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風暴篇 第七十四章:紅粉绮羅
收下神手仙兵,楊昭從東宮寢殿拜退而出。回到太極宮甘露殿那邊一看,朝會恰好已經散了。但摩诃葉、楊素等重臣卻還留下來和楊堅繼續商討軍情,看模樣沒有兩三個時辰是走不開的。楊堅派人傳出話來,也是叮囑孫子回自己王府安心等待,沒事就別隨便亂跑了的意思。小王爺想想,那王府建起來以后自己連門檻都還沒踏過半次,反正也不想回極樂寺看見單清風,不如回去看看也好。當即動身出宮。
摩诃葉今日入宮也不是孤身而行。除去楊昭以外,〖五部眾〗的車離和陀羅兩人也有同行。此時見小王爺孤身從太極門走出,兩人自然迎上來相問。小王爺聳聳肩,道:“父王病患未愈需要休息,師父又和皇爺爺商議軍情,沒那么快能完事的。這么著,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不知道干什么好啦。對了,兩位師兄,不如你們陪我回河南王王府看看吧?就這么自己回去,好象很沒意思似的。”
雷神部的陀羅搖頭道:“我這裝束,不適合在城里到處跑來跑去,還是留下等師父罷。車離,你陪小師弟到處轉轉散散心也好。”
觀音部的車離側目看看陀羅身上那套盔甲。不禁和楊昭一起搖了搖頭。盔甲本身倒沒有太特別的地方,可是陀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嘴巴的位置安裝了個鍍金鳥喙,乍看之下,十足就好似神話里的雷公一樣。這么副怪相,以之出戰對付敵人時,自然大收威嚇之效,可是要公然招搖過市的話,就未免太過惹眼了。相比之下,車離身上的裝束就正常得多,只是普通僧衣外加頭戴毘盧帽而已。當下車離歎口氣,道:“也好。師父議事完畢出宮時,就麻煩你向他老人家說明一聲了。”隨即牽過馬匹,道:“小師弟,咱們走吧。”
皇宮之內,任何人都嚴禁乘馬,故而二人也只牽馬緩緩步行。行經納義門,再從永安門走出到橫街之上,就是皇城了。大隋朝中書、門下、尚書等三省;太僕寺、太常寺、光祿寺;將作監、軍器監、都水監;還有左右千牛衛、左右武衛、左右骁衛等最重要的機構都設置于皇城,所以限制也適當放寬,但能夠在此乘馬者,仍只有少數得到允許的人而已。得到從朱雀門走出到朱雀大街,便是大興外城。以朱雀大街為南北中軸線,東西兩邊的坊市,分別歸屬長安縣和大興縣管理。楊昭和車離就是在這里上了馬,向河南王王府走去。走了半晌,小王爺忽然一拍腦袋,回頭問道:“我忽然想到點事,先不回王府了。車離師兄,你知不知道大興城里面有家武安镖局的?”
“武安镖局啊……”車離想了想,點頭道:“不錯,我記得了。镖局的總镖頭好象是叫秦武安吧。論武功只是三流,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他江湖夠老,人情夠熟,所以說起來也很有點名氣。怎么,師弟和這家镖局有仇?要不要師兄發動人手去幫你把它給拆掉?”
楊昭嚇了一跳,急忙擺手道:“不是不是,車離師兄你可千萬別亂來。”頓了頓,黯然道:“镖局的總镖頭秦武安,兩名镖師拓拔文正與胡靜水,還有十幾名趟子手,全都因為我的緣故而慘死在蜀王與唐門手下。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留下的滿門孤兒寡婦,車離師兄你說,我若不去探望照顧他們,那還是人么?”
“極樂正宗一向樂善好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那是決無半點含糊的。”車離點點頭,道:“既然他們是為師弟你而死,那么極樂正宗自該加以撫恤。嗯……我記得武安镖局應該是坐落在永和坊附近才對,這邊走吧。”撥轉馬頭揮鞭輕抽一記,輕喝道:“駕~”策馬向西邊大興縣所屬的永和坊奔去。楊昭也緊隨追上。
兩人跨下所乘,都是一等一的突厥良馬。全力奔馳起來,真若追風逐電,不比現代專門撞人用的“寶馬”遜色。不過大興城委實是當天世上最繁華熱鬧的超級大都市,沿路坊肆上行人摩肩接踵,幾乎比得上國慶黃金周了。此寶馬又不如彼“寶馬”,當真撞殺人時自己可也要落個重傷。所以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再加上永和坊屬于比較偏僻的地方,兩人都從未去過,所以路上便耽擱了不少時間。卻直到差不多中午時分,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地頭。楊昭翻身下馬,向街道兩旁的路人打聽武安镖局所在,卻不知為什么,無論男女老少,一聽見那四個字便統統噤若寒蟬,搖頭擺手地連說不知道,紛紛腳底抹油,走得一個比一個更快。楊昭心中納悶,霎時間也感束手無策。
車離卻比小王爺更懂人情世故得多。見此情景,早知武安镖局必定是鬧出什么事了。他微一沉吟,從懷中取出幾枚五铢銅錢,隨手抓過名面色蒼白,看模樣是幫閒破落戶的人物,道:“朋友,知道武安镖局在哪里么?告訴我們,這些就是你的。”
那幫閒破落戶驟聽要去武安镖局,同樣下意識就想搖頭。然而話未出口,黃澄澄的銅錢早把他視線吸了過去。隋朝五铢錢價值甚貴,這么幾枚銅錢就夠他到最好的酒家去大吃大喝一頓了,這破落戶喉頭滑動,伸手先飛快抓住銅錢,道:“前面直走,第二個路口往右轉就是。不過……最近據說有達官貴人要找他們麻煩啊,這位師傅,小人好心勸一句,還是別招惹是非的好。”
楊昭皺眉問道:“達官貴人?什么達官貴人?為什么要找镖局麻煩?”
那破落戶苦笑道:“這個,小人卻就不知了。”也不敢多話,拱拱手轉身飛也似逃開。小王爺回頭和車離對望一眼,目光中頗有疑慮。車離卻搖頭笑道:“達官貴人?嘿嘿……”語氣中滿蘊不屑。道聲:“走吧。”當先而行。兩人一先一后,依照那破落戶的指點走了半晌,轉過坊肆拐角處,驟然只見並不算寬敞的街道上並排停泊了兩輛馬車,把道路堵得死死地。透過馬車之間的縫隙,清楚可見前面約莫二十來米外就有所大宅子,大門上掛著副黑底紅字的牌匾,上書《武安镖局》四個大字。圍牆上本來插著镖旗,但此際旗桿卻早從中折斷,顯得一片淒涼。
眼見如此情景,楊昭心中怒火當即“騰~”地升上來。他握握拳頭,把馬缰交給車離,冷冷道:“師兄,勞煩你幫忙看著馬匹,師弟我過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那兩輛馬車上並無任何標識,看不出究竟屬于朝廷中哪家哪戶所有。但其做工十分精致,拉車牲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馬,等閒官宦人家也難以用得起。所以車離乍看之下,就知對方身份非同小可。但極樂正宗聲勢正如日方中,楊昭又是當朝皇孫的身份,卻又怕得誰來?當下他只微微一笑,道:“師弟盡管放手施展罷了。”當下接過缰繩,駐步不前。
楊昭卻沒多想身份高低,誰能壓得住誰之類的鬼門道。他面色鐵青,眉宇間已然滿蘊怒氣。大步向前走出。才行得七八步,驟然眼前人影一晃,有名身穿粉紅色魚鱗軟甲,身材性感婀娜的年輕女子早從馬車中走出,抬手虛按叱喝道:“停步。這里暫時不准通行,趕路的從別處繞道吧,快走。”
居然是女人?楊昭心中愕然,隨即反口質問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就是了。這路又不是你家的,憑什么不讓別人走?”
那女子仿佛橫行霸道慣了,聽見小王爺頂了自己兩句,當場勃然大怒起來。她柳眉倒豎,反手從腰間抽出張打造得極為精致的臂弩,“咯~”地安裝在自己右臂護腕之上,裝上精鋼弩矢拉開機栝。整*作干淨利落,只花了不足三秒時間,卻厲聲喝道:“那有這么多廢話的?叫你滾就趕快滾,別惹得姑奶奶發火,一箭把你射個透心涼!”
楊昭最初穿越過來時,曾在大興皇宮中接受過來護兒的教導。所以對于大隋軍中所用的各種軍械都可謂了如指掌。此時一瞥之下,早看出她使用的這種精巧臂弩體積雖小,發射力量卻十分強勁,五十步內足可洞穿五層熟牛皮,乃是朝廷中〖密偵司〗才有配發使用的利器。絕對屬于嚴格管制,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可是朝廷〖密偵司〗中絕對沒有女子成員。能夠隨便把這種東西拿出來,足證對方身份確實非同尋常。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用這種凶器對准別人,也足證對方早習慣了草菅人命,全未把大隋律法放在眼里。再看看遠處武安镖局的牌匾,小王爺胸中不由得怒氣勃發,冷道:“識相的話,就趕快把它收回去然后立刻讓路。否則我敢保證,妳一定會后悔。”
這幾句話含怒而發,聲音縱然不大,但內里蘊涵氣勢卻是非同凡響。那女子嬌軀輕震,俏麗臉龐上已經微現懼色。但她隨即一咬牙,叱道:“紅粉绮羅,有進無退!”“咻~”的刺耳銳鳴應聲破空而發,寒芒當面疾射打至。小王爺早有准備,眼明手快地探臂疾抓。電光石火間,他拇指食指同時使勁捏住了那枝精鋼弩矢,手腕急抖反打而出,勢道比起弩弓機栝竟還更凌厲了三分。
只聽“噗~”的沉響聲起,鋼矢入肉破骨,先將那女子右肩琵琶骨貫穿一個血洞,再從嬌軀后背鑽出直奔馬車,同樣輕易擊破馬車厚達半寸的兩層車廂板壁,余勢不衰,依舊筆直飛出了整整十幾丈遠方才“叮當”落地。那女子被那股大力向旁邊一帶,登時身不由己地被帶得向后就摔。“哎喲~”的呼痛慘叫和身體撞上馬車的聲音同時響起。拉車馬匹受到驚嚇,同時人立起來揚蹄驚嘶。一片混亂之中,只聽又有人喝罵道:“什么小賊,想要偷馬么?”
聲尤未畢,七八條婀娜人影從武安镖局大門內向外躥出,裝束打扮和之前那女子完全一模一樣。為首者的兩人看來是對雙胞胎姐妹,身高幾乎有一米七、八左右,肌膚黝黑頭發蜷曲,看似有昆侖奴的血統。修長大腿充滿青春的活力感。相貌亦算美人,卻是神情凶悍,如虎似豹。
驟見自己姐妹受傷倒地,當時就有人上前攙扶替她包扎。那對如虎豹般的昆侖奴雙胞胎姐妹卻是怒氣沖沖,怒道:“敢傷我們姐妹?臭小子,納命來賠吧。”不由分說便抽出盤在纖腰間的荊刺長鞭,雙雙撲出向楊昭當頭砸下。長鞭破風尖嘯,勁道柔中蘊剛,武功赫然也算不弱。
小王爺踏出先天八卦步法,行中孚轉小過,走明夷踏家人,堪堪避開長鞭揮砸。只聽“啪、啪”兩下脆響,地面堅固的青石板被抽出兩道深深坑痕,漫天石粉飛舞,直把視線遮蔽得一片模糊。小王爺蹙眉喝道:“出手就要取人性命?妳們眼中還有大隋律法嗎?”揉身搶入對方懷內,提運三成內勁肩膀急抖,道聲:“去!”大力發出,那對虎豹雙胞胎登時被撞得向后失形拋飛,同時“咚~”地撞上了馬車車廂,胸前肋骨痛得如欲斷折,竟是連呼吸都被迫停了半晌。其余眾女見首領失利,更是驚怒交集,同時取出臂弩瞄准小王爺開弩連珠發射。霎時間漫天寒芒閃爍,破風聲有若鬼哭神嚎,聲勢之盛,竟令遠處駐足旁觀的車離也不由得雙手同時捏了滿把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