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子 作者:十二龍騎(連載中)

wang70341 2012-2-22 01:27: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3 75844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1
創刊篇 第十章:禅問


邪氣凜凜。殺意濃濃,天竺僧雙眸寒光四射,緊盯著楊昭邁步而前。每走一步,本來不算魁梧的身軀都仿佛更加膨脹一分;每跨一尺,萦繞周身的冰火二氣就益發滂湃高漲。左腳踏下,半邊長街似重歸三九寒冬,萬物盡遭冰封。右腳提起,半邊長街活像落入鋼鐵熔爐,長條青石板赫然融化為漿。此時此刻,這大興城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段,竟仿佛變成了人間煉獄。而天竺僧就是從那煉獄中出來的凶狂惡鬼,正要擇人而噬。

他的獵物只有一個:楊昭!

大敵當前,楊昭心態反而更加平靜,有若古井不波。他橫臂虛架,示意身旁眾親衛退后。易經玄鑒默默凝聚,依照〖艮山固〗心法,同樣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天竺僧的滔天殺意濃烈得宛若實質,矛頭所指之處,就有若一場心靈風暴。縱使並沒有實質性的物理破壞力,但只要陷身其中,心志稍微脆弱者都隨時可能被沖擊得變成神智全失的植物人。而楊昭非但沒有選擇避其鋒芒,反而知難而上。原因,只為他已經躲過了一次。

卻是不能再躲,也不願再躲。

楊昭逆流向前,縱使兩人之間相距仍有整整百米之遙,卻已無異于隔空過了一招。天竺僧仿佛陡然為之一頓。然而,這也或許只是錯覺而已。刹那光陰間,天竺僧毫不猶豫,腳步依舊重重踏下。滔天殺氣卻不再無止境高漲,反而隨著他腳步間所帶起的某種極奇異韻律,轉趨內斂。

楊昭微微一顫,眉宇間神情越益凝重。易經玄鑒行功加盛,八卦形相隱泛身周,盤旋急繞。用力咬咬牙,再度舉步。先天八卦步法踏下,整個人突然化形為虛。在旁觀者眼中看起來他就像一條影子。似左似右,或前或后地不住晃動。但假如再揉揉眼睛仔細觀察,則可發現殘留石橋上那兩行淡淡腳印,簡直就比用墨線彈出來的還要更加筆直。

兩人逐漸逼近對方。楊昭腳印由淺而深,晃動速度相應越來越快,甚至叫人眼花缭亂,頭暈目眩。相反天竺僧的氣勢越來越弱,得到他終于越過長街,踏足躍馬橋頭之際,身上的冰火二勁,赫然已經衰減至若有若無之境。

相距三丈,彼此各自停步。初春時節,冬寒未消,一陣冷風從橋頭吹拂而過,赫然竟仍帶有徹骨之意。楊昭緊咬牙關,背上早汗透重衣而不自知。“噼啪~”碎裂聲從腳下響起,本來平整光滑的腳印,在天竺僧越蘊越深的龐大壓力下崩塌散碎,再無法維持本來的完美無暇。

竺法冉位居橋下豎掌為禮。在旁人眼中,卻似是個身高百丈的超級巨人。這巨人俯視楊昭,緩緩開口。語聲生澀,一字一句,猶如巨錘敲擊。

“居士,貧僧心中,頗具疑惑,心魔亦因此而起。此惑不除,心魔不熄。居士慈悲,可否為我解惑?”

楊昭面色煞白。站在橋頭拱弧最高處的他盡管自覺渺小,仍舊不亢不卑,雙掌微顫合什回禮,仰望天竺僧,竭力凝聲道:“若此有則彼有,若此生則彼生;若此無則彼無,若此滅則彼滅。偈曰:諸法因緣生,緣謝法還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這番對答,其中甚具玄機,卻只有兩名當事人才能各自明白。

天竺僧虛辭問法,實質問的,乃是對方究竟為什么會知道自己得到冰火七重天的秘密。楊昭所答,則為著名的《緣起偈》。意思是世間有因必有果,萬事都不能割裂對待。當曰你得到了冰火七重天的法訣是因,今日被我知道秘密就是果。因果相承,理所當然,又何須多問?

言辭固然不亢不卑,可是得到吐出最后幾個字時,楊昭的聲音,畢竟已經禁不住微微發抖。

盡管經七晝夜閉關入定之后,境界大大提升。可內力修為的提高,始終還是需要時間日積月累。此際楊昭又沒有天劍在手,單單倚靠本身易經玄鑒功力,和天竺僧爐火純青的冰火七重天相比之下,難免就顯得相形見拙了。

天竺僧嘴角牽動,不置可否。積蓄醞釀多時的冰火二氣卻驟然爆發,冷熱洪流由下而上撲面席卷而至。楊昭遽然失驚,瞬間只感覺四肢無力,滋生出必敗的絕望情緒。可是千鈞一發之際,眉心卻又陡然劇跳。天劍殘留的靈力化為一陣針刺銳痛,楊昭及時如夢初醒,不假思索雙掌齊推。

離卦亂火、坎卦淹水,兌旋大澤、巽風悠悠,四卦同出掌影翻飛。電光石火間冰火二氣如驚濤惡浪,卻在楊昭這塊岩礁面前不得不一觸即退。只聽見“砰砰砰砰砰砰砰~”連續七下爆破聲響過去,仿佛從來沒有過任何動作而依舊屹立原地的天竺僧,面上肌肉不住抽搐,似正忍受極大痛苦。沉聲再問。

“諸惡事已作,不能令不作。眾惡為根,應現六賊。明王忿怒,欲破迷殺賊。斷一切惡,可否?”

他這幾句的意思,卻是說當初的事我不做也做了,已經沒辦法改變。本來沒人知道,一切都太太平平。但是現在秘密被你揭開,就成為了阻礙我的魔障。只有殺掉你,我才可以重新得到寧靜。

冰火螳螂一式刁打七星,突破卦像護體罡氣防線,同時在楊昭雙臂留下了七個淺淺指印。雙臂經脈紊亂,令他幾乎抬不起手。楊昭竭力運功鎮,壓,沉聲緩緩回答道:

“昔有法師說法,門前立有一幡。當時風吹幡動,門徒見之,起而爭論。究竟是風動耶?是幡動耶?法師卻道。既非風動,亦非幡動,全是汝等心動。即說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個風動幡動典故,以及菩提本無樹四句偈,在后世乃是家喻戶曉的故事,出自禅宗六祖惠能。六祖惠能是以后唐代高宗朝末期時候的人,和大隋朝相差了幾乎百年。楊昭這個穿越者借用典故,言下意思就是萬物皆空,魔障亦空。所謂心魔不在我身上,而在于你自己。所以即使殺人,照樣無濟于事。

天竺僧聽了這幾句,面上似乎若有所思,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張嘴大口喘氣。喘氣聲漸來越響,彈指間竟演變為有若萬獸狂吼,簡直震耳欲聾。他皮膚再度變化為半透明狀態,肌肉骨骼血管,全像水晶造的一樣浮現出來,赫然是七重天已經催行到顛峰境界的異像。控制不住的寒冰烈火透體沖天激發,竟凝聚成一頭栩栩如生的——螳螂形相!

寒熱相激,各走極端的兩股力量同時互相排斥而爆炸,進而推演出更具破壞性的駭人力量。天竺僧眼內的慈悲善意在一閃過后,隨即被凶狠戾氣徹底取替。他再不講究任何招式變化和速度,右冰左火,似慢實快。結結實實地當胸一拳轟出。

生平前所未有的嚴酷考驗就在眼前,楊昭腦海中所有雜念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余一片空明。腳下三步踏出,身形也隨著先天八卦方位而奇異地連變三次。乾坤兩卦形相空前清晰地浮現掌心,收掌握拳,揚聲吐氣,天地齊動!

四拳相擊,立刻觸發轟然巨震。兩股滂湃力量一時間相持不下,當場裂土破地,激發無數拳頭大小的石雹如蝗急飛。蕭白郎和其余幾名王府親衛驚惶失措下走避不及,刹那間連人帶馬被石彈砸中幾十下,當場筋斷骨折,腦漿並裂。連哼也來不及哼出一聲已經死于非命。余波不盡,更猶如地震般從地下向四面八方不斷宣洩。以最堅固石料制造,甚至連十噸大卡車高速撞擊也絕對承受得起的躍馬橋,霎時間就像隨便堆砌起來的積木一樣顫抖不休,搖搖欲墜。

易經玄鑒巧運乾坤二卦,能取天地之氣為我所用,臨時加強本身功力。可這畢竟只是取巧的辦法,一擊之下不能壓倒敵人,過后立即無以為繼。而天竺僧爐火純青的冰火七重天卻源源不絕,力量無窮無盡。冰火螳螂凶威之下,乾坤卦相相繼光華黯淡,敗像畢呈。楊昭半邊身體像置身火山熔岩以內,半邊身體卻像被埋在南極冰雪之下,冰火二氣侵經蝕脈,鑽髓蛀骨,足以媲美世界上最殘忍的酷刑折磨!但明知自己已經敗定,楊昭卻仍然咬緊牙關,苦苦支撐下去。

不放棄,就永遠都還有一線希望。但要是自己先放棄了,那么即使活下來,楊昭也知道自己將永遠成為失敗者,再沒有任何成就可言。

一只強有力的手,陡然搭上了楊昭肩膀。

黯淡卦相轟然崩潰,再沒留下絲毫殘跡。威武猙獰的金剛形相卻代之沖天而起。冰火螳螂痛苦嘶吼,寒熱二氣竟被金剛身上衍生的某種極奇異力量急遽抽走化散。眨眼間金剛怒目,菩薩滅頂,冰火螳螂徹底被轟散破碎,勝敗之勢瞬息逆轉,天竺僧像斷線風筝被轟出好幾十步遠,“啪嗒~”遠遠摔在地下,渾身寒冰烈火二氣蕩然無存,胸膛伸伸凹陷,形成一個五指宛然的掌印,竟再也爬不起來。

楊昭將目光從自己手掌收回,吃力地回頭叫道:“國、國師……”聲音顫抖,聽不出究竟是驚是喜。

這個突然殺出來的救星,正是極樂正宗宗主,摩诃葉。極樂寺距離此地不遠,天竺僧當街引起這么大騷動,會引出極樂正宗宗主來,倒也不足為奇。真正使人震駭的,卻是天竺僧全力催動的顛峰冰火七重天,在六神訣金剛解之下赫然竟絲毫無用武之地。而摩诃葉借楊昭身體傳功而打出的那著菩薩滅,更直截了當震斷天竺僧胸前經脈,將他舍生忘死才艱難修得的七重天內力徹底廢去。

從今往后,這位曾經威震一方的天竺僧,即使僥幸不死,也已是武功全廢,比起普通人都還要更加不如了。

摩诃葉提起按在楊昭肩膀上的手掌,隨即又輕輕拍下。素來深沉的他嘴角邊也漾起一絲微笑,糾正道:“不是國師,叫師,父。”

楊昭暗暗歎口氣,當初拜摩诃葉為師,其實不過是想打佛祖法器和如來神掌的主意罷了。但自從與天劍通靈后,楊昭眼界開拓,心境修為也隨之提高,倒不再像以前那樣熱衷。這時聽摩诃葉舊事重提,也說不上是歡喜還是害怕。但仍然改口道:“師,父。”

“好徒弟。”摩诃葉收手負掌,目光改為望向橋下天竺僧,冷笑道:“坐井觀天,不自量力。沙也,去將他人頭取下。”

橋下有人應聲而出,正是摩诃葉五大弟,子之一的沙也。楊昭微一猶豫,叫道:“師姐,且慢。”回頭道:“師,父,我想親自動手。”

摩诃葉亦無不可,當下點頭答應了。楊昭喘了幾口氣,慢慢走近到天竺僧身前,凝聲道:“大師,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一身武功散得干干淨淨,往日看上去總是猙獰可怖的天竺僧,此刻赫然竟顯得寶相莊嚴。他勉起撐持,結迦跌坐。斷斷續續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白佛曰:“希有!世尊!善男子、善女人,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楊昭又是一聲長歎,合什道:“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更說偈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天竺僧聞言,心中猶如一道閃電劃破長夜,霎時間大徹大悟。卻解下腰間布囊,向楊昭一推。歡喜贊歎道:“善哉,善哉。謝居士指教。”合掌閉目,盍然長逝。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2
創刊篇 第十一章:論天下


峨眉又稱蜀山。山中向多奇峰古刹,自古相傳,有劍仙俠聖出沒。在道教傳說中,此山乃為凌虛洞天,又稱靈陵太妙天,在天下三十六小洞天中排名第七。山勢挺拔雄偉,為群海環繞。最高峰處常年虹光綻射,故名之為:峨眉金頂。

天下道門,本來只有南宗龍虎山張天師一脈。東漢末年時,巨鹿人張角受南華老仙三卷《太平要術》而創北宗太平道。及至東晉年間,孫恩合並南北兩宗而創天師道,后來又改名為正一道,于峨眉金頂建兜率宮,稱為天下道門之正宗。

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其實經過數百年五胡亂華的大動,亂以后,當今之世無論南北,宗教勢力都可謂舉足輕重,足以影響江山誰屬。當楊堅即位之初,北方佛道勢力兩分,道門還稍占上風。于是楊堅為鞏固帝位,拜當時正一道新就任的掌教朝陽子為天師。正一道成為天下第一大派,當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開皇九年,楊廣為晉王率軍南下平陳,一戰而功成。其時南朝佛門亦多受其庇護,故而楊廣勢力大張,奪嫡呼聲也不斷水漲船高。其后極樂宗崛起,摩诃葉在皇室中影響漸深漸廣。雖然正宗佛門勢力,因為多受排斥而日益衰微,但楊堅日益遠道而近佛,終于誠心歸依。

楊堅長子楊,勇本來就笃信道教。其時更因為自覺太子儲位岌岌可危,于是和朝陽天師一拍即合,與楊廣及其背后的極樂宗勢力展開了連番明爭暗斗。終于在開皇二十年,楊堅決意廢楊,勇太子之位,而改立次子楊廣。眼看形勢不妙,無論為了正一道基業抑或其他,朝陽天師自覺和摩诃葉都已經勢難共存。為了力挽狂瀾于既倒。佛、道兩大宗師終于在渭水沙洲之上,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決戰。

摩诃葉修練的護教神功六神訣,固然震古爍今,堪稱神懼魔驚。而正一道的正一純陽功,同樣非同泛泛。據說只要修練到顛峰時,可以御劍飛行,立地成仙。朝陽天師雖然未到如此境界,修為卻也已經爐火純青,向來有天下正道武功第一之名。

沒想到兩大宗師一場激戰,先動口、再動手,先斗文,再比武,朝陽天師竟然樣樣都被摩诃葉壓了一頭,最后更被打落渭河,生死不知。待得三個月后朝陽天師重返峨眉金頂,楊,勇已經被廢為庶人,楊廣則順利登上了太子寶座。大局已定,一切都回天乏術了。

自始之后,朝陽天師向外宣稱閉關,並立誓終生不再下峨眉金頂一步。各地正一道勢力則紛紛被極樂正宗以壓倒性力量連根拔起,勢力急劇衰退,眼見得復興無望,如今只能龜縮巴蜀、漢中一帶。苟延殘喘而已。

※※※※※※

泰始元年正月初一,幾乎也就是在大興城皇宮之中,楊堅大宴群臣與諸國使節同時。峨眉金頂兜率宮中,卻是冷冷清清,幾乎找不到半絲過年的熱鬧氣氛。朝陽天師也未如往年一樣端坐宮中,主持那一年一度的年終門徒大考。卻是現身于宮外摘星台上。

這摘星台乃峨眉金頂上的一柱孤峰。形狀陡峭如削,如高塔孤聳。假若沒有身負絕頂輕功,則萬萬難以攀上。而此際摘星台那方圓不過三丈左右的峰頂平台之上,卻鋪著一席、一機。機上擺放了酒壺酒杯,兩人分踞席上,正對坐而飲。

星光之下可見,坐在朝陽天師對面那人外貌看起來約莫四十許。峨冠博帶,留著五縷長須,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錦袍。雖則踞坐,卻也不比旁人站著矮上多少。意態飄逸,頗有出塵脫俗之慨。他見朝陽天師連盡三杯之后,又再伸手去提酒壺,不禁眉頭一皺,勸道:“天師,酒能傷身。您此際傷患尤未痊可,卻是不宜多喝了。”

朝陽天師面色陰沉,卻不聽勸阻,依舊滿斟飲盡,澀聲長歎道:“不喝酒,我倒還能干什么了?養傷?嘿嘿,我這傷還能養得好么?即使便養好了,卻又于事何補?”

那錦袍客搖頭道:“勝敗不過兵家常事,天師一時失利,也用不著太過耿耿于懷。天師身為我道門領袖,正教翹楚,肩負天下蒼生禍福,切不可自輕,否則豈非就遂了極樂妖宗那些邪道妖僧的心意?至于天師這傷勢么,雖然棘手,但也不是沒有治好的機會。”

朝陽天師手一顫,酒水潑灑,打濕了胸前衣襟。他也顧不上擦拭,連忙追問道:“寧道兄,你有辦法?”

那錦袍客點頭微笑道:“這個多月來我翻閱兜率宮中秘籍經典,再結合往日所學,確診出天師傷勢的根源,在于幾條主要經脈受創。要修補傷患,尋常藥石並無效驗。但假若可以煉出道門至高無上的九轉金丹,則不但天師身上區區傷勢可治,而且當可更進一步,達到傳說中御劍飛升之境。屆時莫說一個摩诃葉,便是有十個摩诃葉,卻又何足道載?”

朝陽天師一愕,面上流露失望的神情,歎道:“要煉成九轉金丹,當真談何容易?自廣成仙師以來,歷代道門先賢盡智竭力,始終一事無成。二百余年前,葛洪先師親手制成〖丹劫〗,后來丹王安世清又煉出〖丹毒〗。兩者合二為一,本來可以成就真正的九轉金丹。偏偏又被那姓燕的蠻夷機緣巧合下吸收了去,真是糟蹋寶物。”

那錦袍客微笑道:“燕大俠一代奇人,心系蒼生。〖丹劫〗和〖丹毒〗被他取去雖然可惜,但也不算明珠暗投。再且兜率宮有當年姜尚先師留下的八卦爐,天師的三師弟幻忘子道兄又于此道浸潤多年,造詣該當不在丹王之下。只要天師肯盡釋前嫌,請幻忘子道兄回山。那么要重現〖丹劫〗和〖丹毒〗,再進一步煉成金丹,也並非全然的沒有希望。”

朝陽天師歎道:“恐怕只有如此了。但縱使成功,也是多年以后之事。遠水難救近火啊。”

那錦袍客也點點頭,道:“道消魔長,此乃氣數使然,非人力可以挽回。道家師法自然,此時正宜暫且蟄伏,培養實力以待來日。反正極樂妖宗逆天行事,不出十年,勢必盛極而衰。我輩羽士修練有成,雖不敢說長生不老。但要延年駐顏,也只易如反掌。這點點時間,我輩還等得起。”

錦袍客雖然多方開解,但朝陽天師終是心中郁結難結,沮喪道:“也只有如此了。唉,太子當日,于我實有知遇之恩,彼此更具師生之誼。今日他不幸被廢,這也罷了。楊廣那畜,牲卻是全無手足之情,只怕會暗下毒手,謀害親兄啊。”

錦袍客一哂,道:“寧某早在十年前,便已看出楊,勇無天子之相。若無九五命格,即使強行登位,也不長久。以天師之能,自然不難看出此點。卻又何苦逆天行事呢?”

朝陽天師沉默半晌,忽然凝聲一字一頓道:“要有九五命格,卻也並非人力不可為。楊廣當初,豈非同樣也沒有帝皇之命嗎?”

錦袍客聞言劇震,道:“天師,難道你……”朝陽天師不待他說完,已點頭道:“不錯。當年女娲娘娘煉石補天,力挽天地狂瀾。雖然成功,卻也在煉石之地遺留下了足以逆轉乾坤的力量,使當地成為十全之所。凡人只要進入該地並且行使〖偷天換日,九轉乾坤大,法〗,那么即使命格再為平凡,也能成就九五至尊。既然楊廣可以倚靠十全之地登基為帝,那么楊,勇,他又為什么不可以?”

錦袍客急道:“天師萬萬不可如此。逆天改命,擾亂乾坤。雖能成就九五命格,卻必須以侵奪蒼生氣運為代價。楊廣當年之舉,已令大隋國運減半。天師若再行此舉,只怕……只怕……唉~~”

朝陽天師搖頭道:“神州江山大亂數百年,好不容易才重歸一統。假若不是情非得以,我也不願如此。但楊廣生性輕浮,又多謀少斷,實在不是合適的天子之選。太子宅心仁厚,雖無帝皇之命,卻有帝皇之器。假若由他即位大統,正是蒼生之福。”

錦袍客亦是連連搖頭,道:“真龍天子五百年而一出,非人力可以強求。以寧某愚意,還是順其自然的為好。”頓了頓,卻又道:“其實當日楊堅篡周立隋,得國不正,寧某便知楊氏享國必然不能長久。無論他日繼位的是楊,勇抑或楊廣,大隋亦當二世而亡。所以這十余年來,寧某周游九州,觀星追穴,欲尋龍脈之所在。終于在兩年前路經太原時,于留守府上空隱見紫氣萦繞。當時向人打聽,才知道是唐國公李淵的夫人生下了次子,取名世民。我嘗試求取此子八字,多番進行推演。之后又一一勘察李家祖上先人墓穴,終于確定……”

朝陽天師卻不待錦袍客把話說完,已大笑擺手,道:“豈有此理。李家那小子乳臭未干,又豈會是什么真龍天子?何況楊家氣運正屬鼎盛,大隋國祚哪怕因楊廣逆天之舉而減半,亦當享有百年。總不可能等李家那小子一百歲了才再來當皇帝吧?哈哈,哈哈哈~~”

錦袍客見朝陽天師不信,也是無可奈何。心知彼此意見分歧,再講也是無益。當即起立拱手道:“寧某才疏學淺,或者推演不確,亦未可知。天師修為勝寧某十倍,蒼生禍福,卻都擔在天師肩頭了。還望深自珍重,切勿……”

話尤未畢,陡然間“轟隆”驚雷乍響。兩人不由自主抬頭仰望,卻同時為之色變!只見晴朗夜空之上,一道巨大紫電橫空閃現,把天地間映耀得一片雪亮。雷聲過后那紫電非但不散,反而凝聚成龍,在夜幕上夭矯翻騰,徑直由東往西邊大興城的方向飛去。朝陽天師不可思議喝道:“長空一聲雷,龍嘯萬,里響。吐珠帝皇興,光耀我神州。真龍天子……竟在此刻出世!?”

話音甫落,西方天際果然光華璀璨。象征人間帝皇的紫薇星宿昂然現身,煥發凜然不可侵犯的神采。然而,卻並非一顆,而是整整三顆!三星爭輝,光芒竟令夜幕群星皆為之失色。

朝陽天師目瞪口呆,喃喃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真命天子只有一位。可是……可是……”

錦袍客面色凝重,負手仰望,手中掐指訣算,好半晌,方才緩緩道:“上方一顆青色巨星,光芒最強,帝氣亦盛,然而失諸自然,威凌太過,似有刻意人為之嫌,當是楊廣的本命天星。右側這一顆,色作赤紅,光芒深藏不露,看似衰弱,實質潛力無限。以寧某估計,應是李世民的雛龍天星。他朝得遇風云,自然翱翔九宵,君臨天下。至于那緊貼著楊廣的紫色小星嘛……奇怪,真奇怪。此星竟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之前……竟無絲毫蹤跡可尋?”

“此星來得蹊跷,當中大有古怪。”朝陽天師面沉如水,道:“恐怕又是什么左道邪魔弄出來的玄虛。為蒼生禍福計,卻不能不調查個清楚。寧道兄,本天師受限于先前所發誓言,此際卻不能下山。一切卻都得勞煩道兄了。”

“此事關系蒼生,寧某自然責無旁貸。”錦袍客面色凝重,道:“事不宜遲,寧某這就動身,告辭了。”袍袖一拂,憑空躍下摘星台。只片刻間竟已不知去向。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2
創刊篇 第十二章:道佛同流

錦袍客躍下摘星台,當即施展輕功,大袖飄飄乘風而去。須臾間已出兜率宮,直下峨眉金頂。得到山腳下時,他再度抬頭望星以辨定方位,隨即依路徑轉過兩處山坳,忽見眼前為之豁然開朗。卻是一個小小山谷。此際仍是隆冬時節,峨眉山海拔極高,山上各峰都是白雪皚皚。但這小山谷內卻到處綠草茵茵,繁花如錦。氣候溫暖,竟與春日無異。山谷其中一顆參天古松之下,卻有個身影,正盤膝端坐入定。

錦袍客緩下腳步,不徐不疾,含笑而行,招呼道:“梵師妹。”

那人展開雙眸,往錦袍客一掃,淡淡道:“寧師兄。此番與天師會面,結果若何?”聲音清潤柔美,有如山澗清泉,自成樂韻;但細細回味之下,卻又似是陳年純釀,教人不飲自醉。而那雙剪水秋瞳,更似瑤池天女下凡,不帶絲毫紅塵俗氣。雖面貌身材皆隱于樹影之下而不可得見,卻赫然是位女子。

即使以錦袍客之定力,頃刻間卻也不由得為之一怔。只是他到底修為精湛,瞬間已恢復過來。負袖歎道:“天師一心協助楊,勇復太子之位,雖明知不可尤決意為之,甚至欲為此而行逆天改命之法,顯然執念已深,難再勸說。”

那女子淡淡笑道:“皆是紅塵中人,此亦在所難免。假若當真已經大徹大悟,你我也不必仍留在這五濁惡世之中,早破碎虛空而去了。師兄此言,卻又未免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錦袍客肅顏長揖,道:“梵師妹此言極是,為兄受教了。”頓了頓,卻又道:“雖然如此,我等師法自然,順天應人,畢竟與天師執念不可同日而喻。李氏當興、楊氏當亡,此天命所歸也。無論為天下蒼生抑或為你我宗門而計,扶助李氏登基建國,都屬義不容辭。”

那女子微微颌首,道:“正該如此。只是現今楊氏氣數仍旺,行事更須加倍謹慎。且讓天師為明,我等在暗,從長計議,細細布局不遲。”

錦袍客道:“天師所受創傷極重,非九轉金丹不能醫治。我正欲往大興城尋訪幻忘子,請他回山替天師煉制金丹。一來可安天師之心,二來也可削弱那奸臣楊素,使其去一右臂。三來嘛……”

他沉吟半晌,忽然問道:“適才紫電橫空,龍氣現于天際,卻竟出現三大帝星競相爭輝之異相,此千古未有之局也。梵師妹,汝意如何?”

那女子淡淡道:“紫脈龍氣之說,究屬飄渺。縱然帝星照命,也未必就能安坐龍椅。佛門只信因緣。緣法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本來不必掛懷。但那依附楊廣而生的帝星,確實出現得蹊跷。清惠亦欲往大興城一探究竟,卻正好與師兄同行。”

錦袍客大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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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之難,雖難于上青天,卻難不住身負絕世武功之高手。穿益州越巴蜀,入漢中而出隴右,再經渭河進八百里關中平原。途中楊堅改元泰始,正式敕封極樂正宗為國教、貶斥高句麗使節、以及進楊昭為河南王等聖旨接連降下,不數日間天下盡皆知聞。錦袍客與那女子聽后均若有所思,卻亦並不談論。

這日乃是正月十三。兩人雇傭的這艘烏蓬船,混雜在來往南北的各式舟楫之間,緩緩從水閘處轉進流經城內的永安大渠。為方便起見。錦袍客此時早經易容,將自己身上那股出塵飄逸之氣盡數掩去。看上去和普通客商也沒多大分別。那船老大性格十分豪爽健談,見他之前自稱是生平第一次到大興城來,忍不住就自動充當起免費導游的角色,口沫橫飛,不住向錦袍客述說大興城的各種風光。

錦袍客含笑聆聽,亦不覺厭煩。船老大羅嗦得興起,道:“前方就是躍馬橋了。客官須當知道,這躍馬橋……”言語間一竹篙撐入河底,帶動烏蓬小船向前。

這等動作船老大生平也不知道已經做過了幾千幾萬次,早是熟極而流,絕不生絲毫纰漏。沒想到此刻船只順勢飄下,忽然“砰~”的沉響聲起,整艘船都不由得晃了晃,竟是和其他船只撞到一起。船老大“啊”地失聲驚叫,抬頭放眼,只見本來寬敞的河道,此刻竟被大大小小船只堵得水洩不通。而遠處躍馬大橋下明明空蕩蕩地,卻沒任何一艘船膽敢從橋下駛過。

船老大莫名其妙,叫道:“這些個瓷懑,呆著不走的作啥?搧遠咧搧遠咧。”正叫嚷間,忽然后蓬似乎一動,但覺香風吹拂,熏人欲醉。錦袍客皺皺眉,隨手拋下顆小銀豆權充船資,大袖飄飄乘風而起,躍上河岸直往大橋馳去。他身法潇灑自然,猶如與長空融為一體無可分割。縱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絲毫不覺惹眼。

不過百來丈的距離,眨眼即到。錦袍客目光極銳,一瞥眼間就見橋上橋下,有兩人正遙相對峙。橋下天竺僧形貌猙獰,渾身透發出寒冰烈火二氣,看上去邪氣逼人。橋頭上則是位年方弱冠的貴胄公子。他氣勢遠不及那天竺僧之盛,但遍體卦相萦繞,卻也不落下風。

錦袍客停步輕噫,又只覺耳邊風聲微動。回頭看去,只見那女子已不動聲息站在自己身邊。她頭頂遮陽竹笠,垂下重紗盡掩絕世容光。以傳音入密之法道:“這天竺僧武功不俗,似是天竺苦行一脈。”

錦袍客微微點點頭,道:“那少年武功遠為不及。但看他身上勁氣,倒也屬玄門正宗。奇了,我道門中幾時出了如此一位少年子弟?”

他二人對答之間,橋面的天竺僧和少年彼此一問一答,瞬息間連拼兩擊。那女子奇道:“這少年所說風動幡動的典故,清惠竟聞所未聞。菩提本無樹四句偈,更大含禅意,深具佛法之三昧。奇怪,這少年究竟是誰?”

錦袍客皺眉道:“且莫管他出身。那天竺僧看來孽根深種,此際已然惡意大盛,下一招就要拼命了。你我卻不能袖手……咦?有高手過來了。”

那女子嬌軀陡然一顫,道:“是極樂宗那妖僧!”話尤未畢,身法移形換形,早避到了岸邊一,家酒肆屋檐之下。錦袍客隨之而至,凝聲道:“那妖僧也是天竺出身,難道這天竺僧是他網羅來的爪牙?”

這猜測一出口,錦袍客立刻就知道自己錯了。言語間天竺僧冰火二氣催運至顛峰,凝聚出螳螂形相凶狂撲噬。楊昭施展渾身本事周,旋,始終還是因為功力不及而敗像畢呈。摩诃葉卻及時趕到,借體傳功施展六神訣,輕而易舉就把天竺僧打得經脈盡斷。然后楊昭向摩诃葉叫的那聲“師,父”,更是清清楚楚傳入了周圍不少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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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僧竺法冉一代奇人,但終于卻落得如此下場。楊昭見了,也不由得為之歎息。根據穿越前的記憶,這天竺僧本來應該無病無痛活到九十多,臨終前才良心發現,把自己得到冰火七重天口訣的經歷寫下來,托付至交好友公開才對。而冰火七重天的修練法訣也因此輾轉流傳后世,開創了稱霸思密達國的邪拳道場一脈。

可是現在,這天竺僧卻提前圓寂而去,那么后世究竟還會不會有邪拳道場呢?而這是否又算是自己穿越而來之后,對歷史所作出的第一個改變?

楊昭腦子里有點亂,一時間不願多想,隨手把天竺僧從腰間解下的布囊提在手里,轉身走回摩诃葉身邊,道聲“師,父”。極樂正宗宗主點點頭,道:“昭兒,適才一戰,你傷勢不輕。不如隨為師先回極樂寺暫時靜養,等傷勢痊愈了再回王府不遲。”

所謂王府,對楊昭來講不過就是座大宅院而已,談不上有什么歸屬感。既然摩诃葉主動提出,那么他自然沒有意見。何況剛才激戰之后,此刻也確實覺得氣血不暢,胸口和右臂的骨頭也都隱隱作痛,不趕快好好治療的話,實在是不行。

當下楊昭點頭答應了。吩咐那些僥幸活下來的王府親衛,將不幸遭到池魚之殃的無辜死難者連同那天竺僧都好好加以收斂安葬,又遣人回宮把這里的事禀告楊廣和蕭氏得知。一切安排妥當,〖五部眾〗之中的法刑,也正好趕了輛馬車過來,恭請摩诃葉上車。

摩诃葉半條腿跨上車廂,陡然一頓,隨即不假思索回頭環顧。凌厲如電的目光在躍馬橋上下及兩岸人群中一一掃視而過,被掃到的人當場如遭電亟,紛紛低頭回避。霎時間倒像千百人在都向這位極樂正宗宗主俯首皈依,倒也蔚為奇觀。

楊昭不解問道:“師,父,怎么了?”

摩诃葉嘴角隱泛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淡淡道:“沒什么,上車吧。”放棄搜索,頭也不回地登上車廂。楊昭隨即跟上坐好,關上車門。車夫挽缰揚鞭,喝聲“吁~~”那兩匹壯健牲,口卻就嘶叫揚蹄,瞬間拉動馬車,辚辚而去。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2
創刊篇 第十三章:極樂寺(上)


甫入馬車,縷縷幽香隨即撲鼻而來。楊昭一怔,卻見那香氣原來源于〖五部眾〗之一的觀音部沙也。雖然是春寒時節,融雪未消。但她打扮仍一如以往。外披大紅色寬松長袍,內著男裝,更以銀箍束起滿頭金絲為馬尾。一雙修長美腿若隱若現,煞是誘人。她見兩人先后上車,當即站起口稱“師,父”,但那媚意盎然的盈盈眼波,卻不住地楊昭身上掃去。

摩诃葉也不在意,一揪袍子在沙也對面落座。寬敞馬車內雖然足容五、六人並坐,但他是師,父,自己做徒弟的,總不好和師,父並排就坐吧?楊昭苦笑著望了望沙也,肚里暗叫吃不消之余,也只有硬著頭皮坐下。卻覺鼻端香氣陡然濃了好幾倍,沙也竟肆無忌憚地湊過來擠到他身邊,笑眯眯道:“小師弟,剛才那個干瘦老和尚,給了你些什么啊?”

“師姐,可不可以不要挨得這么近啊?小弟我可還是童男子,經不起妳這樣子挑逗的好不好?”楊昭愁眉苦臉暗暗腹誹,隨手打開天竺僧那個布囊向里面一張。不出所料,果然是個卷軸。上書《冰火七重天》幾個大字。他恭恭敬敬地把那卷軸捧在手上,道:“師,父,好象是那竺法冉的武功秘籍。”

摩诃葉隨手接過展開,借窗外光線瞄了幾眼。當時高句麗、新羅、百濟等海東三國,都沒有本國的文字。國中達官顯貴,高僧賢士等日常進行書寫記錄,全是采用中,華漢語。那天竺僧本身來自天竺,但也有意在高句麗開宗立派,所以這份冰火七重天的秘籍,是同時用梵文和漢字寫成。

極樂正宗正是發源自天竺。而摩诃葉本人更加滿腹經綸,無論梵文漢字無不精通。再加上隱為當世第一高手,所謂一理通就百理明,冰火七重天法訣縱然艱澀深奧,他卻只在片刻間已對之全盤了然于胸。冷笑道:“不過邯鄲學步而已,可笑啊可笑。”隨手拋回給楊昭,道:“這門武功修練艱難,但練成后威力也不過如此而已。你身為我極樂正宗門下弟,子,自然該當修練護教神功六神訣。這種下三濫的貨色,拿來賞賜下人也還勉強,就用不著為它浪費時間了。”

楊昭恭身應是,把那卷軸放回布囊,卻又牢牢栓緊在腰帶上。作為穿越者,他可是知道許多人所不知的秘密。冰火七重天固然算不上什么頂尖武功,不過那七式冰火螳螂拳卻簡單易學,威力也不錯。性價比是很高的。而且,修練暗黑冰火七重天以后所衍生的獨特異能更加非同小可。雖說沒有太大直接殺傷力,但只要運用得好了,隨時能夠憑之奇兵突出,以弱勝強。

暗黑七重天的前三重口訣,就隱藏在這份冰火七重天秘籍里面,但必須在絕對黑暗的環境里,用特殊墨水書寫成的暗黑七重天前三重口訣才會顯現。所以楊昭當然不會聽摩诃葉的話,隨便就把它拿去賞賜下人。亂世爭霸、以武論尊。無論什么時候,令他人意想不到的底牌后著,總是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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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寺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呢?說句老實話,關于這個問題,無論穿越前后的楊昭,都實在是對此曾經有過許多幻想的。而又無須諱言,這些幻想大多都香艷旖旎,充滿了粉紅色。須知道,極樂正宗的核心教義,就是“紅塵俗世,眾生皆苦。要求解脫,惟有極樂。所謂極樂,不假外求。男女合歡,不拘人倫,有源同歡,便為極樂”的四十個字。

這段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教唆信徒縱情肉,欲,沉淪感官快樂以逃避現實的痛苦。再簡而言之,根本就和美國20世紀60年代的性解放、性自由口號如出一轍。再加上想起在原著的漫畫中,極樂正宗更曾經用加有鴉,片的“聖水”吸引信徒。再怎么看,這個極樂正宗似乎都和美國20世紀60年代“跨掉的一代”有非常大的相似之處。

在看過電影《阿甘正傳》以后,楊昭無論如何也不覺得這所謂“跨掉的一代”有什么不妥當,反而對這種生活頗感好奇,亦不乏向往。至于說鴉,片泛濫的毒害之類,楊昭也不怎么擔心。反正這個時代鴉,片產量極其稀少,根據自己之前打聽回來的消息,極樂正宗顯然也沒有私下進行大規模的鴉,片種植。憑著那么一點點的產量要供應給這么多信徒,每人又能分到多少?再想起連美國的小不死前大統領,都承認年輕時曾經吸食過大,麻了。那么每月飲上那可憐巴巴一小碗也不知道稀釋過多少倍的鴉,片水,又算得上什么?

不管穿越前后,楊昭都是個未出二十歲的少年,兼且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會想女人。之前先是忙著做各種雜事以努力融入這個世界,加上兔子不吃窩邊草,也不好就對自己身邊那些服侍起居的宮女下手。故而穿越了已經整整小半年時間,每天看著無數打扮得性感誘人的蘿莉御姐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居然還一個都沒推倒,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當然,楊昭想要的是推倒,不是被逆推。所以雖然沙也一副很想倒貼的樣子,楊昭依舊打定主意,絕對要對她敬而遠之。開玩笑,這位大姐看起來就是很BH的模樣,搭上她的話,隨時都會被吃干抹淨還不帶打折的。萬一這位大姐和自己完事以后甩個紅包過來,再拋下句“怕什么,我會負責滴”之類說話,自己堂堂大男人,這面子卻還往哪里擱去?

胡思亂想之中,馬車忽然一震,隨即停下。摩诃葉率先下車,沙也緊跟其后。她一回眸間,但見楊昭緊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神不守舍的模樣,未免覺得好笑。伸手指在他額頭上一戳,提醒道:“喂,干什么呢?下車啊。”

楊昭如夢初醒,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躍下馬車,與沙也並排跟隨在摩诃葉身后,往寺院內深處而進。一路上他不斷東張西望,滿心以為可以找到點清涼鏡頭保養保養眼睛什么的。可沒想到直至三人進入大雄寶殿,卻卻沒看到絲毫稱得上“勁暴”的場面。來往男女信眾倒是不少,卻又人人都神情莊重,並無多少媚艷浪蕩之態。反而沙也煙視媚行,顯得和寺中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楊昭當然感覺奇怪。可是這種事情,除非別人主動解說,不然他自己又怎么有臉皮主動開口詢問了?當下禁不住滿腹疑惑地,徑直踏入大殿。

一般正宗佛門,大雄寶殿中所供奉的通常都是三世諸佛。即過去世迦葉佛、現在世釋迦牟尼佛、未來世彌勒佛,此為豎三世。又或者是東方世界藥師佛、中土世界釋迦牟尼佛、西方世界阿彌陀佛,此為橫三世。

但極樂正宗的大殿當中,所供奉神像卻是百勝如來。此如來本為天竺婆羅門教所崇拜之戰神。象頭人身,狠猛善斗,更兼神力無窮。相傳釋迦牟尼證果成佛之后,曾經以無上佛法降伏百勝如來,使其甘願成為佛門護,法,賜名大聖歡喜天。造型卻是懷中摟抱一美貌天女,做*之像。

《大聖歡喜供養法》有云:百勝如來……本大自在天之長子,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觀世音為鎮彼暴,特化現為女身而與彼抱著,得其歡心。因稱歡喜天。又云:大聖自在天所生三千子,其左千五百,毗那夜迦王為第一,行諸惡事;右千五百,扇那夜迦持善天為第一,修一切善利。此扇那夜迦王,則觀音之化身也。為調和彼毗那夜迦惡行,同生一類成兄弟夫婦,示現相抱同體之形。其本因緣,具在大明咒賊經。這就是說,觀世音菩薩為了阻止百勝如來作惡,不惜以化身投生,與其做了兄妹兼夫婦。

等等……這根本就是那傳說中大名鼎鼎的歡喜佛嘛。楊昭恍然大悟,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只是面上自然沒流露出半絲端倪,畢恭畢敬跟隨摩诃葉跪下,向百勝如來上香禮拜。禮畢,摩诃葉隨即在蒲團上盤膝而坐,沉聲道:“坐下。伸手出來,待為師替你搭一搭脈。”

楊昭老老實實在摩诃葉對面坐下,伸出右手。極樂宗主三指分別搭上他腕上寸關尺,運內力微一探察,已知傷勢究竟如何。當即運起金剛解。

金剛解是六神訣之一,分為內解外解。外解攻敵,勢道剛猛雄渾,無堅不摧。內解則能舒經暢脈、活肌化淤,最是療傷妙法。再加上摩诃葉內力之厚,堪稱當世無雙。楊昭只覺有道暖意在體內流轉兩周,當即胸前為之一松,忍不住張嘴“哇~”地吐出小口烏黑淤血。之前和那天竺僧激斗時遺留的傷勢,只在頃刻之間已然痊愈了八、九分。

摩诃葉撤功收手,沉聲道:“內傷沒什么大礙了。不過昭兒你臂骨和肋骨都有微創,短時間內不能再過度用力。先好好休養幾日再說吧。沙也,妳替昭兒安排房間讓他住下。”

伺立在旁的沙也恭身道:“弟,子領命。”隨即微微一笑,向楊昭道:“小師弟,跟師姐來吧。”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3
創刊篇 第十三章:極樂寺(下)


並沒有發生那些想象中讓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的香艷事情。原因?可能因為這是一本全年齡向讀物,而不是十八歲以下人士禁止閱讀吧。楊昭有點失望,卻又有點安心。一面安慰著自己面包以后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一面住進了沙也替他安排的冷香小築。這是棟兩層小樓,獨,立于極樂寺的主要建築之外,環境十分清淨。

沙也沒有再向楊昭多作糾纏。看起來這位大姐,也不過就是喜歡調戲粉嫩小正太,吃吃水豆腐什么的而已。真要招收入幕之賓,現在的楊昭卻還不被她放在眼內。安排妥當,便徑自離開了。吃過晚飯后,楊昭百無了賴,又不方便出去亂逛。坐下呆呆出神之余,逐漸又想到了日間和天竺僧動手的經過。

今天這場激戰,卻是楊昭穿越以來后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動手,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確實地面對和感受死亡。當時滿心拼命,無暇多想什么。此際賽后檢討重新回味,難免就生出后怕。無論功力經驗或者心性,那天竺僧委實都強過自己太多,要不是摩诃葉及時出手,恐怕自己的小命今天就交待在躍馬橋頭了。

如今身處的這個世界,弱肉強食,一切以武論尊。更兼神魔橫行,各種匪夷所思的凶險層出不窮。往后日子里,比今日更強更霸的敵人必然陸續有來。自己若不奮發圖強,來日就連自存亦難,更不用說要干什么大事業了。萬丈高樓平地起,還是打好基礎最為重要。

有念及此,楊昭就再不敢疏忽。當即盤膝坐好,開始像往常般開始修練易經玄鑒。不得不說,一場實戰確實勝過百日苦練。雖說在那天竺僧手下吃了好大苦頭,但生死關頭為了掙扎求存而激發的潛力,所帶來進步也實在驚人。往日修練,楊昭身上的八卦形相氣勁不過若隱若現,似有似無。可是經過日間大戰,又得摩诃葉協助療傷以后,此際他微一運功,立刻真氣流轉,全無絲毫窒滯。須臾間渾身都輕飄飄地如欲乘風而起。八卦形相再現,熠熠生輝,不斷繞身旋轉。

楊昭自從得到天劍通靈之后,心靈上修為提高極快,內力進步則始終有限。但眼下情形,進境卻是一刻千里。但見陰陽卦像交叠融匯,變化萬千運轉隨心,舉手投足無不如意。楊昭身心都貫注其間,漸入忘我境界。腦海內下意識地就浮現出了,催運冰火七重天至顛峰的天竺僧模樣。

楊昭身心沉醉,也不假思索,左掌當即隨意攻出一著離火亂,右掌則輔以艮山固護身。攻守之際全無斧鑿痕跡,內外渙然一體。不等招式去盡,陡然又轉為坎水淹生震雷霆,變換亦似天衣無縫,找不著半絲煙火氣。而意念模擬出來的天竺僧也回以七式冰火螳螂,與之或攻或守,見招拆招。霎時間打得甚為激烈燦爛。

以意念模擬戰斗,正是一流高手才能擁有的特殊能力。現在楊昭也能做到,其武學修為,隱隱然已經邁上了一個全新台階。只是他自己依舊渾然不覺,沉浸在意念空間之中不住模擬推演,對自己的種種不足之處進行改進修補。戰斗雖然只是模擬,但手上所發招式、腳下所踏步法,卻全都貨真價實。一時間掌力激蕩,小樓內風雷大作。牆壁上掛的字畫和房間中各式陳設雜物,紛紛被掌力帶起呼嘯旋轉,看起來委實蔚為奇觀。

正在這意興神會,物我兩忘之境。楊昭陡然覺得體內氣息逆行,似有不暢。他自然而然作出反應,手上巽風悠變坎水淹,走‘既濟’、趨‘明夷’、再回‘小過’、踏‘大壯’。易經玄鑒自然而然催動出十成功力,放聲咤喝。左掌乾天亟,右掌震雷霆,雷天相合,聲威之壯,掌力之強,更遠遠勝過了本身單純兩掌合擊的威能。

但這氣勢驚天的一擊,赫然竟落得個無聲無息,有若泥牛入海的下場。楊昭只覺自己仿佛打中了塊吸飽水的大海綿,所有力量都被化解殆盡。緊接著胸口一虛,全身精力血氣全都不由自主地隨著這打空的雙掌向外*,怎么收功也阻止不了。

楊昭此時狀態無喜無憂,雖遇困境,但仍舊處變不驚。正要另轉其他辦法解困,忽然手上勁力反震,流失的真氣立如海水倒灌江河,盡數重新湧入。他遽然一震,隨即如夢初醒,斂功歸元。抬頭看時,小樓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竟多出了一男一女。那女子身形婀娜,頭頂遮陽竹笠,面垂重紗,教人難窺芳容。但她越是內斂,反而越會教人生出想要與她親近的強烈渴望。但同時她卻又具有某種聖潔氣質,教人輕易難生亵渎之心。

至于那男子,則身披錦袍,面容古雅修長,神態飄逸。他目光坦率真誠,自然親切。有種超脫紅塵的魅力。此時此刻,他正單手背負身后,另一手則輕輕擋著自己雙掌。他五指修長,膚色隱透瑩玉光彩,顯然內家修為已臻化境,實是淵深不可測度。楊昭心頭記憶如電飛轉,頃刻間隱約猜到了來者身份,但還不敢確定。開口問道:“兩位是?”

“閒云野鶴,方外之人罷了。”錦袍客微笑道:“日間偶經躍馬橋頭,無意中目睹了小友和那位天竺大和尚的一場禅機問答,深感獲益良多。故而踏月來訪。恰見小友正在練功,在下見獵心喜,忍不住出手相試,實在是鹵莽了,小友請見諒。”

這幾句話輕描淡寫,說得似乎再簡單不過。實質上極樂寺是極樂正宗大本營,戒備何等森嚴?再加上有摩诃葉這位超級高手坐鎮,又何異于虎穴龍潭?眼前兩人居然可以悄然潛入而全未有驚動外人,這份能耐之高,思之委實可怖可歎。

話雖如此,楊昭心里倒也沒覺得怎么害怕。收掌道:“雕蟲小技,見笑了。兩位請坐吧,只是這里被我搞得亂七八糟的,別嫌棄才好。”

錦袍客淡然一笑。兩個蒲團無風自動,被無形勁氣牽引出來鋪在地上。錦袍客就和那女子隨即安然落座。這一手神乎其技,但在錦袍客做來又再自然不過,並非存心炫耀。楊昭看了,心下也不能不為之大感佩服。他隨便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問道:“不知道兩位究竟有什么指教?”

錦袍客微笑道:“小友住在這極樂寺中,未知和摩诃葉之間到底關系如何?”

楊昭心想:“既然白天你們也在躍馬橋,怎么會聽不見我叫他做師,父?問得真是多余。”簡單答道:“是家師。”

錦袍客訝道:“這倒奇怪了。極樂宗武功傳自天竺,隸屬佛家旁門之學。但剛才看小友練功,卻深得八卦之精髓,似乎屬我道門一脈。這師徒名分,又從何談起?”

楊昭一哂,道:“為師者,能夠為弟,子做的事有三樣:傳道、授業、解惑。在下拜入家師門下時間還短,所以暫時未得傳授極樂正宗的六神訣。但家師平日言傳身教,已經讓在下受益良多。至于武功屬佛還是屬道,不過細枝末節,何足掛齒。”

錦袍客淡笑道:“為師者,當為弟,子傳道、授業、解惑。此話實屬至理名言。但未知令師所授,究竟是何大道?”

楊昭覺得不耐煩起來,淡淡道:“本門極樂宗,是受朝廷敕封的護國正教,教徒信眾遍布天下。要說先生竟然不知道本門教義是什么,恐怕是笑話奇談了。先生有話想講,盡管講就是了,何必這樣轉彎抹角?”

錦袍客一愕,隨即笑道:“小友快人快語,實是妙人。那么就恕在下直言了。以小友如此年紀而能有如此修為,實乃在下平生所僅見。良才美質,恰似明珠寶玉。如若雕琢不當,委實太過可惜。令師或是明師,但所傳授之道,卻未必就適合小友。假如小友不棄,在下二人倒可介紹小友認識幾位真正的佛門大德,未知道小友以為如何?”

楊昭冷冷道:“先生好意,在下心領。可惜未得家師允許,不敢從命。”

那女子現身后就始終沒說過話,此刻忽然柔聲道:“小友此言,未免太過看重門戶之見了。日間躍馬橋頭對答,小友所說菩提本無樹四句偈,委實禅機淵深,暗合三法印真理。當時聽之,亦頗有矛塞頓開之感。但既然明鏡無塵,菩提無樹,則門戶派別之見,亦當不存。但此刻小友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否口是心非,知行不能合一呢?”

楊昭冷道:“世間事本來就是知易行難。再講我如果真已經修到菩提本無樹的境界,早就證果成佛了,也用不著你們再來指教。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位,夜深了。請吧。”

錦袍客淡笑道:“昔年王子猷云:‘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不必見戴。’固然是一樁逸事,但今夜我等卻並未盡興,而小友已下令逐客,豈非大煞風景?”

“好!好一句‘乘興而行,興盡而返’啊。”

楊昭還未回答,耳邊陡然傳來一聲喝彩。小樓四周,同時“蓬~”地點燃了無數火把。三百多名極樂正宗弟,子,在〖五部眾〗帶領人彎弓搭弩,將小樓包圍得水洩不通。緊接著,樓梯處腳步聲起,極樂正宗宗主摩诃葉拾步而上,不疾不徐地徑直走到楊昭身邊,向錦袍客和那女子分別掃了一眼。沉聲道:“不但半夜三更入我宗門,更巧言想要誘拐本座的小徒弟。寧道兄和梵小姐兩位當世高人,興致果然夠奇特。”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7
創刊篇 第十四章:散手劍典拼神訣


人的名,樹的影。摩诃葉剛現身就已經震懾全場。氣勢之盛,真如旭日當空,萬物皆在腳下。哪怕以錦袍客修為之深,刹那間面色同樣為之微變。女子亦嬌軀輕顫,不由自主退了半步。兩人以眼角余光相互對視一眼,心生默契,暗中各自潛運真氣。

錦袍客勉聲笑道:“數年不見,宗主輕功似乎又再精進了。百尺高樓更進一層,委實可喜可賀。”頓了頓,又道:“只是宗主或許有所誤會。我等二人此行用意並非……”

摩诃葉面色一沉,陡然喝道:“住口!爾等用意本座豈有不知?任你再舌燦蓮花,也休想能夠動搖得了本座。”

錦袍客神色再變,強顏拱手道:“宗主誤會已深。我等多留亦屬無益。請恕告辭了。”身不動足不抬,陡然輕飄飄凌空抽身乘風而退。姿勢之潇灑自然,委實神仙風姿。極樂正宗宗主雙臂環抱,沉聲冷笑。笑聲未落,電光橫空。摩诃葉后發先至,右腿紫電萦繞一腳踢出。正是六神訣中的雷神疾!

摩诃葉這著名副其實,當真快似奔雷急逾疾電,錦袍客卻似早已經料到有此一變,當即雙袖鼓蕩,齊齊向后拂出。只聽如中敗絮的“砰~”一下聲響,錦袍客借力反蕩,似飛燕投林直趨小樓對面窗口,朗聲長笑道:“乘興而行,興盡而返。謝宗主相送。”堪堪將要飛出窗外,陡然驚見摩诃葉又已經截在前方。這極樂正宗宗主凝聲沉笑道:“長夜未盡,何必就走?留下吧。”當面一拳轟出。拳風赫然發出連串劈啪爆響,方圓三丈之內全被拳勁籠罩,簡直有若囚籠。

六神訣:金剛解!

重拳怒轟,接上的竟是一根拇指。電光石火之際,錦袍客右手回環在胸前劃個小圈,左臂急探。掌變抓、抓變指、最后將黑白陰陽二氣盡聚拇指之上,慎而重之地往前一按。拳指交擊,登時應聲發出“蓬~”的巨響。余波不盡,更從兩大高手的招式交觸之處狂飙席卷。楊昭身形微晃,幾乎就被凌空抽起。

楊昭急忙運功穩住腳步,一瞥眼間,卻但見寒光閃爍,那自始至終袖手旁觀的女子陡然拔劍在手,向摩诃葉揮出疾刺。劍勢正似長江大河,滔滔無盡。其劍道修為,赫然已入天人之境。楊昭更不假思索,下意識叫道:“劍典!師,父小心!”

兩大高手聯手夾擊,哪怕強如摩诃葉,也不能視作等閒。內家真炁火速流轉一大周天,金剛解拳力突然暴增逾倍。錦袍客登時大感吃力,只好相應催盡真元相抗。想不到黑白氣團吐出,竟然虛虛蕩蕩,根本無從著力。分明一個生鮮大活人就在眼前,錦袍客靈覺中卻只有黑漆漆的無底深淵,哪有摩诃葉半分蹤跡?心神動搖之下,陰陽二氣全遭抽奪,極樂正宗宗主抽身轉過半周,自身金剛解拳力加上錦袍客的黑白氣團,兩股真氣強行融匯歸一,直向迎面而來的滔天劍浪推出。

這一著借力打力,剛柔轉換宛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六神訣羅漢卸運用得妙絕顛毫,直叫人生出“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慨。

三大高手幾乎毫無保留的硬撼互拼,爆發之威力當真駭人聽聞。霎時間罡氣爆風呼嘯狂卷,區區一座小樓哪里能夠承受得起?包圍樓外的〖五部眾〗只見整座建築突然活像個大皮球一樣鼓氣膨脹,不斷向外變形擴張。〖五部眾〗念頭轉過,猛然大叫道:“不好!趴下!”

叫聲未落,小樓猛然爆破。成千上萬碎石破瓦向四面八方瘋狂射出,勢道之疾之勁,甚至比起現代火炮發射的開花炮彈都不遑多讓。那些極樂正宗弟,子雖然全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可是距離既近變化又快,倉促之際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刹那間血肉橫飛,慘叫震天。眾弟,子要么腦漿並裂,要么筋斷骨折,要么穿膛破肚,要么砸成肉醬。三百多人之中,能夠活下來的幾乎十不存一。

一片煙塵之中,摩诃葉的聲音如黃钟大呂,直透長空。喝道:“〖五部眾〗,五神聚!”

極樂正宗門下,人人對宗主既敬且畏,奉若神明。摩诃葉命令甫入雙耳,〖五部眾〗立刻不假思索,各自運起六神訣。頃刻之中雷神連金剛,羅漢聯菩薩,陀羅、法刑,阿賴、車離等四人的真元同時注入沙也背門。這位大師姐一聲嬌叱,觀音形相猛然聚現。千手百臂,錯綜紛亂的拳勢雷霆轟出,聲勢威力之強,赫然竟不在摩诃葉本人之下!

原來〖五部眾〗雖然身為摩诃葉入室弟,子,但每人都只獲得傳授一式六神訣。聲名固然威震江湖。可是始終未能和真正的一流高手,比如李淵、宇文述、或者天竺僧等對抗。故此摩诃葉殚智竭慮,終于創出聚神法門。五合一身真氣貫通,可以在瞬間令戰斗力幾何級暴升。再配合五神訣不同變化,堪稱天下第一奧妙陣法。自從〖五部眾〗出道以來,配讓他們兩人或三人聯手的強敵已經屈指可數。今夜居然五神合一,絕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錦袍客和那女子二人的武學修為都已經進窺無上天道,是當世間數得著的頂尖高手。可是和極樂正宗宗主強拼過后,正值舊力已消,新力未生的當口。再要面對沙也聚神一擊的觀音亂,哪里還能有什么還手之力?情急智生,兩人股起殘力各出一掌,“砰”地借掌力反震,分別向左右飛開五、六丈之遠。可是縱使狼狽如斯,明月清輝映耀之下,二人神態依舊鎮定自若,著地姿勢曼妙,神情淡然。

一擊無功,〖五部眾〗分別搶上各占方位,把錦袍客和那女子二人隱隱包圍在其中。摩诃葉左手提著楊昭,右手背負身后,施施然從天而降。撫須颌首道:“不錯。寧散人雖然愛好賣弄唇舌,有古時申公豹之遺風。不過自創的這幾下散手,倒還可圈可點。至于梵小姐,假如本座所料不差,雖然仍停留在心有靈犀境界,但距離突破大成而臻至劍心通明,想必也只有半步之遙了吧?”

那女子柔聲笑道:“宗主法眼無差,果然一矢中的。小妹學藝不精,慚愧,慚愧。”

錦袍客淡然道:“寧某像天地萬物之形,取八極八方之法。一一融納而為我所用。故而厚顏將這幾式散手取名為:八撲。可惜此舉過于耗費心力,寧某又資質魯鈍,至今八撲不過成其五而已。今夜迫于情勢,惟有以二敵一。倒教宗主見笑了。”

摩诃葉傲然冷笑,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以本座神通,又豈會怕你二人聯手?”

錦袍客雙眉輕挑,笑道:“然則,宗主又命眾弟,子上前何為?”

摩诃葉哼道:“本座這幾個徒弟資質所限,縱得傳授,終究也難有大成。要靠他們壓下寧散人或者梵小姐,那當然不成。但要替本座留客,卻也游刃有余。難得兩位自動送上門來,若不好好招待一番,他日傳出江湖,豈不是叫天下人笑我極樂正宗太過小氣了么?”

那女子忽然幽幽歎了口氣,柔聲道:“宗主,我等本無惡意,今夜之事本來只是一場誤會而已。你我彼此之間道雖不同,但畢竟都屬玄門一脈。既是同根生,相煎又何必太急?”

消魂蕩魄的歎息聲中,忽有一陣微風吹拂而至。即使在之前激斗中也未曾跌落的斗笠,忽然隨之卷起,旋轉著飄向遠方。薄若蟬翼的覆面輕紗縱然仍在,明亮月光之下,那絕世容光赫然已是任憑一覽無遺。刹那間無論楊昭還是五部眾,竟全都看得呆住了。

她約莫只有二十余許年紀,玉容素淡,眉目如畫。一雙剪水秋瞳,蘊涵有無限靈秀。氣質脫俗出塵,更無半絲世俗的煙火氣。微風吹拂下,她衣袂飄飄,直欲隨時奔月而去。而她身上更具有某種奇異魅力,教人一見之下,便再生不出與之敵對的意志。〖五部眾〗固然殺氣全消,甚至連在現代見慣了美女的楊昭,霎時間竟然也目瞪口呆。

說實在話,楊昭本來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仙女下凡”之類的形容詞。穿越前美女(在電視上)見得多了。什么亞洲小姐華裔小姐環球小姐等選美冠軍,又或者各種模特明星等等美女,數也數不過來。美女美女,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兒?可是眼下這女子顯露真容,哪怕根據穿越前得到的記憶,而明知她內心決非如外貌般不吃人間煙火,但此時此刻,楊昭就是沒有辦法擺脫那份魅力,對那女子生出絲毫戰志殺意。

放眼場內,唯一能夠不受這女子絕世容光影響的,就只有他:摩诃葉!這極樂正宗宗主放聲大笑,笑聲鼓蕩,使人靈台清明,當場如夢初醒。〖五部眾〗和楊昭蓦然驚覺,彼此回頭對望一眼,心頭尤有余悸,竟不敢再抬頭去看那女子的花容月貌。只聽摩诃葉笑聲一收,冷冷道:“梵小姐,枉費妳自命佛門嫡系,竟然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未免可笑啊可笑。”

那女子放下,面紗,泰然自若道:“佛本無相,不滯外物。故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若有掛礙,則既非風動也非幡動,全是塵心自動而已。”

摩诃葉虎眸殺機暴現,喝道:“好個塵心自動!本座此刻便破妳塵心,看掌!”熾烈陽火真勁隨心運起,雙掌齊出,立刻轟出了焚天煮海的一式:菩薩滅!

熱力足以媲美火山熔岩,從上下左右同時將兩名敵人繭困在內。彈指空裕之間,錦袍客和那女子同時火速回頭,相互交換了兩個眼神。錦袍客十指箕張,向地面虛按。煙塵激蕩,立刻凝成無數大大小小,不斷交替擴張收縮的黑白氣團。層層叠叠地擋在摩诃葉進擊的方向之前。

摩诃葉運起菩薩滅,再加上他本身那股萬物生死盡在我手的無雙霸氣,區區黑白氣團,又何能阻他分毫?但見一條矯矢火龍穿云破霧,怒聲咆哮筆直沖出。對上的卻並非錦袍客的散手第二撲,而是一片燦爛劍幕!

極樂宗主言出法隨,說一不二。既然講過了要先殺那女子,那么縱使天王老子擋在面前,也非得先殺了那女子再說!

生死關頭。再不容那女子有絲毫保留。她橫劍當胸,擺出一個極奇妙玄奧的架勢。天在上、地在下,三尺青鋒藏在其間,便成溝通天地的橋梁。翻手為云覆手雨,短劍展動處,立即形成大片不規則蔓延的燦爛劍幕。陷身其中,立刻會讓人產生了天旋地轉,上下顛倒的失衡感覺。此為:劍主天地!

三尺青鋒能主天地,菩薩卻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摩诃葉殺性充盈,心志堅定如鐵。什么幻像氣場都迷惑干擾不了他。識破重重虛影,赤紅如烙鐵的雙掌不偏不倚劈上短劍劍刃。蓄勢已久的真火轟然噴發,將整柄寶劍直截了當熔成點點赤紅鋼水,還來不及滴落地面已經蒸發殆盡。

然而那散手第二撲,畢竟還是產生了錦袍客所期望的效果。菩薩滅的焚天一擊只因毫厘之差,始終未能直接轟到那女子身上。此際被毀滅的,卻只有劍。

一切變化都猶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在最后關頭棄器自保的那女子哪怕赤手空拳,身上劍氣之凌厲更見有增無減。她以指為劍,身化飛虹橫越長空。破開火網余勁包圍,直趨楊昭!正被劍幕擾得眼花缭亂的楊昭連運勁抵擋都來不及,霎時間只覺身上幾處重要穴道同時被人點中,當即渾身癱瘓四肢無力。耳邊“呼~”的聲響,竟是被那女子提在手上躍起,感覺活象騰云駕霧。

用不著回頭用眼睛去看,極樂宗主早憑氣機感應到那女子的舉動。雙掌當即火勁急收,轉身就要回援。想不到錦袍客陡然一反常態,貼身而前纏住了自己。指尖聚攏形如鳥啄,隨即展開密如驟雨、無隙不入的近身攻擊。

在這前所未見凌厲的散手第三撲之下,摩诃葉也不能說退就退。兩道身形此起彼落,風馳電摯地在小樓廢墟上騰躍挪移,霎時間竟然相持不下。正在僵持中,忽然聽到那女子喝道:“宗主,你還要他命不要?”聲尤未落,就有樣極沉重的東西破空飛來。看樣子,赫然就是個人!

經過除夕夜天劍靈動的事件,楊昭已經在摩诃葉心目中占有極重要地位,絕對不容有失。哪怕眼看著三十掌之內,自己必定可以將錦袍客重創當場。但稱霸武林和主宰江山的兩個念頭在心里一閃,他立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當場撤掌抽身,運起羅漢卸迎接來人。

雙手甫觸,極樂宗主立刻狂叫不好,反掌就將那人當成暗器使用,對准抽身飛退的錦袍客狠狠擲出。卻只落了個空。那人“啪嗒”跌落地上。月光下看得清楚,這哪里是什么大隋王子?根本就只是被那女子隨手從地上揀來的一具屍體而已。抬頭再看時,錦袍客和那女子卻如飛鳥急逝,已經越過極樂寺圍牆鴻飛冥冥,再也追不上了。

摩诃葉自從執掌極樂正宗以來,幾時曾經吃過這么大的虧了?當下簡直是怒發如狂。但他畢竟枭雄本性,雖怒而不躁。單掌一揮,沉聲喝道:“〖五部眾〗,率領聖,戰弟,子,立刻展開全城大搜索。哪怕反轉大興城,也要把楊昭給本座——找回來!”
wang70341 發表於 2012-2-22 08:58
創刊篇 第十五章:白云深處有人家(上)


快逾奔馬,疾如飛鳥。午夜時分的大興城坊舍之間,有兩道黑影正迅捷無倫地穿行其中。而隨著他們的急速遠離,身后本來平靜的城市也逐漸從睡夢中被驚醒。火把熊熊,人聲鼎沸,一切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訴著所有人:出大事了。

向湖水中心投下石頭的兩個人,卻在泛起的漣漪擴散到身邊之前,就已經遠遠地避開。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是也。可惜這堵危牆委實太大太高,以至于縱使逃過了被壓得粉身碎骨之禍,其余波所及,依舊也要教他們好受。

那道嬌娆婀娜的纖纖身影驟然間頓了頓,隨即就象展翅飛翔的燕子,被個頑皮小孩用彈弓狠狠打了一記那樣從坊舍屋頂向下直墜。另外那道高大身影猛地大吃一驚,急縱身過去接應。兩人相距還有兩、三丈之遙,纖纖身影好不容易終于回過氣來,及時調整姿勢輕輕落地,姿勢之曼妙,仍舊教人為之賞心悅目。只可惜著地后她身體又是晃了晃,不由自主就跌個踉跄,竟然要伸手撐住牆壁,才不至于當真出丑。

這種情況,實在是兩人相識以來從來未有發生過的。那魁梧影子急忙上前關切地扶住她,低聲問道:“怎……”一句話還未說完,陡然胸膛間氣息逆沖而上,抑制不住地連聲大咳了數下。月色之下,但見他面上湧起一層不自然的鐵青,那女子則是隱泛潮紅。

但這異相只不過維持了片刻,瞬間卻又恢復如常。兩人相視苦笑,異口同聲道:“好厲害的六神訣。”

錦袍客單手撫胸,緩緩苦笑道:“四十九重陰陽之氣接連被破,此際我肺腑同受震動,頂多只余半力了。梵師妹,妳又如何?”

那女子微微喘息道:“菩薩滅的炎陽真勁有若附骨之蛆,無論如何也驅逐不去。小妹經脈此刻如遭煉獄火焚,假如要動手的話,還能剩下三成力量都已算僥幸了。”

“如此說來,要乘夜離開大興城是無望了。”錦袍客一聲長歎。大興城作為大隋帝都,城高牆厚,堪稱天下第一堅城。本來憑他二人本事,要施展輕功躍上城頭出城,也不是什么難事。但現在身受內傷,卻是沒辦法再辦得到了。

那女子只覺渾身焦躁,體內就似有大團火焰來回亂躥,連呼吸氣息也是灼熱無比,委實難當之至。只是尤自運大定力強行鎮,壓,凝聲道:“極樂宗主已命弟,子信眾舉城大索。當務之急,得找個地方趕快安頓下來,療好傷勢再說。”

錦袍客沉吟道:“不如就去那人府上?”

那女子向兀自被提在手上,因為睡穴被點而暈迷不醒的楊昭瞥了一眼,搖頭道:“不妥。那人與此子關系非淺。萬一將此子送到他手上,其中吉凶委實難料。還是另找地方為好。小妹有位禅門至交,就在大興城中作主持。咱們且去暫避一二,相信十分穩妥。”

錦袍客喜道:“師妹果然深謀遠慮,為兄不及也。如此,事不宜遲。”


※※※※※※

被封閉的穴道,終于隨著體內血氣的自然運行而慢慢被沖開了。從暈睡中恢復過來的楊昭悠悠睜開眼睛,立刻就被嚇了一大跳。因為昏暗燈光下,赫然竟有兩點寒光正虛懸在自己臉上,彼此距離更近得吐氣可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山精鬼怪。不假思索之下,他下意識地整個人挺身彈起,雙手向前一推,叫道:“妖怪啊!”

“呀,淫賊!”一把嬌嫩清甜的嗓音完全就在同時發出尖叫。緊接著“砰嘭、砰嘭、垮啦、嘩啦~”的幾下撞擊聲亂七八糟地響起來。楊昭按著后腦勺上剛剛撞出來的紅包,另一手指著那位四仰八叉地摔在床前空地上,身穿月白缁衣的“小和尚”。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妖怪?”

“妖怪你個頭啊!”“小和尚”淚眼汪汪地跳起來,怒氣沖沖趴到床邊對准楊昭腦袋就是一個暴栗。手腳上兩三處穴道仍然受制,渾身虛弱無力的小王爺根本想躲也躲不開。空有周身武功,居然就這么被結結實實地敲個正著。不過如此一來,他倒也借機能把四周環境看得清清楚楚。

置身之所是所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房間。除去一床、一桌、一凳以外就什么都沒有了。而眼前這位雖作出家人打扮,卻是眉毛彎彎,五官秀美,一張鵝蛋臉上還帶著小酒窩。肌膚並不很白,但自然煥發出一種健康的光澤。赫然是位美貌小尼姑。再仔細看去,只見她裹在那身粗布缁衣之下的身形嬌娆袅娜,不但該有的地方都有了,而且還有料得很。

回想起自己剛剛那一推所觸及的“東西”,即使傻子也該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吧?霎時間楊昭面上發紅,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居然會發生在這么個情況之下。但那種柔軟又富有彈性的手感委實印象深刻,不自覺之下,楊昭竟忍不住十指彎曲成爪,來回活動了好幾下。這動作落在小尼姑眼里,登時更加氣憤憤起來。罵道:“死淫賊,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舉手又是一記暴栗。

小尼姑打得倒不算太痛,但楊昭自知失態兼理虧,應聲叫道:“哎喲,好痛。饒命啊女俠。”叫喊中卻刻意多加了幾分淒慘。小尼姑自覺已經狠狠懲罰過壞人了,卻站起身來,得意洋洋道:“叫什么叫?哼,閉嘴!本……本……”

她本來想說“本女俠”。可是轉念想想,自己是出家人,不能自稱女俠。所以接著就想學師,父平素在外人面前那樣,自稱“貧尼”。然而再想想,這稱呼太老氣了。師,父喜歡那樣自稱,自己可不喜歡。最后只好模模糊糊道:“再叫,我就把你嘴巴用昨天晚上換下來,還沒洗的襪子塞起來。”

這小尼姑身材好得犯規,看模樣少說也十五六了,居然說話還像小學生似的,倒教人著實好笑。楊昭肩膀聳動,極力忍耐著大笑的沖動,道:“是,是。保證不亂說亂動。不過……呃,女俠妳是誰啊?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尼姑兩個烏溜溜的大眼珠轉了幾轉,道:“什么地方不能說。我嘛……嗯,在下法號釋玉簟,施主有禮了。”言畢卻是合什為禮,向楊昭微微一揖。看得出來,這*作她平常已經做得熟極而流,完全都不必經過大腦。

楊昭好不容易才把那種忍笑忍到內傷的難過壓下去,一本正經回禮道:“原來是玉簟師姐。嗯,我叫楊昭。師姐,我怎么會在這里,妳又在這里干什么了?”

小尼姑釋玉簟隔著僧帽拍拍腦袋,道:“哎喲,對了。師,父叫我好好看著你,要是你醒過來了,就馬上去通知她的。”當下不管不顧,風風火火地轉身推門往外就跑。楊昭禁不住搖搖頭,心道這小尼姑還當真缺心眼。卻不知道她師,父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和錦袍客及那女子之間,不知道又有什么關系?

按照常理猜想,穴道被點以后最多十二個時辰便會自然松解。而自己被擄走,不論極樂正宗抑或皇宮那邊,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封城搜索是意料中事。十二個時辰之內,錦袍客及那女子未必就能離開大興城。那么就是說,只要自己可以恢復功力,便應該有機會可以伺機逃出生天才對……

正在凝思之際,只聽門外腳步聲響,隨即眼前就是一亮。有兩人端著油燈先后踏入禅房。為首那人柔聲道:“小王爺。你醒來了。感覺可還好么?”語氣卻甚是溫柔斯文,叫人聽了,油然而起親近之意。定眼細看,原來是位年約三十余許的中年女尼。她相貌之美,不下于楊昭的母,親太子妃蕭氏。但眉宇間卻隱含郁郁之意。雖然年紀比自己大,可楊昭看了,仍不自禁地產生出一種想要將對方緊緊抱在懷內,加以安慰保護的意欲。

只不過這念頭委實太荒唐了。楊昭自嘲一笑,收拾心情道:“還算好吧。啊!師太,您知道我是誰?”

那中年女尼幽幽輕歎,把油燈放到桌前挑亮。跟在她身后的小尼姑釋玉簟,趕忙把凳子擔過來服侍師,父坐下。那中年女尼借著燈光細細端詳楊昭,感歎道:“以前不知。但見過小王爺的相貌后,卻是知道了。唉,一眨眼間,竟然已經十五年啦。時間過得真快。”

聽對方言下之意,倒似乎和自己的不知道老子還是娘認識。楊昭心里一喜,心道能拉得上交情那自然最好。恭恭敬敬問道:“原來是故人。后輩斗膽,想請教師太名號。不知師太所識的,究竟是家嚴抑或家慈呢?”

中年女尼歎道:“貧尼法號白云。當年……當年也曾經和你父,親一起,在江湖上共同經歷過不少事。只不過……唉,陳年往事,不消提了。想必你父王他,也早已經把這些東西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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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刊篇 第十五章:白云深處有人家(下)


這自稱法號為白云的女尼,說話間語氣哀怨,更隱含纏綿之意。假如其他人聽見,必定以為楊昭的便宜老子楊廣,當年曾經和她發生過什么糾纏不清的情孽牽扯之類。但只有楊昭卻是不同。擁有穿越前記憶的他,對于這個世界大部分的人或事都能夠知道大概。當下火速轉著念頭在腦海中搜索過濾,尋思道:“她認識我那便宜老子,想必不是無名之輩吧?白云……這法號有點耳熟。莫非……啊,是她?”

一個激靈之下,楊昭當即抬起頭來,試探著問:“師太法號白云,那么……難道就是當年武林的泰山北斗,萬禅庵掌門白云師太?”

那中年女尼身體遽然一震,訝異道:“原來……你竟然也知道?”

楊昭心中一陣狂喜,連忙低頭恭恭敬敬道:“父王這幾年雖然政務繁忙,但偶然也有提到些他年輕時的舊事。師姑姑當年殺邪神、滅妖盟,維護武林正義,陰陽令神功威震江湖。小侄每次聽過,都不由心生向往,只恨不早生十幾年,也好親眼目睹師姑姑的威風。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夠在這里和師姑姑見面,實在……實在……唉,我都激動得不知道怎么說了。”

白云見楊昭反應這么興奮,倒真是十分意外。淡淡道:“原來是這樣。”隨即搖頭幽幽道:“當年……當年你師姑姑性子偏激,不通世務。更兼任性好強,做錯了很多事。以至于同道相爭,終于鑄成大錯。卻也沒什么好學的。你父王……他還好么?”

楊昭點頭道:“好。父王曾經說過,年輕時和師姑姑共同闖蕩江湖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只可惜我們姓楊的,天生就注定了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要是父王知道師姑姑也在大興城的話,想必會很高興吧。”

白云淡淡一笑,道:“這十五年來,我在這所白云庵里潛心修佛,再不過問江湖武林的事。逝者如斯乎,往事豈可再追。你以后即使出去了,也切記不可以向任何人提及我在這里的事,明白么?”

以后還有機會出去!楊昭心里又一陣歡喜。當下點頭答應。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師姑姑,我身上的穴道,不知道可不可以……”

話才講到一半,驟然有股極柔和的無形勁氣當胸壓過來。楊昭只感胸口一窒,呼吸不暢,立刻什么話都被堵回去了。白云肩不動,手不抬,真氣運轉竟然毫無蹤跡可尋,這份修為之深,當真罕見罕聞。

白云心中暗暗歎口氣,柔聲道:“你且歇一歇。師姑姑去去就來。不必擔心。”回頭又向那小尼姑釋玉簟囑咐道:“好好照顧妳楊師兄,不許偷懶喲。”袍袖一拂,轉身走出禅房。

月明星稀,夜風微拂。此情此景,那許許多多本來以為已經被遺忘的記憶,驟然又潮水般湧上了心頭。白云心中感歎著,眼眸內一片朦胧。腳步由急而緩,刹那間,竟不由得癡了。

故老相傳。當年混沌初開之時,大地陰陽二氣依然渾濁不清,以至于戾氣深重,滋生了許多為禍人間的洪荒惡獸。東極帝君和西王母宅心仁厚,為蒼生計,決意撥亂反正。于是便采集來西方極地玄玉和東方極地白金,耗費千年光陰,終于合力煉成了,能夠調和飲陽二氣的天神兵:陰陽令。

陰陽令威能無窮,神妙功效之下,使白天陽氣匯聚在天空,夜晚陰氣則沉降大地。從此陰陽交替,日月定規,戾氣化為祥和,萬物才得以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

兩位天界大神本來功成身退。可是想不到沉降在大地陰氣經年累月沉澱,反而又成為了滋養妖魔壯大的補品。為了鎮,壓遺留人間的妖魔,東極帝君和西王母于是決定把陰陽令遺留人間,使妖魔鬼怪不能出來作祟。

如此經過了不知道幾千年。直到北魏年間,有一位女尼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這柄神兵。從中領悟出絕世武功,從此威震江湖。她就是當時武林正道之首,萬禅庵的主持絕心神尼。

當時天下動蕩,到處在打仗。北魏分,裂成東魏西魏,然后又分別被北周北齊篡奪。其中北周的柱國大將軍,隋國公楊堅,就是后來大隋的開國之君了。但此時無論極樂正宗抑或正一道等勢力,都還未曾出現親身參加朝廷的斗爭。而朝廷上又正忙著走馬燈一樣改朝換代,也無暇關注江湖事務。

只不過黑白兩道,始終正邪殊途。當時江湖上爭斗的激烈,也絕不下于廟堂。

邪派方面,以〖妖盟〗的九千歲和〖樂城〗的快活神仙,兩大黑道巨孽各霸一方。而正道方面,則由〖天宗〗和〖萬禅庵〗同時肩負起維護武林正氣的重責大任。

〖天宗〗創自一代奇人笑蒼生。他刀劍雙修,自創〖齊物梵天功〗,更獲女娲娘娘賜贈天晶神石,鑄成青雷晶劍(天神兵之首:天晶曾經分,裂為五彩晶石,每塊晶石都是一件神兵。包括青雷、紫電、紅日、黃道、藍天。江湖曾經有傳言道:天晶合一,天下統一)。開宗百年以來,一向是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而后來繼武林神話南宮問天以后的另一位天晶傳人豪杰,也正是出自〖天宗〗門下。

至于〖萬禅庵〗,其淵源歷史不及〖天宗〗悠久,名望上也比較低。但當時的掌門絕心神尼因為得到了天神兵陰陽令,而且疾惡如仇,對邪派中人往往出手就趕盡殺絕,所以在武林里的威名,就要遠遠超過〖天宗〗的兩位掌門天刀和仙劍了。

那個時候,絕心神尼座下有位小徒弟。天資最高,也最受寵愛。她就是當年才二八年華的白云。雖然自幼出嫁,可是到底未經歷過紅塵,就無法看破紅塵。一次偶遇之中,白云竟然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女扮男裝的琉璃國英雄公主。

男女相戀本是人倫大道,再正常不過。但女生愛上女生,則太過驚世駭俗了,沒有人能夠接受得了的。況且英雄公主本身,又是天晶傳人豪杰的愛侶。白云這段純情初戀陰差陽錯,注定了就沒有好結果。不久后果然真,相敗露,白云知道了自己愛上的原來不是真正的豪杰,而是英雄公主。羞憤交集之下,自覺無面目再見人,只好返回萬禅庵。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恰好這時候絕心神尼本人,又在與〖妖盟〗、〖樂城〗的爭斗中落敗,四肢經脈盡斷,變成了廢人。迫不得已之下,絕心神尼只好提前把陰陽令和從中領悟的武功傳授給白云,並立她為〖萬禅庵〗掌門。

絕心神尼本來就以心狠手辣,性格偏激霸道而著稱。白云涉世未深,感情上又遭逢重大挫折,更加把師,父的話奉為真理,溫柔腼腆的性格就這樣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練成陰陽令神功之后,為了揚名立萬,重振萬禅庵,竟然掉轉槍頭和〖天宗〗火拼。混亂中不但傷人無數,更和〖妖盟〗盟主九千歲聯手,釋放了被困鎖在〖天宗〗禁地深處的炎帝神魂,使這位當年與黃帝爭奪天下的大神得以借體重生,再度擾亂神州。

白云無意中闖下大禍,可惜恨錯難返,沒辦法挽回了。而炎帝企圖重新主宰天下,也需要有幫手脅從。于是強行收白云為徒弟,傳授以自創的驚世絕學〖炎武論〗,籍此把她收為臂助。但白云始終不願意助纣為虐,終于和豪杰及英雄公主冰釋前嫌,更聯同當時化名為“開心”的楊廣,在峨眉金頂重煉天晶,協助豪杰打敗炎帝,終于化解了人間一場空前浩劫。

以上種種,楊昭根據穿越前的記憶,全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還知道這之后豪杰等人是遠走西域,退隱江湖。但至于白云為什么既沒有同去西域,又沒有返回萬禅庵做主持,卻就不清楚了。

其實為什么不一起去西域退隱,個中原因,便連白云自己也不大清楚。或許是因為自覺曾經釋放炎帝,造就無邊殺孽,所以沒有顏面再面對武林同道。也或許是因為依然舊情難忘,不願看見英雄公主和豪杰雙宿雙棲的快樂。更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無論如何,往事已如落花流水春去也,這十五年來,白云幾乎盡忘前塵,只是隱居在這座小小庵堂中潛心禮佛而已。沒想到楊昭的到來,卻又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上,再度激起了陣陣漣漪。

良久良久。白云終于悠悠歎了口氣,低聲口喧佛號,借以將那些塵封往事都驅出心頭。要知道,眼下可並非緬懷前塵的好時機。想起自己本來的來意,白云隨即快步穿過院子,沿著廊下走到供奉白衣觀音的偏殿殿外,凝氣傳聲道:“寧師兄,梵師妹。你們可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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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刊篇 第十六章:大義凜然


勁氣牽引,木門陡然無風自動,分向左右敞開。一股灼熱洪流登時撲面湧至。白云並沒有運功護體,猝不及防之下,身上的月白缁衣竟抵受不住那種高熱,衣角處赫然冒出了縷縷青煙。

駭然驚詫之下,白云自然潛運真氣護住自身。凝神細看時,只見殿內錦袍客和那女子正面對面地端坐蒲團之上,各伸一掌相抵。錦袍客面色鐵青,那女子則紅得如欲滴血。背上衣衫赫然已被陽火燒毀,袒露出大片玉背。兩人雖然閉目用功,但面上肌肉不住微微顫抖,顯得痛苦非常。

看見如此情形,白云心中早知就里。那女子運功自療,企圖將侵入體內的陽火真氣驅除。可惜她經脈受創功力大減。火勁久久纏綿不去,于是就形成了惡性循環。錦袍客雖然出手相助,無奈他本身同樣也有受傷,而且道門真氣和禅門所學又頗有分別,彼此無法絲絲入扣。以至于事倍功半,反而倒過來加劇了錦袍客本身的傷勢。

眼看再如此下去,兩人皆無法自拔,勢必同受重創。元氣大損不再話下,甚至性命也有危險。白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她不假思索地地踏步而前,左手一掌按向那女子圓潤香肩,當即運起陰陽令心法。

陰陽令心法是從天神兵陰陽令里領悟得來,最能調和陰陽,撥亂反正。白云潛修十五載,已經臻至收發由心,爐火純青的大圓,滿境界。現在的她,甚至比絕心神尼最鼎盛時也還更加青出于藍。當下她釜底抽薪,將積聚那女子經脈內的菩薩滅火勁源源抽取出來,然后貫注到自己右手之上。

約莫半柱香時光過去,錦袍客和那女子面色逐漸恢復正常,白云右掌掌心處,卻赫然凝聚出一團有乒乓球大小的火勁,將四周空氣也灼烤得跳躍不定。又過半晌,地上兩人終于長長吐出口濁氣,同時睜開眼眸。白云隨之收功縮手,右掌五指合攏。火球立刻應聲熄滅,殘余熱力飄散漫溢,充斥四周,顯然一時也難以消退。

白云歎口氣,由衷道:“比起當年炎帝的太陽真火,也不過稍遜一籌而已。好厲害的菩薩滅。”

“只可惜如此佛門大神通,卻掌握在極樂宗那外道手上。”那女子點頭附和,卻又長聲一歎。頓了頓,她按著身上殘余的衣衫站起,向白云豎掌為禮。道:“梵清惠見過師姐,更多謝師姐出手相援。今夜我和寧道兄來得鹵莽,實在打擾了。”

“同為玄門一脈,梵師妹用不著如此客氣。”白云微微搖搖頭,道:“倒是你們怎么會惹上了極樂宗的宗主?那孩子的來歷身份,你們可又知道?”

錦袍客苦笑道:“我們倒不是故意去招惹那魔頭,只是機緣巧合,陰差陽錯罷了。唉~或者也是命中該當有這么一劫吧。”

當下,錦袍客就把自己十數日前在峨眉金頂和朝陽天師的談論,以及之后夜見三大帝星爭輝之異像,于是就決定前往大興城來探看究竟,卻又在躍馬橋頭看到了楊昭和天竺僧的一番禅問拼斗。然后得知楊昭就是新近受封的河南王,太子楊廣嫡子等等情事都一一說了。最后長聲歎息道:“此子資質極佳,慧根也厚。只可惜天命所歸,大隋江山定為李氏替代,久后當歸于唐國公次子世民。若留下此子不理,到時候他肯定會成為楊家的中流砥柱,領兵抗拒以唐代隋的天命。為了他一,家一姓的私心,卻要連累無數士兵戰死沙場,我心何忍?所以為了眾生禍福的大局著想,即使稍微犧牲一下個人,那也顧不上許多了。”

梵清惠點頭道:“故此。小妹這才與寧道兄夜入極樂寺,想要點化此子皈依我佛。這樣一來,可以使我佛門多一位高僧。二來,又可以防患于未然,為唐國公將來立國驅除一塊攔路石,豈不是兩全其美?其中雖經過幾番波折,幸好此子終于還是落在我們手里。小妹這場苦頭,也總算沒有白吃吧。”

白云歎道:“這些天下大事,貧尼一個閉門隱修的方外之人,搞不清楚那許多。不過……終究也是故人之子。這份香火之情貧尼不能不顧。無論如何,假如他自己本身不願出家,貧尼卻絕不允許你們出手傷他半分寒毛。”

錦袍客皺皺眉,回頭和梵清惠對望一眼。梵清惠颌首道:“天心仁慈,佛門廣大。我們也不願意妄開殺戒。等到眼下的事完結以后,小妹就將那孩子帶回靜齋,以正宗佛法日夜熏陶。精誠所致,金石為開,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孩子就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願意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自願出家了”

白云雙掌合什念了句佛。道:“極樂宗罔顧中土禮法,宣揚放縱*以尋解脫的邪道。昭兒那孩子假若還繼續跟著他們混下去,近墨者黑,后果不堪設想。師妹假如可以將他導回正途,當然最好不過。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錦袍客苦笑道:“這次我們受傷都不輕。七日之內,輕易不能再出手。外面極樂宗想必已經封閉九門,展開全城大搜索了。究竟要怎么才能捱過這七日,倒當真教人頭大啊。”

白云倒像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聞言不由得一愕。隨即安慰道:“道兄可以放心。貧尼的白云庵地處偏僻,平時都很少有人上門。而且大興城里坊肆那么多……”話未將完,她面色陡然微變,喝道:“是誰?”大袖一拂,五六道無形勁氣隨心而發,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分別同時擊向偏殿上供奉的白衣觀音塑像。

眼看著塑像將要被打成粉碎,無形勁氣驟然靈若游蛇般繞過塑像本體,在塑像與牆壁之間的空隙處“砰~”地相互合擊。這一著拿捏之准,運勁之巧,委實已臻出神入化之境。旁觀二人無不歎服。

可是一擊過后,塑像背后卻連半點動靜都沒有。梵清惠秀眉輕蹙,問道:“師姐?”白云不答,踏步上前伸掌按向塑像底座,掌心真氣內縮,登時衍生出極強大的吸引力。舉重若輕,輕輕易易就將足有兩米高的塑像舉起移開。眾人定眼看去,禁不住同時發出“咦”的一聲驚歎。

原來在那牆角間隙之中,赫然竟躺著一個用稻草扎成的假人。假人身上本來貼著張符紙,現在卻已經燒毀了大半。白云左手往內一招,將那假人攝進掌心,只匆匆一瞥間,胸中立刻恍然。她大袖輕拂,把塵垢灰燼一掃而空,隨即把菩薩塑像輕輕放回,回身沉聲道:“適才我們的說話已經全被人聽見,這里不能再留了。”

“以符制偶,千里傳音?如此手段,委實可驚可佩。”錦袍客歎道:“想不到極樂妖宗里頭,居然也有這樣的能人。”

“寧道兄,假如貧尼猜測得沒有錯,這個人偶不是極樂宗中人做出來的。”白云雙眸中流露幾絲黯然,道:“反倒更像是貧尼當年一位舊相識的手段。沒想到她……”

原來此時白云心中所想起的,乃是當年闖蕩江湖時所結識的奇女子藍絲。藍絲並不是中土人士,而是出身于極西處的大秦(即古羅馬帝國)。從小流落中原被楊素收養長大,傳以《易經玄鑒》中的奇門遁甲等術。后來她也同樣被炎帝納入門下,得授絕學〖炎武論〗。從這一層關系來講,白云和藍絲還有同門之情,自然不願意就此翻臉。當下搖頭道:“唉~,陳年舊事了,講來也沒意思。寧道兄,梵師妹,你們行動還方便么?”

梵清惠點頭道:“只要不動手,光是施展輕功就沒事。只可惜……連累白云師姐了。”

白云淡然道:“本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身外之物,有何足惜?”頓了頓,又道:“翻過院后小山,就是大興城西側城牆。那邊守軍稀少,正可供咱們鑽個空子。”

“那么事不宜遲,咱們帶上玉簟師侄和那孩子,這便動身吧。”梵清惠起身就走。她受傷不輕,不能像平時那樣以真氣開門,只能伸手去推。右手指尖距離木門還有不過半寸,驟然間,只聽門外夜空處傳出一下極奇特的哨響。

那哨聲既不刺耳,亦不淒厲。聽在耳中,反倒有幾分似是女子在享云雨巫山之愉悅時,攀上最高峰那一刻所情不自禁發出的極樂之音。雖說佛門不注重皮肉色相,但梵清惠和白云畢竟都還是處子,忽爾聽見此種聲音,難免面上都是一紅,各自暗暗啐了兩口。只有錦袍客不為所動,低聲喝道:“是極樂妖宗的信號?不好,有軍馬來了。”

梵清惠和白云收斂心神,果然都發覺了地面正在微微顫抖。要不是大隊精銳鐵甲重裝騎兵同時踏地奔馳,決不至出現如此驚人異像。而這種鐵甲騎兵披掛沉重,只有到了距離敵人極近的地方才能放蹄馳騁。白云當即微歎口氣,搖頭道:“看來,咱們走不掉啦。”

錦袍客和梵清惠聽了,不禁齊齊為之默然。

那急馳而來的幾百精銳鐵甲騎兵,在戰場上固然所向披靡,但要對付真正的高手,卻還遠遠不夠。殿中三人武功全是當世屈指可數,假如在平日,自然有一百個方法可以輕松應付。

可惜現在卻是情況特殊。且不用說騎兵大隊中肯定會帶有強弓硬弩,更不用說來人中也定有極樂宗弟,子。只要稍遭糾纏耽擱,摩诃葉那煞星立刻就會追上來大施辣手。

雖然潛修陰陽令神功十五年,已臻大圓,滿境界。但當年歸隱之前,白云卻因為某件事,而不得不把天神兵留下在某個地方。如今沒有陰陽令助力,假如要和摩诃葉交手的話,白云自付勝算最多不過只有四成左右而已。錦袍客和梵清惠又身上帶傷。一個不小心,三人再加上自己的小徒弟釋玉簟,可是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這么一尋思間,遠處人馬聲已由遠而近,直逼至白云庵門前。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急中生智抑或死馬當作活馬醫,白云沉聲道:“寧道兄,梵師妹,你們跟我來。”快步出殿,直奔后院楊昭正躺著的那所禅房而去。小尼姑釋玉簟正伏在床邊打瞌睡,忽然聽見有人入房的聲音,連忙起身擦擦嘴邊口水,回身叫道:“師,父?”

白云也無暇答理徒弟,過去向楊昭道聲:“小王爺,得罪了。”隨手就點中他啞穴,提起返身向外。徑直走到院子里頭,儲滿了清水的那口大瓦缸旁邊,推開瓦缸揪起石板,顯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白云回身道:“下,面有座石室,地方足夠藏身。是貧尼剛剛買下這兩重院落時,無意中發現的。委屈寧道兄和梵師妹兩位,帶著這孩子先下去暫時避一時。貧尼出面應付,應該可以蒙混過關。”

錦袍客和梵清惠兩位,在武林中身份位望都是極高,不管走到哪里,向來也只有受人奉承的份。沒想到今夜居然淪落到了要鑽地洞的地步。兩人不由得相顧苦笑,胸中同樣生出了“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慨。

只不過他們也都是能屈能伸之人,胸中絕對沒有半點“干脆舍卻一命,拼死殺出去”的念頭。當下錦袍客接過楊昭,道聲:“有勞了。”率先跳下。

整晚上都被人當作貨物一樣提來提去,生死盡操,他人手上,楊昭心情當然是不爽到了極點。暗暗咒罵道:“他喵的你個臭牛鼻子,平時一天到晚擺出副什么狗,屁高人架子。我呸!事到臨頭上來,還不是照舊要學王,八耗子,縮起頭悶聲鑽地洞?老子他朝逃出生天了,就跑到江湖上做個大喇叭,到處宣揚你這丑態。看你以后還好不好意思招搖撞騙,裝神弄鬼。”

正在肚里發狠,那邊一陣香風撲鼻,梵清惠也跟隨著跳下石室。白云蓋好了石板,重新把水缸移過去壓住,就帶上小徒弟玉簟往前門走去。這時候外頭已經響起了震天價響的敲門聲,有名女子的聲音從外傳入,叫道:“白云師姐,開門吧。”

白云是怎么應付的,楊昭就不得而知了。頭頂石板蓋起,石室內立刻名副其實地變成伸手不見五指,聲音也被隔絕了。正大感氣悶之際,突然聽得“嗤~”的輕響,眼前亮起火光,原來是錦袍客點燃了手上的火折子。

楊昭下意識跟著松了口氣,放眼四周打量,只見這石室大概有兩三個平方米大小,里面空蕩蕩地什么擺設都沒有。或許是拿准了自己鐵定沒辦法逃跑的關系,錦袍客和梵清惠都全沒把自己放在眼內,只是伏在牆邊,運功凝神聆聽外面動靜。背倚牆壁而坐的楊昭百無聊賴,目光漫無目的地四下巡梭,不由得就投向了梵清惠。

梵清惠的外袍在剛才運功驅除火勁時,就已經被燒毀了一半。之后連串變故,竟沒來得及另外找件衣物披上遮擋。此際暴露出背上大片滑如凝脂,光潔而毫無瑕疵的肌膚,倒是便宜了楊昭大飽眼福。

楊昭畢竟血氣方剛,正是最容易被異性吸引的年紀。縱使明知這女人絕不好惹,但美女就是美女,看起來總是養眼的。再加上石室狹窄,各人間距離極近。陣陣女子幽香撲入鼻來,簡直擋都擋不住。楊昭心中不由得一蕩,遐思漸生。

正在這時,只聽有人在耳邊發出“咭~”的輕笑。楊昭猛然一驚,登時渾身寒毛直豎。下意識在肚里叫道:“誰?”

石室里明明只有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可這下笑聲,又是從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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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刊篇 第十七章:正一道,袁天罡


沒有人知道笑聲究竟是從哪里傳過來的。

除去楊昭自己之外,簡直沒有其他人能夠聽到這笑聲。證據就是錦袍客和梵清惠二人,自始至終都把心神貫注在聆聽外界動靜之上,絲毫也未曾留意到身后異狀。

那“咭~”的輕笑再度響起,聲調陰森,而且虛虛蕩蕩,全然捉摸不到究竟發自何方。假若換了旁人,定是嚇得膽顫心驚,渾身毛骨悚然了。可是楊昭本來就是小事上隨隨便便,越遇上大事反而更加沉穩鎮定的性格。此際聽那笑聲來得詭秘,心中多少也猜到了點端倪。他面色一沉,眼光肅然,在心中叫道:“朋友好高明的手段,楊某佩服,佩服啊。”

“佩服我?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你這個小王爺,倒也還有幾分眼光,不算草包。”

楊昭方才出聲,心里立刻就有了回答。那聲音略帶驚訝,聽起來甚是年輕——但畢竟只是在腦子里‘聽見’而已,所以也不大作得准。楊昭心中淡笑,道:“見笑了。請問朋友眼下身在何處,何不現身相見?”

“現身相見么,總有機會的,但卻不是眼下。”那聲音笑道:“現在我可還在外面,正要幫忙應付那些過來找你的人呢。怎么樣,很失望是不是?”

那神秘人居然是敵非友,楊昭確實有點失望。但這失望之情只在胸中一閃而逝,隨即已若無其事道:“大家立場不同,各為其主而已,那也不算什么。不過,朋友既然和寧散人梵小姐兩個是一路,又何必藏頭露尾?難道其中又有什么難言之隱?”

“哈哈,你這個小王爺,倒也真有意思。想要挑撥離間么?”神秘人笑道:“不怕老實和你說。雖然和姓寧的姓梵的是一路,可小爺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些不懂裝懂的半瓶子酸醋。剛剛你罵那姓寧的幾句,哈哈,當真罵得好,罵得妙。簡直說到小爺心坎里去了。一天到晚把天機天命掛在口邊,我呸!玄門學問淵深如海,他能懂得多少,又幾時花過心思去鑽研了?不懂裝懂,濫竽充數,簡直把我們的面子都丟光了。”

楊昭越聽越覺驚訝,試探著道:“朋友你這兩句話……似乎認為姓寧的所說李氏代楊,李世民會當皇帝這個推測,不對?”

神秘人傲然道:“是對也不對,當中另有玄機。姓寧的假如一味盯著現在唐國公府上那個李世民去施手段,嘿嘿,到頭來只不過是竹籃打水,落得一場空罷了。但是其中詳情嘛,你畢竟也是姓楊的,卻不能對你多說了。”

神秘人這話說得隱晦,假若讓其他人聽見了,只怕就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可是楊昭卻是穿越過來的,擁有許多先知優勢。一聽之下立刻恍然,卻又是吃驚又是佩服。在心中緩緩道:“這也不算什么。我總是相信事在人為的。嗯,談了這么久,還不知道朋友究竟是誰,實在失禮。敢問朋友高姓大名。”

神秘人笑道:“這個倒告訴你也沒關系。記好了,我姓袁,名天罡,是正一……啊,糟糕!”突然輕聲驚呼,然后就完全沒了下文。楊昭也顧不上去想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因為此時此刻,他心中早已經被“袁天罡”這三個字給塞得滿滿當當。

思緒尤未能定,突然又聽見頭頂傳來幾下極沉重的悶響。似乎正是壓著石室出入口石板的那口大水缸被人用力拖開了的樣子。錦袍客微驚,立刻吹熄火折,和梵清惠同時潛運龜息功。不僅呼吸停頓,甚至連心跳也變得若有若無。黑暗之中,兩人當真就像融入了空氣里面。即使靈覺最敏銳的高手,也無從發現他們的存在。

一片落針可聞的沉寂中,楊昭依稀聽見頭上有人叫道:“把這塊石板掘開。”緊接著“當、當”兩下金鐵交擊之聲,有人大聲慘叫倒退。隨即就聽白云歎道:“藍絲師妹,妳真的半點舊情也不念,非要做得這么絕嗎?”

之前說話那人也是幽幽歎口氣,柔聲道:“師姐,妳為難,小妹知道。可是小妹的為難,又有誰知道?其他暫且不說,他可是開心的兒子啊。當年咱們和開心共抗炎帝,同赴患難,這份舊情,師姐難道就忘記了?”

白云頓了頓,決然道:“摩诃葉武功雖然不及炎帝,可也是個野心勃勃的大魔頭。別說昭兒根本不在我這里,假若他真的在,那么白云更是拼了這條命,也決不能你們將他再帶回極樂宗,受那種外道邪說的蠱惑。”

藍絲聲音同樣轉冷,道:“極樂宗宣揚的是不是邪說,小妹不管。總而言之,今天晚上這里我們是搜定了。假如掘開石板后找不到人,要打要殺,小妹都任憑處置。”隨即只聽“锵~”的響聲,似乎是拔出兵器,准備動手了。

兩人相互對峙間氣氛之肅殺凝重,霎時間竟穿土破石,直透地底石室。楊昭縱使眼前一抹黑,可是也不由得為之一凜。陡然間只聽石室上的地面似巨錘擊鼓,極快極重地連響七下。但聽白云道:“以雜解快,炎陽拱照?好!”

聲尤未畢,地面外又是一下重震,隨即就有金鐵崩碎的清脆裂響傳來,“叮叮當當”灑了遍地。藍絲也喝道:“以力克繁,烈炎破天!師姐這招,比當年可更精進十倍了。再接我這招炎厲瘋行。”

“住手!”白云似是格住了藍絲攻勢。她歎口氣,無奈道:“勢不可去盡,話不可說盡。凡事若然太盡,緣分勢必早盡。師妹,妳一定要這樣決絕?”

藍絲也似是住了手,黯然道:“開心已經被師,父搞成那樣了。師姐,難道你真願意看見那孩子也一輩子身不由己,只能做個任憑操縱的傀儡么?”

白云默然無語。好半晌,她方才一聲歎息,道:“罷了。”腳步聲起,終于向旁邊讓開。幾下鐵鏟挖掘之聲接踵而起,然后又是撓鉤鉤住石板向旁邊拖拉。眼看脫困在望,楊昭卻又下意識向錦袍客與梵清惠所在的方向瞥了兩眼,心中不喜反憂。

趕狗入窮巷,惡狗走投無路之下的絕地反撲,才是最猛惡厲害不過。當真打起來的話,不管誰勝誰負。自己可都是首當其沖要遭殃的。可是即便想到了這一層,以自己眼下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狀態,又真是束手無策,卻教他怎么辦?

還沒等楊昭想出個什么好辦法來,頭上火光一亮,石室入口已經被挖開。有名身穿藍色紗衣,頭發也是天藍色的艷麗女子手里拿著火把,低頭向下,面張望。

石室本來就地方狹窄,而且又四四方方地,連個可以躲藏的凹角都沒有,理所當然應該可以一眼就看見了楊昭他們三個人的存在才對。可是那藍衣藍發的女子卻滿面驚訝,仿佛根本看不見石室里面的人。她發了半晌呆,情不自禁叫道:“師、師姐?”白云被她這種反應搞得莫名其妙。也探身過來向下看。看到的卻不是石室出口,而是實實在在的泥土。

白云下意識“啊~”地掩口輕呼,道:“怎么……”腦子里閃電般轉過幾個念頭,立刻及時控制住自己,好險沒把下,面的話說出口。淡淡道:“我之前就說過了吧,這里根本什么人都沒有。”

“沒有?可是……”藍絲還是滿腔的難以置信。要說這里真的沒有人,那么白云和自己動手過招是為了什么?可要說下,面有人吧,這里明明看見就只有泥土啊?發了半晌呆,她忍不住伸腿在那塊泥土上踩了兩腳,更蹲下用手挖了幾下。感覺仍然貨真價實,那就是一片普通泥土。

藍絲她還不甘心,當下掐訣作法,運起易經玄鑒中的玄術,口中念念有詞向下一指。泥土上“哧~”地冒出輕煙,依舊什么反應也沒有。白云卻不明就里,惟恐繼續任她搞下去又會露出什么馬腳,沉下臉閃身擋在藍絲身前,喝道:“師妹,妳胡鬧夠了沒有?要不要把我這所庵堂拆掉,然后再掘地三尺?”

兩師姐妹鬧得翻面動手,到頭來卻一無所獲,藍絲也自覺灰頭土臉。讪讪道:“打擾師姐休息了。小妹改日再上門道歉。”起身打個招呼,率領士兵們魚貫退出庵堂。不多時馬蹄聲起,鐵甲騎兵隊遠離而去。白云輕輕書站了口氣,連忙返身回入院中,叫道:“梵師妹,寧道兄?你們可還在嗎?”

“小妹們在這里。”梵清惠優雅動人的聲音從地下傳出。那片看上去完全沒有異常的泥土,忽然自動變形扭曲著快速褪去了泥土的顏色,化作一片虛幻不實,猶如水波似的薄膜。緊接著,有條曼妙身影如出水芙蓉扶搖躍上,正是那位不論什么時候,都總是有若天仙下凡的靜齋傳人。

錦袍客隨即也拎著楊昭衣領跳了上來,一手撫胸,心有余悸道:“好險啊好險。幸虧有高人及時加以援手,否則這次當真不堪設想了。”

白云奇道:“你們一直在下,面?可是……怎么可能?”

梵清惠也苦笑道:“剛才我們一直都在下,面,甚至連那異族女子的動靜和表情。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高人,居然能夠使出這樣高明的玄門法術,小妹當真聞所未聞。”

白云更未答話,卻只聽屋脊上驟然一聲長笑。有把清越聲音朗朗道:“得蒙梵仙子謬贊,后學晚輩,實在不勝惶恐呢。”

這聲音一出,登時把在場眾人的眼光都吸引過去了。錦袍客大袖微顫似乎想要出手,但隨即又按下,皺眉問道:“是誰?下來相見。”

屋頂上那人恭恭敬敬地答聲:“是。”隨即飛身躍下,緩步向眾人走近。火把照耀之下,只見那人原來卻是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道士。

他相貌五官倒也只普通,但卻天生滿頭白發。眉宇間氣質桀骜不群,嘴角邊則無論何時何地,都總帶著一分自信的微笑。這種種特異加起來,足以使人見過他第一面之后,就再也難以忘懷。卻見他行進到眾人三尺之外,忽然躬身長揖,笑道:“正一道門下第二代弟,子袁天罡,見過寧師伯、梵仙子、還有白云師叔和這位小師妹。弟,子援手來遲,教幾位尊長受驚了,恕罪,恕罪。”

白云奇道:“你……是正一道的弟,子?剛才那個法術,是你施展的?”語氣中竟是難以置信。要知道藍絲得到了易經玄鑒的真傳,玄術上修為之高,比起百多年前名震江湖的神算子卓不凡,只怕也是毫不遜色。眼前這小道士年紀輕輕,居然就能在玄術上蓋過了藍絲,要不是親眼所見,說出來有誰能夠相信?

袁天罡卻不以為然地笑笑。道:“區區〖炫光換形術〗而已,正一道是天下玄門正宗,這種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錦袍客接口問道:“你師,父是誰?怎么我在峨眉金頂時,卻沒有見過你?”

袁天罡笑道:“家師如晦真人,向來在正一宮作主持。故此弟,子一向在終南山修道,卻未上過兜率宮。”

錦袍客聞言不禁微愕,道:“什么?你是如晦道兄的徒弟?這可真……真是名師出高徒了。”

原來當今正一道的第一代大弟,子,合共有四人。分別是大師兄朝陽天師、二師兄幻忘子、三師兄玄如晦、以及年紀最小的四師弟。幻忘子素行不良,屢犯門規,很早就被逐出師門,投靠了當朝越國公楊素助纣為虐。四師弟在師兄弟中天分和武功都最高,但錦袍客卻未見過,只知道他姓張。十年前已經離開中原,據說是往西邊的大秦(羅馬)游歷去了。

朝陽天師和摩诃葉決戰落敗后,就在峨眉金頂的兜率宮內閉關不出。本來建在終南山上的正一道大本營,就交給了三師兄玄如晦主持大局。而玄如晦體弱多病,更兼資質所限,護教武學〖正一純陽功〗的三大境界中,只修練到初階的旭陽級就行人止步了。所以他在武林中向來聲名不顯,朝堂上也沒多少人會將他放在眼里。摩诃葉之所以沒有殺上去將正一道的門徒斬盡殺絕,顯然也正是因為看不起玄如晦之故。

沒想到這玄如晦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次派個徒弟袁天罡下山,甫出手就解救了錦袍客等人。卻怎不教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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