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子 作者:十二龍騎(連載中)

wang70341 2012-2-22 01:27: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3 75845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08
神州龍脈篇 第三十七章:螳螂捕蟬


三更時分,夜已深沉。黑暗中,有道臃腫人影正施展輕功,在成都城中飛快奔馳。不過盞茶時分,只見前方陡然出現一堵高牆。牆后的亭台樓閣,重重叠叠綿延連片,屋頂金碧輝煌,全以琉璃瓦鋪設。構築宏偉,占地廣闊,正是蜀王王府。

本來此刻已然夜深,但剛才楊昭招引天雷,激起連番異動。蜀王王府從地圖上看的話,距離成都府衙門又不算太遠。所以此刻蜀王王府內竟到處燈火通明,四周也有全副武裝的軍士在走動巡邏。

唐钟情柳眉輕蹙。她身為蜀王庶妃,地位尊貴,可不能讓外人發現自己竟然悄悄出外,還帶了個男人回來。當下緊貼高牆,徑向西邊疾走。又走了半盞茶時分,圍牆內隨風飄出的草木花香之氣漸弄,人聲則漸見沉寂,卻是已經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王府西院之外。

唐钟情在王府里地位特殊,又得蜀王楊秀寵愛,所以王府西院內外向來不用軍士官兵,守衛職責全是由唐門里帶來的精銳擔當。在這些“自己人中的自己人”面前,唐钟情保留秘密的程度,也相對放寬了許多。

她放慢腳步,輕輕喘了口氣。隨即提氣縱身,帶同假裝受傷暈迷的楊昭輕飄飄越過圍牆。甫踏足院落的泥土,周邊花圃和假山之側立即同時閃出幾名使女,片言不發,就屈膝跪倒在唐钟情身前。雖然全部也不過只有二八年華,但看她們身手,顯然武功已經頗為不弱。

看著這些向自己跪拜的使女,唐钟情不禁一陣恍惚,張口正要說話。突然搭在自己脈門上的那只手,立刻傳過來一道真氣,直教她全身酸麻難當。她心中凜然,急忙收斂心神低聲問道:“王爺今晚有沒有過來?”

使女中為首的那位嬌聲回答道:“王爺今晚有外客,所以未曾來過。黃昏時倒遣人送來了杏花蓮子羹,依依姐姐出面打發了他們。長史大人……”她話未說完,驟然就有條人影從小樓內快步走出,正是唐稷學。他一瞥眼間看見楊昭,面上登時泛現喜色,道:“得手了?”

“得手了。但唐孟蜀還有唐煞也死了。”唐钟情頓了頓,苦笑道:“小……王爺倒比之前想象中,還要更辣手得多。”

“只要得手就好。唐孟蜀那種貨色,我們唐門中有的是。”唐稷學絲毫不以為然,上前一搭楊昭脈搏,登時驚道:“怎么搞成這樣?”

唐钟情歎道:“小王爺……性格剛烈,寧死不屈。唐孟蜀當面驅蛇意圖活捉,他居然強納天雷入體。寧為玉碎也不作瓦全,他們楊家的子弟,倒還真都是真龍血脈,非同凡響。”

唐稷學冷笑道:“饒他百煉鋼,落到唐門手上,照樣也要化作繞指柔。想死?那也得看我答應不答應。”接過楊昭身體將他橫抱在臂,回身快步走向小樓。由始至終,也沒向這個侄女多看幾眼,更沒發現她失魂落魄,心神不定的異常模樣。

唐钟情則向使女們吩咐幾句,安排人手到成都府衙門去收拾善后消滅痕跡,這才緊跟唐稷學而去。

唐稷學抱著楊昭走進小樓二樓的靜室,小心翼翼地將個入氣少出氣多的小王爺在床塌上放好。自己則盤膝而坐,左手按著楊昭心坎,右手按著他的丹田,凝神運勁。身上隨即絲絲縷縷地滲出千百道淡綠色氣絲,源源不絕地透體滲入至楊昭周身經脈。隨后趕到的唐钟情見狀,也不由得一愕。她萬萬想不到,為了救活楊昭,唐稷學居然舍得大耗元氣,施展他的〖天蠶功〗。

〖天蠶功〗源自一代神醫華佗,是種極奇特的醫道武學。共分七大周天。練功者必須先采千草千藥煮成藥液精華,然后倒入大缸浸泡其中,依照心法口訣,吐納練氣。練成第五周天之后,體內所有后天污穢都排放殆盡,筋骨血脈則吸盡百草藥性,自然轉化為治病療傷,可解百毒的無上靈藥。練成第六周天,則可以吐出氣絲直接探入人體循經脈流轉,直接令生病壞死的內髒重新再生,功效神奇無比。而當成就顛峰的第七周天時,更能吐氣為絲作繭自縛,閉息融匯天地,沖破生死玄關,返老還童成就半仙之軀。

天蠶功本來不是唐門的武學,但二百余年之前,天晶傳人南宮問天搗破〖天地盟〗地尊使凶閻王的老巢森羅絕域,更從藥王碑中得到天神兵神農尺。之后森羅絕域成為空巢,唐門則派遣人手入內探索,把藥王碑的碎片搜集起來重新拼好,得到了天蠶功的修煉秘籍。之后代代相傳,成為唐門秘傳絕學之一。

唐門向來以用毒著名,所以肯花費心血時間去修煉這門救人功夫的,百余年來也寥寥無幾。到了這一代,門里上上下下加起來萬余人,就只有唐稷學有修煉天蠶功。

其實楊昭眼下不過是扮死。他打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主意,故意運起無限電和無情雷心法,不輕不重地打了自己兩拳一掌,假裝成經脈嚴重受損的樣子,實質只輕傷而已。萬一事情有變,即使他要隨時逃走,也照樣易如反掌。

唐稷學雖然有修煉天蠶功,但平時只依功法練習,從沒出手救過人。加上唐钟情居然會和楊昭配合起來騙自己,這種事委實過分匪夷所思,他更想不到有詐。于是不敢保留地全力出手。那珍貴無比的天蠶氣絲入體,反而大大便宜了楊昭。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唐稷學身上放出的綠色氣絲越來越多,氤氤氲氲,依稀形成半透明的蠶繭,將楊昭整個身體都裹起來結成“人蛹”。而身處其中的楊昭,面色也從之前那種特地扮演的扭曲痛苦,逐漸變得由衷地安詳放松,呼吸和脈搏更相對平穩起來。

看在唐稷學眼里,自然就是楊昭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狀況的模樣。他的本意只是要暫時保住楊昭不死。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也就不必再浪費功力了。當即徐徐吐出口濁氣,撤手收功。唐钟情急忙問道:“怎……怎么樣?”

“妳三叔出馬,難道還有不成的么?”唐稷學面色比平時顯得蒼白了不少。天蠶氣和本身心脈精血相連,一次過放出這么多天蠶氣,他也感到十分疲憊。但仍然自負道:“小鬼的小命就算保住了。雖然武功未必能復原,不過倒也沒什么妨礙。接下來好好休養兩日,到出發時我會安排人手將他秘密運上船。到時候……”

正說話間,突然靜室外響起連串“笃笃笃~”敲門聲。唐稷學立刻住口不說,揚聲向外道:“什么事?”

“小姐,三長老!”門外使女的聲音顯得緊張之極,道:“是王爺。王爺忽然動身向這邊過來了。”

“什么?”唐钟情騰身站起,不自禁地回頭向楊昭望了兩眼,急道:“三叔,你趕快帶上他去避一避。”話音未落,驟然樓外一陣狂風呼嘯,緊接著“嗒~”的輕響。有人乘風而來踏足小樓,爽朗大笑道:“情妹,妳睡下了嗎?”不等回答,那人早推開使女,開門直闖進來,道:“吐蕃國主……”忽然停步,改口道:“長史,你怎么也在?咦,塌上那個人是誰?”燈光下看得分明,來人正是蜀王楊秀。

變故降臨之快,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霎時間不管唐钟情抑或唐稷學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面對蜀王楊秀的詢問,他們目瞪口呆,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楊秀卻似也沒有非要他們回答不可,徑直走過去低頭端詳,忽然“啊~”地失聲叫道:“這個人……他不是昭兒嗎?怎么竟然會到了成都?”

唐稷學頗具急智,甫見楊秀出現,立刻就知道其中必然出現了重大變故,而自己原來的如意算盤也已經打不響。當下一個應對不當,唐門多年來的籌謀和心血甚至隨時可能付諸東流。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甭管眼前這樣變故究竟是怎么發生的,眼前最緊要的就是先重獲楊秀信任,之后才再談得上其他。霎時間他心念電轉,立刻跪下拱手禀道:“殿下大喜。這正是上天為佑護殿下成就千秋大業,因而降下的吉兆啊!”

“胡說八道什么?”楊秀滿面莫名其妙的表情,問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爺,這件事說來話長了。”唐钟情和自己這位三叔交換了個眼色,早知道對方心中盤算。當然牽起楊秀的手,柔聲道:“剛才三叔已經用天蠶功替小王爺療傷了。刻下小王爺卻需要好好靜養,打擾不得。王爺,咱們到上面去說話,可好?”

楊秀微一猶豫,點頭應承了。當下離開靜室,走上三樓坐下。楊秀蹙眉道:“情妹、長史,現在就只有我們幾個了。有什么話不妨直說。本王可不希望有什么事被人蒙在鼓里。”

“屬下苦心籌謀,全是為殿下大業打算。唐門列祖列宗為證,此心絕對可昭日月!”唐稷學絲毫不敢拿大,誠惶誠恐地跪地指天發誓。當下將在錦宮樓發生的事情,由頭到尾說了一遍。隨即道:“唐荔園和錦官樓都是王爺的產業,所以當時事情一發生,掌櫃已經立刻派人前往王府來報訊。屬下心想這種小事不必驚動王爺,于是自己帶人前往查看究竟,當時按章辦事,將他們交給了成都府衙門關押看管。

之后屬下又拘押審問了和他們一道前來成都的那伙镖師,發現李神通身份並無可疑,但那個楊豫卻是來歷不明。王爺大事發動在即,須得慎防有人搗亂。屬下小心起見,于是派出密偵司的唐煞化妝成獄卒調查。沒想到……卻發現楊豫原來竟是楊昭。”

楊秀沉吟道:“唐煞武功不高,但擅長易容術,為人也機警干練。這幾年本王每次回大興城向父皇母后請安,都總帶上他一起。他能認出是昭兒,倒也不出奇。奇就奇在……昭兒怎么會來了成都?我動身回來益州時,父皇分明才下聖旨,加封了他做河南王啊。”

“其中或者另有緣由,但想必和王爺的大事沒什么關系,倒不必深究。”唐稷學察顏觀色,知道楊秀對自己的疑慮已經太減,于是端身坐好,凝聲道:“最重要的是普天之下,除去我們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他來了成都。而且,楊昭和王爺同樣是骨肉之親,血脈相連。”

楊秀聞言不由得虎軀一震,手中剛端起的茶杯也隨之“咯~”地被他捏成碎片。默然半晌,他緩緩道:“三叔,你的意思是……用昭兒,代替孝兒?”

唐稷學沉聲道:“殿下,屬下心中有三處不解之疑惑,想要向殿下請教。第一:河南王和世子,誰與殿下更加親厚?第二:殿下要成大業,將來最大的障礙是誰?第三:聽說除夕夜的新年大宴之上,河南王自動請纓出戰高句麗國使者,竟然引發出天劍靈動,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否確實?”

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全部也刺中楊秀心坎。霎時間這位蜀王本來俊美的容貌,竟因為心態變化而一下子顯得無比陰森可怖。良久良久,他終于緩緩點點頭,道:“天劍靈動的事,當晚太極殿上人人都看見了,並沒有半點虛假。至于本王成就大業的障礙……哼!三叔,本王問你。假如用楊昭代替本王的孝兒,效果會怎么樣?”

“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唐稷學毫不猶豫地拱手一揖,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河南王不遲不早,剛好就在咱們即將發動那件大事的關頭自投羅網,實在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反受其咎。望殿下早作決斷,千萬不要錯失良機。”

楊秀面無表情,忽然問道:“唐長史,和楊昭一起前來成都的那伙镖師,現在究竟身在何處?”

唐稷學畢恭畢敬答應道:“為防消息洩露出去,已經全部誅殺。”

楊秀點點頭,起身厲聲道:“唐長史聽令。立刻去調集五十名王府精銳,在這邊小樓周圍嚴加設防。假若沒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准私自進出。”頓了頓,分別向唐钟情與唐稷學各望一眼,緩緩道:“情妹,三叔。暫時委屈你們了。”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08
神州龍脈篇 第三十八章:誰是黃雀?


蜀王楊秀面色陰沉,獨自走出小樓。矗立樓外的隨行太監不敢怠慢,當即彎腰緊跟而上。楊秀忽然停步,向后揮揮手,沉聲道:“傳本王命令,除例行班值之外,王府里其他崗哨都撤了吧。還有,你們也都退下,本王要靜一靜。”

那幾名隨行太監應聲領命而下。盞茶功夫不到,王府內外巡邏的軍士都撤了大半。騷動恢復安寧,因無數火把而被映耀得一片通明的夜幕,也回到了它應有的黑暗。楊秀背負雙手仰望星空,若有所思地獨自踱步而行。神色變幻,莫測喜怒。不經不覺間,他沿著花園內一條以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走到了蜀王王妃所在的寢殿。凝望著那兩扇略顯陳舊破落的朱漆門扉,楊秀長長歎了口氣。聲音中赫然竟充滿了惆怅。沒有什么猶豫,這位在蜀中坐擁最大權勢的年輕王爺伸手推門,徑直入殿。

王妃寢殿,自然日夜都有人值班宿衛。那些太監婢女們見楊秀忽然破天荒地到來,自然連忙上前請安。楊秀揮揮手,沉聲道:“免了。王妃她……已經睡下了么?”

一名婢女最是機靈,率先答道:“王妃雖然剛剛就寢。不過向來睡得不沉。王爺,要奴婢們去把王妃叫起來么?”

“既然王妃已經睡下,那就不必叫她了。”蜀王王妃彭氏,也是關中大族的名門閨秀。知書達禮,性格溫柔賢淑。但楊堅為兒子訂下這門親事時,楊秀才不過十三歲,也談不上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婚后夫妻二人說好聽的是相敬如賓,說不好聽那就是冷淡若水。而自從唐钟情被立為庶妃之后,楊秀更常常兩三個月也不會去正妃房中歇宿一晚,即使去年長子楊孝出生后,這情況也沒有多大改變。但是經過今晚……

楊秀又是謂然輕歎,道:“世子呢?帶我去看看他。”話是這么說,其實也不需要別人帶路,當下徑直走向偏殿。里面值夜的婢女連忙挑亮燈火,拉開紗帳。楊秀走到殿中那張嬰兒睡的小床前,俯身下望。只見鵝黃色的錦褥之上,睡著一名還不滿周歲,卻壯實白嫩的小小嬰兒。雖然年紀尚小,眉宇間的輪廓,卻可以看得出和楊秀自己十分相似,正是楊秀年近三十才生下的長子楊孝。

為了替這小小嬰兒祝壽慶生,楊秀大張旗鼓,遍邀西南各地的頭面人物前來匯聚成都。場面之盛大或者不能絕后,但肯定已經空前。可是誰又能想得到,從楊孝出生直到今夜的此時此刻,楊秀才是第一次前來看自己的兒子。

楊秀眼眸內流露出愛憐橫溢之情,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摸嬰兒臉上的嬌嫩肌膚。忽然間,他心中既慚愧又內疚,暗暗發誓道:“兒子啊兒子,你是爹爹血中的血,肉中的肉。哪怕什么宏圖大業,又怎么比得上你的一根小指頭?是爹爹錯了。楊秀現在當天發誓,從此之后,定要竭盡全力,保得你一生平安喜樂。”隨即收手起身,囑咐道:“好好照顧世子。假若有什么閃失,本王唯你們是問。”太監使女們誠惶誠恐,紛紛恭身領命。楊秀也不再多看,轉身快步而出。

蜀王走出王妃寢殿,隨即信步行到王府南邊。這一帶開辟有不少各自獨立的居院,向來用以款待貴客入住。楊秀也不猶豫,走向位置最偏僻的那座小院子,在門外凝聲道:“寧仙長。”

聲音剛落,門扉無風自動,徑向左右分開。燈影之下,只見有男女兩人席地盤膝對坐。女子身形豐姿如仙,卻戴上面紗不露真容,是武林聖地慈航靜齋的傳人梵清惠。而那男子則身披錦袍,潇灑出塵。赫然卻是自從在五丈原上,被楊昭用真龍之血激發武侯遺陣鎖困的散真人寧道奇。而在兩人身后的床塌之上,則靜靜睡著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女子。

假若楊昭在此,那么便自然可以輕易辨認出這女子正是明月大家。更可以從中推算出剛才自己在成都府衙門和唐孟蜀連場激斗時,或者寧道奇和梵清惠兩人都在,或者只有其中一人在側。但自己當時的種種行徑,必然都已經盡落旁人眼中。

楊秀卻不是楊昭。雖然也久聞明月大家蕭藝天下無雙的名聲,更發函邀請她到成都來在世子壽宴上獻技表演。但楊秀本身,是從來沒有和明月大家見過面的。所以此時見房間里忽然多了個人,不禁便是一愕。奇道:“寧仙長,梵仙子,這位姑娘是?”

“是清惠的一位知交姐妹。”梵清惠淡淡道:“王爺不必在意。她穴道被制,已經睡著了。無論王爺說什么話,都絕不會洩露出去的。”

楊秀點點頭,同樣在兩人面前坐下,沉聲道:“寧仙長說的果然是事實。情妹……不,唐钟情確實私下瞞著本王,把本王的好侄兒楊昭帶回王府中來了。而且,唐稷學居然還耗費自己心血相連的天蠶氣去救他。”

寧道奇悚然動容道:“哦,天蠶功?寧某還以為這奇功早已經失傳,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用?這么說,楊昭是死不了啰?”

楊秀憤憤道:“自然死不了。但是……哼,唐無衣那老匹夫究竟想要干什么?”

寧道奇淡淡道:“唐無衣和王爺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王爺既然竭力向他們滲透收買,唐無衣作為唐門門主,不甘為他人做嫁衣裳,自然就要努力反撲。准備幾著后手,根本理所當然。不過王爺今晚既然已經撞破了他們的圖謀,相信唐無衣也不敢冒著觸怒王爺的危險,再次輕舉妄動才對。”

“或許如此。但是……情妹……唉~~”楊秀欲言又止,終于惆怅地長歎了口氣。抬頭拱手道:“這次本王倒真要多謝寧仙長了。假若不是仙長及時趕來報訊,只怕本王現在還是被唐無衣蒙在鼓里,兩日后就不得不親手送自己的兒子踏上黃泉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仙長請受本王一拜。”話音落地,他果然恭恭敬敬地頓首拜下。

寧道奇潛運真氣,整個人平平滑開半尺,不受楊秀的大禮。道:“王爺請起。其實說起來,這件事貧道也有私心在內,和王爺不過互惠互利而已。王爺實在不必如此。”

楊秀劍眉揚起,奇道:“仙長也會有私心?”

寧道奇歎道:“寧某未得解脫,始終不過凡人一個。有私心又何足為奇?”頓了頓,又道:“楊昭此子,既是楊廣的嫡長,又是極樂妖宗宗主摩诃葉的徒弟。他日假如讓此子有機會登基成皇,定會推崇極樂妖宗的邪門魔道,禍亂天下,為害蒼生。貧道既然受朝陽天師托付重任,本該竭力幫助大皇子東山再起才對。可惜以眼下時局而論,大皇子要再登儲位的希望,看來已經相當渺茫了。

為今之計,惟有釜底抽薪,替大隋另擇明君。而無論以聲名、威望、才干、還有武功等各方面而論,王爺都是出類拔萃,無可挑剔的仁君之選。不管為天下蒼生抑或我正宗佛道兩門的利益計,寧某不來幫助王爺,還有其他什么人可以幫助呢?”

楊秀嘴角微往上牽,流露自負的笑容。他重新坐好,謙道:“才干威望這些,其實大哥比本王更優勝十倍。大隋江山將來由他統治,才是最合適不過,但……可恨父皇母后,竟然誤信了楊素那奸臣的讒言,又被摩诃葉那妖僧鼓惑,竟然廢了大哥改立楊廣……嘿,從小到大,他就是個病秧子。文才武功,有什么地方能蓋得過本王去?這種人假如坐了龍床,即使沒有楊素和那妖僧搗鬼,照樣也是昏君一名。”

寧道奇也笑道:“所以王爺就更應該當仁不讓才對了。”

楊秀點點頭,舉手肅顏道:“本王願對蒼天發誓,只要寧仙長協助本王成就大業,將來本王登位九五后,必立道教為國教,並封仙長為護國真人。”

寧道奇淡淡道:“寧某閒云野鶴,一心只追求天道解脫。對這些身外榮譽倒沒什么興趣。只要他日王爺可以善待天下蒼生,寧某于願足矣。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仍是那件大事。只有辦成功那件大事,王爺才真正擁有了競逐皇位的資格和本錢。此事唐門籌劃多年,少不得還要借重他們的力量。所以一日未曾成功,王爺也切記不可以和他們翻面。”

楊秀點頭道:“這點本王也心中有數。看在多年情份上,只要他們不要再企圖玩弄本王于股掌之上,本王又何曾願意下辣手對付唐門呢?”深深又歎了口氣,起身道:“到真正出發那日為止,就暫時委屈兩位了。夜深了,本王也不打擾兩位休息。告辭。”

寧道奇點頭道:“王爺好走,請恕貧道和梵師妹不送了。”大袖一拂,房門再度自動敞開。直到楊秀退出之后,這才再一拂大袖,把門扉關上。

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楊秀交談過片言只字的梵清惠,忽然輕啟櫻唇,問道:“寧師兄,你真要輔助楊秀登基?”

寧道奇一哂,道:“怎么可能?只有李淵的次子李世民才是真命天子,這一點妳我早已深知。”

梵清惠幽幽歎道:“那么師兄也該知道,他們圖謀的那樣事物關系神州安危,實在是動不得的啊。”

寧道奇嘿聲道:“唐門野心勃勃,楊秀也利欲熏心,竟不顧神州安危,企圖染指那樣事物,實在可殺。不過相比這伙跳梁小丑,楊昭這顆帝星才是真正能夠威脅未來真命天子的存在。此子一日不死,李家天下就一日也只是鏡花水月。所以無論如何,今次定要借助楊秀之手將此子除去不可。至于那件事物嘛……有寧某在場,到時必不讓唐門和楊秀有機會染指。”

梵清惠默然半晌,忽然道:“寧師兄語氣中似有怨憤之意。可是對當日在五丈原上,誤中楊昭那小鬼的奸計一事耿耿于懷么?”

寧道奇一愕,道:“梵師妹為什么這樣問?那日之事,確實是寧某生平未有的經歷。但也不過是行險僥幸的詭計罷了。寧某從來沒把這種擺不上台面的手段放在心上過。”

梵清惠又是默然半晌,忽然悠悠道:“這一路南來蜀中的路上,清惠總在思考一個問題。究竟什么是真命天子?天意又究竟是什么?假如命中注定真命天子只有一位,為什么帝星竟會有三人?寧師兄,我們決心幫助李家建立新朝,這決定可當真對了嗎?”

寧道奇蹙眉道:“梵師妹為什么竟會這樣想?南來路上,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

梵清惠苦笑道:“沒什么,只是當時……唉,清惠本來已經決心下殺手殺了那小鬼,也親眼看著他從萬丈高崖上墮落下去了。可是如此必死之局,他竟然仍能逃出生天。實在匪夷所思到極點。還有,剛才清惠也明明看見那小鬼自招天雷入體,明明已經進入鬼門關沒法再回頭了,偏偏竟又出現了失傳已有數百年的天蠶功……究竟所謂天命所歸,是不是就會是這樣呢?寧師兄,我們一心要對付楊昭,又算不算逆天行事?”

寧道奇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師妹畢竟多慮了。帝星照命者縱然並非只有一個,但真龍天子則絕對獨一無二。楊氏倒行逆施,尊崇極樂邪教。可見氣數當盡。我們輔助新朝天子,自然是應天順人的大功德之舉呢。”

梵清惠回眸相望塌上依然暈睡的明月大家,默然半晌,方才幽幽歎道:“不錯,確實是清惠自己多心了。枉清惠修為多年,居然這樣粗淺的道理,都還需要寧師兄加以開解,實在慚愧。”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08
神州龍脈篇 第三十九章:井中波瀾


成都城連日以來的喜慶氣氛,終于在這日停下來了。並非因為昨天晚上的地震異動,而是因為那開春以來第一聲降臨的驚蟄雷響,以及隨之降下的春雨甘霖。

從夜半時分開始,成都城上空便聚集了大團烏云,沉甸甸地越壓越低,越壓越低。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無形間早把城內的喜慶沖刷得一干二淨。得到黎明時候,紛紛細雨終于淅淅瀝瀝地落下。然而在平常年景里金貴如油的春雨,此刻竟無法使人感受到半分喜悅之意,反而更意外地攜帶了無盡蕭瑟與壓抑。天空始終陰沉沉地,看不見半絲光明。甚至受其影響,街道上也變得一派冷冷清清。

蜀王王府中的氣氛,和外面相比並沒有任何相異。而在留客居住的小院中,因為地處偏僻原因,這份蕭瑟與疏離感,便顯得越益明顯起來。

但就梵清惠而言,這張灰蒙蒙的雨幕,卻正好可以將自己和那紛擾紅塵相互隔絕。盤膝坐在窗前,耳聽雨點手數念珠,多日來紛擾凌亂的思緒,也終于能夠被輕輕撫平,重新恢復成遇上楊昭之前那種古井不波的狀態。

慈航靜齋的傳人,自從創派者“地尼”開始,代代都孜孜不倦地追尋著那條超脫紅塵世俗,直指無上天道的解脫之路。她們遵循著古老的規條,藝成后就下山入世歷練,挑選她們認為將會是明君的人並在背后加以扶持,並且始終堅信,可以由此令自己得悟終極大道。雖然幾百年間,從來沒有人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但這失敗,卻也從來沒有動搖過靜齋傳人的決心。

過去的幾百年間,正是天下自春秋戰國以來最混亂的時代。無論南朝的東晉及宋、齊、梁、陳,抑或北朝的五胡十六國和北魏、東西魏、北周、北齊等國國主,最多都不過是割據一方而已,談不上是什么真龍天子。只有到了二十多年前,楊堅登位九五開創大隋,才真正統一華夏。然而就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偏偏慈航靜齋就竟然沒有任何作為。

原因非常簡單——當時的靜齋傳人,也就是梵清惠的師父所選擇之扶持對象,乃是北齊的高歡。

可想而知,當北周攻滅北齊,而楊堅又最終取代北周統一南北之際,上代靜齋傳人所受打擊之大,究竟是多么的嚴重。理所當然地,這份打擊不可能不帶來疑問和自我否定。雖然因為最終並沒有公開化而不能確認其嚴重程度。但當梵清惠和她的師妹這兩位新一代靜齋傳人,自幼偶爾看見師父屹立窗前,怔怔發呆的模樣,畢竟也不能絲毫無動于衷。

當時她們並不明白,宛若神仙般無所不能的師父,為什么竟然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即使長大后多少知道了一些當年舊事,也因為沒有切身體會,所以並不能真正明白師父的心態。然而,楊昭卻似一塊石頭,不但在梵清惠的心湖上產生了圈圈漣漪,更終于激發出一絲既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莫名感覺。

忽然顯得急促和粗重的呼吸聲,稍稍打破了屋內這片平靜。緊隨響起的“嗯~”一下輕歎中,梵清惠回眸相望,只見塌上暈睡了整整十幾個時辰的明月大家,正支撐著身體吃力坐起。潔白的貼身小衣隨那動作而褪下,顯露出一雙足以教世上所有男兒也為之心動的藕臂。她背靠床壁,春蔥般的手指按上自己太陽穴,呻吟道:“這里是……”

“這里是我住的地方。放心,很安全。”梵清惠收起橫放膝前的〖飛翼〗,在明月大家身邊坐下。輕輕扶著她腰肢,柔聲問道:“明月,妳還記得之前自己都作了些什么嗎?”

“我……我……”秀眉蹙起,明月美麗不可方物的臉上,立即因為梵清惠這句問話而泛現出莫可言喻的痛苦之色。她苦苦思索半晌,掙扎著道:“好象……楊公子……梵姐姐,那只是個噩夢,對嗎?”

梵清惠幽幽歎口氣,徐徐道:“那雖然是個噩夢,但卻發生在現實中。明月,姐姐不願意欺騙妳,但……事實就是事實,已經發生過的,就再也不能改變。”

明月怔怔地聽著梵清惠的說話,面色霎時間變成紙般蒼白。死死抓住衣角的雙手不住微微顫抖,卻始終也咬住嘴唇,半個字也不說。良久良久,她終于用力點點頭,紅著眼睛道:“梵姐姐,妳……不,是我自己,現在還能做什么?”

梵清惠歎道:“妳不想知道,自己為什么竟然會那樣做嗎?”

“知不知道,還有什么分別嗎?”明月澀聲道:“梵姐姐,妳會救他的,對不對?”

“對……不起。”梵清惠別過頭去,心中一陣揪痛。低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明月,事情到這個地步,姐姐也不能再向妳有所隱瞞。楊豫只是假名,他本來的名字,是楊昭。大隋東宮儲君楊廣的嫡長子,敕封為河南王的楊昭。而姐姐我……本來卻是要殺他的。”

“大隋……河南王……楊昭?”明月喃喃重復著,忽然抬首凝望梵清惠雙眸,用力搖搖頭,以無比肯定的語氣道:“不,梵姐姐妳絕對不會殺他的,明月知道。”

“不管會不會,現在都沒有意義了。”梵清惠輕聲道:“他已經沒有可能繼續再活下去。因為彼此立場的關系,姐姐我也絕不能出手救他。所以,現在我們還能為他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就是……在他臨死之前……替他……留下最后的一點……血脈。”

從地尼開始,歷代靜齋傳人無一而非處女。梵清惠盡管超脫,可畢竟也不過只是名雙十年華的黃花閨女罷了。此時竟要親口講出這種話來,內心掙扎可想而知。好不容易掙扎著說完,她臉上本來白皙的肌膚,早如塗上了層淺淺胭脂。看上去倒比往昔一味不吃人間煙火的模樣,更多增添了三分極可愛的紅塵氣息。

明月雖為歌伎,卻是賣藝不賣身的。聽見梵清惠的話,她同樣兩頰火紅,道:“梵姐姐,妳是要明月……”

梵清惠心中又是一陣揪痛,勉強笑道:“假若妹妹不願意的話,姐姐當然也不能勉強。但……”

“明月……願意。”明月忽然出聲打斷了梵清惠說話。聲音雖輕,語氣卻甚是堅決。她頓了頓,忽然抬頭道:“而且,姐姐妳也願意的,不是么?”

“胡說什么。”梵清惠苦笑道:“姐姐可是出家人呢。”她不願再就這個話題再深究下去,起身道:“妹妹既然願意……那么……就隨姐姐來吧。”


※※※※※※

雨勢逐漸轉大了。王府西側,庶妃唐钟情本來居住的那棟小樓之外,此刻全被籠罩在一片迷朦當中。嘩啦啦的雨聲充斥于天地之間,令哪怕本來再警惕的人,也在不知不覺間忽略了許多東西。縱然有三百王府精銳軍士環繞小樓四周,但在武學高人眼中,就和不設防也相差無幾。

一道白影借著大雨掩蓋,迅若流星般橫掠二十多丈,輕飄飄落足于小樓二樓的屋檐之上。那白影出掌在窗棂上一拍,由內闩起的窗子即刻被震開。黑影閃身而入,回手小心翼翼地把窗戶掩上,隨即分開為二,正是梵清惠和明月大家兩人。窗外雨點雖密,但在靜齋傳人驚世駭俗的輕功之下,兩人不過衣角處被打濕了幾點,並未顯出絲毫狼狽之態。

梵清惠靈覺敏銳,早探查過此刻小樓里並沒有任何高手存在。她向明月大家打個手勢,推開房門,施展輕功迅速無比地上上下下繞了一圈,將樓內被留下照顧與服侍楊昭的幾名婢女們全數點了暈睡穴。清場完畢,這才帶著明月大家走到二樓最內側的靜室門前。明月大家忍不住問道:“梵姐姐,他……就在里面?”

梵清惠點點頭,忽然歎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布囊打開。布囊中是一黑一白兩顆藥丸。她牽起明月手臂,將布囊和藥丸塞入對方掌心,柔聲道:“白色藥丸是療傷聖藥雪參玉蟾丸,服后對身體大有好處。黑色的……”面色微紅,道:“總之,到時候妹妹和……他,分別服下一半,效果自知。”

明月大家雖是處子,可畢竟也行走過江湖,並非什么都不懂的雛兒。這時候聽梵清惠說得含糊,早隱約猜到了那黑色藥丸的用途。她兩頰紅得像火燒,輕輕點點頭,手上用力把布囊抓得緊緊的。梵清惠又歎了口氣,幽幽道:“妹妹,難為妳了。”開門在明月背上一推將她送入室內,反手關上房門。

明月大家只覺自己心跳得好快。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才定下神來抬頭張望。昏暗光線下,只見牆角邊的軟塌上,楊昭蓋了張薄被,正動也不動地沉沉暈睡。

非常奇妙地,當這個男人映入眼簾那一刻,霎時間明月心中所有的緊張與惶恐,竟全都不翼而飛。剪水秋瞳中流露出無限柔情,她輕移蓮步,徑直走到軟塌邊緊挨著楊昭坐下,伸出指尖撫過這少年俊美而不失陽剛的臉龐。胸膛中驟然滿滿當當地盡是充斥著愛憐與自豪。然而在她眼眶中,卻也不由自主地,就滴下了點點如珍珠般晶瑩的眼淚。

冰涼淚珠接二連三地滴落到了楊昭面上,小王爺本來舒展的眉頭蹙緊抽動了幾下,長長歎息著緩緩睜開眼眸,呢喃道:“我……在哪里?”

這當然只是裝模作樣而已。事實上,從梵清惠與明月甫踏入小樓,功力大進的楊昭酒意竟知道了。只是他擔心明月大家還被惑心術所迷,又像昨晚那樣來捅自己一刀,那可不妙得很。于是才假裝暈迷觀察動靜罷了。這是感覺到明月大家留淚,心中當時大定。

明月大家卻不知道楊昭的底細。見他說話,急忙伸手拭去淚水,強笑道:“楊公子,你醒了。”

“是……明月大家?”楊昭有點詫異,也有點慚愧,凝聲問道:“妳怎么……會在這里”

“稍后再說那個,可以么?”明月大家心中難過,牽住他手低聲道:“楊公子,你傷得好重。明月這里有顆傷藥,服侍你服下好嗎?”說著便打開布囊,取出那顆雪參玉蟾丸。

靜齋的療傷聖藥,果然不同凡品。甫取出已覺清香四逸,使人精神也為之一振。反正自己功力大進,連唐門的〖七大限〗毒藥也不怕了。楊昭點點頭,微笑道:“那么就有勞明月大家替我倒杯……”話音未落,忽然見明月大家面色紅得活象火燒一樣,嘬起艷紅櫻唇含住藥丸,竟主動重重地蓋上了自己的嘴巴。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10
本帖最後由 wang70341 於 2012-2-22 09:13 編輯

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章:血菩提


尴尬、羞澀、憤怒、疑惑、焦慮……刹那間房間內三人神情變幻,氣氛顯得古怪非常。愣了半晌,明月驟然“啊~”地失聲低呼,埋頭將臉龐藏進楊昭懷內,早是羞不可抑。楊昭滿腔火氣,用力往塌上一拍,喝罵道:“有沒有搞錯啊?人家夫妻正在辦事,妳個出家人闖進來干啥?想參加進來玩一龍雙鳳啊?”

梵清惠對他這番惡言惡語也不以為忤。轉念間真氣流轉,守懾心神,已然恢復了那不吃人間煙火的冰清玉潔,武林聖女模樣。冷冷道:“有人來了。小王爺,你若不想連累明月的話,就趕快起來穿上衣服。至于能不能留下一點血脈,那就看你自己運氣吧。”

“有人來了?”楊昭怒容驟斂,毫不遲疑地翻身坐起,將被子往明月身上裹好,叮囑道:“妳跟梵小姐去吧。盡快離開成都回大興城,等到這里的事完結,我會回去找妳。”

一夕緣盡,多留亦屬無益。明月大家也不是普通女子,自不會婆婆媽媽。當下她強抑心中悲痛,起身柔聲道:“阿昭,明月也會等你。只盼……”淚珠禁不住又再奪眶湧出,隨即起身離開床塌。處子之身新破,走起路來自然格外顯得別扭,梵清惠看在眼內,心里也不知究竟是甜酸苦辣,幽幽歎口氣,帶起明月施展輕功,轉身拂袖而去。

兩人離開不過十個呼吸左右,樓下樓梯間果然傳來腳步聲。那腳步半絲也不遲疑地走向靜室,忽然頓了頓,隨即卻又傳出如銀鈴般的一笑。素白指尖輕推門扉,袅袅婷婷徑直進入。只見她環佩翠帶,打扮華貴卻又不失雍容。眉如遠黛,目如春水,淺笑輕颦間,自然流露出萬般風情。高貴不可侵犯的模樣,與昨晚匍匐在楊昭腳邊瑟瑟發抖著哭叫饒命的模樣大不相同。盈盈斂衽行禮,道:“賤妾見過小王爺。小王爺精神看來不錯,實在可喜可賀呢。”

“廢話少說。”對著唐钟情,楊昭可沒什么好臉色給她看。道:“吩咐妳的事都辦成了沒有?”

“幸不辱命,已經辦妥了。稍后就會有人把人送來。保管天衣無縫。”唐钟情蓮步輕移,卻徑直走到床塌邊,緊挨著楊昭坐下。膩聲道:“小王爺,時間尚早。您要不要……讓賤妾再替您按摩一番,舒泛舒泛血氣?”

再來平常不過的問話,卻因為唐钟情身為王妃而甘心自居奴婢的態度,以及她那嬌羞欲滴的神情,登時突顯出一份*入骨的風姿。她雙頰艷如胭脂,眼波*流轉。纖纖柔荑不待吩咐,已經自動搭上自己月白色輕紗絲袍的前胸輕輕一拉,衣襟隨即敞開,堅挺有至的如雪雙峰與中間那道深溝,全都隱約可見。煙視媚行之姿態,簡直風騷入骨。假如不是親眼相見,王府中上上下下,有誰能夠想象得到,平素冷若冰山,高貴雅致的庶王妃,居然也會有如此近乎淫賤縱欲的神情,而且這神情更不是流露給蜀王楊秀一人觀賞?

楊昭身上春藥的藥性,本來就還未曾完全消退。這時受唐钟情的媚姿誘惑,本來已經放松下來的塵根,登時又再雄姿勃發起來。剛剛纏綿過后還來不及穿上衣物,他上身赤裸,下身只隨便蓋了張薄毛巾。身體的任何變化都會立刻凸現人前。落在唐钟情眼內,不由得又是掩嘴輕笑。

但假如她會因此認為楊昭就是那種見了女人便走不動路的好色之徒,便要大錯特錯了。身體有反應那是自然現象沒辦法控制,但身處龍潭虎穴之中,更是獨自面對敵人。假如心里也就此色授魂,不管時間地點就和唐钟情再*共赴巫山。如此不識大體,那么楊昭干脆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當然,剛才他敢就和明月大家那樣,是因為明知梵清惠在外面放風,所以非但有持無恐,更有種故意挑逗的惡作劇心態在作祟。

當下小王爺哼聲坐開兩尺,道:“騷貨,把妳那套收起來。本王現在沒興趣干妳。”頓了頓,又道,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咱們這就動身。嘿嘿,我那好叔叔難得演一次戲,要是觀眾不捧場,可也太不給面子了。啊,對了。那東西呢?拿來。”

唐钟情雙瞳中閃過失望的神色,但隨即小心收斂,只頃刻間便媚態盡去,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必恭必敬的神情。道:“是,在這里。”手腕翻過,掌心處赫然多了樣東西。那東西有荔枝大小,外表呈半球形,卻是被切開了只剩一半。通體紅彤彤地,晶瑩剔透,看起來像是什么植物的果實。

楊昭用兩根手指拈起那顆果實,只覺觸手溫暖,頗有神異。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心里頭暗暗歎了口氣,卻不是歎息,而是感慨。霎時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九宵龍吟驚天變,風云際會淺水游。”這幾句經典得簡直讓他可以倒背如留的句子,頃刻間清晰無比地從心中飄過。回過神來,喃喃道:“這個就是……血菩提啊。”話音未落,當場將那半顆果子一把丟進口中,嚼也不嚼就仰項吞下。

血菩提入口即融,化作一道滾燙火線順流直下。片刻間楊昭只覺有股異樣熱流從體內爆發,沿著奇經八脈與十二正經,循環往復。不住流動。熱流連續運轉三十六小周天,有若萬流歸宗匯聚丹田。本身修煉的易經玄鑒真氣,受其吸引而形成螺旋氣團不住旋轉,果然大有好處。行功半晌,楊昭猛地睜開雙眼,身體自然而然離開床塌,向外急速躍彈而開。堪堪將要撞上房間牆壁,陡然凌空一個轉折,輕飄飄降落地面。由衷贊道:“好東西。”

“自然是好東西。唐門犧牲了上百條人命,才勉強得到區區五枚的血菩提,怎么能不好?”唐钟情由衷感慨,隨即起身走到牆邊打開櫃子,取出套衣服,恭恭敬敬道:“小王爺,賤妾服侍您更衣。”

楊昭點點頭,當下大大方方,任由唐钟情幫忙自己穿好衣服,笑道:“嬸嬸,請帶路吧。”

唐钟情恭恭敬敬應聲起身,不向外走,反引領楊昭徑直走到樓下的小客廳。廳內陳設雖簡單卻雅致,尤其堂上擺放的那盤*,更是鮮艷欲滴。但*夏季才會開花,現在還不過初春,卻又怎么就開了?楊昭心中好奇,于是走近看看。卻原來那盤茉莉,竟是以水晶和各式顏色的寶石鑲嵌而成。

唐钟情微微一笑,捧起花盤,卻在承托花盤的石基上按了幾下。機關發動,腳邊的石板隨即無聲無息地滑開,現出條黑黝黝的地道來。唐钟情當先走下,楊昭緊隨跟上。沒走得幾步,只聽石壁內一陣機關動作之聲,出口處的石板已經自動掩上。

沿著蜿蜒漫長的地道,兩人在黑暗中走了好半晌。忽然間前方豁然開朗,卻是間小小石室。唐钟情打起火折子點亮油燈,隨手在牆邊一按,立刻現出兩排黃豆般的小洞來。立刻就聽有人聲從頭頂飄下,吩咐道:“你們都退下。沒我命令,不得進來打擾。”聲音清朗,語氣威嚴,楊昭聽得清清楚楚,正是自己的親生叔叔,蜀王楊秀。


※※※※※※

蜀王發話,隨侍在側的婢女太監登時齊聲應了句是,恭身退下。身邊的王府長史唐稷學隨即站起,手執酒壺親自替席間眾人滿滿斟上了酒。楊秀率先舉杯,眾人連忙起身謝過,仰首各自飲盡。

酒過三巡,忽然只聽遠處隱約傳來“邦、邦、邦,當、當、當~”的更鼓之聲。原來卻已經是三更時分了。只是屋外依舊大雨滂沱,那更鼓聲混雜在雨點中,顯得頗是模糊。楊秀不由得感歎道:“驚蟄已過,再有幾個時辰,便是龍抬頭的正日了。春雨甘霖,本來來得也正是時候。但雨勢已然下了整天,非但不止,看樣子反倒越來越大,卻惟恐過猶不及,將會傷及禾苗啊。”

席間有把清朗聲音應聲道:“王爺宅心仁厚,關愛百姓。益州地方自打得王爺出鎮以來,雖則未嘗年年風調雨順,但市肆百業亦盡皆日益繁榮。成都城內,更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與舊朝時相比,當真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喻了。俗話說得好。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益州得有王爺,正是占盡了人和。即使今年雨水稍有不調,但想必也是無礙的。”

楊昭在下面石室里聽得暗暗好笑,心想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馬屁精轉世,難為他居然可以當眾說出這種話來,當真極品得可以。忽然覺唐钟情緊貼著自己身體,就耳低聲道:“說話這人,是青城派掌門風夜雨。性格雖然有些趨炎附勢,但一手歸元劍法,卻十分厲害。”耳鬓撕磨,軟語柔聲,楊昭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蕩。點點頭,卻又凝神細聽。

石室上面的楊秀謙遜道:“些許苦勞,不足掛齒。本王既然受了父皇重托,無論為著家國公私,自然也該效法諸葛武候,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如此,方是為君父臣子之道。要知道,我大隋開國未久,二十年來雖然賴父皇英明,四海總算升平。但內憂外患,亦復不少。唉~本王每逢想及此處,總是夤夜不能成眠。卻只恨自己力量不足,無能替父皇分憂啊。”

席間又有把聲音訝異道:“王爺什么竟說這種話來?我大隋自立國以來,南平交趾,北討突厥,向來戰無不勝。當今萬國來朝,聲威播于四海,何來什么外憂內患可言?”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14
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一章:外憂內患


唐稷學接口道:“幕先生素來閒云野鶴,自在逍遙。不知道這些紅塵俗事,也是情有所原。所謂外患者,自然就是突厥、吐蕃、以及高句麗等外國了。突厥雖然分裂為東西兩半,但實力依然雄厚,各自擁兵達二十萬以上。他們終日虎視眈眈,謀求再度驅牧馬南下,以占我中原大好河山,實在是大隋的心腹大患。而吐蕃近年來剛剛統一立國,發展勢頭同樣十分迅猛。這二十年中或許無事,可久后亦必為中土大敵。至于高句麗……”

楊秀不等唐稷學說完,已狠狠一拍酒桌,冷哼道:“高句麗蕞爾小國,卻野心勃勃,不在東西突厥之下。除夕夜太極宮新年大宴,他們就派個使者叫什么乙支文德的,找個天竺和尚來肆意攪局,簡直視我大隋君臣如無物。只可恨本王的〖遠飚神功〗還未完全練成,竟被那天竺和尚連敗我大隋的唐國公李淵和許國公宇文述兩位重臣,出盡風頭,耀武揚威而去。實在……哼!”

眾人面面相觑,一時間卻是無話可說。好半晌,那位“幕先生”遲疑道:“這高句麗小國果然可惡。不過……唉~,這種國家大事,咱們江湖草莽,卻也幫不上什么忙。不過王爺意思,若是要出手教訓那名天竺和尚的話,幕某人倒也可以略盡綿力。”

楊秀聞言,向那位“幕先生”微笑拱手道:“幕先生公忠體國,本王在此先謝過了。”話中語氣,赫然十分客氣。石室下楊昭聽得暗暗琢磨,這位“幕先生”究竟何許人也?唐钟情見楊昭面露沉思模樣,當即又附耳低聲道:“這位幕先生幕星河,是點蒼派掌門。大限神通和歸空印的武功修為爐火純青,被譽為西南第一高手,已經有十幾年之久了。

唐稷學又替眾人滿斟一杯,道:“高句麗竟敢蔑視我天朝上國,心懷不臣,遲早必要他們將今日欠下的債都償還清楚——但此乃后話。料想十年之中,兩國間會打仗的機會也不大。其實以我們大隋的國力,只要當真做到眾志成城上下一心,別說高句麗,便是踏平東西突厥,卻又有何難?只是……唉,當年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颛臾,而在蕭牆之內也’。今日事情,亦復如是。外憂不足慮,大隋真正難的,在于內患啊。”

幕星河肅言道:“願聞唐長史細說其詳。”蜀王府長史也不推辭,凝聲道:“大隋的內患者,正在于江東南朝故地的高門世族,尤其以嶺南宋家為甚。他們大多仍堅持南人才是中華正統所在。或者心念舊陳不肯出仕,又或者依附于宋家家主,谯國公宋缺。宋缺明為隋臣,暗藏不軌。在嶺南憑險自固,自行其事,一直不肯入朝谒謹皇上。嶺南之地名為大隋疆土,實則被宋家裂土自立。更籍著交輸貿易,不斷向咱們蜀中滲透勢力。故此,唐某可以斷言。此僚一日不除,他日南北之間,必將再起干戈。”

這幾句話簡明扼要,字字切中要害。石室下面的楊昭也聽得連連點頭。只是又暗自冷笑。心想你倒說得冠冕堂皇。實質我們大隋最內憂的因素就是你蜀王老人家才對,這卻就不提了?

但聞上面立刻又有人接口忿忿道:“唐長史說得是。哼,宋缺那家伙,自持壟斷了嶺南物產,每年和獨尊堡聯起手來大發橫財,卻讓咱們連骨頭都沒得啃。他奶奶的,再這么搞下去,咱們可真要變成叫花子,非得上街討飯不可了!咳,只恨老言武功低微,不然非跑去嶺南,把他姥姥宋家的十八代祖宗墳墓都給開出來不可!”

原來這姓言的名叫言妄姑,是酆都言家堡堡主。祖傳的〖僵屍死魂功〗詭秘邪異,厲害非常。酆都坐鎮三峽要沖,占據長江水路,大搞溝通巴蜀與嶺南之地的運輸生意,本來油水豐厚。但天刀宋缺勢力龐大,又和蜀中獨尊堡聯手,卻教言家堡本來能賺十分的利潤,變成了只剩余半分。不但是他,其他蜀地商賈境況也差不多類似。他們無論要做什么生意,都得先看宋家和獨尊堡面色。肥肉是決計沒得吃了,頂多不過揀著人家瞧不上眼的,吃點殘羹剩飯而已。

常言道奪人財路,尤勝殺人父母。蜀地商賈對宋家和獨尊堡,都可謂積怨已久。然而宋缺是楊堅親封的谯國公。雖有不臣之心,卻未有謀反之舉。明里實在叫人找不出把柄對付他。而暗里嘛,天刀威震嶺南垂二十年,生平從未一敗。幾年前擊敗霸刀岳山及南海仙翁晃公錯兩大高手,更令他威望如日中天,不可動搖。眾商賈哪怕再恨得咬牙切齒,又怎敢不知死活地去惹他掌中的神兵東皇太一?

言妄姑破口大罵半晌,直至自己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聲音方才逐漸低落。楊秀又命唐稷學又替眾人滿斟一杯,舉杯道:“風掌門、幕先生、言堡主,三位都是名震天下的一方尊主,武功之高深,本王雖處廟堂之上,向來也是久仰的了。今日難得會面,更兼得知三位都如此忠心為國,本王實有不勝之喜。且請滿飲此杯。”

眾人連道不敢當,舉杯干盡。楊秀沉聲又道:“實不相瞞。今次本王之所以廣邀眾位英雄豪杰前來成都相會,除了替小兒作周歲生日之外,更有意請各位出手,協助本王做一件大事。這件事假若成功,大隋朝的內憂外患不敢說盡除,至少也能解決去大半。但這件事其中頗有難處,要成功,便非冒九死一生之險不可。所以各位假如不願的話,本王也不勉強。”

席上三人又是大眼瞪小眼,心道果然宴無好宴,難怪你老哥這么小題大做地為個小孩子做生日,原來卻是掩人耳目之舉,最終醉翁之意,全不在酒也。幕星河無論輩分武功,在三人之中都是最高。當下率先開口道:“只要不違反朝廷法紀,也不違反咱們俠義道的本分,更在咱們力所能及范圍之內的,王爺有什么吩咐,都請開口就是。”

幕星河這話說得倒是狡猾,什么朝廷法紀不必多講,單提那“俠義道的本分”和“力所能及”兩句,當中便大有空隙可鑽。楊秀何等精明,怎么會聽不出幕星河的推搪之意?但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就有信心,絕對可以將眼前三人說動。而假若軟的不成,他也早就准備好了硬的一手。軟硬兼施,不怕這三人不就范。楊秀如此處心積慮,原因只有一個。要完成那件大事,三人手上所持有的神兵,就是必須得到的助力。

追源溯始,這件大事的最開初,其實來自唐門上代門主一次奇遇。為了大事能成,唐門整整已經籌備了差不多二十年之久。所以相對來說,唐稷學倒還比楊秀更加著緊這事。當下他和楊秀打個眼色,站起來緩緩道:“風掌門、幕先生、言堡主。不知道三位是否還記得鄙門的上代門主呢?”

唐門門中子弟過萬。雖然說都是一姓宗族,但幾百年繁衍下來,有許多人彼此間的血緣關系已經甚淡。再加上門主地位並非由某一房之人世襲,而是由前任門主及長老共同挑選,能者居之。所以上代唐門門主,卻不是唐稷學的父親,按輩分他叫聲族叔就是了。

這時聽及唐稷學提起,風夜雨卻當即笑道:“貴門上代門主唐游老先生,修為精湛,德高望重,向來最喜提攜后學。當年風某初出道時,也實在受過老先生不少好處。唉~可惜天不佑善人,唐老先生當年仍是春秋正盛,卻忽然就患了急病去世。蜀中武林頓失一擎天支柱,可惜,可歎啊。”

唐稷學神色嚴肅,搖頭道:“錯了。當年老門主驟逝,其實並不是患病,而是其中另有隱情。卻關系到了他的一次奇遇。而正是這件奇遇,才讓我們知道了一個已經驚天動地的大秘密。那便是——龍游岷江!”


※※※※※※

開皇八年,楊堅譴晉王楊廣率兵南下平陳。大軍分為兩路,其中一路在蜀中乘上船只。沿岷江順流而下,准備出三峽俯攻荊州。沒想到船只起航才沒多久,忽然遇上大風雨肆虐。岷江水流激增,天地間一片昏暗。無數大小船只或者失控翻倒,或者不由自主地被水流帶動,撞上江心暗礁而沉沒。竟是尚未出師,眼看著竟已有全軍覆沒之危。

正在這緊急關頭,驟然有道燦爛紅光從岷江水下沖天而起,裂云破霾,氣勢磅礴,顯得神聖不可侵犯。緊接著風消雨散,本來烏云壓頂的天空大放光明,一切恍若神跡。混亂中無數官兵瞠目結舌,惶然不知所措。忽而,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指著水面,發狂般高聲大喊道:“龍!水下有龍啊!”

眾人聽見呼喊聲,一齊趴在船舷邊向下張望。果然就看見水中有道巨大黑影,從頭至尾足足好幾十丈長,正環繞船隊不住蜿蜒游動,似乎是專門出來守護船隊不受風云侵害的。

天降神龍守護,正是大大吉兆。霎時間船隊上數萬官兵同時歡聲雷動,士氣大振。當時就抖擻精神,操作船只重新整編成隊,揚帆起航而去。不久以后,大隋兩路大軍合流,果然輕而易舉就平滅南陳,一統天下。為了紀念這件事,楊堅于是下聖旨,把這段水路所經過的當地南安縣改為龍游縣(后世則改龍游縣為樂山縣,一直沿用到二十一世紀)。

然而當其時也,目睹岷江里潛龍游動的,卻不僅只有船上的大隋官兵,還包括了一位本來與此絕無關系的局外人唐門門主唐游。而他的命運,也正因為這條潛龍,而被徹底改變。

唐游本在江東的故友家作客。因為隋陳間戰事一觸即發,他為了躲避戰火,于是提前在端陽節之前辭別故友,啟程返回蜀中。卻沒想到適逢其會,剛好也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唐游身為唐門門主,無論文才武功,都堪稱人中龍鳳。更兼性格喜愛游歷四方,見多識廣。和一般愚夫愚婦,以及戰船上那些大字不識半個的大頭兵們完全不可同日而喻。此刻看見水下潛龍,他非但不驚,反而生出極強烈的好奇之心。當下施展輕功,沿著江岸緊追而上。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14
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二章:岷江尋寶


水下潛龍護送著隋軍戰船離開,隨即又掉頭向北回游。卻在岷江、大渡河、青衣江等三江交匯處盤旋往復數匝,然后卻又進入了凌云山之間。甫近臨江的棲霞峰之下,江水忽然湧現一排滔天巨浪,洶湧拍擊在峭壁岩面之上。大蓬江水灌入半山間一處黑黝黝的凹洞,隨即只聽一聲怪異長嘶從那處凹洞之內傳出。聲若龍吟虎嘯,震天動地。細聽之下,赫然更能發覺當中蘊涵著說不盡的凶殘暴戾之意。唐游雖然藝高人膽大,可是霎時間竟也禁不住機靈靈地打個寒顫,渾身汗毛倒豎。那嘶吼聲還未落下,山壁間又是另外一聲長鳴,聲音較為柔和,其中蘊涵戾性也較輕。之前發出那聲咆哮的東西聽后當即軟了下來。咕噜嗚咽幾聲,就此再無聲息。

唐門四器,“殺、劍、暗、毒”,全是博大精深的絕學。唐游雖然身為門主,也不能四器兼修,只修練了劍、暗二器。練暗器者,目力敏銳自然是第一要緊。故此雖然相隔極遠,唐游依舊可以將對面山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那樣黑黝黝的凹洞,卻是一處岩窟。

所謂鳳凰不落無寶之地。岷江水下黑影不管是否當真由潛龍所化,看樣子這凌云山中,卻極有可能藏了什么寶物。再回想起剛才那道沖天紅光,依稀竟像和唐門典籍中記載,二百多年之前虎魄神刀在泰山出土重光前夕的異像,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一念及此,唐游胸中不禁貪念大起。心想即使不是天神兵,也一定有奇禽異獸存在。假若能夠將之擒殺,其內丹可是無價之寶。

唐游自從出任唐門門主以來,十年中從未遇過敵手。但此時面對的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珍奇異獸。雖然藝高人膽大,卻也不敢大意。當下反手取下背上劍匣,從中取出了一柄色作淡藍,外表造型卻似平淡無奇的長劍。

唐門立派幾百年,根基深厚。有資格被門主所用的武器,自然不是一般凡品。此劍名為〖長歌〗,看來普通,實質卻與另外一柄寶劍〖飲勝〗並列為唐門鎮派的兩大地神兵,各具獨特威力。由歷任門主珍藏保管,代代相傳,輕易決不動用。

〖長歌〗入手,驟然就“嗡~”地龍吟激顫起來。唐游精神一振,只覺世間事無不可為,更無處不可去。當下更提氣輕身,疾逾飛鳥般沿江急奔,跑到三四里之外,江水在此轉了個小彎,河道也隨之收窄。唐游揮劍斬下樹枝用力拋向江心,籍以踏腳借力,渡江進入凌云山之內。

凌云山山高林密,向來人跡罕至。唐游雖然是巴蜀本地人,但也從未來過。一入山區,但覺參天巨木遮天蔽日,四野靈氣逼人,果然風景絕幽。只是他心里頭掛念著寶物下落,也沒心思欣賞風景,只是認准了方向,往在這個位置已經看不見的棲霞峰走去。山中雖然道路崎岖,但在武學高手腳下,自然也不當怎么一回事,只是信步而行。行出不過半里路,忽然草叢中發出“咻~”的破空急響。唐游聽得真切,及時側身避開。立刻就有“奪”的沉響,一支狼牙勁箭緊擦著他身體,深深射入旁邊的大樹樹干。唐門門主心中惱怒,喝道:“偷偷摸摸暗箭傷人,究竟是誰?”

茂密林中,立刻有兩條人影應聲而出。這兩人都高鼻深目,看模樣不似中土漢人。當先者手握一柄烏黑長刀,稍微落后兩步者則背負箭囊,掌執強弓。兩人都步履沉穩,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修為極是高深。二人在距離唐游身外三丈之處停步,那名提著弓箭的人開口道:“前方乃禁地,無關人等,不得前進。”譴字用句之間,都頗為生澀,倒像是有多年未曾同陌生人說話了一樣。

唐游自從就任唐門門主以來,走到那里不是被奉為座上貴賓?這時候聽對方口氣生硬,胸中即刻便有了幾分怒氣。沉聲喝道:“你們兩個是誰,為什么不准別人前進?”

那名刀客似乎在人情世故上,比同伴要圓滑得多。向唐游拱拱手,道:“我這位兄弟不會說話,請莫見怪。朋友,前面凌云山是我家主人的產業。我家主人性格孤僻,不喜歡見外客,尊駕假若沒有什么要緊事情的話,就請回頭吧。”

“凌云山是你家主人的產業?”唐游一皺眉,道:“我就是巴蜀本地人,怎么沒聽說過這件事?你家主人又是誰?”

刀客搖頭道:“鄙上名號在未得允許之前,我們做下人的卻不敢輕易提及。至于凌云山的產業歸屬,尊駕盡管去南安縣衙門一查究竟。只是尊駕假若沒有其他疑問,這便請了。”

唐游聽對方說得似模似樣,心中倒信了幾成。只是他牽掛著棲霞峰洞窟中的寶物,貪念正熾,那里肯就此回頭?冷笑道:“你們既然在蜀中生活,難道就不知道唐門?本座正是唐門門主唐游。在這巴蜀之地,有什么地方是本座不能去的?讓開!”

那兩人相互對望一眼,箭手冷聲道:“唐門?不知道。速退。”話音未落,已然張弓搭箭,遙遙瞄准了唐游。他這么一擺出架勢來,真是淵停岳峙,隱隱然有宗師風范。箭雖未出,但箭氣之凌厲,早宛若實質般籠罩四方。如此本事,假若說他居然也會射失准頭,可當真是天大笑話了。顯然剛才那一箭,他確實只心存警告,並未用上真功夫。

但唐游又是何等樣人?唐門門主的地位在門內可謂尊貴無比,向來被千百子弟奉若神明。當真言出法隨,誰敢不從。他見對方無禮,心中怒火更盛。喝道:“誰敢攔我?”〖長歌〗凌空虛劈兩寸,登時劍氣伴隨龍吟之聲暴盛,在自己身側構成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刀客箭手受他劍氣所逼,不由自主地同時向后倒退三步。腳未站穩,驟見眼前一花,唐游仗劍施展輕功飛身躍上大樹,要繞過兩塊攔路石向內闖去。

箭手守土有責,當下不暇細想放開右手,“咻~”的破空烈響再起,狼牙箭尤似生了眼睛般,直向身處半空的唐游背門射去。速度之快,更比剛才那只意在警告的一箭暴增兩倍之多。殺機臨身,唐游迫不得已只有回劍反劈。〖長歌〗神鋒之下,狼牙箭被一分為二,但受箭上內勁沖擊,他自己身形也是一窒。真氣無以為繼,當即向下就落。雙腳甫著地,就覺耳邊風聲飒然。那箭手竟然連珠箭發,一口氣射出九箭分襲唐游周身要害。

當此形勢,回劍招架也已經來不及了。電光石火間,唐游左臂一縮一伸,緊接著五指彈張,數枚暗器流星刺化作烏光閃動,不偏不倚分別迎上一枝狼牙箭。“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九下爆破聲先后響起,漫天雕翎木屑紛飛散落。雖然箭重刺輕,但唐游貫注渾厚內力,竟能將來箭全部射碎。

箭手和刀客是異姓兄弟,彼此間極有默契。箭手連番遠攻無功,兩人已經知道眼前人武功之高,僅比自家主人稍遜一籌而已。若不聯手對敵,實在難有勝算。箭手退下暫且回氣,刀客立刻上前補位,黑色長刀寒光大盛,簡單直接一刀劈下。

利刃還未加身,凌厲刀風已經割面生痛。唐游微吃一驚,腳下力蹬,抽身向后疾退。黑色長刀急勁如雷,劈地成坑。只要唐游退遲半秒,也是開膛破肚之禍。唐門門主勃然變色,喝罵道:“不知死活!”〖長歌〗化作一道藍色霹雳,當頭反劈還以顏色。那刀客同樣提刀擋格。刀劍相交,但聽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爆發。烈勁暴猛綻射,同時將雙方都向后反震開去。

刀客素來自持內力深厚,沒想到正面硬拼,自己已經使出九成真力,還是沒能占到半點上風。當下更加謹慎小心,擺開架勢運刀成輪,歷猛刀氣急旋怒飚,不斷層叠遞增蓄勢待發。唐游心急闖關,只想速戰速決,當即搶步攻前。劍光暴湧成浪,已經使出了唐門三絕劍之一:“萬綠叢中一點紅”。

唐門三絕劍,出手鬼神驚!〖長歌〗閃爍的劍光在四周空間縱橫交錯,刹那間鋪織成一張上天下地,封鎖生機的巨大劍網,不住絞磨收縮,要把網中獵物亂劍分屍。但那刀客武功既強,眼光也十分高明,早看出劍網雖然聲勢驚人,其實力分則弱,劍上勁力比起之前的當頭重劈卻要弱上許多。烈轉刀輪當即聚合歸一,凝神聚勁,揚聲暴喝揮刀橫劈。

黑色長刀光芒暴長,攜帶滂湃內家真炁橫掃千軍,直是無堅不摧當者披靡。〖長歌〗的密集劍網當場被掃個七零八落潰不成軍。然而唐門三絕劍,又豈會只是虛有其名,實質卻不堪一擊?劍網剛剛潰散,刀客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驟然破風急嘯再起,唐游身法展動,早飛躍到敵人身后重組攻勢,竟是有余未盡,招中藏招,劍外有劍。

那刀客大驚失色,千鈞一發間竭盡全力,以平時幾乎不可能有的速度回刀護住背門。但聽“叮叮叮叮叮~~”的清脆金鐵之聲連環急響,只瞬間中長刀刀身也不知道已經被劍尖鋒銳處點中幾千幾百下。每被點中一次,劍上真力就透過黑色長刀狠狠直透刀客體內,宛若巨槌攻城,直是威不可擋。已經被壓在全面下風的刀客,惟有依靠一口精純無比的內家真氣死死護住心脈,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更在劍浪推動之下,身不由己地向前撲撞而出。而且黑色長刀只是以百煉精鋼鑄造,雖非凡品,卻仍然比不上地神兵〖長歌〗,連番撼擊下早承受不住而綻放裂紋,眼看得在這么無至盡地挨打下去,必定會刀毀,人亡!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15
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三章:凌云秘


異姓兄弟勢危,已經緩過氣來的箭手自然沒有袖手旁觀之理,他一反手,同時從背上箭囊紅抽出九枝狼牙利箭閃電射出。正揮劍狂攻刀客的唐游猛然聽得耳邊風聲突異,百忙中回頭匆匆一瞥,只見九矢合一,后箭搭前箭,真氣內勁相互貫通叠加。速度雖然因此稍慢,但力量卻比正常時全力射出的一箭暴增九倍,決非普通連珠箭技可比!

唐門門主心頭凜然,實在從來沒想過世間居然可以有這種詭奇霸道,兼而有之的神妙箭術。雖然眼看只要再多加兩分力,必定就可把那刀客斃于劍下。但與此同時,自己也必定要付出不菲代價,那可實在劃不來。當即拗身回臂,〖長歌〗劍浪迎上“九矢連珠”,不作正面硬撼,而從側面挑撥削刺分割九箭,使它無所施其技。

論本身功力,唐游畢竟勝過那箭手許多。加上唐門三絕劍輕靈巧妙,“九矢連珠”頓被化整為零,再也難成威脅。然而被它緩了一緩,那刀客已經乘機從無法抽身的困境中解脫出來,站穩腳步喘息方定,長刀攻勢再起。苦修三十年的內家真氣,孤注一擲盡數匯聚長刀。如山刀影千重萬叠,再戰〖長歌〗。

連翻拼斗,“萬綠叢中一點紅”劍招漸老。而敵人此退彼進的連綿攻勢,更讓唐游沒有機會可以稍作回氣。只是這老江湖畢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眼看戰況逐漸不利,反而更能靜下心來沉穩迎戰。左手肌肉滑縮,藏于袖內的獨門暗器流星刺再度入手,鼓盡余力五指彈張,烏光乍閃,卻是無聲無息,無影無形。

唐門暗器三絕:暴矢迷星!暗器份量雖輕,可是一經唐門獨特手法射出,力量絕不下于世間任何強弓硬弩。一眨眼間刀山攻勢全被流星刺接過,刀客自顧不暇,眼睜睜看著數道烏光從身邊掠過,筆直射向再來不及抽箭還擊的箭手。他心下一涼,急聲喝叫道:“老二,快躲開!”

來不及了,電光石火間那箭手身法再快,又怎么快得過小巧暗器?無可奈何下惟有緊咬牙關行險賭博。當下他坐馬沉腰,高舉無箭之弓拉弦虛放。“嘣~”的一聲震鳴,畢生修煉的功力隨弦發動,透過特制中空弓弣,猛然爆發出強勁無倫的沖擊音波。五枚流星刺被無形音爆轟擊,登時在半空中頓了一頓,竟被硬生生震得歪斜偏差,准頭全無。這正是箭手的救命絕招:“雷音撼空”!

若無三十年以上勤修苦練的渾厚內家真氣,休想能夠將此招運用自如。箭手平時私下練習,幾乎從來都沒有成功過。可是當人在面臨生死關頭之時,往往就能激發出連自己也不敢想象的潛力。箭手豁盡十二成功力,竟然奇跡般一舉成功。

度過危機不等于就此安枕無憂。暴矢迷星縱然未能殺傷敵人,但已經成功替唐游爭取到回氣機會。他“嗬嗬~”地吐出一口長長濁氣。唐門三十六絕藝之一的〖天罡游經〗隨念而轉,真力充沛游走全身,唐游橫劍當胸,厲聲喝道:“受死!”〖長歌〗激顫,主動強攻先發制人。

與之前“萬綠叢中一點紅”相比,這一劍可謂簡單平實得出奇,沉穩緩慢得可笑。甚至三歲小孩慢慢走來,速度也比他此刻揮劍的速度還要快上些許。然而更奇妙的,卻是這一著慢得本來不可能擊中任何人的劍招,竟令人與劍同時如虛似實地裂分為二,分別擊向彼此相隔足有三、四丈之遠的刀客箭手。這卻正是一種已經超越想象的“神速”之下,才會在人類眼眸中所造成的“殘像”。如此快慢極端,異常不協調的怪招,恰是唐門三絕劍之二:“左右逢玄兩亡空”!

從未見識過如此神妙劍招,絲毫不敢大意的刀客箭手一趨前一退后,不約而同催谷起本身功力嚴陣以待。猶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一呼吸間,四道身影雙雙擦肩而過。霎地又像全中了定身法,呆呆釘死在林間空地之上,一動不動。

兩個唐游徐徐復合歸一,抖腕振劍,將兩滴鮮血從〖長歌〗之上吹走。身后傳來“叮當”清響,黑色長刀與大弓同時從中斷裂。刀客箭手衣襟並裂,由胸膛至小腹赫然突現一道長得恐怖的傷口。悶哼聲里,兩人同時俯身撲跌在血泊之中,已是出氣多入氣少。

清脆利落殺敗兩人,唐游收劍屹立,面上卻沒多少欣喜之色。“左右逢玄兩亡空”極耗真力,所以從不輕用。自從出道以來,這招他只使出過三次,每次所對付敵人,都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豪。可是今日這刀客箭手二人名不見經傳,卻居然逼得他幾乎連壓箱底本事也不得不拿出來。而聽他們口氣,這兩人不過是別人家僕之類的身份,在他們頭上還有位什么主人。僕尤如此,其主之厲害更是可想而知。那么……自己究竟是不是應該就此抽身退出?

沉吟半晌,唐游終于作出決斷,低聲冷哼著倒執〖長歌〗,展動身形繼續深入疾馳。反正這一場惡斗,人已經殺傷,仇恨也結下了。哪怕就此退出,難道那刀箭二客的主人,就會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既然如此,倒不如繼續向前探索那寶物。假若寶物僥幸到手的話,自然萬事大吉。即使事有不諧,憑著自己這身武藝,要想全身而退,料來也不為難。

唐游身法快絕,一口氣直奔出兩里有多。四周林木逐漸稀疏,江水拍岸聲則漸趨清晰,棲霞峰眼看就在眼前。驟然間身后林中“咻~”地發出一聲急響,緊接著有枝煙花火箭扶搖射上,在半空猛地炸開。雖然還在白天,依舊遠近皆見。唐游心中凜然,知道必定是和那刀客箭手一伙的什么人在發放信號。假若讓他們集結起來以眾敵寡,那可糟糕之極了。

有念及此,唐門門主當即深深吸口氣。全力疾馳之下,速度更快若風馳電摯,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棲霞峰的紅色砂岩已在目前。他更不猶豫,飛身躍上棧道,迅速無比地繞山疾馳,片刻間棧道已盡,前方山勢凹陷,形成一大片空地。抬頭張望,只見石窟洞口徑高三丈、寬兩丈有余,遠遠看起來有若洪荒巨獸的血盤大嘴,正要啖盡紅塵眾生。洞口外十丈范圍內寸草不生,地面更似被大火燒過般盡是烏黑石礫。尚未真正進入,已覺詭異莫名,

自持身懷絕技的唐游,刹那間竟不由自主地渾身寒毛直豎。然而,並不是因為感受到了從那處洞窟中飄溢的凶歷之氣而覺得害怕。真正讓他感到恐懼者,是源自武學修煉到某一層次之后,所自然衍生的那份敏銳靈覺正在腦海中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有人來了。

不知道那是誰,更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甚至連對方是否有兵器在手,也完全不清楚。唐游唯一知道的,只是對方氣機已然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動則已,只要稍微一動,必將引來對方如暴風驟雨,不死不休的凌厲狂攻。

足有黃豆大的汗水迅速滲滿了額頭,唐游全身肌肉繃緊,運足功力全神戒備身后源源不絕傳來的強大壓迫力。口中緩緩道:“尊駕……究竟是誰?”

“我姓——西城。”那聲音蒼勁沉著,語氣中蘊涵著無上威嚴。凝聲道:“凌云窟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准亂闖。速速離開,饒你不死。”

唐游緊握〖長歌〗,片刻不敢松懈。道:“你……當真肯放我走?”

身后自稱姓西城的人淡淡道:“本座一生,從不說謊。”

唐游松了口氣,道:“好。一言……為定!”話音甫落,他陡然抽身凌空急躍,雙袖向后齊擺。刹那間但見逾百枚流星刺或直或曲或快或慢,縱橫交錯漫空激飛,寒光閃爍直似宇外繁星,挾迅雷不及掩耳的超高速轟打身后敵人。威勢固然驚人,可是更古怪的,卻是那過百枚流星刺就在擊中目標之前,竟然離奇內讧自相碰撞,使飛行軌跡變得在眼花缭亂之中更添眼花缭亂。

那自稱姓西城的人輕聲低咦,似是微覺錯愕。一疏神間,但看半數暗器四下散射開去再不成威脅,卻有剩余半數暗器勁力狂增,化作暴猛銳罡,從各個不可能的刁鑽角度狠擊而至。

唐門暗器三絕:“飛星隕滅!”快似電猛如雷,破壞力實足洞天貫地,其悍霸處更是那自稱姓西城的人畢生從所未見。但他功力之高,實是驚世駭俗。若從階級境界而論,早已經到達〖超聖•入神〗的階段。右臂隨意輕揮,五指間登時幻化出一團凝如實質的金色輪盤繞身急轉,防守得絕對固若金湯,“飛星隕滅”再霸道,始終也難越雷池半步。

但就是這么被阻得一阻,唐游早似飛鳥投林,乘勢筆直射入了凌云秘窟之內。


※※※※※※

這番十幾年前的往事,經蜀王府長史唐稷學之口娓娓道來,真是驚心動魄。直緊張得教人連氣也喘不過來。他說完這段,似是也感口干舌燥。當下住了口,提起酒壺替自己滿斟一杯。席間幕星河、風夜雨、言妄姑三人正聽得入神,忽然就沒了下文。哪怕都是江湖中極有身份的高手,此時也不禁心癢難忍,齊聲問道:“下面呢?”

“這下面么……卻沒有了。”代替唐稷學回答的,乃是蜀王楊秀。顯然這段往事,他早對之知之甚詳。頓了頓,看著席上眾人同時混合了不可思議和失望,更兼隱隱有幾分不悅和憤怒的模樣,楊秀不覺一哂。淡淡續道:“唐老門主進入凌云窟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直經過半個月之后,本來迎接老門主的唐門人馬覺得不對,于是沿著岷江在凌云山附近打探。他一路順著路上的蛛絲馬跡找到了凌云窟外,這才發現老門主遺體赫然躺臥窟內,距離洞外只有十步之遠,也只剩余上半身,腰間以下部分全都不翼而飛了。而那柄鎮門寶劍〖長歌〗雖還擱在身邊,可已經寸寸斷碎。”

唐稷學沉痛地歎口氣,道:“當時那人不敢多耽擱,于是帶上老門主的遺體就走。回到唐門時仔細檢查,這才發現在老門主兩邊衣袖上,都用鮮血寫滿了字。左邊衣袖是他入窟之前的種種經歷。至于入窟后的經歷記載在右邊衣袖,但卻已經被不知道什么東西扯碎,只能依稀看到幾個字,無論如何也拼湊不成完整句子了。不過在老門主懷內,我們又發現了些東西。”

不等眾人發問,唐稷學卻就從酒桌暗格里取出個小小木匣,揭開蓋子,向眾人推出。

霎時間,幕星河、風夜雨、言妄姑三人呼吸同時為之一窒。下面秘密石室中的楊昭雖然看不見,鼻端卻已經聞到了陣陣異乎尋常的香氣。無庸置疑,盒中所置放之物,正是——血菩提!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9:15
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四章:超神兵


血菩提,這生長于凌云秘窟之內的異物奇珍,本身就具有著不可思議的神奇魅力。殷紅如火,剔透似玉的果身,在燈光下不斷幻化出迷離光彩,將旁觀者的全副精神也牽引著匯聚一身。頃刻間,席間風夜雨、幕星河、言妄姑三人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微微發抖。哪怕還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強烈的占有欲卻已經油然產生。若不是還稍存理性,顧忌到這是在蜀王王府之中的話,他們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出手搶奪了。

三人畢竟也是一派之尊,定力之深並非常人可比。這失神狀態維持不到兩瞬,三人便先后恢復過來。幕星河年紀最長,見識在三人中也居首。當下顫聲問道:“這、這樣物事難道……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聖果,血菩提?”

“血菩提?幕先生,那究竟是什么?”風夜雨和言妄姑異口同聲地開口詢問,語氣十分殷切。幕星河並不回頭,雙眸呆呆凝望著木匣中的三枚血菩提,感歎道:“造化钟神秀,陰陽割昏曉。造化之奇,竟當真可以一至于斯……這血菩提,我曾在本門一本先代典籍中看到過記載。據說乃是傳說中的神獸麒麟滴血所生,是天地五行之中,乙木和離火之精華之聚合。據說只要服下一顆,就能暴增十年功力,而且日后修煉時也可事半功倍。此外,血菩提還是療傷解毒的聖品,堪稱妙用無窮。幕某人當年看過記載,還以為太過荒誕不經,未必可信。沒想到……沒想到……它居然真的有!”

風夜雨和言妄姑同聲驚歎。眼眸里全是掩飾不住的羨慕與熱切。楊秀嘴角微往上牽,伸手按在木匣蓋上輕輕按下,發出“啪~”的輕響。三人身體也隨之微微一震。風夜雨心機轉得最快,眼珠子轉了兩轉,當即滿面堆笑,向楊秀拱手道:“王爺剛才有言,要命我等三人出手幫忙做一件大事。不知道是否就和這血菩提以及凌云窟有關呢?”

楊秀颌首道:“不錯。古書記載,血菩提是麒麟滴血所生。所以本王可以斷言,凌云窟中就是麒麟棲息之地。自古麒麟就為祥瑞聖獸,須待天降聖人而后生。我父皇神武英明,自從漢室失祚以來,五百年來首度一統南北。天生聖人,舍我父皇以外又能再有其誰?假若能夠將這頭麒麟加以活捉生擒,呈獻上朝廷示喻四方,則無論東西突厥、高句麗、吐蕃等外國,抑或宋缺等暗懷不臣之賊,聽后都必然心生畏懼,再不敢抱有異志。我大隋的內憂外患,可以因此一朝盡除,豈非正是天大的功勞?”

合作去捉麒麟……?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一時間也打不定主意。未等他們作出決斷,旁邊的唐稷學微笑道:“三位,假若你們肯出手幫助王爺做成這件大事,那么木匣中的血菩提,就作為酬勞先贈予三位。事成后另有黃金千兩相謝。而且王爺更會上奏朝廷,申報三位的大功。朝廷賞罰分明,必不吝封侯。不知道……三位意下如何?”

既有血菩提這世間難求的異物奇珍作酬勞,復有黃金千兩,已經足以打動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而那事成后可以得到朝廷封侯為賞的許諾,更不能不叫三人為之砰然心動。要知道,宋缺就是因為得朝廷封為谯國公,所以凡是宋家的生意,不但不需要納稅,而且還能得到種種方便,當中利益,實在數之不盡。如果青城、點蒼、言家堡三家也能得朝廷封為侯爵,那么從此一登龍門聲價百倍,再非尋常江湖草莽可比。可真就光宗耀祖,風光無限了。

不過盡管好處多多,真要得到手,可也實在是要用命去拼回來的。麒麟聖獸乃天生神物,凡夫俗子要想在它蹄下逃得性命都已不易,更何談要將之生擒活捉?雖說席間三人也是武林高手,不是普通人可比,但想到連唐門上代門主唐游都命喪其手,三人縱然素來自負,卻也不敢說自己武功就能比唐游更強。除非……可是……

霎時間,席上變得一片沉寂,誰也不開口說話。直過去好半晌,言妄姑性子最直,終于率先忍不住道:“王爺既然開到了口,咱們這些江湖草莽,本來不該推托。可是老言卻實在不明白。要論武功,不說風掌門和幕先生,就是唐門本身也有眾多高手,隨便找個出來,誰不勝過我老言?王爺雖然器重,但老言卻怕自己本事不到家,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耽擱王爺的大事啊。”

楊秀微哂,並不答話。唐稷學接口笑道:“言堡主太謙虛了。言家‘僵屍死魂功’威力絕倫,巴蜀中誰不欽佩?再加上言家堡祖傳的超神兵〖破鏡〗在手,直是一人可抵千軍,怎么會耽擱王爺大事?”

言妄姑面色激變,失聲道:“你……你怎么知道〖破鏡〗在我……”猛然發現這句話正是承認了自己手上確實有〖破鏡〗,連忙住口,卻已經來不及了。唐稷學也不管他,只微笑著將目光在風夜雨和幕星河兩人面上一一掃過,微笑道:“風掌門的青城‘歸元劍法’,已經練至爐火純青之境,配合〖消魂〗,更是如虎添翼。幕先生的‘歸空印’再加〖龍旋〗,更堪稱萬軍莫敵。聯合三大超神兵,要活捉麒麟聖獸,必定易如反掌易。”

下面石室中的楊昭聽到這里,卻不禁有點奇怪起來。雖然是熟讀無數漫畫的穿越者,但他也只知道這世間有上古大神所遺留的天神兵、佛祖釋迦牟尼的佛兵與法器、由元始天魔十顆魔珠吸收人類負面感情誕生的魔兵、以及因十界中層出不窮妖魔鬼怪而催生的妖兵等等。此外則是由凡人鑄造的地神兵,雖然威能不及天佛妖魔四兵,但在人間卻也已經是萬金難求的通靈神兵了。但什么是超神兵?和天、地神兵相比有什么差別?破境、消魂、龍旋三件超神兵,又各自具有什么威能神通?這可當真讓楊昭也大感不解了。

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懂就問也沒什么可丟人的。唐門為這件大事籌劃了十幾年,唐钟情又是現任門主長女和蜀王庶妃,對于當中內情,應該知之甚詳才對。當下他挨近唐钟情身邊,對著她耳朵低聲問道:“超神兵?那是什么?”

說話時自然不免呼吸。熱氣吹入耳際,唐钟情嬌軀登時一顫,隨即柔聲道:“王爺您可知道百余年之前,大羅刹宗宗主武勇在一水隔天和玄天邪帝作‘顛峰絕戰’的事?”

這事楊昭自然知道的。他點頭輕聲道:“當年玄天邪帝壽元將盡,為了彌補當初遺憾,于是再在一水隔天與武勇延續‘顛峰絕戰’。啊,難道……”

唐钟情嫣然道:“對了。當年絕戰,武勇所用的神兵〖恨魂〗,是南宮問天用〖噬魂〗碎片加上本身的鳳凰之火鍛煉重鑄。威能超越地神兵,但又還未到達天神兵的級別。之后百余年中,又陸續有神兵出世,威能大多近似〖恨魂〗。為了與天、地神兵作出區別,所以統稱為‘超神兵’。破鏡、消魂、龍旋、分天都是其中佼佼者。”

破鏡、消魂、龍旋等三件超神兵,各具特殊威能,向來被青城、點蒼、言家堡三派視為鎮派至寶和掌門信物。雖然都帶在身邊收藏,但一向秘不示人。甚至門中子弟在未接任掌門之前,也決不知道會這神兵的存在。而楊秀和唐門卻竟然知道,這到底表示什么?假如拒絕,那又會有什么后果?

刹那間風夜雨、幕星河、言妄姑三人同時遍體生寒,汗透重衣。竟是自從練成武功以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兩個字的真正意義。沉寂半晌,幕星河欠身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既然有命,草民們假若再推三阻四,也未免太不識抬舉了。不過……我們三人武功低微,光憑這幾個人……只怕即使有神兵相助,也未必能夠斗得過麒麟聖獸啊。更何況之前唐長史說過,在凌云山上還有一族武功奇高的神秘人守護。那人更自稱是姓……西城?極有可能就是當年武林四大家之一,西城家的后人。西城家是天神兵〖太虛〗之主,我們那幾件破銅爛鐵假如碰上了,只怕卻……”

楊秀擺擺手,淡然道:“〖太虛〗早在當年魔籽出世時就已經被毀了。雖說天神兵本體精元不滅,但區區百來年時間,未必能有合適的機緣讓〖太虛〗重組再生。即使〖太虛〗再生,本王也早有應變之策,三位不必擔憂。”

唐稷學神情轉趨嚴肅,凝聲道:“這事關系我大隋國運。所以除去三位以外,我唐門中也會起七位高手全力協助王爺。此外,蜀王府屬下的〖百戰〗精兵更會隨同行動,確保此行萬無一失。再有幾個時辰,就是龍抬頭正日了。屆時岷江水位大漲,水漫棲霞峰,對于克制麒麟聖獸大有幫助。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三位早作決斷,切勿誤了王爺大事。”

巴蜀武林人盡皆知,唐門中有最厲害的七名高手,合稱唐門七殺。而蜀王府屬下的〖百戰〗,更是一支悍勇鐵軍,多年來鎮壓蜀中的反隋勢力不遺余力。開皇十年鏟除連家堡、十一年誅盡黑水寨、十三年滅絕岷江幫、十七年更把神槍幫斬盡殺絕。每次行動手段都極盡血腥殘酷,直令巴蜀的大小豪強與武林人士為之膽顫心驚。聞〖百戰〗大名,直可治小兒夜啼。

青城、點蒼、言家堡三派都是扎根巴蜀,有家有業的人。聽得〖百戰〗兩個字,風夜雨等三人面色早變了。彼此對望一眼,知道再無半絲可推脫余地。當下微微苦笑,同時起身向楊秀深深一拱手,齊聲道:“願遵王爺號令!”

楊秀微微一笑,雙手虛按道:“好,三位請坐。能得三位協助,可見大事必成。事不宜遲,本王的兵馬早已上船,請三位現在立刻回客房帶上神兵,然后便隨本王出發去凌云山。”

幕星河等人自然是死心塌地恭身聽命。下面石室中楊昭卻知道沒什么可聽的了,當下一扯唐钟情衣袖,兩人起身悄悄離開,返身重回地道。不多時回到小樓之上。唐钟情當先推門重新走入靜室,楊昭也隨即跟入。盡管早有心理准備,可突然間還是大吃一驚,失聲道:“好家伙!”

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剛才他睡過的床塌上,此際竟然被已經人鵲巢鸠占。而那人無論相貌身材,竟然都和楊昭自己,完全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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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五章:唐門七殺


唐钟情眉宇間泛起幾分誠惶誠恐。恭身道:“小王爺,這具替身做得可還中您的意么。”

楊昭退后半步,凝神細看,只覺得真和照鏡子一模一樣。贊歎道:“果然了不起。怎么做到的?選了什么人?可沒有傷害無辜吧?”

“賤妾不敢。”唐钟情急忙分辨道:“唐門七殺中有位易容術冠絕天下的好手,叫做唐無相。得到賤妾命令,他從成都城里找來個無賴流氓,先喂以毒藥使其暈迷,然后再巧施妙手,就炮制出這替身來了。”

楊昭心頭微顫,正想說話時,忽然只聽樓外傳來“咚~”的整齊震響,除非樓外守衛同時以長矛頓地,否則決不會鬧出這種動靜來。而除去蜀王楊秀外,還有誰能夠讓樓外守衛同時對之致敬?

滂沱大雨聲中,腳步聲越走越近。不多時,兩個人推開門扉,先后進入靜室。走在后面那人“哧~”地晃起火折子,將蠟燭點著。搖曳燭光下,只見蜀王楊秀面色陰沉,徑直走到床塌邊低頭俯視“楊昭”。好半晌,他一聲長歎,喃喃道:“昭兒啊昭兒,其實叔叔和你無怨無仇,今日之所以如此,全是形勢所逼的。事到如今,為我大隋江山能夠千秋萬代著想,叔叔也只好忍痛犧牲你了。假若要怪責的話,就怪你父王和楊素那奸臣吧。唉~若有來生,但願你生生世世,莫再投胎帝皇之家……”

楊秀嗟歎了兩句,硬起心腸,回首沉聲道:“長史,都准備好了沒有?那就動手吧。”

唐稷學垂首恭身,答應道:“是。”走向那個“楊昭”。手腕翻轉,赫然亮出七枚銳利細長的鋼針。他把那個“楊昭”扶起擺成盤膝而坐的模樣,陡然手起針落,以快捷無倫的手法將第一枚鋼針拍入“楊昭”百會穴。山寨版的小王爺猛然如遭電擊,“嗚~”地大大睜開雙眼,瞳孔中所蘊藏的痛苦之意,甚至會讓人感覺如墮十八層地獄。楊秀眉心擰結,背轉身去像是不忍再看,催促道:“長史,盡快完成,別讓他再多受痛苦。”

“王爺,菩薩鎖神針是針對人身腦部經穴而下,稍有疏忽便會死人,著急不得啊。”唐稷學口中答話,手上不停,兩枚鋼針分別又拍入“楊昭”左右太陽穴。足有四寸五分長的鋼針幾乎*埋入腦中,只殘余半分針尾。真是觸目驚心。“楊昭”痛苦已至極限,面容扭曲肌肉顫抖,張嘴想叫,已經叫不出聲;掙扎要逃,四肢肌肉沒半分聽從指揮。除去眼睜睜看著唐稷學拈起第四枚鋼針湊近自己之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此情此景,正恰似一個活生生且永不停止的夢魇。

第四枚鋼針刺入,山寨小王爺的痛苦凝固于面;第五枚鋼針,否極泰來,扭曲的眉宇出奇地竟開始舒展。第六、第七兩枚鋼針刺入,山寨小王爺神色木然,眼光呆滯,變成和木偶沒有分別的模樣。唐稷學垂手退回楊秀身邊,輕聲道:“王爺,成了。他武功神志,俱被禁制。只要鎖神針不起出,就渾渾噩噩,只會聽從命令行事。”

“好。”楊秀微微颌首,轉回身來向山寨小王爺吩咐道:“站起來。”

山寨小王爺下意識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隨即從塌上起身,動作僵硬,仿佛操縱的不是自己手腳。楊秀眼眸內閃過幾絲不快,回頭向唐稷學瞥了兩眼,心中暗自下定決心,道:“時間已經不早,咱們動身吧。長史,它就交給你了。看好了,別出亂子。”袍袖一拂,也不多望自己那名侄子半眼,率先走出房間下樓而去。唐稷學面色陰沉,指揮“楊昭”跟上。

小樓外早有大隊士兵等候。楊秀撥開身后侍從遞過來的油紙傘,翻身上馬,率領眾人向王府之外走去。夜雨滂沱,卻也沒人發現這邊楊秀剛走,那邊小樓上已經又有兩道人影飛身掠出。方向似乎是……成都南門。

岷江發源自川北岷山,一路綿延南下,也流經成都城郊。楊秀此行前往凌云山尋寶,足足動員了兩千多員精銳兵馬,全部都早在前一晚已經集結完畢,上了停泊于成都城南門碼頭的三艘戰船等候。此刻楊秀帶同唐稷學和山寨小王爺,馳馬出城直趨南門,不過半頓飯時候到達地頭,翻身下馬,隨手將缰繩拋給身邊下人,向上前抱拳問好的軍官一擺手,龍行虎步,徑直上了為首那艘五牙巨艦〖雪飲〗。

這五牙巨艦,源自開皇四年時討伐南陳的戰役。當時由楊素負責監制建造,艦高百尺,也就是三十米左右。船上可以容納士兵八百,左右前后合共安置六支拍竿,每支高五十尺。交戰時逼近敵船放下拍竿,敵船立時會被打成粉碎,最是厲害不過。換成現代戰艦規格的話,幾乎就相當于隋朝的戰列艦了,絕對堪稱龐然*。只為船上起樓五層,所以命名為“五牙”。

要造出這么一艘五牙巨艦,所花費人力物力卻是驚人之極。當年平陳之戰,大隋發兵二十萬,這五牙巨艦也不過只配置了四艘在軍中。其后大隋統一南北,國力不斷上升,五牙巨艦逐漸增加至七艘。今次楊秀為了去凌云山進行大事,居然私下出動這艘〖雪飲〗,可見是志在必得,絕對不容有失。

其余人等不敢怠慢,當下也分別搭乘了另外兩艘次級黃龍戰船〖天罪〗和〖驚寂〗。大紅燈籠沿著〖雪飲〗的桅桿快速升起,號令發出,舷板抽回,纜繩解開,鐵錨出水,數百枝船槳放下奮力齊劃。三艘戰船猶如三條巨龍,緩緩離開碼頭,出水閘經人工挖掘的渠道進入岷江,冒風突雨,乘夜向南下行。

風高浪急,加上槳手用命,盡管是在黑夜之間,三艘戰船行進的速度依舊極快,而且得到天亮之后還能再加速。按照這么計算的話,大概明日黃昏之前,便可以到達龍游縣凌云山了。籌謀多年的大事終于走到這個階段,楊秀自然不無感慨。只是想起將要用自己侄子去做自己兒子的替死鬼,心中始終不能無愧。他不願再和“楊昭”見面,上船后就囑咐唐稷學將山寨小王爺帶下去好好安置,自己則登上船樓。沿樓梯走上三樓,推門入艙。

甫踏足門內,庶妃唐钟情已經款款迎上,先是斂衽為禮,隨即取過毛巾來替楊秀擦拭身上雨水,柔聲殷勤道:“王爺辛苦了。外面可下好大雨呢。啊,衣服都打濕了。且讓妾身替您換上套新衣,可好?”

楊秀和唐钟情成婚三年,向來對她十分寵愛。雖然只是庶妃,但成都城內人人知道,這位庶妃的地位比起正妃彭氏更要高得多了。可是自從去看完親生兒子之后,這時候也不知道為什么,昨晚還是柔情蜜意的枕邊人,如今左看不對眼,右看也是不舒服。當下楊秀板起臉色,揮手道:“不必。”真氣潛運,身上登時熱氣蒸騰,不過幾個呼吸間,被打得半濕的衣服早干爽透徹。蜀王拉開張椅子坐下,問道:“唐門七殺都已經到了嗎?”

“早已恭候王爺您多時了。”唐钟情眼眸內閃過幾絲黯然,但腦海里隨即泛起楊昭的模樣,卻又感到幾絲陶醉和甜蜜。打起精神道:“王爺現在可要接見他們?”

這次隨行士兵雖然多,卻有大半都是大隋正規府兵。用之沙場殺敵自然得心應手,但要對付武林高手就力不從心了。直屬蜀王府的五百名〖百戰〗鐵軍固然可用,可他們是楊秀倚之將來成就大事的根基,哪怕損失任何一人,都足以叫他心痛半天。所以此行軍士雖多,任務卻只是到時候封鎖凌云山,確保道路通暢行事不受干擾。進入凌云窟以后,還是必須用真正高手。

真正高手豈是易求?楊秀本人天資算是極優秀,又得異人傳授〖遠飚神功〗和〖大風云手〗兩項絕學,苦練十余年,武功之高,比起朝廷中李淵、宇文述、楊素等老一輩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他向來深藏不露,少有在人前顯示身手,所以武功到底去到一個什么樣的境界,相信除他自己和當今唐門門主以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但縱使如此,他自己終究獨木難成林。批量培養高手這種事,非得有百年沉澱而不可為,蜀王府縱然費心經營,始終未能再培養出第二位可用又絕對忠心的人材。所以這次行動,除去青城風夜雨、點蒼幕星河、言家言妄姑三人之外,船上高手便只有唐門七殺了。臨陣交鋒,假若還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勝算自然極低。當下楊秀點點頭,沉聲道:“傳。”

唐钟情娉娉婷婷,移步到艙室門外連拍三下手掌。艙外腳步聲起,有七人先后魚貫而入,在楊秀身前站成一排,同時恭身行禮,齊聲道:“唐門七殺,參見王爺,參見小姐。”

七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落步時或飄逸、或呆滯、或沉實;說話間聲音或宏渾、或尖細、或陰弱。但眼眸內全是精光閃爍,氣度不凡。顯示內家修為之深,不在風夜雨、幕星河、言妄姑等三位一派掌門之下。楊秀看在眼里,不禁微微點頭。側首向唐钟情道:“久聞唐門七殺的名頭,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以下無虛事。情妹,替本王逐一引見介紹。”

“妾身遵命。”唐钟情嫣然一笑,手臂抬起,向站在最左首那位相貌身材言行打扮都毫無特色,仍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的中年漢子指點道:“這位就是七殺之手,唐無相。他精通易容之術,可以化身千萬。修煉的〖無相禅通〗奇功,可以模仿天下間任何奇功絕學,而且絕無破綻。”

楊秀眸內精光閃過,淡然道:“唐無相,接本王一掌。”遠飚神功催動大風云手,以六成功力隔空擊出。唐無相不動聲色,踏前兩步,出掌和楊秀互拼一記。兩掌相交,楊秀猛覺對方掌力隱含回旋飄渺之勢,正是大風云手獨有的特征。隨即“啵~”的輕微爆響過去,唐無相若無其事地退回原位。恭身道:“謝王爺賜教。”聲音語氣,赫然竟和楊秀自己口中說出來的全無分別。

楊秀一愕,贊道:“〖無相禅通〗?好,很好。七殺之首,名不虛傳。情妹,七殺中坐第二位交椅的又是誰?”

唐钟情柔聲道:“七殺首座以下,沒有第二把交椅。其余六人全是平起平坐的。但若論輩分之高,當數病叔。”

人群中那個滿面病容,氣虛神萎,像是隨時也會主動去見閻羅王的老頭子,咳嗽連連,道:“咳咳,老朽……咳咳……就是唐病。王爺卻莫……咳咳……瞧不起老朽……咳咳……這模樣。唐門〖傷痨敗壞訣〗的威……咳咳……力,到時入了……咳咳……凌云窟,王爺便知分曉。”

唐钟情解釋道:“〖傷痨敗壞訣〗是我們唐門三十六藝之一。練成后無論任何神兵利器,都傷不了修煉者半分。病叔苦修這奇功已經有四十年,早達爐火純青境界呢。”

楊秀一點頭,卻也沒意思要像剛才那樣出手相試,卻把目光轉向了接下來那兩人身上。這兩人相貌身材,幾乎全然相同,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必是兄弟無疑。果然,唐钟情又道:“這兩位是孿生兄弟,哥哥唐顛三修煉〖癫狂奇功〗,弟弟唐倒四則修煉〖逆天霸腿〗。兄弟倆人聯手,威力更盛。”

顛三倒四兩人應聲鞠躬為禮。唐钟情頓了頓,再指向第五第六兩人,侃侃道:“唐門四器,殺劍暗毒。毒器雖然只居末位,實質卻是最可怕的一門絕學。這兩位就是我唐門中使毒的大行家,唐瘟和唐疫。〖千屍絕心蠱〗和〖腐肌蝕骨〗兩種毒功各擅勝場。光是他們二人,就足以抵過千名精銳士兵呢。”

楊秀卻是一哂,不置可否。毒功這種東西,向來被武林人士看不起,認為有欠光明正大。楊秀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也難免會受到類似觀點的影響。看出他心意的唐瘟和唐疫相互對視,彼此也有忿忿之色,肚暗自存了一口氣,決心非要有所表現,好讓蜀王對自己刮目相看不可。

但楊秀自然不會在意兩人的想法。目光移到七殺最后那人身上,雙目驟然為之一亮。原來她身后背負長劍,顯得英氣勃勃。雖然眉宇間稚氣未脫,卻竟是位極美麗的女劍客。唐钟情走過去親熱地拉起她手,道:“名越妹妹是上代老門主的獨生孫女,唐門三絕劍已經有老門主八成火候。加上地神兵〖飲勝〗,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王爺,有七殺助陣,天下事無不可成。妾身且在此預祝王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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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龍脈篇 第四十六章:四全福地


船隊乘風破浪,于夤夜中沿著岷江水道不停疾行南下,得到天亮之后,戰船更揚帆加速,速度之快,絲毫不遜于奔馬。正是“兩岸猿聲啼不絕,輕舟已過萬重山”。沿途上經過新津、彭山、眉山、青神等地,直至翌日中午時分,連續下了十幾個時辰的大雨終于停下,船隊也進入了龍游縣轄境之內。

目標地已近在眼前,駕駛戰船的水手們,也隨之降下船帆及抽起部分槳枝,也免得船只被湍急水流沖得過了地頭。作為這次尋寶大計的主事人,船艙內的蜀王楊秀早抓緊時間用過午膳,正在唐钟情服飾下換上套輕便的嶄新铠甲,整裝待發。剛剛把靴子套好,忽然聽得外面甲板上人聲鼎沸,一片嘩然。

楊秀縱然自信,事到臨頭畢竟難免緊張,當下心中不由得驟緊。他毫不猶豫地推開唐钟情,竟是連樓梯都不願再走,展動身法“呼~”地就從船艙舷窗中筆直鑽出。大風云手一式〖馭風排云〗展開,雄渾真氣承托身體,輕飄飄御空而行。直滑出四、五丈之遠,楊秀方才背負雙手從天降落,身未落地,先已微覺吃驚。只見甲板上擠滿了水手士兵,一個個跪倒五體投地,不住向江面上磕頭。

楊秀眉頭緊蹙,胸中大覺不快。右臂往內劃個小圈,運勁一提一招,將旁邊的某名軍官凌空揪起扯過身邊,厲聲喝道:“你們在吵鬧什么?”

那名軍官正不住磕頭念佛,猛被楊秀劈頭一問,卻未免有些暈頭轉向了。口中只管叫道:“王爺,佛祖降世,是神跡,神跡啊!”

“什么佛祖降世?簡直胡說八道。”楊秀莫名其妙,當下出言相斥。那軍官當場急了,喊道:“真是佛祖降世啊!王爺,您往那邊看。”伸手往江面上一指。楊秀“嘿”地將他撇開,順著指點的方向舉目遠眺而去,禁不住當場倒抽口涼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眼。

其時風收雨歇,云開日朗,江面上纖翳不生。極目而望,縱使極遠外的事物也清晰可見。立足江面戰船之上,就只見寬闊江面上,赫然竟躺臥著一尊巨型睡佛,由頭至腳,足有千丈之長。恰是釋迦牟尼世尊于菩提樹下,入滅度涅盤時所最后顯化之姿態。陽光映耀之下,但看有七色佛光彩虹籠罩睡佛,祥和聖潔,直使人看得如在夢中。楊秀雖然不信佛法,可是被此情此景所震懾,刹那間胸中竟也油然滋生出一股想要當場跪下來,向那睡佛鼎禮膜拜的強烈沖動來。

“哦~~那里是……烏尤、凌云、以及龜城三山啊。”身邊腳步聲起,唐稷學以及幕星河、風夜雨、言妄姑等三名掌門,一齊從船艙中出來,走到了甲板之上。風夜雨身為青城掌門,本身自然笃信道教,所以盡管也被那橫臥江面上的睡佛之姿震懾,但受到的沖擊倒不如其他人般巨大。他背上負了個劍匣,身著青色道袍,顯得潇灑飄逸,頗有出塵之概。搖頭晃腦道:“烏尤為頭,龜城作足,身是凌云。峰巒相連,以棲霞、集鳳兩峰為佛胸,靈寶、就日二峰構成腹腿,至于咱們要去的凌云窟,恰好就是佛心所在。奇觀,實在是奇觀啊。造化之玄妙,當真令我輩凡夫俗子,也不得不為之擊節贊歎呢。”

眾人都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輩。自然不可與一般愚夫愚婦相提並論。最初的震撼過后,瞬息間早又恢復鎮靜。風夜雨此言一出,眾人都點頭稱是。當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幕星河本身對風水玄學也有一定認識,凝神細觀,忽然向楊秀道:“王爺您看,那邊山勢似靈龜匍匐在地,正對面則隱含飛龍在天之勢。東邊山梁如臥虎雄踞,正南邊卻又似朱雀展翅欲飛。四靈匯聚,中央處恰好就是棲霞峰。以幕某人看來,凌云窟必然就是靈脈根源,為中央后土所在。此地四相五行皆全,確是天下罕見的靈山福地。”

楊秀早也從初時那份沖擊中回過神來。聽了幕星河的解說,胸中欲念不由得更加熾熱。他微微一笑,正要開口答話之際,忽然只聽凌云山山間,赫然有異獸長嘯之聲沖霄而起。霎時間曠野震動,無數雀鳥受到驚嚇,同時從山林間振翅高飛,形成黑壓壓的一大片。岷江江面浪花翻滾,有成千上面條游魚從水下浮上,爭先恐后地向凌云山的方向湧動朝拜。陽光下看來銀光點點,魚鱗閃閃,委實蔚為奇觀。

楊秀聽到異獸長嘯,雙眼登時一亮,喝道:“就是它了。”搭著船舷的雙手竟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一股凌厲殺意禁不住源源透出,飛鳥游魚感應之下,飛舞湧動之勢更見急狂。緊接著遠處異獸嘯聲再起,聲音中陡然又增添了幾分不安和焦躁。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诃薩埵婆耶。摩诃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啰愣馱婆。南無,那啰謹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

陣陣梵唱聲悠然響起。最初時不過若有若無,但逐漸便越來越響。不過片刻工夫,早是鋪天蓋地,無所不至。戰船上二千余人,竟是人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那梵唱雖然嘹亮,當中卻全無半絲悍霸凶殺之氣,只充斥有無邊大慈悲意。無論天空飛禽抑或水中游魚,聽到梵唱后無不當即安靜下來。甚至山間異獸嘯聲再起時,也不其然變得溫馴起來。

唐钟情和唐稷學恰好正在這時率領唐門七殺,從船樓中走出。唐稷學聽到梵唱,眉頭緊緊擰結,道:“是大悲咒?功力好高。什么人居然在這里誦經?”

楊秀也不回頭,淡淡道:“長史何必胡亂猜測。究竟是什么人,一問就知了。”正要開口說話,那風夜雨早急道:“王爺,且讓小人略效微勞。”凝氣提聲,喝叫道:“大隋上柱國大將軍兼西南道行台尚書令,總管巴蜀二十四州諸軍事,御旨敕封蜀王在此。兀那和尚,還不速來參拜!”

風夜雨也是一派掌門,雖說有些兒趨炎附勢,但修為之深,卻也決不下于在場的任何人。喝叫之聲遠遠傳開,雖說壓不下梵唱,但亦沒被對方比下去。那梵唱一頓,隨即仍若無其事地繼續將《大悲咒》誦完,余音渺渺,散入江心。

梵唱剛完,猛然間天空又是一聲霹雳。電光橫空,橫掠過凌云山山顛。四野狂風再起,烏云聚集壓頂而至,一道小小黑點從山上向江心戰船急遽飛來,不過眨眼工夫,早逼近至〖雪飲〗上空。然后又徐徐降低。眾人都看得清楚,原來來者是名身穿百納衣的光頭僧人。他相貌看起來頗為年輕,但面上膚色如玉,更隱隱有瑩光透現,顯然是已經修煉到反璞歸真境界。腳下有樣似圈非圈,似鉤非鉤的古怪東西承托著他在空中自由來去,顯然也是件非凡神兵。各人看見,心下無不凜然。

那和尚降落到高度與五牙巨艦〖雪飲〗的甲板同齊,豎掌長喧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不知哪位是蜀王殿下?”

楊秀雙手按著船舷,沉聲道:“本王就是。和尚,你又是誰?”

“貧僧法號守望。難得貴客到訪,竟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守望和尚語氣謙和,聽起來很容易就能讓人生出好感。頓了頓,又道:“凌云山荒野偏僻,王爺今日興師動眾,竟率大軍而來,卻不知究竟有何貴干?假若王爺只是路過的話,那么便請動身,多留恐怕無益。”

楊秀微微冷笑,更不屑答他這句。身后又是風夜雨搶先挺身喝道:“大膽!王爺奉當今天子聖命出鎮巴蜀,在這千里江山上什么地方去不得,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得?倒是你這和尚,究竟在凌云山上干什么?”

守望和尚合什道:“善哉善哉,出家人不織得衣,不耕得食,自然應該有所回報才是正理,凌云山上有異獸出沒,其性凶悍難馴。若不時時以《大悲咒》佛法化解,只怕就要出山去到處為禍了。大貧僧在此九年,正是要護一方水土,助一方百姓。”

眾人下意識回頭各自對望兩眼,頃刻間心中全都泛現出“麒麟聖獸”四個字。幕星河上前拱手道:“敢問大師,山上的異獸是否一頭麒麟?”

守望顯得頗為訝異,道:“你們也知道?”隨即道:“既然知道,那么為什么還逗留不去?各位雖然都高手,但船上官兵卻只是普通人,一旦激怒那頭麒麟,必將造就血光之災,可就當真罪過了。”

楊秀冷冷道:“麒麟為國之祥瑞。今日本王來凌云山,正要將它生擒活捉,再獻上朝廷。和尚,這里沒你的事,速速離開。”

“你們想捉麒麟?”守望驚得連連擺手,道:“千萬不可以。麒麟是天地精華所钟的神物,凡人豈可冒犯?王爺萬請三思啊。”

他神色惶急,顯然是真心替眾人著想。可是楊秀怎么會再聽他廢話?冷冷向身后傳令道:“作好准備,上岸登陸,獵殺麒麟。”船上軍官不敢怠慢,高聲吆喝將命令傳開。

當下以五牙巨艦〖雪飲〗為首,黃龍戰船〖天罪〗和〖驚寂〗緊隨其后,百槳齊劃,三艘戰船轉舵掉頭,徑直駛向凌云山之下。二千精兵,全副武裝地湧上甲板,列隊成陣。

守望和尚見對方完全不聽勸告,執意要上山。猶豫半晌,終于咬咬牙,揚聲叫道:“王爺,貧僧最后再勸您一次。現在回頭,尚未為遲。否則的話,激怒麒麟事小,顛覆天下事大,假若招惹天譴,那可就悔之晚也了啊!”

“不知所謂!”為成大事,楊秀心志堅定,何懼什么天譴?守望和尚的苦口婆心聽在耳中,他只感說不出的討厭。舉手喝道:“〖百戰〗聽令,張弓搭弩,替本王——殺!”

一聲令下,〖雪飲〗甲板上的五百名〖百戰〗精兵,同時屈膝半跪,捧起手上弩機瞄准守望。“嘣~”的巨大聲響之中,五百神弩同時齊射,漫天弩矢奪弦飛射,不但瞄准了守望本身,更將他所有閃避的方位也全部封死。聲威氣勢之盛,直讓幕星河、風夜雨、言妄姑甚至唐門七殺等高手,也同時為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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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7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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