐在男子腰間,正面恰好面向獨孤霸這邊,倒便宜了他大飽眼福。她雙頰酡紅、長發搖散,面龐上春意宛然,檀口中輕聲呻吟不絕。其五官之精致美麗,獨孤霸自問生平曾過見的美女也有成百上千,竟是沒哪個能及得上眼前這女子的一半。

此時此刻,但看那纖細得僅盈一握的腰肢正快速扭動研磨,豐滿渾圓的香臀也不停旋轉。上下起伏之際,自然而然蕩漾出了大片眩人耳目的殷靡波浪。正是風高浪急關頭,底面那男子忽然伸出雙手,祿山之爪(當然,此時連安祿山的祖父都還未出世)死死掐住了那對沉甸甸的飽滿山峰,不住揉捏變化出無數形狀。泛起桃花般粉紅的肌膚上沁出淋漓香汗,點點汗珠沿著腰臀曲線滑落大腿,十只如玫瑰花瓣似的腳趾,全因興奮而緊緊收縮蜷起,正是快感到達了近乎極致的表現。

燭光昏暗,看不清楚二人交接處的妙景,只聽到有陣陣“巴唧~巴唧~”的粘稠水聲不住發出。再加上粗重喘息聲、婉轉嬌吟聲、以及胴體接觸時所發出的“啪~啪~”聲響,在這寂靜夜里,更是顯得格外誘人。獨孤霸禁不住血脈贲張,幾乎就要把持不住。他也不是不知道,眼前這對男女多半就是自己要殺的對象。可是自己天性如此,他也控制不來。心中暗道:“且再多看片刻。待得兩人到達絕頂時再下手,更有十足把握。”竟是就此心安理得地繼續看了下去。

好半晌,那男子突然挺身坐起,將女子緊緊摟在懷中,低頭銜住她耳珠,抓緊豐潤的臀股猛力挺聳進出。那女子摟著他尖聲浪叫,竟似是入氣多出氣少的模樣,蓦然她猛地仰頭向后,渾身不住激烈地抽搐痙攣,連呻吟聲也喊不出來了。男子也好不了多少。他皺眉低聲嘶吼,陽元噴湧,刹時充滿花徑。直過了好半晌,他方才長長吐出口氣,縮身退出。一股殷靡的濃烈甜膩香氣隨之向外飄散,卻與普通男女交合時的腥臊氣味大異其趣。

獨孤霸在帳外聞到這股甜香,以他花叢老手的閱歷,立刻料到必是這女子身上有異,或許便是最最可遇不可求的“名器”也不一定。如此好鼎爐,若以之練習〖天罡邪拳〗的話必然事半功倍,恰是上天所賜恩物,如何教他不心癢難忍?正尋思要如何將那女子收為私寵,驟然但聽帳篷中的那男子懶洋洋道:“外面的朋友,看得可夠過瘾沒有?”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1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五章:禍起蕭牆


寒光乍動,李靖手中軟劍倏地刺出直指楊昭左胸,劍勢迅捷狠辣,兼而有之。楊昭不等利刃及身,手腕輕抖,青鋼劍直指李靖右脅下三寸的要害。劍勢飄逸,卻是當日從天宗徒弟胡靜水身上學回來的逍遙劍法之一式〖劍出蓬萊〗。再世臥龍喝聲采,贊道:“好劍法。”橫劍檔格。但聽“铮~”的金鐵交擊,雙劍相擊,登時“嗡嗡~”作響。聲尤未絕,李靖的軟劍極巧妙地劃個半圓,蕩開青鋼劍之余,更順勢反削對手咽喉,速度比之前更盛了三分。借力打力,巧妙非常,乃是他自創的臥龍劍法之一著〖草船借箭〗。

千鈞一發之際,楊昭手中那柄窄長青鋼劍驟然展開,以〖神光如淵〗形成大片護身光幕,直是潑水難進。電光石火間只聽得“叮叮叮叮叮叮叮~~”的連環七響,李靖軟劍反蕩,整個人也向后震退。小王爺得勢不饒人,身隨劍出,驟化驚虹。匹練似的劍光如九天銀河倒懸,恰似〖劍渡銀河〗。

李靖輕聲長笑,道:“兄弟,看大哥破你。”軟劍左劃右劈,恰好在空中劃出個三角形,登時將青鋼劍的凌厲攻勢化于無形,卻是一著〖三分天下〗。他打得興發,順勢揉身再上。〖東風亂舞〗展開,軟劍登時似狂風驟雨般分從四面八方罩下,攻勢一發不可收拾。楊昭的逍遙劍法畢竟只是偷師學來,平時又少習練。此刻猛招臨頭,再用這劍法便覺頗不順手。當即化掌法為劍招,以四象玄功之〖無量雨〗相應對。

兩人各自以快打快,全力搶攻。霎時間方圓二丈余許的范圍內劍光霍霍,銳勁縱橫四溢,直拼了個激烈燦爛。斗到酣處,楊昭陡然厲聲斷喝,萬千劍影聚合歸一,冰火螳螂拳第五式〖鐮刀斷頸〗以極霸道凌厲之勢向李靖脖子猛地劈出一擊。再世臥龍側肩相避,左手劍訣一引,軟劍雷霆倒劈。

“當~”的清脆裂響聲中,楊昭屹立原地半步不動,手上青鋼劍赫然已寸寸斷碎,竟是抵受不住主人內勁催逼而自毀當場。李靖則向外反震倒縱出三丈之遠。他手中軟劍劍質較好,勉強還算完整。但劍主面上則青一陣紅一陣地接連變了數次,好不容易才拿樁站定,深深呼吸壓下了激蕩不休的血氣。他搖頭長歎,將軟劍納入腰間角帶之內,由衷贊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大哥看來不認老也不行了。”

“大哥取笑了。”楊昭隨手把只剩劍柄的廢鐵拋開。笑道:“我是因為僥幸有了些際遇,所以才在內力上稍勝大哥半籌罷了。若論招式,大哥自創的〖臥龍劍法〗變化精妙,堪稱當世一絕。再說武功只是小道,大哥滿腹經綸,胸中蘊藏十萬甲兵,做兄弟的實是自愧不如。”

李靖展顏笑道:“你倒真會說話,這點么,為兄同樣也是甘拜下風的。”走過來在楊昭肩上一拍,道:“時間不早,咱們也該回去了。走吧。”語氣動作,均比兩日前初見時親密自然了許多。兩人並肩穿林下山,往不遠外的列柳城走去。

這三日之間,二人白晝切磋武功,晚上則促膝長談。交情日益深厚。李靖雖被稱呼為“再世臥龍”,但即使是當年的諸葛亮,在未得劉備三顧草廬之前,也不過只是隆中的一名農夫而已。要想從臥龍變為飛龍,得貴人知遇是必不可少的。楊昭身份尊貴,身上卻無半分纨绔習氣。相處下來,李靖也覺這位小王爺和自己頗為投緣。于是對于楊昭稱呼自己為大哥,李靖非但不再抗拒。彼此言談之間,也自然而然地改以“兄弟”兩個字稱呼起楊昭來了。其實這位再世臥龍內心深處,隱隱然已有投身效力的想法。不過此刻二人都還在軍中,不宜就定上下名分,故此才暫且以兄弟相稱。這乃是效仿當年劉關張桃園結義的先例。不過楊昭貴為當朝皇孫,身份自然並非那落魄的劉大耳可比,不過意思總是一樣的。

兩人切磋武功的地方,乃是列柳城旁邊的一個小山丘。彼此距離只有幾十丈而已,步行盞茶功夫也就到了。差不多到達城門時,忽然只聽身后馬蹄得得,卻是有人騎著馬匹自大路上趕了過來。楊昭下意識拉著李靖閃到路邊暫避。但見眼前一花,那騎士從二人面前策騎飛快掠過,卻正是獨孤霸。楊昭眉宇間泛起極明顯的厭惡,舉袖遮掩口鼻阻隔揚起的煙塵,道:“是他?他回來了?”

“今日正是第三日。”李靖揮手撥了兩撥,道:“獨孤千牛既然立下軍令狀,無論成功與否,自然都要回來復命的。不過剛才我見馬鞍旁邊的革囊里隱隱滲出血腥氣,想來該是已經得手了吧。”

楊昭皺眉道:“能制造出活死人這種怪物,該是碧磷福地徒弟。據說唐門這一脈傳人武功雖然不算高,但個個周身劇毒兼心思慎密,好比泥鳅般滑不溜手的。獨孤霸居然當真可以從大軍環繞中取下碧磷福地徒弟的人頭?大哥,我總覺得有些不靠譜。”由于穿越前的記憶,楊昭對于獨孤霸最后糊里糊塗就死在沈落雁手下的那一幕印象頗為深刻,連帶著潛意識中也對獨孤霸的能力非常地不看好。要說偏見么,確實也有那么一點,但空穴來風,又豈是無因?

李靖不知楊昭這番心思,當下也沒怎么在意,只哈哈一笑,道:“究竟實情是怎么樣,咱們加快腳步回去看看也就知道了,何必站在這里胡亂猜測。”

楊昭也失笑道:“說得也是。只不過區區一個死人頭,要看也不必著急。剛才練武出了周身臭汗,肚子也餓了。咱們回去換身衣服,吃過東西再說。”當下拋開獨孤霸不管,自和李靖二人回了左衛的駐地之中。自有親兵伺候著打來熱水梳洗。換過衣服后,又送上了餅食麥粥做早飯。楊昭正和李靖各自踞案大嚼,門外突然有人恭聲問道:“左衛大將軍可在么?”

楊昭和李靖對望了一眼,各自嘴角俱有笑意。小王爺把手上剩余的半塊胡餅塞進嘴巴,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起身道:“什么事?”

門外喊話的人身材容貌打扮,均與中原漢人大有分別。正是宇文述麾下十分信重得用的四大家將之一,來自東土阕的狼嗥將。四大家將均為宇文述苦心網羅的武林高手,其中天鷹將輕功最高、凶蛟將精擅水戰、斷岳將硬功最強、狼嗥將則辦事最為干練。當下他向楊昭恭身行禮,道:“大總管命小人前來請大將軍前往帥帳,有事相商。獨孤骠騎和其余各位將軍也都已經到了。”

“是為了我那位表舅舅的事吧?”楊昭點頭,回首道:“大哥,咱們這便走吧。”李靖卻也笑笑,舉碗把麥粥都喝干淨了,抹抹嘴巴起身道聲:“去吧。”跨過門檻,和楊昭一起跟在狼嗥將身后,徑直往宇文述的元帥行轅走去。

穿過列柳城中的街道,堪堪走到行轅之前。兩人正要進入,驟然間楊昭心生警兆,停下腳步喝道:“不對!”聲尤未落,猛地就聽行轅內有人發出“啊~”的一下嘶聲慘叫。聲音淒厲至極,更蘊涵著說不出的恐懼和痛苦。李靖眼眸內寒光閃過,右手往腰帶一拍。軟劍自動彈出鞘來被他伸手取過,動身就要往內闖。身形才動,遽然行轅內只聽又是一下“砰~”的裂響,有團斑斓身影以后背撞碎行轅大門,身如炮彈般倒縱著向外就沖。

眼見兩個人即將迎頭相撞,楊昭雙眸緊縮,叫聲“小心!”出手如電,左手及時抓住李靖衣領將他往后甩出,右掌起處,掌心赫然浮現〖乾〗卦金光形相,就向那團斑斓身影拍出。那人在半空“滴溜溜”轉了半圈,翻轉身來悍然出拳就轟。拳風詭異,恰似厲鬼嗚咽。電光石火之際拳掌正面交拼,逼發出“啵~”的爆響。楊昭但覺暴烈拳勁洶湧襲來,腳下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那團斑斓身影則被〖乾天亟〗至剛至猛的掌力震得如斷線風筝般往后飛開,落地后更踉跄退出五六步才堪堪站定身形。剛好在這時候拿樁站穩的李靖看清楚了對方面貌,不由得脫口叫道:“獨孤千牛?”

“獨孤霸,你這狗奸細哪里走!”楊昭李靖均未再來得及有所動作,另外有道身影已怒氣沖沖地從行轅內議事的大廳中如箭射出。手中長刀同樣金光閃爍,蒼茫白氣卻凝成一頭冰虎形相,向獨孤霸當頭暴斬。旁觀眾人全看得清楚,正是宇文述的長子,年僅二十便練成了家傳絕學〖冰玄勁〗的宇文化及。

滿面青氣的獨孤霸“桀桀”怪笑,反身用雙腕以天竺奇金打造的護臂迎上來敵刀鋒,亂拳更如雨密集轟出。霎時間刺耳的金鐵交擊之聲響個沒完沒了。但見雙方各自出招如電,只眨眼功夫已斗了三十多招。卻始終是獨孤霸經驗更加老到。瞅准對方那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破綻,右腕蕩開刀鋒,左拳趁勢中宮直入,“碰”地狠狠在宇文化及胸前轟了一記。宇文化及喉頭一甜,大口鮮血立刻奪腔噴出。獨孤霸也不敢纏戰,身形縱起,就要越過行轅圍牆覓路逃生。冷不防才躥上半空,眼前電光乍動,楊昭赫然后發先至,又再搶先截在前頭。凌空斷喝道:“表舅舅,有什么事都留下來說個清楚吧。”雙掌齊出,〖坎水淹〗的陰柔水勁當頭冚下,時機拿捏得分寸不差,叫獨孤霸避無可避閃無可閃,只能出手硬擋。這一擋之下,立即又叫他的如意算盤盡化泡影。“咚~”地當空砸下,依舊還是落在行轅的院子當中。

變生倉促,從行轅中傳出慘叫聲再到楊昭出手,從頭到尾也不過只有幾個刹那而已。狼嗥將武功遠不及其余眾人,始終目瞪口呆地反應不過來。直至獨孤霸落地,他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扶起宇文化及,叫道:“公子,您可沒事吧?”

“本公子沒事。”宇文化及抹去嘴邊血跡,惡狠狠道:“快把獨孤霸拿下。這狗奸細,拿個人頭回來說是已經鏟除了唐門妖人。沒想到人頭里竟暗藏劇毒。爹和獨孤骠騎都著了他的陰謀啦。”

這話當真石破天驚,李靖和狼嗥將都大吃一驚,齊齊抬頭向獨孤霸望去,問道:“獨孤千牛,此話當真?”站在牆頭的楊昭卻皺起眉頭,只覺眼前這情景竟是似曾相識。還未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獨孤霸那雙黑少白多的眼珠四下亂轉,忽爾咭聲怪笑,雙臂一圈,將剛才宇文化及受傷噴吐的那口鮮血抄起納為己用。

那道迅若靈蛇的紅線與他拳頭一碰,登時“蓬~”地化作大片詭異血霧。猙獰恐怖的骷髅惡鬼形相從血霧中猝然現身。獨孤霸以鮮血作引子發招。拳勁起、血云湧、惡鬼現!天罡邪拳之〖生血祭〗聲勢猛惡無比,身如鬼魅撲向宇文化及和狼嗥將,血云厲鬼鋪天蓋地爭湧撲噬,無論拳速拳勁也均比之前暴增逾倍,竟是暴下殺手,要搶先將眼下場中最弱的二人當場斃于拳下!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2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六章:千毒絕神蠱


獨孤霸的天罡邪拳聲威煊赫,兼且出手快疾絕倫。兔起鹘落間殺招已然臨身,宇文化及先前才中了一拳,邪異拳勁至今仍在體內經脈中纏繞不去,哪有半分力量可加抵擋?危急之下這豪門貴公子連忙伸手向狼嗥將一推,叫道:“擋住他!”

狼嗥將本性貪生怕死,所以才會背叛自己在東土阕部落中的原主而出走中原。若有退縮余地,他是無論如何不肯替別人做擋箭牌的——哪怕發號施令者是宇文述也一樣沒商量。可眼前變生倉促,便沒宇文化及那一推,天罡邪拳轟過來時他照樣首當其沖,根本沒半絲閃躲退縮余地。正是拼命就九死一生,不拼命便十死無生的局面。當下惟有把心一橫,厲聲狂吼著合身撲上。

大漠魔狼殺爪法配合一對百煉精鋼打造而成的陰山鋼爪,破人顱骨如穿腐土,威力倒也不可小看。刹那間震爆聲連環激蕩,但見紅云蓋天,群狼覆地,奇金護臂與陰山鋼爪四般奇門兵器相互碰擊,激濺出千萬點耀目火花。論功力或者招式,獨孤霸自然占盡上風。可是狼嗥將狗急跳牆情急拼命,實力無形中打高了一線。縱使守多攻少,可要在一時三刻間就將他收拾,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們兩個打得激烈,楊昭卻冷眼旁觀,絕無半分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這宇文化及不是什么好鳥。且不說在楊昭所知道的“歷史”上,十多年后就是宇文化及在江都發動政變,弑殺了隋炀帝楊廣自立為什么許國皇帝。即使就在眼下這個時代,宇文化及的名字在大興城內提起來,都已經人人避之惟恐不及,可謂頂風臭十里。只因這纨绔子弟仗著自己老爹宇文述為大功臣,本身又做了東宮太子侍衛,極得楊廣喜愛。于是平素行事驕橫,目無法度。經常帶著家丁僕人在大興街頭肆意策馬狂奔(相當于現代在北京街頭玩70碼),而且經常向各地官員索取賄賂,若有不從便千方百計地給人家穿小鞋。兼且又生性貪婪,若見別人家有什么珍奇珠寶、字畫、古玩、狗馬等東西,更是軟硬兼施,用盡手段也要搞到手。

最可恥的是宇文化及還性好漁色。每在大街上看見有什么美貌女子,也不管人家是有夫之婦抑或黃花閨女,立刻就命令家僕搶入府中肆意*取樂,直到玩膩了才放人家出來,大興城里里外外,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女子就此被毀了清白含恨而終。這樣的一個家伙,稱呼為人渣也不為過。楊昭沒有親手為民除害都已經很給他老爹宇文述面子了,怎么可能還出手相救?

獨孤霸突然倒戈,其中必有蹊跷。但只要困住他不讓其脫身,總能把其中的秘密查個水落石出。反正狼嗥將一時間似乎還支持得住。不如先進去看看情況究竟如何再作打算了。楊昭打定主意,揚聲向李靖叫道:“大哥,你幫忙纏住獨孤峰,千萬莫讓他逃跑了。我入去行轅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李靖沉著點點頭,揉身縱出,軟劍展開使著臥龍劍法的〖火燒連環〗,向獨孤霸后背猛攻。獨孤霸此際已占盡上風,正要加催內勁盡快擊殺狼嗥將,驟覺背后風聲飒然,不假思索反臂去擋。“叮叮當當”幾招下來,便和李靖交上了手。李靖武功也比不上獨孤霸,但較之狼嗥將卻高出不少。他也不和敵人硬拼,施展輕功只是一味在外圍游斗,但守不攻意在糾纏,縱然無法取勝,可獨孤霸要擺脫糾纏脫身逃走,卻也萬萬沒有可能。狼嗥將得了援手,壓力登時為之一輕。他不敢輕忽,馬上從懷中取出個哨子來湊到唇邊,用力一吹。

尖厲哨聲即刻響徹了半座列柳城,緊接著,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向總管行轅飛奔而來的雜亂腳步聲。顯然大援畢集,獨孤霸便長了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楊昭更不擔心會被他走脫,從圍牆上縱身躍下,往行轅議事的大廳內闖去。才入大廳,登時便是一驚。只見大廳中遍地都是血肉碎骨,活似剛剛有個自殺式人體炸彈在這里爆炸過一樣。宇文述和獨孤峰兩人,則同時盤膝坐在地下閉目運功。他們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膚不但已經變成極詭異的青綠色,而且更生出了大片大片類似苔藓似的東西,看起來既古怪又惡心,顯然是某種不知名的毒藥在作怪。兩人身體都不住微微顫抖,神情痛苦之極。

宇文述身為這數萬大軍的統帥,他若有什么三長兩短,大軍登時就要變成無頭蒼蠅。大隋軍中法度嚴謹,若無皇帝親自授權,則即使楊昭是皇孫兼左衛大將軍的身份,最多也只能指揮自己麾下的萬人,想要事急從權地接管其余兩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宇文述與獨孤峰不能死,更死不得。再且宇文述曾為大隋立國和楊廣登上太子寶座立下汗馬功勞,為人也還算過得去,楊昭對他也還保留有幾絲敬意。當下小王爺微一沉吟,從懷里取出神手仙兵戴上,運功護身以防止毒素入體,快步走到兩人身后也盤膝坐下,運轉〖乾陽功〗第五重天。將精純熾熱的真氣經由二人背心的靈台穴徐徐輸入。

宇文述和獨孤峰武功之高,實可列為當世一流高手。普通的毒物迷藥之類,本來也難以對他們造成什么困礙。只是剛才獨孤霸拿出的人頭突然爆炸,彼此距離既近,他們心中又是毫無防備之意,連運功震開帶毒血肉都來不及便已雙雙中招。這毒物的毒性非同小可,發作起來更迅速猛烈至極。兩人全力運功抗御,也堪堪只能保住心脈要害不受毒性入侵,再要將毒力逼出體外,卻已無能為力。現在得到楊昭援手,便如釜底抽薪,情況當場大為改觀。用不著多久,宇文述和獨孤峰嘴巴、鼻子、耳朵中同時有一條條肥肥白白的蛆蟲向外蠕蠕鑽出,蛆蟲離體跌落地面,只掙扎幾下便僵直不動了。單只一條蛆蟲,自然也沒什么威脅,便三歲小孩也能將它捏死了。可是眼下蛆蟲前赴后繼源源不絕地湧現,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千幾萬條,情景委實恐怖駭人得無以復加。

如許蛆蟲,便是唐門絕毒之一〖千毒絕神蠱〗的杰作了。這種毒物性質特異,一滴生人血液,便蘊藏有成千上萬粒蠱卵。血液濺上肌膚,蠱卵立刻就通過毛孔鑽入人體之內寄生並且迅速孵化。只要幾分钟便能孵化成蛆蟲,然后在人體內亂鑽亂拱,肆意蠶食人體五髒六腑。除非是武功練習到天晶之主或者九千歲那種境界,否則不管什么樣的高手也要被啃咬成一堆白骨骷髅。

不過宇文述和獨孤峰雖然中毒,好歹功力深厚,還能勉強支撐一時。加上從中毒到楊昭進來施以援手,前后也不過就是片刻功夫而已。無字真經〖乾陽篇〗屬性至陽至烈,正是這些毒蟲天然的克星。所以蠱卵雖然依舊孵化,但甫成蟲就被〖乾陽篇〗熾熱真氣催逼而自動從宿主體內逃出。因為來不及咬噬宿主血肉吸收養料,所以極為虛弱,才接觸外界空氣,立刻就死掉了。

耗費約莫五六分钟時光,地面上的蛆蟲屍體已經密密麻麻地鋪了一層。宇文述和獨孤峰皮膚上那種苔藓似的東西自動脫落。七竅中也不再鑽出蛆蟲,改而飄散出絲絲縷縷腥臭無比的紫黑色毒氣。積少成多,搞得廳中一時間紫霧彌漫,惡臭熏天。雖然只是〖千毒絕神蠱〗的殘余,但假若換了楊昭剛剛穿越過來時候的修為,那么只要呼吸得一兩口這種毒氣,也立時就要毒發身亡了。

此時楊昭的功力比起當初,自是不可再同日而喻。再加上神手仙兵的靈力護體,毒氣便再濃烈十倍,也傷不到他分毫。當下小王爺更閉住呼吸加緊運功。再過兩三分钟,宇文述和獨孤峰體表顏色終于恢復正常,兩人同時長長吐出口氣,睜開眼睛,如釋重負道:“總算好了。好厲害的毒!”楊昭見狀也隨之潛收真氣,道:“大總管,獨孤骠騎,究竟怎么回事?”

宇文述向獨孤峰瞥了一眼,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個大概。隨即惱怒地冷哼一聲,道:“獨孤骠騎,令弟當真好心計,好手段啊。當曰你推薦他出手時,可是已預料到了會有今日么?”

獨孤峰額頭冷汗涔涔而出,急忙跪下連連頓首,急急分辨道:“大總管,末將對大隋一片丹心,絕對天日可表。更何況末將自己也被舍弟那小畜牲一起暗算了,大總管親眼目睹,又豈能作假?再且……再且舍弟雖然不成器,可是向來也懂忠君愛國。這次居然倒戈,其中定有什么古怪,說不定就是唐門妖人在搞鬼。大總管請明察啊。”宇文述還未回答,他又回頭向楊昭道:“昭兒,你二舅舅雖然有很多不好,可終究也是一場親戚。你……你也幫忙勸勸大總管吧。”這幾句話的語氣,幾乎就是哀求了。

“什么貓屁舅舅。我楊昭堂堂男兒漢,才沒有這種殺人如麻,到處胡亂強逼姓行為女人的人渣舅舅。”楊昭肚里不屑冷哼,不過看在自己祖母獨孤皇后面上,總算沒把心中說話喧之于口。淡淡道:“這事確實有點蹊跷。獨孤千牛便是要叛國投敵,這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更何況他在列柳城這樣做……和自殺又有什么分別?大總管,實情究竟如何,咱們還是出去先把獨孤千牛擒下再詳細調查好了。”

楊昭身份尊貴,說的話也頗有道理,宇文述肚里怒火再盛,卻終究不是不明是非之人。當下重重一點頭,道:“就聽王爺吩咐。”向獨孤峰狠狠瞪了一眼,拂袖當先走出。楊昭搖搖頭,伸手扶起獨孤峰。雖然對獨孤霸頗為不齒,但對獨孤峰,楊昭還是有點好感的。

這只因為楊昭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之上,自己數年之后會有個兒子,取名為楊侗。大業末年,楊廣前往江都行幸,就封楊侗為越王留守東都洛陽。后來宇文化及在江都兵變弑君,消息傳來,實際掌握洛陽兵權的王世允擁立楊侗為帝,年號皇泰。隔年之后王世允野心勃勃想要自立,于是廢楊侗為潞國公,監禁于含涼殿,更想用毒酒鸩殺他。幸虧其時獨孤峰也不服王世允執掌大權,于是秘密保護楊侗離開洛陽,和李密聯手展開了一場〖洛陽十日戰爭〗,最終卻因為寇仲與徐子陵這兩個揚州小混混的出現而兵敗,迫不得已,獨孤家只好投降已經占據了大興(當時又改名長安了)建立唐朝的李淵。李淵不但善待獨孤家,而且也封了楊侗一個閒散爵位。雖然皇帝沒得做,好歹也留下條命來延續了楊氏香火。而這也要算是獨孤峰的功勞吧。

不過歷史雖然本來是那樣,但現在既然楊昭穿越過來,那么未來必然已經產生了改變。對于自己會不會再有個兒子叫楊侗,他也沒什么把握。但這並不妨礙他對獨孤峰產好感。雖然獨孤峰保護楊侗,也未必是什么好意,可是在歷史上楊廣的大業末年,天下間到處都混亂不堪。所謂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稍有實力的人也會為自己打算。獨孤峰還能顧念一點親戚情分,而不是直接像李淵那老賊一樣逼著自己的第三個兒子楊侑行什么“禅讓”,然后又過河拆橋地毒死楊侑,已經算非常有良心了。也正因為李淵毒死了楊侑,所以后來楊侗去到長安后才總算能保住一條小命。畢竟大唐初立,天下間忠心于楊氏的官員與士人還頗有不少。假如連接有兩名楊氏子孫死得不明不白,人心難免不安,李淵這江山也難坐得穩。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2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七章:毒計出連環


楊昭和宇文述、獨孤峰先后走出行轅的議事大廳。腳步才跨過門檻,驟然就覺地面一震,有道魁梧之極的雄壯身影厲聲狂吼,向獨孤霸猛地揮出雙拳。獨孤霸左是李靖,右有宇文化及和狼嗥將,圍牆上則是名精悍瘦削的漢子虎視眈眈,一名手執魚叉的白發老頭則率領上百名士兵張弓搭箭蓄勢待發。四面八方全是敵人,真正插翅難逃。迫不得已之下,惟有出手正面抵擋那魁梧巨漢的鐵拳轟擊。

那魁梧巨漢的武功,其實也只和狼嗥將在伯仲之間。但他天生神力,兼且又是生力軍,精力充沛。一拳拳砸下來,每一擊都有崩山斷岳之威。獨孤霸連戰幾名好手,早成了強弩之末。此消彼長之下自然更是不濟。才接得五六拳已然支持不住,雙臂向左右蕩開,胸前門戶畢露。那巨漢更加得勢不饒人,狠狠揮拳當胸狂砸。獨孤峰眼眸收縮,急喝道:“手下留人!”

聲尤未落,獨孤霸早身如炮彈般向后飛開,著地直鏟開十幾丈遠方才好不容易停止。他口中狂噴鮮血,也不知道究竟被砸斷了多少根肋骨。神情卻依舊凶悍,雙肘撐地想要起身再戰。牆頭上那瘦削漢子眼中精芒閃爍,驟然飛身縱出,若禿鹫獵食般撲近獨孤霸,出手如電連點他身上七、八處穴道,抬腿在他頭頂天靈以腳尖一點。黃台之瓜,何堪再摘?獨孤霸頭腦受震,登時躺倒暈厥過去。那瘦削漢子隨即單膝下跪,向宇文述恭恭敬敬道:“屬下天鷹將參見大總管。大總管無恙,實是天大之喜啊。”

這天鷹將吹牛拍馬就處處爭先,出陣打硬仗便永遠縮在后頭,所以那魁梧巨漢斷岳將素來和他極為不對付。只是斷岳將口齒遲鈍,不善言語。反正宇文述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也不怕會被天鷹將搶去功勞。當下斷岳將和狼嗥將及那手執魚叉的白發老頭凶蛟將三人同時下跪,恭迎宇文述平安回歸。

宇文述威嚴地抬手虛托,道:“都起來吧。”回頭關切道:“化及,你受傷了?可有大礙?”

宇文化及修為亦非泛泛。當日在大興太極殿里他和楊玄感合力與天竺僧的冰火七重天拼了一記,也不過稍落下風而已。這幾個月來楊玄感苦心練功,他同樣也有發奮精修家傳冰玄勁,功力比當日提升不少。獨孤霸的天罡邪拳縱然詭異猛惡,但經過這些時候的調息,他已把體內邪勁完全驅除。聽聞爹爹詢問,當即恭身應道:“孩兒沒大礙,謝阿爹關心。阿爹,這獨孤霸該如何處置才好?”

宇文述沉吟道:“這個嘛……”堪堪才說出三個字,陡然面色大變,叫道:“有古怪!”身體晃了兩晃,當場坐倒在地,閉目合掌運功。那種青黑色苔藓似的東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度在皮膚上迅速生長蔓延。奇變橫生,在場眾人也措手不及。宇文化及急叫道:“爹!”就想撲上前去。凶蛟將及時橫過魚叉阻擋,喝道:“公子,小心有毒。”話聲未落,獨孤峰也支持不住,同樣被迫跌坐在地運功驅毒。青黑色苔藓發作起來比宇文述更加猛烈,幾乎只在眨眼間便覆蓋了他半張臉龐。

明明已經幫助他們把毒素從體內清理完畢了,怎么居然又會發作?楊昭心中愕然,情知若不解開這迷團,便把周身功力都耗盡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當下便不再動手運功襄助,喝道:“所有人都退開,莫要也沾染上毒氣了。大哥,你來看看。”脫下右手的神手仙兵,揚臂擲給李靖。

古時本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說法,士大夫階層中本就多深通醫術之人(故此醫生也尊稱為‘大夫’)。李靖字“藥師”,于歧黃之道上造詣更是精深。此時見情況特異,也不虛言推辭,當即把神手仙兵戴上,快步行來替宇文述把脈。這一探面上登時就是一驚,神情凝重,向楊昭問道:“兄弟你剛才替大總管和獨孤骠騎驅毒,可有什么異像?”

楊昭點點頭,道:“有很多蛆蟲從他們七竅之中向外鑽出。可是……明明已經都驅除淨盡了啊?”

“是西南蠻夷最擅長的蠱毒。”李靖神色恍然,道:“若沒有解藥,這種蠱毒無論如何也驅除不盡。因為蠱卵入體,甫成蟲便又立刻產卵,所以生生不息,無窮無盡。單憑內力驅毒,頂多只好得片刻便又會發作。”

宇文化及聽李靖如此診斷,失聲叫道:“那可怎么辦?對了,能下毒自然能解毒。四將聽命,快去獨孤霸身上給我搜。”四將齊聲領命,卻還未動手,已被楊昭揮手阻止。小王爺蹙眉道:“不必白費工夫了。這毒是唐門的毒,不過借獨孤霸之手而下罷了。唐門妖人,又怎么會把解藥交給獨孤霸一起帶回來?大哥,蠱卵孵化成蟲,有什么條件?”

李靖一愕,沉吟道:“和雞鵝之類家禽差不多吧。溫度合適,蠱卵便會孵化。”

楊昭眼睛一亮,追問道:“那么若以極寒冷真氣凍住蠱卵呢?”

李靖搖頭苦笑道:“那就不知道了。畢竟如此奇毒,我也只是耳聞,並未真正接觸過。”

楊昭當機立斷道:“眼下咱們沒有解藥,只好暫且行險一試了。無論如何,總比這么反反復復地折騰要強。宇文化及,你家的冰玄勁……”

話尤未畢,地面猛然“咚~”地顫了兩顫。四周圍不管門窗瓦片,全被震得格格作響。沙土灰塵如雨簌簌落下。在場除少數幾名高手外余者盡皆被震得東歪西倒幾乎立足不住。驚魂未定,巨震之聲早接二連三傳至,間隔整齊規律得猶如有人在指揮。楊昭沉聲喝道:“不是地震。”也顧不上再管宇文述和獨孤峰了(反正他們中的毒一時三刻也死不掉),推開行轅大門處那些手持弓弩的士兵,認准了方向往城門處飛奔而去。〖無限電〗身法展開,真若風馳電摯,只片刻間已橫越半座列柳城。堪堪將到城門時,但見一隊隊士兵正從外面撤入。來護兒頂盔戴甲,手執長矛跨在馬背上,聲嘶力竭地大聲指揮道:“快,趕快入城!”

楊昭心中暗驚。來護兒明明率軍五千前往街亭當道上結寨固守,眼下忽然帶兵撤回來的原因……更不上前詢問,飛身兩三個起落躍上城頭,舉目遠望,只見城外遠處煙塵大起。隱約可見有道黑壓壓的“線”,正著地緩緩席卷而至。不必多問,除去蜀中叛軍大舉來襲之外,還能是什么?看那模樣……敵軍數量決不僅僅只有前日的七千先鋒,而至少也該有兩、三萬人馬。來護兒麾下偏師只有五千,抵擋不住猛攻而主動撤退,亦為無可厚非。但孫子兵法中有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若要圍城,雖則不一定必須嚴格按照兵書上所說的達到十倍差距才可行,但列柳城內兵力此刻已有三萬余人。加上據堅城而守,糧草水源器械等亦無缺乏,光憑對面這兩、三萬兵力,又怎么可能攻得下來?

“嘞~隆!”轟然巨響就從近在咫尺之處傳出。楊昭蓦然一驚,抬頭向剛才自己與李靖練武的那座小山丘望去。山丘雖小,可是林木卻生長得極為茂盛,然而此時此刻,那一棵棵參天大樹,正被一雙雙粗壯的巨靈之掌輕易推倒折斷。隨著遮擋視野的事物被紛紛除去,楊昭眼眸不由得急遽收縮,按在城頭上的十指下意識同時用力,堅固之極的青石磚立刻“咯~”地綻放出無數道細小裂紋。

這刹那間,楊昭幾乎要以為自己又穿越了。那一堆堆的紫黑色肉山究竟是什么?《魔戒》中生存于地底矮人礦坑廢墟中的巨人嗎?可是如果不是的話,這世界上又怎會存在著眼前這種身高足有五米以上,渾身重量加起來至少也有好幾噸重的龐然*?這種該死的怪物,它們數量究竟有多少?一二、三、四只有四頭。還好,事情仍未算太差。否則的話,列柳城城牆再堅固,照樣會被這些巨人輕易攻下。但是即使如此,眼下自己這邊的士兵,就當真可以對付得了那四頭紫黑色的巨人么?

楊昭神色陰沉,背上收藏于劍匣內的陰陽雙令感應到主人殺氣,同時震動著發出“嗡嗡~”低鳴。從后趕至同樣登上了城頭的李靖雙眉緊蹙,斷聲道:“大將軍,敵軍來襲,咱們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么好怕的。眼下大總管和獨孤骠騎都中毒不能指揮守城,這里官階以你最高,自當留在城中指揮御敵,萬萬不可逞匹夫之勇。”他特意稱呼楊昭為大將軍而非兄弟,顯是提醒他別忘記自己左衛大將軍的職責。

楊昭心中一凜,點頭道:“大哥說得是。”話聲才落,城樓下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卻是所有士兵都已經入城完畢,守門士卒關閉城門所發出的聲音。緊接著陣陣急促腳步聲從城牆樓梯處迅速傳上,宇文化及和來護兒雙雙並肩而至。來護兒搶先道:“叛賊大舉攻城,如何應對,還請大將軍及早示下。”宇文化及則從懷中取出一尊青銅所制的麒麟雙手遞交楊昭,道:“阿爹吩咐,他現在無法親來城頭督促三軍抗敵。城中所有兵力,就暫時交由大將軍全權指揮。”

這尊青銅麒麟,便是指揮軍隊所用的虎符了。虎符本是虎形,但大隋建國以后,楊堅易前代之制,把虎符改成了麒麟符。外形雖變,惟掌握虎符才可調動兵馬之本質卻不變。當此時也,楊昭在城內無論身份官職都是最高,擔起這副重擔來,可謂責無旁貸。當下他深深吸一口氣,緊握麒麟符高高舉起,厲聲喝道:“眾將聽令。擊鼓,迎戰!”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3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八章:不得不闖不該闖的陣


月已中天,夜涼如水。火光搖曳,亦似天上皎潔銀輝,使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鮮血干涸后不再殷紅,轉而變為了黑褐色。然而湊近嗅聞,腥氣殺意卻依舊濃烈。環甲叮當之聲從身后不絕傳來,卻是一批批的士兵替換受傷同僚走上城頭布防。地上的屍體和傷員都已經被抬走,卻還剩余了不少折斷的箭枝與砍鈍的刀劍沒來得及收拾。持續整個白天的大戰過后,列柳城中,如今氣氛一片肅殺。

楊昭全副戎裝,站在城頭之上憑欄遠眺。城外的蜀中叛軍在留下數千具屍體之后,如今已收兵退開,就在城外當道扎下了營寨。星星點點火光從中亮起,隱隱把列柳城三面都包圍起來。很顯然,眼下只是中場休息時間。距離這場仗的結束,還有很遠,很遠。

李靖走上城頭,徑直行向楊昭。道:“大將軍,先吃點東西再說吧。”隨即把手中用油紙包包著的熱騰騰夾肉餅遞了過去。楊昭順手接過,問道:“士兵們怎么樣了?”

“損失不大。輕重傷員已各自安排軍醫治理了。”李靖上前同樣往城外眺望,道:“這一場仗……”

“這樣一場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楊昭抬臂往外城外一圈,下定決心,斬釘截鐵地接口道:“他們都是我大隋的好男兒。卻只因為楊秀的私心欲念,就被迫在這里自相殘殺。滿腔熱血不為保家衛國而灑,卻因一獨婦妄念而白白流淌。這簡直是……簡直是……荒唐!可恥!”

“大哥明白,大哥明白。”李靖拍拍楊昭肩膀,歎道:“可是要不要繼續打下去,卻並非咱們能夠決定的。兄弟,眼前咱們唯一可做的,就只有想辦法盡快把戰事結束。”

“唐門!”楊昭稍微回復平靜,凝聲道:“白天這場仗,大哥你也一定看出來了。敵軍雖眾,然而斗志並不旺盛,想必也是同樣不願同室操戈的。要不是唐門驅趕著那幾頭巨靈毒奴作監軍督戰,又將戰死士兵化作活死人繼續攻城,根本不會有這么多人無辜犧牲。宇文大總管說得不錯,只有唐門,才是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真正的心腹之患。”

李靖點點頭,道:“先是透過獨孤千牛向我軍主將下毒,然后趁著我軍群龍無首之際,以泰山壓頂之勢大舉襲來。再用那種巨人似的巨靈毒奴驅趕士卒攻城,更連戰死士兵也不放過地轉變為活死人,壓搾出最后一絲利用價值。雖不知這唐門妖人究竟是誰。可是他這副毒心毒腸毒肝肺,真要教李靖不寒而栗了。”

楊昭也歎了口氣,轉過話頭問道:“大總管還有獨孤骠騎,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毒蠱從卵的狀態到孵化成蟲,需要合適的溫度。”李靖隨意在城頭箭垛上輕拍,道:“實驗過后證明,盡管不能驅除,可是只要將體溫保持在極低水平,蠱卵也會自動停止活動。所以現在宇文大總管和獨孤骠騎,各自運起了龜息秘法,進入休眠假死的狀態。兩三日內,當不必擔心毒性發作。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假如沒有解藥的話,只怕就要弄假成真了。”

楊昭轉過半身,目光炯炯凝望城外的蜀軍營寨,緩緩道:“這次仗打完之后,我必要效仿當年魏武帝所為,廣頒求賢令以納天下英才。否則我那河南王王府中老是空蕩蕩地,什么幫得上忙的高手都沒有,做起事來也委實太不方便。”

李靖歎道:“三軍易得,一將難求。此古來不變之理也。真正的高手,那是可遇不可求了。兄弟,大哥明白你心中所想。不過……”

“千金之字,坐不垂堂。身為大軍統帥,更不該逞匹夫之勇,對么?”楊昭冷靜下來,搖頭道:“道理我都懂。然而眼前形勢,敵人連死人都能利用來打仗,對我軍士氣打擊實在太大。他們可以不怕死,可是絕對會害怕死后也不得安寧,連鬼都做不成。所以除去行險一搏,將那幕后弄鬼的唐門妖人鏟除之外……大哥,我實在再想不出,有任何辦法可以扭轉戰局了。”

“事在人為而已。行軍打仗,畢竟……咦?那是什么?”李靖才說了半句話,突然自行停止下來。他神情緊張地抬手向外指去,疑惑道:“是……巨靈毒奴?”

“巨靈毒奴?要開始夜戰了么?”楊昭心中凜然,立刻抬頭往外望去。月光之下,果然見一頭渾身紫黑色,猶如肉山似的巨靈毒奴正離開蜀軍陣營,向列柳城城牆之下走來。然而走來的身影,就只有它自己孤零零一個,左右竟並無大軍追隨。

白天激戰之時,楊昭早見識過這種怪物的厲害了。與其龐大得不似地球上生物的體型相匹配,巨靈毒奴具有推山填海的強大力量。全力揮拳時所產生的破壞,就和攻城槌的猛烈撞擊毫無差別。而且它們皮堅肉厚,尋常士兵的刀砍槍刺,絕傷不了它們分毫。口中呼出的氣息和體內血液,無一而非生人勿近之劇毒。若非這怪物還怕火燒,動作也因為體型太大而笨拙不靈,幾乎便是毫無弱點的生物兵器。不過巨靈毒奴雖然厲害,假若單人匹馬前來的話,始終還是難敵城頭上成千上萬守軍一擁而上。白天時隋軍就是用滾油澆潑外加射火箭的辦法,接連消滅了兩頭巨靈毒奴。眼下這怪物卻又孤身前來,卻是想要干什么?

光是這一段城牆附近的士兵,為數便至少也有上千。看見巨靈毒奴接近而來的決不僅只有李靖一人而已。本來略為放松的氣氛登時又再繃緊。也不待吩咐,上百精銳士兵早操起刀槍,自動圍聚在楊昭身邊嚴陣以待。不過日間激戰之際,楊昭也曾親自參與搏殺,其武功之高人人都看在眼內,所以倒也沒人開口請他下城暫避。

楊昭和李靖兩人內功深厚,五感比起普通人而言更倍加靈敏。視夜如晝,不過等閒間事而已。相距仍有二百余米左右,早看見這巨靈毒奴原來並非孤身前來。它腦袋就像戰馬那樣套上了籠套。口中咬著口銜。右肩上站著個男人,正手執缰繩操縱巨靈毒奴行動。隨著他們越走越近,那男人的面容也越來越看得清楚了。只見他鼻高唇薄,眉長目秀,若非皮膚黝黑如鐵,竟要比女兒家更俊秀三分。假如獨孤霸此時神智清醒而且又同樣站在城頭,那么他必定可以認出眼前就是當日在蜀軍營地中,開口問正潛藏在帳篷外的自己看夠了*戲沒有的那個人。

不過獨孤霸眼下不在,卻是無人認得這男子究竟是誰。李靖冷冷舉起手,上百名士兵立即同時張弓搭箭,瞄准了這男子蓄勢欲發。那男子卻微微一笑,牽起缰繩往后拉扯,控制巨靈毒奴恰好在箭矢有效射程之外停住腳步,揚聲道:“城頭之上,是否隋廷的河南王楊昭楊殿下?”

兩人相隔足有百步之遠。彼此一在城頭,一在地面,又有足足十七、八米的距離。再加上身處曠野,聲音容易發散。若非扯開喉嚨聲嘶力竭地呼喊,實在不容易進行交談對答。可是這男子語氣自然得就似家常便話,聲音卻字字句句都清晰無比地傳上城頭。光是這份內功修為,便已經大非泛泛。楊昭雙眉一挑,揮手叫弓箭手都退開。抱拳拱手為禮,揚聲道:“我就是楊昭。未請教。”

“不才姓唐,這點殿下自然早已知道。”那男人微笑道:“單名一個‘生’字,家師正是唐門碧磷福地之主,諱毒。”

“原來是〖四大皆凶〗之首,久仰了。”楊昭背負雙手,問道:“彼此是敵非友,壁壘分明。閣下夤夜到訪,究竟有何貴干?”

唐生笑道:“也別無他事。只不過長夜漫漫,未免寂寞,在下卻又忽然起了手談之興。奈何這邊營中全是粗劣之徒,並無一人可與在下對弈。殿下天潢貴胄,諒來必是文采風流之輩。假若亦有雅興,何不就下城來,與在下論一論這縱橫十九道之上的勝負?”

“你講得這樣文绉绉地掉書包,原來就是找我下棋?”楊昭不禁啞然失笑。淡淡道:“對不起,現在兵事正急。我身為軍中將領,千頭萬緒都還忙不過來,可沒空陪敵人玩游戲。”

唐生笑道:“昔日前秦大軍南下攻晉,聲勢煊赫,號稱投鞭可以斷流。而謝東山鎮之以靜,當大軍決戰于淝水之時,兀自在府中與客手談。即便捷報傳來,亦不過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而已。可見弈棋雖然小道,卻足顯雅量高致。殿下又何必為那粗魯俗事,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也罷,殿下若然覺得單是手談難有興致的話,不妨彼此都拿個彩頭出來,小賭怡情一番,亦是風流之事。”不等楊昭回答,隨手就從懷里取出個小瓶子,笑道:“這里是五顆解蠱丹。天下間無論如何古怪的蠱瘴,只需服下一顆便能立時化解。藥到病除,決無拖延耽擱。殿下假如手談中勝得了在下,不妨便將之取去。”

這“化蠱丹”三個字入耳。楊昭登時下意識地回頭向李靖望了一眼。李靖同樣倒抽口涼氣,急上前半步按住楊昭肩膀,神情嚴肅地用力搖搖頭,低聲道:“唐門妖人詭計多端,決不可答允。”

楊昭微一沉吟,朗聲道:“怎么證實這解藥是真是假?還有,假如我輸,你想要什么?”

唐生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幾乎微不可見的哀色,淡道:“解藥真假好分辨得很。殿下把藥拿到手時,隨便找個人來喂他吞服下兩三條蛆蟲,等到毒發時再喂解藥,真假立刻一目了然。至于在下想要的彩頭……殿下,你既然知道〖四大皆凶〗之名,想必已經和唐名越唐斯文見過面了。巴蜀本是我唐門地盤,憑他們那點微末本事,居然就能順順利利,有驚無險地一路去到大興,殿下心中,難道就從來沒有過半分疑窦么?”

楊昭不答。他閉上眼簾,用力呼吸了幾口氣。隨即睜目沉聲問道:“好,那咱們就來奕上一局。你上來,還是我下去?”

唐生抹去眼眸中的哀色,恢復那風流自賞的笑容,道:“手談乃雅事,豈可在這凶煞之地而行?大煞風景,大煞風景。殿下,距離此地三里之外有座藥王廟,地勢清幽,風景亦美。咱們不妨就去那里賞月手談,豈非不亦快哉?”

李靖急聲道:“大將軍,你真要以身犯險?”

楊昭靜靜道:“唐門妖人是我軍心腹之患,非除不可。論調兵譴將,行軍布陣,我遠比不上大哥你和來師傅。即使沒有我,有你們在也同樣可以穩穩守住列柳城。但論武功……眼下城中三萬余人,又有誰還能比我更強?我若不出手,便再沒人可勝任這工作。為將者固然不可輕易冒險,但若情況需要,親自沖鋒陷陣同樣是為將正道。更何況唐斯文和唐名越眼下還在大興。他們身上的蹊跷,我非查清楚實情不可。或許這確實是個不該闖的陣,然而我又不得不闖。大哥,請你諒解。”

李靖神色變幻不定。終于緩緩問道:“唐門〖四大皆凶〗名震西南,你若與他們相斗,能有幾分勝算?”

楊昭用戴上了神手仙兵的雙手拍拍肩上所背負之陰陽令,反問道:“大哥你說呢?”隨即從懷中取出麒麟符塞在李靖手中,淡道:“暫時交給大哥保管,到天亮的時候還給我。”話聲未落,他驟然伸手一按城頭箭垛,翻身越過城牆,足尖輕點,身若離弦勁箭射出。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巨靈毒奴空出來的左肩之上。唐生微微一笑,道:“殿下果然是雅人。請坐穩吧。”缰繩一甩,口中吆喝。巨靈毒奴迅速轉過身來,徑直跨開了雙腿。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3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九章:大龍鳳(上)


巨靈毒奴看起來笨拙遲鈍,但它身材高大,邁開雙腿行走時,一步頂得上普通人十步。只片刻間便離開大道,轉而走入山間小徑。街亭雖為軍事要地,可是也地處荒僻,附近絕少村落人家。只在山間行得片刻,茂密林木早將喧囂聲響隔絕在外,兩耳中惟聞一片寂靜。唐生口中本來滔滔不絕,東拉西扯地引楊昭說話。可是到這時候,卻也似被四周環境所懾,自然而然地住了口。沉寂片刻,他腳上突然微微加勁一壓,巨靈毒奴收到指示,登時渾身輕顫,呆呆僵立不動。

楊昭緩緩回首相望,目中寒芒閃爍,诘道:“怎么,閣下所說三里外的藥王廟,就是在這里嗎?”

唐生收起了之前那自命風流的輕佻笑容,面寒如水,目光與楊昭正面相接,亦絲毫不落下風。冷然道:“殿下說笑了。其實彼此也心知肚明吧。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什么藥王廟,而我之所以來找你,也絕不是為了要下棋。”

舉凡大軍駐扎于某地,自然都要派出探馬,先把周圍地形都勘察清楚。所以唐生那什么“三里之外有座藥王廟,地勢清幽,風景亦美”的說辭,只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只不過彼此心中也各自打著算盤,所以言語間才好象是默認了似乎當真就有座藥王廟一樣而已。此時此刻,唐生既然率先挑破這層窗戶紙,其意思究竟為何,已是昭然若揭。

楊昭暗提真氣,淡道:“世事本如棋。手談對局,也不必一定要局限于縱橫十九道之間的黑白二子。楊某既然已經來了,那么不管閣下究竟想要用什么方式賭勝決負,楊某都一概接下就是。”

唐生嘴角微微上牽,似笑非笑,道:“一概接下?真是好大口氣。可惜如此對唐某說話者,你卻絕不是第一個。而之前那些人的下場,你可知道?”

楊昭冷冷道:“是龍是蛇,盡管手底下見真章。徒逞口舌之利,可是殺不死人的。無謂浪費時間了,假如你已經准備好,不妨就把人都叫出來吧。”

唐生面上一窒,喝道:“什么意思?”

楊昭哂道:“何必明知故問。憑閣下修為,即使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要殺本王照樣也是癡心妄想。〖四大皆凶〗本來就昆不離仲,既然獨個兒打不贏,自然應該四個一齊上吧。”

“閣下似乎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唐門了。”唐生眯起眼眸,神情轉冷,道:“但王爺你既急著要去死,試問草民我又怎能不……送你一程啊!”聲尤未落,他立刻出腿,卻是踢向巨靈毒奴的頸項。紫黑色肉山腦袋受震,登時沉聲咆哮,轉頭對准站在自己肩膀之上的楊昭,張口就噴出一大口濃烈毒氣。正是〖千毒絕神蠱〗!

黑暗之中,霎時間竟恍似升起了熾熱的太陽!無字真經〖乾陽篇〗功力猛然催發,形成護身罡炁逼開毒氣。右臂掌心處〖離〗卦形相赤紅如血,隨即一掌印出。“噼里啪啦~”的刺耳骨裂聲連同烤肉焦臭味應掌而生,巨靈毒奴半邊腦袋全被打成向內凹陷。這怪物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狂吼,再也立足不穩地向旁傾側。那足有五六千斤重的沉重身軀猛然壓上旁邊大樹,活象共工低頭撞斷不周山,參天古木連根翻起,“誇喇喇~”向后就倒。正似往燒熱的油鍋里潑下大瓢涼水,霎時間無數飛禽走獸驚惶失措地亂飛亂跑亂叫亂跳,把座本來寂靜無聲的森林頃刻中就攪和成一鍋煮開四溢的稀粥!

右掌轟倒巨靈毒奴,楊昭左掌接踵而出,挾〖乾〗卦形相拍向唐生。招出如電,大有要一掌定江山之勢。然而這著志在必得的〖乾天亟〗,卻只打了個空。唐生才指示巨靈毒奴發難,自身早已借力飛退。他雙袖左右展開,猶如一頭大蝙蝠似地乘風遠颺,眨眼便隱沒于黑漆漆的森林中不見影蹤,只遺留下連串使人毛骨悚然的枭鳴長笑。楊昭一口真氣已然用盡,不可避免地向下直墮。力貫雙足正要縱身再起,驟然間沉雄勁風從后襲至,聲勢大異尋常。電光石火之間,他更不回頭,反手一掌掃出。“啵~”的沉聲爆響炸起,排山倒海也似的巨大力量直將楊昭向外狠狠震出。緊接著地動山搖,“轟轟轟轟轟~”,地面泥土如遭炸彈爆破般激濺起半天高。凶歷咆哮宛若雷鳴,正是發自那巨靈毒奴之喉。

巨靈毒奴不但力大無窮兼周身劇毒,就連生命力也同樣頑強得驚人。盡管半邊頭蓋骨都已經碎裂凹陷,墨綠色鮮血更連同黃白腦漿不住地從傷口處向外源源滲出,可是它居然還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喘息。喘息聲猶如打鐵匠拉扯風箱。濃烈毒霧從中吐出四散彌漫,不管青嫩小草抑或參天巨木,甫經毒霧纏繞,立即就發出“滋滋~”輕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走避不及的飛禽走獸更是只要稍微沾上半點,都馬上全身潰爛化為血水。這頭人為制造出來的可悲怪物,除去聽命行事之外腦海中就再沒有半分自我意識。它早已收到暗號指示,要不惜一切代價以求殺死楊昭。所以即使再傷再痛,也決不能動搖其戰意之分毫。圓睜銅鈴般的雙眼,死死盯住了眼前。毒奴右臂肌肉高高鼓脹,青筋血管更如無數條蚯蚓般在皮膚下浮現暴凸,縱使扔未撲出攻擊,卻已使人大有山雨欲來之感。

怪物體重數以噸計。豁盡全力之下的一記雷霆轟擊,縱然其中並沒半點內力輔助,所產生的爆炸性威力也絕對非同小可。先前硬拼中楊昭已感手臂經脈紊亂,酸軟得幾乎提不起勁。然而要殺〖四大皆凶〗,便必得先除這傀儡毒奴不可。楊昭心中暗自歎息,眼眸內悄然流露幾絲憐憫與同情,卻只眨眼間又再恢復剛硬。〖乾陽篇〗功力提聚,先平伏右臂氣血,隨即雙拳同時一握。刹那間只聽“劈啪”聲響連環不絕,青白色雷罡電勁在指縫間不住跳躍閃動,猛招之名,顯然已呼之欲出。

山風穿林而過,一棵被毒霧蝕爛了根的大樹迎風晃了兩晃,終于轟然倒塌。塵土飛揚之間,巨靈毒奴猛然仰天厲聲咆哮,以九牛沖陣之姿低頭向楊昭猛沖而來。霎時間大地如波震動,簡直使人無法立足。楊昭神色平靜,抬頭喃喃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你究竟為什么會淪落如此。”

巨靈毒奴聽不見對方的說話,即使聽見了,它也聽不懂。

楊昭左手抬起,五指箕張虛按。右拳翻過來收至腰間蓄勢待發。淡道:“或許,你本來也是一個好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夢想。可是現在……你只是一頭可憐的怪物。”

肌肉如弓弦緊繃,巨靈毒奴右臂握拳高舉于腦后,就似一部開足馬力的集裝箱大貨車般,怒聲咆哮著筆直沖至楊昭身前,居高臨下猛然揮拳。快如閃電的拳頭前端隱隱浮現出一團乳白云霧,緊接著連續“啪、啪”兩下爆響,毒奴的巨靈之拳已炮彈般直轟至面前。

這是甚至足以將一頭犀牛也頃刻砸成肉醬的毀滅性力量。然而楊昭仍舊不動如山,甚至連眉睫都不曾一眨。他悠悠歎息道:“繼續活著,對你而言也只是折磨罷了。所以現在,你還是……死吧。”

驚電耀眼,雷鳴震耳。兩道體積相差懸殊至幾乎不成比例的人影,彈指間交錯擦身而過。時間就此陷入停頓,當塵埃落定之際,楊昭依然傲然卓立,巨靈毒怒則保持著揮拳毆擊之姿,呆呆僵立,活似泥塑木偶。唯一改變的,只是兩人之間再度拉開了約莫五六米的距離,更由正面相對,變成了各自以背相向。

“噗~”一下極輕極微的爆破聲響起。巨靈毒奴揮出的拳頭最前端,驟然爆出一個小小雷球,由內而外碎肌裂骨,直炸得血肉橫飛。蓦然間就好似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潛伏在體內的暴烈雷罡電勁浮現爆發,千千萬萬個藍白色雷球爭先恐后浮現體表,只在眨眼之間已經蔓延至巨靈毒奴全身的每寸皮膚。密集爆破聲連綿不絕,甚至可與過年時所燃點的鞭炮聲相媲美。龐大身軀再也無法其繼續支撐站立,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呻吟中頹然倒塌。“轟~”的巨震之中,整片森林的地面也同時為之抖了兩抖。楊昭轉身回臂一圈。〖兌澤漩〗掌力扯動勁風,向四面八方濺灑的劇毒血肉碎骨隨即回流倒卷。他邁步過去,低聲道:“塵歸塵,土歸土。安心上路吧。”

巨靈毒奴,用盡最后半分殘力抬起腦袋,舉目凝望這個殺死自己的人。他眼眶中忽然淌出兩滴渾濁的墨綠淚珠,喉嚨里含含糊糊地發出一聲低沉咆哮,依稀……竟似是“多謝”兩個字?然而,未等楊昭聽得清楚,他已安然倒伏,永遠也不動了。楊昭又歎口氣,以〖離火亂〗炎勁一掌揮出。巨靈毒奴的巨大身體立即熊熊燃燒起來,逐漸化為飛灰。

解決了第一個。但后面還有四個。楊昭不等屍體焚燒完畢,背負雙手認准了剛才唐生所逃遁之方向,施施然繼續步入林中。才走得未滿百步,他忽然聽見了……煮開了的熱水,在鍋里翻滾的聲音?

這便是第二個了吧?楊昭心中冷笑,循聲而去。只片刻之間,眼前忽爾豁然開朗。原來森林到此已至盡頭,再向前便是片平坦草地了。月光下只見草地上堆起了個簡易灶頭,灶內柴火燃燒正旺。架在灶上的鐵鍋里正不住“咕嘟咕嘟”地冒出青煙,也不知道究竟在煮些什么。一個身穿青袍,頭頂光禿禿好似雞蛋,但四周卻還白發飄飄的老頭蹲在灶邊,低頭聚精會神地用手上扇子煽火。看他那姿態,就似天塌下來也要先把這鍋東西煮好了再說一樣。

“唐門徒弟,難道永遠就只懂玩這些不入流的鬼花樣么?”楊昭心中禁不住冷笑。反正到最后也是要動手殺人,干脆點豈不痛快?故弄玄虛,不過就是浪費時間而已。他下意識搖搖頭,信步移到上風位置,徑直向那老頭走去。神手仙兵在月光下閃爍不停,蓄勢待發。開口揚聲道:“荒山野地,四周也無人煙。尊駕居然在這里堆灶煮食,不嫌太過嘩眾取寵,反而欲蓋彌彰么?”

那白發老頭也不抬頭,邊搖扇子邊道:“后生仔,說話別這么大口氣,更別以為別人的一舉一動,都非得圍著自己轉不可。我老人家之所以在這里起灶,純粹只因為忙活了十年,終于在三日前湊齊最后一樣材料,可以煮出這鍋的十全奇珍大補湯而已。相逢即是有緣,來來來,我老人家就大方點,也讓你分享一二口罷。”

“十全奇珍大補湯?免了。這樣好東西留給你自己分享吧。”楊昭踱步而前,冷道:“楊某血氣旺盛,精元充足,什么補品都用不著。倒是尊駕自己千萬小心,可莫要虛不受補,還未和楊某交手,先已嗚呼哀哉才好。”

“不識貨,真是不識貨。”那白發老頭歎了口氣,停止煽扇子,抬首一本正經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的十全奇珍大補湯,乃是用了古龍涎、滅焰草、火蓮子、碧沉香、血冠龍、赤火蜘蛛、茯背螫蟲、莽牯玄蛤、雪域天龍、碧目寒虺等等十種天上罕有,地下難尋的材料合力熬煮而成。不但可令人百病不生,千毒不侵。更可大大增進壽元。委實萬金難求。這樣好東西,你居然不要?”

“如此說來,倒當真是好東西。”背負身后的雙手掌心處依稀浮現今光卦相。楊昭不遠不近,恰好站在白發老頭五步之外,淡道:“可惜片刻之后,你我之間便定有一人要去閻羅殿上報道。這鍋大補湯再好,只怕對死人來講也沒什么意義吧。”

那白發老頭站起身來,搖頭歎氣道:“后生仔,口口聲聲打打殺殺,可不是什么好事。假如你能活到我老人家這個年紀,也就差不多明白啦。這世界上什么都急,惟獨去見閻羅王,是永遠不必著急的。”

“口口聲聲老人家,想必你就是〖四大皆凶〗的唐老了吧。”楊昭也懶得和這老頭子再言語糾纏。直截了當道:“諸多花樣裝神弄鬼,最終也不過是想設陷下毒而已。不錯,活人確實都不必急著去見閻羅王,可是你一把年紀,只怕閻羅王反倒急著要見你呢。”聲尤未落,楊昭身體驟然拖曳著一道驚虹急電疾沖上前,雙掌掌心處金光暴綻,正是〖雷霆震〗!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4
唐門風暴篇 第九十九章:大龍鳳(下)



〖雷霆震〗速度快似電,勁力猛如雷。縱然遠不及〖無情雷〗的霸道暴烈,但以神手仙兵輔助發招,這一著同具開山裂石之威。霎時間那白發老頭唐老滿面緊張,喝叫道:“小心我老人家的十全奇珍大補湯啊!”閃身移形換位擋在灶頭鐵鍋之前,右手五指驟化紫黑,迎著楊昭的八卦掌一爪攫出。掌爪相擊,登時“嘭~”地一下沉響,兩人各受對方內勁反震而退。楊昭身若柳絮飄出三四丈遠,姿勢潇灑自然。唐老頭子卻臉色憋成通紅,雙腿硬生生釘在原地不移半步,生怕打翻了身后的灶頭和鐵鍋。他面色連變三次,張口“哇~”地吐出一大口烏黑淤血。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破口大罵道:“后生仔真是好沒禮貌!竟然招呼都沒有一個便出手打我老人家?你便不敬長上,至少也得敬老吧?楊氏子弟,全是這么沒家教的么?”

雖則短兵相接,高低立判。但楊昭神色並未因此而放松。只因為他剛才那著〖雷霆震〗,已經用上了七成功力。但掌爪相擊之際,仍覺如中敗絮般虛不著力。這糟老頭子貌不驚人,一身內家修為卻也頗為可觀,並非單純只是依靠放毒藥害人而已。兼且他爪上的紫黑毒氣沿自己手掌直往內滲。假若自己是赤手空拳迎戰,那么即使有罡炁護手,只怕仍免不了被劇毒蝕穿皮肉,化血見骨的下場。

不過現在楊昭乃是戴上了神手仙兵作保護,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氣到處,神手仙兵光芒再現,登時將纏繞其上的毒質震開。正要提升功力再戰。忽然聽這糟老頭子胡說八道,哪怕戰事方興未艾,卻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我是敵非友,今日勢必不死不休。卻說什么敬長敬老的話,豈不笑掉別人大牙?再講你老是不假,卻又算什么長上了。”

唐老頭子面色驟然沉下,喝道:“后生仔,你和钟情已經有了私情,是也不是?钟情是碧磷福地徒弟。論輩分,她還要叫老頭子一聲師兄,怎不算長上?”

楊昭冷笑道:“那又怎么樣?不過一夕露水姻緣而已。縱使唐钟情曾幫過楊某對付楊秀,可是眼下楊某也替她庇護了唐斯文,這份人情已然償還,彼此無拖無欠。居然妄想以此牽絆楊某,唐老啊唐老,難道你當真老得糊塗了嗎?”

唐老頭子霎然抬頭,眼眸內凶光閃爍,厲聲質問道:“你說什么!一夕露水姻緣?钟情在你心目中,難道就只是一夕露水姻緣的對象而已嗎?”他這兩句質問聲色俱厲,咬牙切齒地死盯著楊昭,就仿佛只要對方回答得稍有不合心意,立刻就要撲上來將對方生吞活剝。楊昭不禁莫名其妙,腳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皺眉道:“是與不是,究竟又關你什么事?”

唐老踏前兩步,沉聲道:“老頭子現在只問你一句,知機的便老老實實回答。如果钟情她還活著的話,你會不會明媒正娶地接她過門,從此好好善待照顧于她?”

楊昭深蹙雙眉,斬釘截鐵道:“怎么可能。楊秀謀反,依大隋律應滿家處斬。唐門助纣為虐,亦應判族誅之刑。無論作為楊門唐氏抑或唐門門主之女,唐钟情均是罪無可赦。”

“是嗎。罪無……可赦。這就是……你的……答案。”唐老頭子雙拳緊握不住顫抖,猛然抬頭怒吼道:“老頭子早就知道,你們姓楊的家伙連同祖上十九代統統都沒有一個好東西!今日不將你個他母/親的負心漢撕開一千塊去喂狗,老頭子誓不為人!”熊熊怒火就似火山熔岩猛然爆發,聲尤未落,唐老頭子早暴起疾沖,以一雙毒爪攫向楊昭胸腹要害。不但其勢有若瘋虎,速度更快得遠超想象。楊昭心頭震愕,不假思索便翻過雙掌。〖巽風悠〗與〖兌澤漩〗兩式齊發,先護己身。

掌爪相交,攻若狂風暴雨,守如中流砥柱。電光石火間但聽“劈劈啪啪”爆音連綿不絕,楊昭但覺對方兩只毒爪撕扯抓拿,凌厲攻勢一波接一波,竟似不用回氣般無休無止。兩式八卦掌難纓其鋒,迫不得已之下,惟有暫且抽身后退以避其銳氣。月光下兩道人影此退彼進,在地面劃下無數圈螺旋印紋,迅疾無倫的身法引動凜冽勁風旋卷,柔弱青草抵受不住氣流牽扯,紛紛被連根拔起,同時聚向了旋風中心處相互糾纏不休的兩人。霎時間一條巨大草龍凝聚成型,它呼嘯咆哮,翻滾奔騰著越轉越烈,終于脫離地面,扶搖直上九天云霄。眼看著草龍堪堪就要沖破無限穹蒼之際,陡然夜空中銀光閃耀,直將天地間照耀成一片教任何人也睜不開眼睛的熾白。緊接著霹雳雷鳴猛然炸裂,暴烈銀蛇劃破長空,當頭狠狠轟在草龍天靈之上。浩瀚天威,豈是人力可以抵擋?狂猛草龍瞬間陷身火海,立即寸寸破碎,潰不成形。

紛紛揚揚飄落千萬點火雨之間,兩條人影乍合倏分,各自向后反震飛出。唐老頭子率先著地,單手撫胸激烈喘息。楊昭雙掌向下虛按,掌心處仿佛有團云氣承托著自己身體徐徐降下,衣衫卻微見破損。他氣定神閒道:“了不起,我竟連中了你一十七爪。唐門絕技果有過人之處,並非徒然浪得虛名。”

唐老頭子面色陰鸷,狠狠道:“只恨沒能當真把你個龜孫王九蛋他祖母的撕開喂狗!”

“打到現在,也該夠了吧。”楊昭也不管這老頭子言語挑釁,沉聲道:“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是我對手。彼此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願意自廢武功,再將唐門如何和楊秀勾結的詳情和盤托出,以大隋河南王兼左衛大將軍身份保證,我可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老頭子遽然一愕,隨即禁不住仰天長笑。聲若厲枭哀鳴遠遠傳出,中夜聽來,直使人毛骨悚然。笑聲急收,他低首凝聲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今年究竟是幾歲?”

楊昭淡道:“看你模樣沒有八十四,至少也七十三了。若能幡然悔悟,及時改邪歸正的話,那么還可多苟延殘喘幾年。否則小心臨到老來,也不得善終。”

唐老頭子嗤聲冷笑道:“七十三,八十四?哈哈,再過五十年之后或許是吧。小子,不怕實話告訴你。我老人家是戊未年,癸申月的生日,到今天為止,剛好三十一歲零七個月,比钟情只大了七年。”

楊昭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道:“什么,你……才三十一歲?可是……可是……”

“可是為什么居然會這樣老,對么?”唐老目光一黯,冷聲道:“當然是為了活下去。你知道饑餓的滋味么?你知道寒冷的滋味么?你試過和老鼠搶食,試過被人像野狗一樣趕得四處逃跑沒有?哈哈,哈哈,當然都沒有。所以像你這種生來就錦衣玉食的龍子鳳孫,是永遠也不會懂的。然而,然而我不同。一個還不滿五歲的小孩子,突然間便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無權無勇,他想要活下去,便只能背叛自己一切可以背叛的東西,咬牙努力掙扎求生。而這所謂一切,便包括我的命。”

“包括……你的命?”楊昭雙眸內寒光閃現,緩緩道:“我明白了。是因為你練的武功。”

“不是武功,而是毒。唐門碧磷福地之主,毒王唐毒的毒。”唐老頭子嘴角向上牽動,像笑更像哭,道:“這毒,名字就叫做〖歲月催人〗。取至陽育至陰,由極邪歸極正,以毒力培內力,搾取生命精元而自強。可以令我功力暴升至他母/親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無上境界。但是可惜有個最大的缺點……”

“就是會讓人因為透支過度,而迅速變得衰老,對不對?”楊昭忍不住歎了口氣。問道:“這樣霸道的毒,想必你也不敢輕易使用。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究竟用過了它幾次?”

“只有兩次。”唐老陰森森道:“我……初入唐門,只是地位最低下的外門徒弟。雖然不用捱饑抵餓,睡覺時頭上也好歹有幾塊瓦片遮擋風雨。可是你永遠不會想象得到,原來這天下間居然還有……還有……呸!那時侯我才知道,以前自己吃過的苦頭,受過的屈辱,原來根本不算什么。我忍受不下去,沒有正常人可以忍受得下去的。可是逃走嗎?沒有人能夠從唐門逃走的。無論生前死后,都永遠沒有。正當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這樣過去的時候……她……她……忽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

“這個她……就是唐钟情?”楊昭開始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霎時間,他也不知該自己該怎么反應才好。這種故事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毫無疑問一定會覺得很老套很無聊。但對于當事人而言,卻是刻骨銘心,畢生難忘。頓了頓,楊昭也只道聲:“她對你……很好?”

“不,她對我從來半點也不好。”唐老搖頭否定,面上卻陡然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十年一樣。徐徐道:“每次和她見面,我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各種各樣希奇古怪,花樣百出的刑罰,更是你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最嚴重的一次,我甚至被打得斷了十幾根骨頭,暈迷了整整七天七夜才醒。可是她的鞭子抽上身,我永遠感覺不到痛,只有甜;即使她用鐵錘砸斷我的手指,我也只會歡喜,永遠不會恨。”

楊昭打個寒顫,由衷搖頭道:“你老兄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得很。”

對楊昭的說話完全聽而不聞,唐老全心全意沉浸于自我回憶之中,喃喃道:“為了討她歡心,也為了每次能多捱她幾拳幾鞭,我投身師尊門下,拼命苦練武功與毒功。十五年前,我終于武功大成,恰逢上任門主唐游喪生于龍游縣凌云窟。唐門之內,為了爭奪門主寶座而大亂起來。我們碧磷福地一脈支持唐無衣,和其余四支支脈展開大混戰。為了幫她爹爹成為門主,我毫不猶豫地動用了這〖歲月催人〗之毒搾取本身精元,將斗膽向她動手的二十七名高手,統統都送去見閻羅王。可是也正因為這一次,我的外貌便從尚未滿二十,生生變成了活象五十多的老人。

但即使變老了,又算得上什么?只要她開心高興,就一切也是值得的。可是沒想到才過了幾年,她居然要嫁人了。我……我……我的心好痛,甚至比千刀萬剮還要痛。我喝酒、找女人、甚至到處殺人,可是都沒有用,不管做什么,也遏止不了這他母/親的見鬼心痛。于是離開唐門,想要把她追回來,卻在途中遇上了一個人。他好強,強得甚至令人難以置信。不顧一切地,我再次使用〖歲月催人〗,卻沒想到……”

“你敗了。對么?”楊昭微微一哂,問道:“哪個人,是不是唐十三?”

“是與不是,與你還有何關系?”唐老猛然抬頭,目光凌厲得直使人為之心顫。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這烏龜兒子王九蛋,是你,害得她做不成王妃!是你,害得她命懸一線,半死不活!更是你!害得她家破人亡,淪落為……而現在,你竟然還敢說罪不容赦,要將她株連抄斬?楊昭,我這輩子從來只有恨天恨地,卻從來也沒有恨過人。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

楊昭已經完全明白了。眼前這個人其實很可憐,也很可悲。然而歸根究底,他還是選擇了站到和自己對立的立場之上。那么剩下來的事,也就非常簡單了。猶如對待巨靈毒奴一樣,以殺止殺,以暴制暴,只有殺戮和死亡,才能將唐老這個悲劇,徹底終結。

楊昭閉目黯然一歎,忽然反手從背上取出了那對始終沉寂的天神兵陰陽令。沉聲道:“唐老啊唐老,本來不管你再怎么催谷壓搾本身精元,楊某要殺你也絕對用不到這雙陰陽令。不過現在……看在你對唐钟情一往情深的份上,楊某就送你一程,好生安心上路吧。”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5 21:04
唐門風暴篇 第一百章:生死相隨(上)


陽令指天,陰令劃地。黑白氣團從神兵上衍生而出,環繞兵主本身旋轉不息。這赫然正是〖兩儀八法〗的起手式。縱使同情唐老,更憐憫他這不幸的一生。然而既然活著已經沒有意義,那么繼續生存,也就只是種痛苦折磨而已。以菩薩心腸行霹雳手段,楊昭已經下定決心,下一著他就要將唐老送入輪回,讓他可以在下一世重新開始尋找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大成若缺”心法催起,無形罡炁登時極度膨脹,瞬間仿佛充斥天地,自成乾坤。遠處那簡陋灶頭下燃燒得正旺盛的火焰受真氣所激,登時緊貼地面向后斜斜吹出,良久良久也始終無法回復正常。唐老首當其沖,更覺罡風壓人,直有渾身皮膚也撕痛欲裂的感覺。然而這根本並不老的老頭子,非但半分不懼,面上更有欣喜若狂之意。他長聲獰笑道:“姓楊的,僅僅嘗到些許甜頭就得意忘形,不覺得太早了嗎?不錯,老頭子手上沒有什么神兵利器,練習的武功心法更不能和你相提並論。但老頭子還有一條賤命是可以拿來拼的。今日就拼盡這條賤命,拉你只烏龜兒子王九蛋給老頭子墊屍底,一起共赴黃泉吧。”

“拼命,也是要講資格的。”楊昭雙令旋轉,徐徐踏步而前。氣勢內勁亦隨之不斷提升。口中淡然續道:“所以,你最好趕快把自己所有壓箱底的本事都統統拿出來。否則即使死了,也只是只糊塗鬼。”

“放心好了。”唐老下巴突然作出一個“咬”的動作。緊接著,他喉骨滑,動,似是將什么東西吞下了肚。似笑非笑,喘息道:“你很快……就會……領教得到。唐門的毒,毒王……唐毒的……毒,究竟有……多么……厲害!”

聲尤未落,唐老的滿頭白發陡然盡數脫落。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更迅速發干發皺,只眨眼工夫已經變成好似風干了幾百年的橘子皮,渾身肌肉卻不自然地向外膨脹贲張。雙手上肌肉皮膚仿佛全被融化,只剩余十根閃耀出奇異金屬光澤的干枯白骨。“哧~”的裂帛之聲響起,他那件青布長袍被由內而外地撐,破碎裂。墨綠色毒氣不但從七竅,更從遍體毛孔內源源洩出。變化之詭異恐怖,哪怕摩诃葉親至,只怕也要為之毛骨悚然。與此同時,遠處本被遠遠吹開的火苗,陡然“蓬~”地收縮回原位。只因為以“大成若缺”心法所催動的罡氣,陡然遇上另外一堵無形有質的銅牆鐵壁,再也沒辦法越過唐老這道防線,去影響灶頭下的火焰。

宛若脫胎換骨般功力不住越級飚升的唐老,雙目盡赤,嘶聲咆哮道:“姓楊的,你知不知道,曾經有個相士替我老人家批命,說我命犯太歲,注定要多災多難,生不如死地活上一百年,兼且不得善終。可是我兩次動用〖歲月催人〗,壽元已經被壓縮至不滿二十年。今日,我老人家就再搾干這剩余十幾年的壽元,相信已經絕對足夠……殺死你!”

“殺”字方起,墨綠毒氣早裹脅著唐老化身凶猛毒龍,轟雷摯電般直撲楊昭。“你”字還未脫口,一雙被強化得不下于世間任何神兵的毒爪已撕破空氣,摧心破腦當頭抓下。陰陽令的黑白氣團在這雙神擋殺神,佛阻滅佛的鐵爪撕扯之下竟似不堪支持,刹那間泛現了千千萬萬道裂紋。

電光石火間,楊昭手中陰令急起擋格鐵爪撲擊,陽令同時化作一道銀影劃過虛空,循著某道仿佛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線,往唐老毫無防備的小腹處反撩倒劈。沒有任何言語可形容這一劈的威力和速度。只因“大道至簡”。這毫無花巧可言的一擊,已幾乎窮通了宇宙間所有微妙的變化,顯盡了“大道”的玄奧。

又一道閃電轟然炸裂。刹那間天地再成一片熾白。刺眼強光使人睜目如盲,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惟有那“叮~”的清響之聲,卻是任憑滾滾雷鳴再刺耳十倍百倍,同樣也教人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雷聲隆隆,清音不絕,撕裂夜空的刺目電光倏然收斂,視野逐漸恢復了清晰。楊昭一聲歎息,將陰陽雙令重新收回背上劍匣。身前草地,早被炸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半圓形深坑。卻無論如何窮盡目力,也再找不到唐老這個人,曾經存在過的絲毫痕跡。

唐門碧磷福地一脈合稱為〖四大皆凶〗的“生、老、病、死”四大徒弟,從這刻開始,只剩余三人了。


※※※※※※

楊昭才剛收起陰陽令,忽然間只聽柔和蕭音入耳而來。那蕭音開始時頗為低沉,但低而不斷,有如游絲隨風飄蕩,卻又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楊昭但覺心中平靜,自然而然轉身相看。皓月之下,只看不遠外的小山丘后轉出一道修長窈窕的人影,卻是名女子。她手持洞箫,邊行邊吹。才走得幾步,蕭音的調子忽爾一轉,變得頗含悲傷之意。以楊昭此時定力,聽后心中竟亦不由得大感酸楚。縱使明知對方必然也是〖四大皆凶〗之一,卻也沒有就此向她動手開戰。

那女子亦似對楊昭毫無敵意。她漸行漸近,徑直和楊昭擦肩而過,卻在那土坑之前徐徐跪下,樂韻更是極盡哀婉之意。良久良久,蕭音渺渺,終于徐徐散入夜空。兩人一站一跪,各自默默無言。

楊昭如夢初醒地長長吐出口氣,問道:“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奴家賤名‘詩詩’,于家師座下排行第四。”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舉袖輕輕拭去淚水,低聲道:“家師便是碧磷福地之主。諱毒。”

“妳……就是〖四大皆凶〗的唐死?”楊昭愕了一愕。凝神細看,眼前這女子相貌清麗,雖不及明月和梵清惠的絕色,但也是萬中挑一的美人兒。她體態若風中弱柳,神情嬌怯怯地我見尤憐,正是最能激發男人保護欲望的那類型。如此一位麗人,卻位列〖四大皆凶〗之一。究竟是單純只因為“詩”與“死”發音相近,抑或其實她另有毒辣手段,如今所見的這模樣,其實全屬偽裝?

〖四大皆凶〗凶名卓著,這份聲名卻絕非僥幸而能得到。既然自己今夜孤身冒險而出之本意,就是為了要清除唐門碧磷福地一脈對朝廷官軍的威脅,那么不管對方看來是否嬌弱女子,最明智的選擇都是小心戒備為上。眨眼間楊昭已打定主意,當下不動聲色提氣護身,向旁走出幾步,改口道:“原來是詩詩姑娘。只可惜今夜時機實在不對。否則……,楊某是無論如何,也該說聲‘幸會’的。”

唐詩詩妙目流盼,忽然道:“世間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本亦無可奈何。但……王爺又如何知曉,今夜之事,份屬八九而非一二呢?”

楊昭心中一哂,隨手向那邊火勢已逐漸衰弱下去的灶頭指了指,道:“令師兄半刻前才剛命喪楊某手下,這鍋什么十全奇珍大補湯還未炖好,他卻先已屍骨無存。難道詩詩姑娘便不想為令師兄報仇么。”

“哪有什么十全奇珍大補湯呢。”唐詩詩微微苦笑,輕步走到那灶頭之前,抬臂拂過,便將鐵鍋上的鍋蓋拂開,歎道:“王爺請看吧。”楊昭舉目張望,登時為之一詫。奇道:“咦?怎么……”

鐵鍋內熱水翻滾,不住發出“噗噗”輕響。但卻明明白白只是一鍋開水而已,連草根樹皮都不見半塊,更哪有什么珍奇材料可言?

唐詩詩黯然道:“古龍涎、滅焰草、火蓮子、碧沉香、血冠龍、赤火蜘蛛、茯背螫蟲、莽牯玄蛤、雪域天龍、碧目寒虺。這十種材料,皆是舉世難尋的珍稀之物。尋常人即使窮一生之力,也未必就能找到其中之一,更何況十種俱全?二師兄他一心苦戀钟情姐姐,碧磷福地上下人等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偏偏他自己硬是不肯承認,反而成日偽作沉迷于搜集珍稀毒物,到處找人來喝他煮的所謂大補湯。咱們知他心里的苦,都不忍逆他心意,只好每次都裝作高高興興地喝這白開水。可是……”

她幽幽地又歎了口氣,道:“二師兄今日能得王爺替他從這無邊苦楚中解脫,也該算是他的幸運吧。奴家替二師兄謝過王爺了。”話畢向楊昭盈盈下拜,無論動作語氣,均發自由衷。她頓了頓,續道:“碧磷福地一脈,其實自家師以下絕大多數人都不願助纣為虐,協助楊秀那狼子野心之輩荼毒蒼生。至于唐十三那叛賊,勾結外人欺師滅祖,將我唐門子弟視為向上爬的踏腳石,毫不猶豫地將唐門數百年基業拿出去孤注一擲。如此奸徒,更無資格做我唐門門主。無奈形勢比人強,當日唐們總壇的金銮殿上,兩名賊子狼狽為奸,盡將大局掌握。不論何人膽敢不從,即刻便是滅頂之災。家師為了保存碧磷福地一脈香火不斷,更為了保住钟情姐姐,只好暫且虛與委蛇,如此而已。”

唐詩詩這番表白,當中隱隱竟有與唐十三劃清界線之意。楊昭雙眉深蹙,緩緩道:“虛與委蛇?街亭上那過萬無辜平民所變成的活死人,還有今日列柳城頭所犧牲的數千將士,恐怕對詩詩姑母/親的說話都覺難以苟同吧?還有借獨孤霸之手下毒,難道也是迫不得已?”

唐詩詩歎息道:“當中其實別有隱情與不得已的苦衷。但奴家空口說白話,王爺也未必相信。卻且請收下奴家帶來的這件禮物。王爺看過后,必定可以明白一切。”

楊昭“哦~”地點點頭,目光投向唐詩詩掛在腰間的那個小小革囊,道:“詩詩姑娘送出的禮物,想必非同小可。卻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內容?楊某倒真有點迫不及待了。”

唐詩詩微微一笑,解下腰間革囊,將綁緊在袋口的繩子松開,把革囊向地下一倒,道聲:“王爺,請笑納。”霎時間有樣圓滾滾的東西跌落地面,咕噜噜地直滾到楊昭腳邊。月光下之間這東西須眉俱在,五官宛然,赫然竟是個剛剛被人從脖子上砍下來的……人頭!?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ang70341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412

    回文

  • 1

    粉絲

您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