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03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2
第二十九章:數月的圍殺

陳景自然不知道有人要對他做什麼,即使是他知道也不能怎樣,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修行,只有法力神通的提升才能讓他立足於天地間。

惡龍峽人跡罕至,陳景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坐惡龍峽的最上游的瀑布頂上。此時,即便是有人來到這裡,也不會看到坐在那裡的陳景。因為他身上籠罩著一層水霧,讓凡俗之人根本就無法看到他的真身。

陳景不知道天上那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敕符是什麼樣的,只知道自己只是大地無數小毛神中的一個。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神祇能存在多久,最終會不會身化虛無,泯滅在涇河之中,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無法擺脫。即便是神位傳於別人,自己也會魂飛魄散。

陳景在念《涇河祭神咒》,並無聲音震出。但是繡春彎之中的大紅蝦與一個貝殼卻能感應,如有一股春風拂過身心,似能吹到靈魂之中,撫慰著那煩燥的心。

金烏西墜,天空之中繁星滿天,一道銀河橫亙蒼穹,無數星辰綻放著迷離光芒。星光灑落大地,被大地靈脈吞納,或被山間妖魅引導入體內煉化成自身的法力。

同一片星空下,神、靈、妖、魅、精、怪、人雜居,千百年來,安然如銀河,又有人間修道者中雖不聞有人得長生,卻每一百十年就會出現一些燦爛如星辰的人物,劃破夜空,光彩奪目。

顏洛娘很久沒有見到那位被自己和阿爹救過的河神了,在仰望星空之時,她總是會想起陳景躺在河神廟中的樣子,在她看來,只有那時候的陳景才是真實的,而不像現在這般的神秘遙遠。

在那天陳景與惡蛟戰鬥之時,她也站在人群之中,只是那時候的她仍然是被綁著的人,村裡的大人們是要在陳景輸了時將她祭了的,只是後來的事態變化,大家都還願祈禱,為河神助威。她當時聽到陳景問要不要斬妖孽之時,心中大聲的喊著要,不知為什麼嘴裡卻出不聲。後來回想起來,總是會嘲笑自己真是膽小,竟然會嚇的說不出話來。

她卻不知道,在陳景問話之後,第一個回答之時普通人是很難開口的。而那學堂中孟先生與那街邊道人都非平常之人,一個屬於儒家子弟,養浩然之氣,所以他能回答的了,而那個道士則是道家一脈,自然有他的玄奇之處。不過,說到底只要是心清神明,膽壯血旺之人也能回答。那時河堤邊數百人無一人回答,就是因為膽氣不夠,心不堅,縱然心中想回答也說不口。

「原來天地間是這麼精彩,我難道就要嫁做人婦生兒育女,操勞平凡一生嗎?」顏洛娘看無盡夜空,心神卻暢遊在那烏云密佈,電閃雷鳴的天空下,暢遊在陳景一劍斬蛇蛟的情景之中。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舉霞追星,踏云逐月,牧游天地多好。」她趴在窗檯,抬頭看著繁星滿天的天空,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清醒過來後,卻又喃喃自語道:「若是真能那樣,我寧願以一生換一年的自由自在。」

夜蟲扯著喉嚨嘶鳴,嘶鳴聲中傳來有人對她阿爹的說的話:「三天之後淋浴更衣,備好香紙,祭祀河神。」

聲音遠去,恍如幻覺,她耳中似乎聽到了滔滔河水聲,又似乎看到了河面霧氣騰騰,一個穿著自己送的布衣人踏霧逐浪,揮劍斬妖。

秋高氣爽,天高云白,河風濕潤,繡春彎河浪靜靜流淌。但是在繡春彎之外天地元氣如浪湧,千里之內的神靈鬼魅妖類齊聚。

天空烏云密佈,四方云聚。

一座孤崖之上靜站著兩個人,一個白髮黑袍的男子,面容蒼老,身量修長,神情冷漠。另一個則是女子,一襲白衣,黑髮挽起,斜插紫木簪,神情恬淡,眼眸純靜,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以他們兩人所站立的孤崖為中心竟是數十或遠或近的圍著,有些在數里外的山頭,有些就在近前虛空,更有些站在天空的云頭。

有些人手托玄印,有些持玉白拂塵,也有背劍者,更有手中空無一物,氣若深淵之人。個個神情專注的看著山崖上的兩人,有妖氣衝天,有仙風道骨,更有些陰邪冷煞。

他們圍著孤崖上的一男一女並不說話,神情慎重。

天空云聚,風起,云湧。

黑云聚,這一方天地陡然暗下來,靜謐的天地間唯有呼嘯風聲和黑云中閃爍的電花聲。

突然,一道驚雷破云而出。

雷光璀璨,照亮天地。

在雷光閃現的一剎那,孤崖上的兩人先後騰空而起,彷彿要去迎接那道從天而降的雷電。

四方人動,如蛾蝶逐光,冒風雨而騰空。

繡春彎河神廟前,風雲浪靜。

數百人聚在河神廟前,這是陳景自成河神以來,最為隆重的一次祭祀。陳景自然也感應到了,他並沒有現身,仍是坐在瀑布之上,身如磐石,心卻隨流水而動,神念融於河浪之中。

祝離巫師站在眾人之前,手持一柄貼滿了古怪符紙的劍前前後後的轉動,嘴裡唸唸有詞。手中的劍不斷的變換著姿勢,若是有人懂天上星宿排列的話,會發現他每走一步都是應著星宿而變,而手中的劍同樣是指星辰星宿,踏斗步罡。

在二十里外的土地神廟之中,秦護頭頂有著一座神廟影像清晰顯現。絲絲幽光垂下,讓坐祭台上的秦護顯得更為神秘。

他的身前空無一物,便是卻見點點劃劃,嘴裡唸著古怪的語詞,點點白光自他的指尖溢出後消失無蹤,彷彿穿透無盡虛空去到了某一個異域中。

河神廟前的三禽六畜被趕入了河中,河前村的眾人高興的看著,當看著三禽六畜沉入水中時,一個個歡呼。祝離依然是平靜的看著,那魂蠱自然也被一起祭入了河中。

被香火願力祭過了的魂蠱能瞞過河神的感知,融入河水之中,順著香火氣進入了陳景神魂之中,至死也不能擺脫,這就是魂蠱的可怕之處,中者難脫,又防不勝防。他回頭看那河神廟中的神像,也不知是因為心中做了虧心事還是怎麼的,竟覺得河神像眼神凌厲,似能看到人心深處,將他面前的一切都看透。

他頓時低下頭,不敢再看,背脊發涼,竟是已經出了一通冷汗。

土地神廟之中,秦護虛空一點,指尖白光透出,輕喝一聲:「破。」

虛空炸裂開來,破開的虛空之中也現一片河影,河影水浪滔滔,在水浪之中有一隻透明的小蟲正逆流而上,水波一蕩一蕩之間,那小蟲看似沒動,實則隨波逐浪行了數丈。

千年前,天地間仙道之士多不勝數,卻在一夜之間連那些鼎鼎大名金仙都消失無蹤,即便還有仙道中人存於世間,也一天天的衰老,幾百年後,再也沒有仙道中人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沒有人再成仙得道,但是法術卻越來越精微,騰云駕霧也並不是難事。

翠屏山連綿百里,方圓千里之內,聽過翠屏山神的人多,見過的卻沒有幾個。此時的翠屏山脈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有兩個女子靜立在風雲之中。其中一個頭髮幾乎垂地,隨風而飄動,頭頂有一朵小紅花,身上的穿的也像是由綠葉編成的衣裙,年紀大概在十三四歲左右。另一個則是粉裙拖地,黑髮盤起若云鬢,如一朵在青山之巔盛開的牡丹花,慵懶而高貴。

她們抬頭看著天空,數十里外風雨大作,黑云滾滾,電閃雷鳴。

風雨閃電之中,一個白髮黑袍老人與一個黑髮白衣女子正被人從四面八方圍攻著。

「娘娘,我們要將那兩人截下來嗎?」頭戴小紅花,黑髮垂地的女孩的問道,聲音空靈,如山泉般的純靜。

那被喊著娘娘如牡丹花一樣的女子,無論是身姿還是眼神都透著慵懶,偏偏那慵懶之中又有一種讓人不敢正視的高貴。只聽她輕鬆隨意的說道:「攔截?我為什麼攔截他們呢?」

「聽說他們知道了這一千多年來仙道不成的秘密。」

「那又怎麼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牡丹花一樣的娘娘隨意的說著,聲意軟綿綿,聲過之處似有甜香浮動。

黑髮垂地身形嬌小空靈如花間精靈的女子並不再說什麼,在她心中娘娘本就是這樣的,只要不是誰找上門來,根本就不會理會,總是呆在山中一年到頭的睡覺。這次主動來這裡看他們打鬥,她還以為自家娘娘想要將那兩人截下來。

「嗯,好像那繡春彎的小河神也是千羅山的是吧?」

「是的娘娘,他現在已經是繡春彎、亂流坡、惡龍峽三段段域的河神了。」空靈女子提醒著,她怕自家娘娘又忘記了。

「哦,對,現在已經是三段河域的河神了,前些天還與那個秦護戰了一場,那御劍術倒有幾分神彩。」

她頓了頓,看著原本在數十里外的黑云已經越來越近,接著說道:「那個白髮黑袍的老人是千羅門掌門江流云,據說是殺了自己的師兄才成為掌門的,與他一起的那個女子是千羅門上任掌門的親傳弟子葉清雪,修的是九宵神雷術,現在看來,除了法力稍弱之外,對於九宵神雷的應用已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了,這份天姿,當真少見。」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2
第三十章:先天靈寶


如牡丹花一樣的娘娘緩緩的說著,數里之外的天空之中,葉清雪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只是兩手掐訣於胸前,手掌之中電光閃耀。腳下同樣電花明滅,無聲無息的電光給人毀滅萬物的感覺。虛空跨步,電光閃逝,她身體隨雷光而奔騰,顯隱之間避開了一切攻擊她的法寶與法術。這一手雷遁之術應用的不沾絲毫的煙火氣息,竟有一種翩翩如仙的感覺。

一座小山一樣的法印憑空而現,空氣如浪,排山倒海的鎮壓而下卻壓了個空,又有一團黑色火焰自下方突然竄起。她一步跨出,人瞬間消失。再現時,卻在那法印上空,揮手一指,一道雷電劃出一道弧線,落在一個身穿八卦道袍的道人身上。

「啪……」

道人渾身焦黑,一頭栽落虛空。

「這人是桃源山龍虎道人,一枚龍虎印有覆地平山之能,可惜。」空靈如花間精靈的女子說著,聲音依然如千年不變的清靜,並沒有絲毫的惋惜之意。

葉清雪在數十人之中如暴風雨中的白蝶,翩翩而動,一步步之間,閒庭信步。

白衣飄動,揮手間,一道耀眼雷電落在一人頭頂,那人連慘叫一聲都沒有來得及便一頭栽落。

突然,有三千白絲穿越虛空而來,如柳絮狂舞,那是一柄拂塵。葉清雪瞬間被淹沒在其中。「哈哈…貧道白雪拂塵自煉成以來,還沒有人能逃脫,縱然你法術通天又如何。」

遠處一個三旬左右的仙風盎然的道士不緊不慢的說道,一手持拂塵柄,而拂塵絲則沒入虛空,另一端將葉清雪緊緊的捆綁著,拂塵絲上如有青焰在燃燒.

只見他一抖手中的拂塵,青焰如火澆油一樣湧起,就在這時,一道雷光閃耀而起,青焰之中的一襲白衣的葉清雪隨電光閃逝而出.道士大驚,一股死寂之意直衝心田,激盪靈魂.抬頭,一道耀眼的雷電破空而下,正要遁走。

「轟……」

他腦海之中已經轟鳴陣陣,嗡嗡作響,渾身焦黑的一頭栽下虛空。

「看來還是低估了她對於雷法的應用了。」那被稱作娘娘的女子感嘆的說道。

天空之中的黑云已經飄移到了翠屏山上空,將站在山頂的兩個女子籠罩著。

白髮黑袍的江流云頭頂有一片紅霞般的丹云,丹云之中有顆珠子如水滴,清澈透亮,散發著朦朦青光。每當有法術擊來之時,都被會那如水滴般的青色珠子給擋住而落不下來。江流云身如流云,不斷在天空之中遊走,根本就沒有反擊過一回,只是面無表情的御使著頭頂丹氣中的青色珠子抵擋。

翠屏山已經陷入了黑暗,黑暗之中那兩個女子靜靜的站在山頂,顯得格外的清晰,兩個女子中一個空靈清新和一個慵懶高貴的氣質讓她們竟有了一種視眾仙如無物的感覺。

靜立如牡丹花的女子伸手拂了拂耳際被風吹起的發絲,眼睛卻緊緊的盯著那江流云頭頂的珠子,審視判斷著那珠子是什麼東西,又有什麼來歷。

她眼中突然出現青光,一閃而逝,便聽她說道:「原來是一件已經傷了根本的先天靈寶,可惜了,若是靈寶無損的話,這些人現在已經沒有一個活的了。」

「先天靈寶?先天靈寶怎麼會損傷根本呢?」

「千年前的大劫,就是聖道中人都要消失,何況是先天靈寶。」

「茲茲……啪……」

雷光閃耀,將天空撕開一道道口子。

十多人的法術如煙花綻放,法分五行,道有陰陽。

青光中的劍。

隨風而飄忽的烈焰。

一片乾枯沒有半分生機的樹葉攪的風雲變色。

漫天的金蠶蠱。

一團黑煙,黑煙中一個頭生牛角背生雙翼的惡鬼。

一個身穿猩紅盔甲,手持鬼頭刀的將軍步步緊追。

江流云頭頂的丹云翻騰,其中青珠似有定鼎乾坤之能,青光垂下,無論是法術還是法寶擊在上面都只是讓那青光搖晃,而無法傷害到那青光之中的人。這讓他們看著那青珠的眼神更加的炙熱,就算是不知道那個仙道不成的秘密,能得到那青珠也不虛此行。

但是絕大多數卻在圍攻著葉清雪,她沒有什麼法寶護身,僅憑著雷術卻殺了許多人。自千羅山起,一路上本有幾十人,大多都死在了她的雷電之下。

葉清雪腳下雷電閃動,每閃耀一下,她的人便消逝一回,避開著前後上下的法術攻擊。

每一次都是險之又險的躲過,而且她所躲避的範圍並不大,只是在江流云身後閃動。

「她的法力要枯涸了。」那身穿粉紅拖地衣裙的娘娘淡淡的說道。

天空中的人早已經發現了山頂上的兩人,卻沒有一個敢招惹,反而有意無意間都避開著她們。

風動,盤旋在方圓十里之內。一團黑云並不大,卻讓云下的人有遮天蔽日的感覺。

江流云頭頂丹云浮動,眼神微閉,整個人就像是在修行一般,一路向東而行,任由各種法術法寶擊在上面。而葉清雪則是周身電芒閃動,不知何時,她手印間的電芒越來越稀薄,雷遁之術也沒有那麼迅捷了。任誰也看得出來,她的法力已經快用盡了,這也不奇怪,自千羅門被圍殺到現在幾個月了,五十多人追截他們兩人這麼久,死了近三十四人。大多人的性命是死在葉清雪手上,時至今天,葉清雪法力將盡已是預料中的事。

一路且戰且走,揮手間仍有道道雷光擊出,只是威力卻小了不少。

翠屏山之東是涇河繡春彎。

繡春彎之上的惡龍峽的瀑布之上,陳景感受到了西邊的翠屏山有一強狂風暴雨襲來,其中元氣雜亂,不親眼見的話,就只覺得是一團過境龍捲風。

他心中微動,已經身化河浪之中,遁水而走。

陳景自成河神以來,還沒有與修道戰鬥過。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於修道者之間屬於什麼層次。他猶記得當年自己入千羅山時,由師姐葉清雪代師授業時他曾問過:「天下修行門派無數,每一個門派的修行法門都不同,又是怎麼判斷誰高誰低,難道每次都要先鬥法一場才能確定嗎?」

當時葉清雪說道:「天下門修行者極多,修行法門無數,但是無論是哪一家哪一派都脫不了納天地元氣為己用這一點。而納天地元氣為己用便脫不了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這個框架。」

陳景又仔細問這三個層次都有什麼特點。葉清雪解釋道:「煉精化氣的法門各派不同,但都是將自身的血、髓煉化,將吸入身體內靈氣通過血、髓而成自身的法力,也就是氣,大成的狀態能結成金丹,有些門派將之稱為道胎。」

「而煉氣化神大成時則是胎動成嬰,至於煉神返虛則是元嬰化元神,顯化虛空,不受拘於肉身,吞吐天地元氣不再要練化,這便是元神仙道長生之境界了。」

這三個層次只是修道者成仙得道的三個大境界,其中自然還有許小層次,但是各派法門巧妙各不同,無法類比。

陳景不知道自己現在屬於哪個層次,或者說是不知道自己離開河域後跟修道者想比會是在什麼層次。因為像他這種受地域限制的神靈只要離開了自己所在的地域的話,法力都會受限於敕符,他的神位只是河神,與山神、土地神是一樣的神位。無論在自已地域裡是多麼的強大,只要離開了,只要是神位品階相當,法力就是一樣。

而陳景所想知道的就是河神敕符之中所蘊含的法力相當於修道者什麼層次,不過陳景現在有兩段河域,法力比之只有一段河域的河神高一倍,而只要幾年時間,他又能凝成亂流坡的敕符,到時候就三段敕符疊加在一起,相當於三位河神了。

這段日子日夜誦《涇河祭神咒》,只要身在河域之中,雖然不能完全御使河域靈力,心中卻並不怕任何人。初得河神之位時,只覺得這河域靈力無形無質,如煙似霧,能看到,能感覺到,甚至能驅動,卻無法形成一種讓自己安心的力量。而現在河域靈力卻如麾下兵士,一聲令下便激湧而出。這是陳景對於河域靈力的體悟,這也是他得河神之位尚短,無法做到御河域靈力如御己身。

望神法能望人之生氣,能察地之靈脈,可觀修行之士的丹氣,亦可辨妖類之原身。

他靜神,閉眼,再睜眼,眼眸之中隱隱有河浪翻湧。只見數十里外,一團黑云如墨,狂風如刀。其中有十餘人在外圍行法御寶,隱隱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陣式將裡面的人困住了。

在望神法下,那一塊黑云下範圍之內的天地元氣就像是無形的暗流,正瘋狂的轉動著,偶有飛鳥捲入其中,瞬間被撕碎。

天地元氣包裹著那些人,讓大地上的人們只看到一片黑暗,狂風嘶吼,而其中的人卻根本就看不清,一道道雷電霹下來,卻不見雨落。

陳景看得清,不但看到圍在外面十餘人法力威力強大,且個個法術奇妙,精心動魄。還看清了被圍在中間的兩人。其中一個是自己昔日的掌門,另一個則是與自己有師徒之實,而無師徒之名的師姐葉清雪。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3
第三十一章:黑白世界


自陳景成河神已經近四多月,而葉清雪竟然還在被圍殺。

陳景心中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看葉清雪的狀態,他又怎麼會看不到她的法力近乎枯竭了。而看那江流云竟是不管不顧,只是向前踏空而走。

他心中隱怒,一拍腰間長劍便要御劍而起,又看他們是向繡春彎而來就又停了下來,心想著等他們到了繡春彎上空再將葉清雪救下來,這樣把握也大一些。只要身在河域之中,他就不怕任何人,即便是他現在感覺到一股翻江倒海的力量湧席捲而來,他也有信心救下葉清雪。

土地神廟之中的秦護也感受到了一股混亂澎湃的力量在上空盤旋而過,他卻根本就不管。此時他心念中只有那一隻蠱蟲,魂蠱不同於一般的蠱蟲,這魂蠱早期是一種控魂之術,是用來控制洪荒中那些強大的妖靈的,後來卻慢慢發展通過蠱物來控制仙道人中的蠱術。

這蠱名叫迷天蝶,本身在成道之前並沒有多大的威力,主要就是有迷幻心志的做用,即便是仙道中人也多受其迷惑,但是過不了多久又會醒來,身體並不會受到傷害。這被巫族的人發現了後就練成一種威力極大的魂蠱,中者神魂受迷,被施蠱者控制。

秦護偶然所得這已經祭好的魂蠱,現在只要祭出就行了。

他在身前一抹,出現一條河流幻影,其只一隻晶瑩如水滴的小蟲在水中扭動,柔若無骨,如掉入水中的蛛絲團。

靜心,凝神,忘我。

秦護心念間只有一絲本我意思的存在,若是有人進了這座以信仰願力建成陰廟,要殺他是易如反掌。在祭出魂蠱之時他只在心念間留下了一道不讓自己迷失的意念,而大部分的意念都融入到了那蝶蠱之中。

冰冷、蒼茫、無情。

這是秦護神念融入蝶蠱之中感受到,透過蝶蠱的雙眼看到的天地竟是黑白兩色,根本就不是五彩繽紛的大千世界。無論是大地還是天空都是黑白交織糾纏在一起。

而所在的河流卻是一片黑色,如濃霧在天地間流淌,其中又有點點白光黑色河流中冒出。

那點點白光是陽性靈氣,能看到有大多靈光飄散在空中,而有一部分卻像是受到了什麼牽引吸納一樣朝一個方向飄去。

透明的蠱蟲身體在河中一扭,竟捕捉到了那在河中的一點靈光,與靈光相融,消失不見,而那點靈光只是微微一頓,再次朝一個方向飄飛去。

蠱蟲融入靈光之中,秦護意念與蠱蟲相連,立即從那一點靈光之感受到一種濕潤的感覺,循著那一點若有若無的引力飄動著。飄飄蕩蕩,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時沉時揚,秦護一點控制力都沒有,心中竟也不擔心就此飄入了茫茫虛空之中,他不知道他的意識已經無限接近了那一點靈氣,無念無想,若不是之前保留了一點意念靈識在本體之中一定就此迷失。

終於,他眼中出現了一個黑白陰陽兩色的天,緊接著又看到一個人站在河面上,黑白色的世間中,對方也是黑白兩色,只是輪廓依然清晰,劍眉、星目,黑髮披散,有些削瘦的身形,正抬頭看著天空,臉色看似平靜,實則肅穆。

那張臉他怎麼也無法忘記,在看到一瞬間心中湧起一股恨意,對方突然警惕的四周看了看,眼中隱有清泉湧現,秦護知道這是望神法。

他心中一驚,對方的眼神已經一掃而過,他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可是對方竟是抬起了頭,不再理會,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什麼。他心中頓時明白對方看不到自己,他自己也會望神法,也無法看到這些靈氣,最多能感受到。現在他才發現這蝶魂蠱真是特別,以蠱蝶的眼睛看天地竟是無比的透徹,以前許多看不到的東西竟都能看到。

一點點靈光飛入對方的身體,他能看到那些靈光一進入對方的身體便融入了那敕符河域之中,化為一滴河水。他當然知道那敕符之中河水才是離開這河域都能帶走的法力,他自己也一樣,在離開了軍嶺鎮後並不能用到軍嶺鎮土地的靈力,所能用的也就是敕符中的法力。

即便是以他現在融入了魂蠱與靈光之中的淡漠心態也有些緊張,他看著前面一點一點的靈光融入他的身體之中,而自己則一點點靠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天空之中那一團越來越近的云,如果此時他能夠自主的朝天空中看去的話,就會看到黑白兩色的煙花般的法術竟也如此的豔麗。

黑色風團之中,一道道雷電顯得格外的刺眼,葉清雪雙手收於身前,一手掌心上向上,成蓮花狀,掌心電花閃耀,映得她那原本恬淡的氣質極為冷豔。

在她的身後,總有一個全身黑籠罩著黑煙,頭生雙角背生雙翅的妖鬼追逐著。她每踏出一步,腳下電光一閃,身體便憑空消失,再現時已經在另一個方位了。而在她消失的瞬間總是會有數道法術或法寶落下,攪得虛空如海面一樣翻騰。

黑色火焰憑空而生,彷彿連風都能燃燒,只是每次湮滅的都只是葉清雪的幻影。

妖鬼一拳擊出去,氣勢如山,充滿了毀滅氣息,卻一拳拳落空,惹得妖鬼怒喝連連。

……

秦護離陳景越來越近,一丈、一尺,就要觸及身體了,他心中大喜,只中一進入到陳景的身體內,就算是功成一半。突然一陣風吹來,靈光頓時被吹開。

秦護心中大怒,卻沒有辦法。好在這一點靈光只是被吹了三丈遠。

三丈、兩丈、一丈、九尺、六尺、一步步靠近,秦護心中緊張,三尺,一尺,觸身可入。可就在這時靈光卻停止了,因為陳景身上的那股吸納靈氣的吸力消失了。

葉清雪覺得自己也許就要死了,自她七歲入千羅山以來就沒有下過山,而第一次離開千羅山竟是千羅門滅門之時,她的雷術使用的出神入化,許多成名多時的人物死在她的九宵神雷之下。然而她的修為終空不過是煉氣化神,不入仙道,法力就會有枯涸。所以,她馬上就要死了。只是她的臉上並沒有半分死前的怨恨與不甘,依然充滿了恬淡平和。

她法力已經枯涸,一道黑色火焰隨風而生,瞬間將她吞沒,同時,頭生雙角背有雙翅的惡鬼一拳擊下,葉清雪如折翼的蝴蝶朝大地上掉落。身上火焰仍然包裹著,宛若**鳳凰涅槃時刻。

「哈哈……諸位道友,這人貧道要了,我將她煉成靈衛,江流云身上的東西就給你們了。」一個手拈著一片枯葉的道士大笑著說道。

話罷,他手中的那一片枯葉扔出,隱沒於虛空,再出現時已經在葉清雪的身下,枯葉迎風而漲,遮天蔽日便要將葉清雪包裹。

也沒有人與他去爭,個個掉轉頭去追擊仍然在虛空行走如踩風雲的江流云。

在大家心中,葉清雪已經是個死人了。

葉清雪已經陷入了一種幻覺當中,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燃燒,全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那火焰似能燒到靈魂,頃刻間便讓她有種魂散感覺,全身無力,身體都似消失,只有一絲意識還存在。她勉力的睜開眼睛,要看這天地最後一眼,可是睜開眼卻看到繁星滿天。

這一片天空是她看了十多年的天空,自入千羅山以來,她一直在後山修行,她不喜歡坐在室內打坐,卻喜歡坐在屋頂星空之下。時常抬頭看天空,天空的星辰總是一眨一眨的,似乎在說:來啊,到天上來玩啊,所以,她努力的修練,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踩云而上九天與漫天星辰在一起。

就在這時。

"鏘……"

一道強烈的劍吟聲乍然響起,秦護融入蠱蝶靠得近,感知更加的敏銳。在劍吟聲響起的剎那,一股鋪天蓋地般的殺念如冰水直灌入靈魂,他心神頓時陷入一種冰結狀態。雖然這種狀態只是一剎那,但是卻讓他清醒過來後心中驚駭無比。

葉清雪眼睛已經閉上,耳中傳來劍吟聲,卻覺得虛幻在天際。是誰在拔劍?她心中微動,想起自己曾有一個不聽欠的師弟不學任何的法術,只一心祭劍,也不知還活著沒有,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的劍出鞘時也是這麼的乾淨純粹。

殺氣捲湧而來,葉清雪受冰冷的殺氣一激,心中一清,眼前的景象再次回歸現實,只見天空中的烏云被一道雪白的光芒自中間一斬而破,白光絲毫不停,朝他刺了下來。

她看清了,那是一柄劍,一柄讓她感到熟悉的劍。

那劍上有朦朧白光籠罩,又似有河影隨劍而生,所過之處,虛河湧現。

「什麼人,敢插手我們的事,不怕形神俱滅嗎?」

葉清雪沒有聽到有人回答,她只見到那劍尖突然一顫,一劍幻生兩劍,兩劍化三劍,三劍幻起層層劍影,轉眼之間鋪天蓋地的劍影披散開來,將那片要將她包裹的枯葉刺的四分五裂,剎那間攪得粉碎。

劍光將葉清雪籠罩,一道河影將之包裹住,她身上的火焰頓時熄滅。河浪形成一團浪花托著她朝繡春彎河域中落去。

之前本來要離去的數人頓時轉身,怒喝一聲御空而來,妖鬼毫不顧忌的抓向劍身,他全身黑煙如夜。

那化為碎片的枯葉已經如塵埃一般朝劍身湧了過來。

黑色火焰如天火鋪天而下。

一柄鬼頭刀當空而下,似要將那劍與葉清雪劈為兩半。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3
第三十二章:機緣


一道河浪隨劍而生,將一襲白衣的葉清雪托住,一柄劍護在她的身前。

之前那片眾人大戰形成的氣團已經被劍斬散,即便是凡人也能看到此時的天空中的景象。

陳景站在河面上,深吸一口氣,河中靈氣湧入口中,吞入丹田,化入敕符之中。

緊接著一道咒語聲響起,這聲音生澀不明,卻有滔滔河流之勢。剎那間,那劍在聲音之中揚天而起,殺氣衝天,帶起一道河影,如水龍一般騰空而起。劍似龍吟,一種席捲天地萬物的恢宏殺氣隨劍而起,劍光所過之處,殘留的黑云,鋪天蓋地的火焰,如塵埃能吞噬萬物靈氣的枯葉碎片,與及那惡鬼和持鬼頭刀的將軍都剎那間席捲一空。

葉清雪降落在河面上時,天空中有四人現出身來,個個臉色驚疑不定。陳景劍已歸鞘,靜立河面水浪上,抬頭看天空,青袍飄飄。

「你是什麼人。」那個手拈枯葉的道士驚問道。

「我是此地河神。」

「既是神祇,為何插手仙道之事。」

「她是我師姐。」

四人臉色微變,各若有所思。

「你是千羅門弟子?」

「得償諸位滅門之盛宴,僥倖逃得殘命在此安身。」

「你既然已入神道,便不再是仙道中人,不能再管仙道中事。」

「我不管什麼仙道神道,我只知道今天若是我師姐死了,天涯海角必將你們斬盡殺絕。」

「狂妄!」

「比不得你們滅人滿門,我千羅三千弟子盡死於你們之手,誰狂妄?」

「那是江流云咎由自取。」

「呵呵,何不去追江流云,圍在這裡要取我師姐弟的性命嗎?」

這四人可不是簡單之輩,放在陳景以前的話,無論是哪一個都能輕易的取了他的性命。而現在他為河神,三段河域之力加身,竟是讓四人都不敢妄動。

四人眼神一眯,虛空一凝,空氣溫度陡然下降,陳景靜立,劍懸於腰,眼神銳利。

修行仙道的與神道的區別就在於這裡,修行之士納天地元氣為己用,修得一身神通法術天下都去得,而神祇則受地域限制,只有在自己的地域之時神祇才非常的強大,除非那些天庭正神。

「吟……」

劍鳴鞘中,殺意如冰。

四人臉色一變,他們自然知道這是煉劍之人達到了劍心通明之境後,劍心相通,心生殺念之時,劍自鳴。四人相顧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退去之意,或許是他們其中某一個人心中想退走,所以從別人眼中看到退意,當一個身穿藍色道袍上繡著一團火焰的道人轉身朝江流云遁走的方向追去時,另外三人各自看了一眼陳景,然後快速的踏空離去。

陳景看著幾人離去,轉過身來再看葉清雪,她已經醒了,看起來並沒有受什麼傷。

她也正看著陳景,彎彎眉毛有些稀薄,眼睛清澈明亮,臉色有些蒼白,連嘴唇都白晰的毫無血色,整個人卻顯得格外的清淨。

她抿著嘴無聲的笑,眼睛中卻蘊驚喜。

「師弟原來還活著,真好。」這熟悉的稱謂與聲音,讓陳景有一種隔世般的感覺

「是的師姐,我還活著。」陳景同樣的笑著回答道。

「你成了河神?」葉清雪上下打量著陳景,似乎要看看陳景哪裡變了。「是的,師姐,我現在是河神了。」

「那真好,你祭的是劍,成了神祇更有時間祭劍,還不會誤了修行,正好相合。」她言詞喜悅,說話都帶著笑意,陳景能感受得到她是真的為自己高興。

但是陳景卻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師姐,你就在這裡修行吧,我為你建一座洞府。」

葉清雪搖頭,笑著說道:「不了,我馬上就離開。」

「去哪?」

「掌門師叔還在被追殺。」

「管他幹嘛,他也不是好東西。」

葉清雪沒有做聲,卻轉過了頭去。

「師姐,大家都說是掌門殺了師父的,你信嗎?」陳景謹慎的問道。

「不要說這些,也不要相信。」葉清雪抬頭說道,這是陳景見過她唯一有點生氣的樣子,所以他沒有再說了。

「我要走了,你性格堅韌本是好事,但卻棱角太分明,現在一個人了,更要修心養性,不要隨便與人起爭鬥……我走了……不要隨便與人爭鬥,安心修行。」她說完騰空便走,陳景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以雷遁之術遁走,。

葉清雪並沒有受什麼重傷,只不過是法力耗盡而已,翠屏山神能做到借別人一山法力,陳景自認自己現在無法借出法力,但是卻能夠以河域靈力幫人恢復法力,幫人療傷。

河神與山神的神位相當,陳景現在想起翠屏山神的手段也仍然覺得高深莫測。

他抬頭看著匆匆離去的葉清雪,突然眉頭一皺,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遠遠看到他筆直的倒入河中,眼眸中仍倒映著葉清雪逐漸消逝的身影。

河水淹沒,陳景沉入水中,筆真的下沉。一隻巨大的紅蝦和一個長著青苔的貝殼出現在他的身下,將陳景背入洞府之中,他們感覺不到陳景身上有任何的不對之處。只得將陳景放在那裡,小心的看護著。

刺痛,一陣陣襲來。無從抵擋,因為來自於靈魂之中。

在他的神魂之中,正有一隻雪白蟲子一口一口的咬著那敕符河床,而陳景只能眼睜的頭看著,無能為力。那蟲子每咬一口,便會有錐心的痛,而蟲子也壯大一分。

敕符已經與陳景的靈魂合在一起,每一口都是咬在他的靈魂之上,鑽心的痛讓他幾乎瘋狂。他無法將之鎮壓碾碎,因為那蟲子已經介於有形與無形之間,又融於靈氣之中,與靈魂融合在一起了。。

陳景不知這蟲子是怎麼來,現在只想一心將之驅逐出去。他知道自己中了暗算,必須得盡快殺了這蟲子,要不然的話,自己的靈魂將會被吞噬,身體淪為別的人工具。

河床突然碎散,化為白色的煙霧。那越來越大的蟲子似乎知道陳景要幹什麼,微一扭身體,便已經現在了煙霧之中。左衝右突,煙霧難以凝結。

如是幾回,突然出現聲一聲大喝,一道虛影出現。

那虛影張口一吸,漫天的煙霧盡被虛影吸入口中。虛影頓時清晰起來,正是陳景,青衣、冷眼,手持一道劍型白光,殺氣凜然。

他這是意唸成形,張口喝問道:「你是秦護?」

蟲子不回答,他揮劍便刺。

就在這時,那蟲子突然鳴叫一聲,陳景心中一顫,精神為之一迷,天玄地轉,有一種被人在腦後重擊的感覺。緊接著那蠱蟲又是一聲尖鳴,陳景只覺那被重擊化為舒麻,舒麻擴散到全身,無比舒爽,整個人彷彿都飄在了空中,眼前一片花海,姹紫嫣紅,一眼看不到盡頭。

恍惚間,陳景有一種錯覺,似乎這裡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就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他又自己否認,告訴自己這是幻覺,是受了迷惑,可是雖然這樣告誡自己,念頭卻越來越迷糊。

花香陣陣,無數五彩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眼神隨著這些蝴蝶轉動,心也隨著飄了起來,從花正豔之時到花凋零,一季一季的花開又謝,不知過了多久,陳景迷失了,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株花,變成了一隻蝴蝶。

在那個不知明的幻境空間之中花開花落,而現實世界已經是嚴冬。

天空灰暗,當日葉清雪自繡春彎離去之時河岸兩邊還是綠的,現在已經變成灰暗色。

陰沉沉的天空似要下雪,也到了下雪的時候。

一片、兩片、三片……

雪花紛紛揚揚,輕盈、安靜的飄落著,落入涇河之中,融化、消失。

河岸邊上慢慢的變白,河面開始結冰,天地一片白茫茫。

河神廟中的香火依然沒有斷,時不時的有人來上香。顏洛娘總是來河神廟,自到冬天后她來的次數更多。每次來都坐在那門檻上看著河面。

突然有一天,顏洛娘再次來到河神廟時,她看到一個女子,一個彷彿不沾半點煙塵的中年女子,身上穿著一件月白道袍,頭髮盤起成道髻,除此外再無一飾物。

「你是誰?」顏洛娘疑惑的問道,她也不怕,因為這是河神廟,在她的心中這河神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方並沒有回答,只是微笑道:「相縫即是有緣,貧道欲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顏洛娘並沒有見過什麼修行之士,卻並不陌生,村子裡的老人時常會講一些傳說故事,就連河神斬妖都親眼見過。當下便問道:「好啊,但你有什麼本事能教我呢?」

「呵呵,那你看好了。」說罷朝廟外的天空伸手一招,輕喊一聲:「來…來…來……」

顏洛娘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天空中一團云竟是緩緩的落了下來,就像風箏被主人拉著線拉下來。初時還不明顯,直到那云在顏洛娘的眼裡越來越大,最終將河神廟都籠罩著,又聽她念道:「收!」那云已經變成了一團綿花被她收在掌心。

「你看,這本事可能做你的師父?」中年女道人問道。

顏洛娘卻回頭看了一眼河神像,說道:「這本事不算什麼,我們繡春彎的河神能斬妖除魔,神通廣大,你能比的了嗎?」

「呵呵,天地廣闊,術法無窮,他會的我不會,我會的他不一定會,這如何比得。若是修行只為鬥法比神通,與凡夫俗子好勇鬥狠又何異?」

顏洛娘眨著眼睛看著她,似懂非懂,心中卻覺得她說的極好,像極了得道高人。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3
第三十三章:封印


「看來你與我緣份未到,我在這裡等你三天,三天之後你若能來,便是與我有師徒之緣。」她說完將手中的白雲朝地上一拋,白雲化為云床,她又一步跨出,顏洛娘也沒有看到她是怎麼出現在云床上的。看到她已經盤坐閉眼,也就沒有再說話,又看了一會兒後,轉身朝家裡走去。

她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想要修行了,今天聽到有人說要收自己為徒心中高興,卻也難決定。她自小就與阿爹相依為命,阿母早死,自己若是走了,那阿爹怎麼辦?

她心中難以決定,來到家門前,隨那人去修行的念頭被強行壓了下去,她後天就嫁給鎮上的王員為做小妾了,這是幾年前就定下來的,她無力改變,即便是她阿爹也無法改變。

連續的風雪,讓大地裹上銀裝,千里冰封。

轉眼三天已過。

一條風雪覆蓋的路上,一個身穿素衣的女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路上奔路著,看她臉上雖然悲切,卻充滿了堅毅。

當她來到河神廟中時,看到那個坐在云床上打坐的女子,定定的望了許久後,問道:「你還願收我為徒嗎?」

「我說過會等你三天。」

「徒兒拜見師父!」顏洛娘撲通一聲跪下,連拜三回。

那云床上的女子一揮手,一團云出現在顏洛娘的身下,將她托起,並與她自己云氣合在一起,飄出河神廟,朝天空之中飄去。

顏洛娘看著大地上追尋而來的人,其中有人也抬頭,卻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

白雲悠悠去,眼前河前村已遠去,那一條奔騰不休的涇河也已只是一條小溪,她的天地已經改變。

繡春彎之中大紅蝦與那長著青苔的貝殼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是已經結了內丹的妖類,感覺格外的敏銳。他們從那個身穿月白道袍的中年女子身上感受到了殺氣。他們不知道這殺氣是不是衝著自己這昏迷不醒的河神爺而來的,但陳景昏迷不醒,總歸是讓他們擔心受怕的。

陳景依然昏迷不醒,他們不知道陳景出了什麼問題,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明滅不定,而最近這些日子以來,氣息越來越弱了。

顏洛娘的消失在河前村算是一大波浪,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慢慢的淡去。只是河神廟前少了一個總是坐在那裡看河的女孩,大家生活依然平靜,可是這方圓千里之內的修行界卻震動了。

三百年前盛極一時的千羅門被滅了,而現任掌門憑著一顆神秘的青珠擋下了所有的攻擊,這讓許多人聞風而動,儼然已經成了一場奪寶盛宴。在許多成名的人物的絢爛法術之中,有一個白衣女子格外醒目,她的法力在那些人中不算高的,但是一手九宵神雷卻讓無數人心驚。

有人說她在繡春彎差點死了,卻被人救下。但是她又追上來了,雷法更加讓人難以捉摸,有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葉清雪這個名字清冷如雪的名字,瞬間讓人許多人記在了心裡,伴隨著這個名字的還那一襲白衣,與那一道道刺眼冰冷並充滿毀滅氣息的雷電。

冰河解凍,雪融花開。

河水滔滔奔騰,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大紅蝦與那貝殼兩人日夜看護著陳景,這一天,大紅蝦巡視回來,老遠就大聲喊道:「禍事,禍事了貝殼妹妹。」

長著青苔的貝殼沒有回應,大紅蝦仍是快速的說道:「惡龍峽來了一條鱷魚精,佔了水府,還說要打到繡春彎來。」

貝殼微微一動便已經出現在了大紅蝦的身邊,只聽貝殼身內傳來一道小姑娘的聲音,問道:「你跟他打了。」

「沒有。」大紅蝦頭搖的如波浪鼓一樣,說道:「那廝長相兇殘,一看就不是善類,俺跟他打的話,他會吃了俺,哪裡還有命回來。」

「你跟他說話了?」

「沒有,那廝可不是一般的兇殘,我遠遠的看到他佔據惡龍峽水府,料他一定不會就此罷休,一定還會順河而下打到繡春彎來,這下怎麼辦,我們逃吧,逃到海裡去,那裡是你的地盤,就不怕那些惡妖來搶洞府了。」

「我就知道這膽小鬼連話不敢跟人說,河神爺說你膽小如鼠果然沒錯。」貝殼聲音是童音,話話間就已經消失在大紅蝦面前,只留下一串水泡。

「貝殼妹妹,不要吃完了,那夯貨長的兇殘一定很有嚼勁,留一條腿給紅蝦哥哥償償鮮。」

大紅蝦揮動著兩隻大紅鉗子,御水而走,帶起一道混濁的泥浪。當他來到惡龍峽時,便看到那條看上去極為兇殘的鱷魚已經被貝殼夾住了下半身,上半身的身體在貝殼外面瘋狂的扭動,並沒有死亡,只是以那利爪牙齒想要抓破貝殼,卻只是將貝殼上的青苔刮下一層。大紅蝦立即撲過去,只一會兒便被他截下一條鱷魚腿,坐在離貝殼挺遠的一個角落裡大口大口的吃著。

當他吃完一半時,那鱷魚的慘叫聲已經消失了,抬頭一看,整條鱷魚都被吞進了貝殼裡面。他立即御水而走,因為那貝殼朝他衝了過來。

貝殼此時已經縮小了許多,裡面卻傳來小女孩童音,憤怒的說道:「你這膽小的紅蝦竟然敢搶我的東西,我要吃了你。」

在與惡龍峽來的那些妖靈大戰之時,大紅蝦所戰斷了的一隻鉗子就是被貝殼給吃了,大紅蝦絕對的相信貝殼會吃了自己,所以他跑的很快,不過,貝殼卻並沒有追多久就回到了繡春彎的洞府之中。

河中的陳景依然躺在那裡不省人事,而土地神廟之中的秦護也同樣的靜坐不動,從祭出魂蠱以來就再也沒有起來過。他也迷失了,因為他並不會真正的祭這蝶魂蠱的方法,他所會的是祭一般魂蠱之法。所以,也同樣的迷失在了無邊的幻境當中。

不過,他自己早有準備,留下了一道警示意念在自己迷失多久後喚醒自己。

春去花不在,鳥鳴藍天上。

端坐不動的秦護突然動了,以手點額頭,綻放出刺眼白光,眼睛陡然眼開,瞳孔之中出現一點金光,整個人顯得冰冷而沒有絲毫的感情。

張口冰冷的朝虛空喝道:「軍嶺土地秦護,醒來…醒來…醒來……」

這是意念牽引,就如呼魂喝魄之術一樣,通過冥冥之中的靈魂牽聯而施出的一道法術。

在他喝出這一道法術時,陳景並不能聽到,他已經迷失在那花海之中,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就在這一刻,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呼喚,心中似有什麼被觸動了。抬頭看天空,原本是從來沒有變動過的白茫茫的天空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口子,只見虛空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眼神茫然,就像一個失憶的人,不知自己的過去。他心中覺得這人眼熟,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何處見過這麼一個人,也不知這人從何而來。

突然,他心中產生了一種想法,覺得自己和這個人應該很像。想到這裡又沉思了起來,他心想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再看這天地,便覺得有些不真實起來。從那道裂開的天空之中湧進一股親切的氣息,他感受到了一種冥冥之中的招喚,在他那空洞的思想之中,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東西遺忘了。

那個虛空中的人突然朝天空中的那道裂縫飛去,他也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內心深處一種意念告訴他必須跟著出去。突然,前面那人揮出一道白光,他自然而然伸手一抓,手中多一道劍一樣的光芒,刺出,白光消散。

裂縫就要合攏,他險之又險的穿了過去,剎那間,潮水般的記憶湧來。

「七歲那年,在寒凍冷夜之中遇到了一個流浪的老劍客,從此隨他一起流浪。這一流浪就是九年,九年之中去過許多不知名的地方,直到在霸陵城中定住下來。」

定住下來後,認識了許多人,一張張臉孔劃過,男女老少,一段段溫馨的記憶,卻被幾個鮮衣怒馬的公子哥給打碎,然後是他一劍將將那些公子哥伏殺在青樓之中,然後在風雪之逃亡,最終在將死之時,被一個女子救下,最終入了千羅門……

記憶如開閘的洪流,沖洩而下,恍惚間,似過了二十多年,又似只是一瞬。一切都清明之後,眼前是一隻巨大的蟲子,一動不動,雪白的身體看上去柔軟似綿絮,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讓人一看就陷入一種幻境當中。陳景連忙閉上眼睛,手中劍光閃逝刺出。

那雪蟲竟是不再反抗,不再鳴叫,劍光劃過,雪蟲斷為兩截,卻又像流水一樣合攏,就像是一團云氣。但是陳景卻清清的感受到了它的生命。心中猜測一定是剛剛秦護出了什麼問題,無法控制這可怕的蟲子。

劍光再次幻起層層劍影,將蟲子劃成碎片,但蟲子卻仍然很快就彙集在一起,根本就無法殺死。突然,他發現自己在這意念空間之中已經佔據了主導權,揮手而出,手中劍光已經散開成一片刺眼云氣將那巨大的雪白蟲子籠罩起來,隨之手掌虛空輕抹,就像他平時撫劍一樣。那將蟲子籠罩著的劍光云氣慢慢的平靜下來,隨著他手勢的抹動,劍光云氣慢慢的縮小,可以看到那劍光云氣之中一隻蟲子也隨著縮小,彷彿被封印在了裡面。

這劍光所化的云氣並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劍煞,若是成了劍罡的話,不但能斬有形之物,更能斬無形之魂。現在只是劍煞,所以最多只能將之煉入其中封印住。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4
第三十四章:迷天


在土地神廟之中秦護睜開眼睛的剎那便與那魂蠱失去了聯繫。心中只得無奈嘆口氣,又感嘆巫族的秘術果然都獨特,難怪後人沒得真傳就無法繼承下去。隨即又觀想了一下自己身體狀況,竟是無比的虛弱,元氣大傷,心中大驚,連忙靜心存神,念持《土地祭神咒》。

大紅蝦又在嘮叨,在陳景身前來回爬動著,不停的念道:「河神爺還不醒來,萬一有下面楓林渡河神打上來怎麼辦,上面的黃花寺主持殺下來怎麼辦。他們會剝了俺老蝦燉湯喝了的,他們還會挖出俺的內丹煉藥,貝殼妹妹,俺陪你一起回海裡吧,你回你的家,如果可以的話,幫俺找個實誠的母蝦……」

「不要吵,再吵我吃了你。」貝殼中傳來稚嫩的聲音,毫無殺氣可言,可是大紅蝦卻不敢再做聲了。

它又圍著陳景來回走轉動著,突然停下來,大喜道:「河神爺,你醒了。」一對大紅鉗子高高豎起,一對突出的眼睛竟是人性化的出現高興的神色。

貝殼也是微微一動,飄在了水中,靠近了許多,一串串的氣泡自貝殼之中冒出來。

只見陳景睜開眼睛,四處看著,眼中有著一絲迷惑,一會兒後,突然清醒來,拔出腰間的劍,念出一聲咒語,繡彎聽靈氣立即朝他湧起,他深吸一口氣,手在劍身撫過,手所過之處,劍身閃耀起刺眼光芒,手自劍柄處抹到劍尖,突然,陳景手中劍朝河空一擲,輕喝一聲,那劍發出一聲壓抑的劍吟聲閃逝而出,衝出出河面,直向軍嶺鎮土地神廟破空而去,若是有人這時抬頭的話,會發現一抹亮光從頭頂閃過。

劍一路劃過河前村,直入軍嶺鎮,帶著一路的尖銳,衝入土地神廟,一劍斬在神像,咔嚓一聲輕響,神像的頭顱便被斬落滾落在地,緊接著劍絲毫不停留穿出神廟。就在出神廟的瞬間,神廟之中突然捲起一陣風,卻是晚了一剎那,而神廟下面的陰廟之中,秦護臉色鐵青。

劍一路又劃過天空,直落入涇河繡春彎中。

陳景伸手在河浪之中一抓,劍已經落入他手中。他只覺全身無力,比之那時被鯉魚精逼的神魂將散神位將移的狀態也差不多。

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過了許久後才緩緩的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我昏睡了多久。」

「河神爺,自您睡後已經兩次花開兩次雪落了。」

貝殼安靜的在一邊沉浮,大紅蝦則是舉著大紅鉗子快速的說著。

陳景心中驚訝,沒有想到竟是已經過去了兩年。他的記憶還保留在目送葉清雪遠去的時候,當下便問道:「你們可知道我師姐葉清雪怎麼樣了?」

「陸地上的事小的不知,三個月前有一隻路過的白鷺說在很遠的地方看到有風暴,風暴之中有人正在鬥法,其中有一個女子衣服比白鷺的羽毛還白,人比白鷺還漂亮,會白鷺最害怕的雷法,揮手間雷光落下殺人,就像鳥吃蟲一樣利便。」大紅蝦大聲的說著,但說到最後一句時卻是低下了頭,因為當時白鷺是說:「像鳥吃魚一樣利便。」

大紅蝦尋思那白鷺是在說自己,心中不爽快,所以就改成了蟲。大紅蝦沒有聽到陳景的回答,又抬頭看陳景,只覺得自己這河神爺看上去虛弱了許多,但是眼神卻更加的銳利了,就像能看到自己心裡去。

「嗯,那這兩年還有沒有什麼事發生。」陳景問道。

「一年前不知從哪裡來了個女道人,在河神爺的神廟之中打坐三天,帶走了河前村一個女孩。」

「女道人?是什麼裝扮?」

「那女道人中年模樣,看上去冷冰冰的,穿月白道袍,來時如風,不知其從何而來。坐神廟中時有殺氣溢出,能沖散河神廟中的香火願力。可伸手招云,可迷眾生之眼而不視其身,去時踏云飛昇,直上九天,不知沒處。看上去法力極高,只怕是要入仙道了。」大紅蝦說的極快,看來它對於那女道人印象深刻,又或者是被那女道人嚇到了。

陳景沉思,他對於天地間人的物並不怎麼瞭解,小時隨老劍客流浪天間,老劍客卻極少說話,偶爾說的話也是自己所聽不懂的。並不能想出那女道人是什麼人物,又聽大紅蝦說道:「仙不入神廟,神不入道場。那女道人坐在河神爺廟中打坐三天,殺氣沖散香火願力,這是對河神爺有敵意啊。」

大紅蝦還待再說,陳景已經揮手讓他們退去,心中暗忖自己並沒有得罪什麼人,思索良久,沒有所得,便不再考慮。心中想道:「且不管是什麼人,我只靜心修行,若真有被人欺上門的一日,殺回去就是了,就算真是不是對手,也不過是一條命罷了,現在只管努力修行,當不至有後悔之心。」

抬的將劍舉起,劍身修長輕薄,劍刃鋒利似霜雪,淡淡的白霧籠罩著劍身。只是任誰見過這劍兩年前的樣子,都能看的出這劍身的靈氣弱了許多。若不是劍已經煉成了劍煞,又沒有離開陳景的身體,有靈氣通融流轉,此時這劍已經成了凡鐵了。

可是讓陳景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這劍身上竟多了一隻雪白的蟲子,在劍身白霧之中活靈活現。

他頓時想起了那幻境之中蝴蝶與花海,直到現在他仍有一種能以釋懷的感覺。心中覺得那不是幻境,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就存在於這天地間的某處。

「夢蝶舞花海,我身迷天地,也不知那個世界是真的,還是現在這個世界是真的。或許我本是一隻蝴蝶,現在的這一切都只是幻境。縱然不是,誰又能保證現在的這個世界不是別人的心念空間。」

陳景輕抹過劍身上雪蟲,心中清靈,卻又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迷惑,抬頭,透過河浪看天空,天空迷著一層朦朧色彩。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劍上的雪蟲迷惑了,還是心靈上已經有了那個世界的烙印。

突然心中一動,嘆道:「劍既已有靈,當有名字,就叫『迷天』吧。」

夢幻非空,他分不清真實與幻境,又或者真就是幻,虛無與真實只有一念之間。

時間如浪花,一浪一浪撲在河堤上,催促著萬物生靈腐朽、老去。

繡春彎中的魚蝦越來越多,亂波坡的敕符已經河影慢慢的成型了。

陳景自醒來後,養了一個月的神魂,便開始練劍。他不是沒有想過找那土地神秦護,只是當時醒來時他自己全身虛弱無力,而現在想要剎秦護的話,仍然是不可能。

星空下,河面上,霧氣層層而起,劍勢在霧氣之飄飄渺渺。不知從何時起,他感覺自己手中的劍是有生命的,似乎正有一個生命在孕育著。

劍影迷濛,霧氣渺渺。

他在河面上練劍,這即是養神,也是養劍。以山河靈氣洗練劍身,又洗練著自己的神魂。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那種不知身在虛幻中還是真實世界的感覺並沒有半分消散。以至於他的劍勢之中多了一層迷幻色彩,總是喜歡看著陳景練劍的大紅蝦與貝殼則是每當劍舞起時,便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當劍舞止時,他們醒來卻只以為自己睡著了。

在繡春彎之上的亂流坡與惡龍峽的河面上,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總是迷濛著一層河霧,河霧之中人陳景的身形宛若仙人,劍影暉映日月星辰,劍光鱗鱗,在霧氣之中煥出五彩。

春去秋來,河水奔騰。

惡龍峽兩邊峽高幾十丈,一陣風吹來,懸崖之頂突然躍上一隻斑斕老虎,老虎身上斜坐著一個女子,儀態空靈,輕紗蒙面,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墨色裙衣,一對青色小鞋露出來,兩條手臂卻潔白瑩瑩,光溜溜如雪似脂。

她坐在斑斕猛虎的朝惡龍峽中看去,茫茫的霧氣之中,一個青衣人身隨劍動,飄幻如煙。離他不遠處的河面還有一隻大紅蝦在河浪之中顯隱不定,又有一個貝殼沉浮。

女子看著他舞劍,並沒有打擾,心中驚訝,只覺得這劍勢飄渺之中透著凌厲,殺機暗伏,卻給人一種飄渺夢幻的感覺。天空之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她靜坐虎身不動,那猛虎竟也人性化的看著河面上的舞劍人。

煙雨濛濛,整個惡龍峽都被雨霧給籠罩了,天地渺渺,空靈浩瀚。一個墨衣女子靜山崖之巔,身邊一頭猛虎坐臥不動,絲絲細雨之中,安靜的看著峽谷河面霧雨之中一個青衣人舞劍。

突然,河面上霧雨之中舞劍的青衣人消失,墨衣女子還沒回過神來,耳中便傳來淡淡的輕吟聲,抬頭,霧雨中似有一抹亮光自耳際劃過,帶來一溜涼風,將她臉上蒙著的輕紗吹起,露出朱紅櫻唇,挺秀小巧的鼻子。那抹亮光所過之處寒意傳遍全身,就像一片雪落在頸脖之上。

她微微皺眉,可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那抹亮光是什麼,便有一道聲音響起:"神女從何而來。"

峽谷中的瀑布之頂同時出現了一個,青衣卓然,腰懸長劍,黑髮束於腦後,雙手負於身後,靜立於瀑布之頂,衣袍垂在水中順瀑布而飄動。正是剛剛在河面舞劍的那人。

「我從巫山而來,要到東嶽大帝那裡去聽道,路過寶河,欲借路而行。」她聲音輕靈,在細雨中給人一路夢幻的感覺。

「東嶽大帝?泰山嗎?不知講的是何種道果?」

「東嶽泰山大帝講的是神道,不談仙,不論魔,不驅妖、靈,不見人,」她臉蒙輕紗,靜立數十丈的山崖,在細雨濛濛的天地間,聲音在瀑布聲中都是那樣的清晰。

「多謝見告,請!」

墨衣女子斜坐上斑斕猛虎的背上,朝山峽中微微一點頭,輕拍虎頭,猛虎仰天狂吼一聲,縱身而起,騰空霧雨之中,一躍而過山峽,轉眼之間消失在了霧雨茫茫的天地間。

陳景站在霧雨之中的瀑布頂上,衣袍如浮萍在水中飄動。

剛剛那女子看到一抹亮光其實是迷天劍自她耳際劃過,只是她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是太出乎她的意料,還是受劍影所迷。

陳景對於神道方面的事知之甚少,就連神靈過境要借路都不知道。

飄飛而起,如青鳥翱翔於雨霧之中,突然朝河面落去,無聲無息的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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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秩序


日昇夜降,星移斗轉。

一天一天的過去,又有三個神形各異的人來到惡龍峽邊上,其中一人頭戴金冠,手持三尖黑叉,黑叉上銘刻著「海魂」二字。他眼泛著金光朝峽谷之中看了一會兒說道:「這峽谷險惡,水勢急湍,靈氣難以留存,又無靈脈,靈氣匱乏,並無生靈聚居,若有河神也必是心胸狹隘,性格狠辣之輩,我們還是小心為好。」

「小心什麼,料來這一貧瘠河域之中的河神也沒有什麼法寶,可御使的靈力也有限的緊,我們兄弟三人還怕他不成。」說話之人身量高大壯實,雖然是人身,但是手卻是熊掌,黑色的毛又濃又密,那黑毛濃密的手爪間握著一根粗大的狠牙棒,顯然是一個還沒有完全化形的熊精。

「三弟,莫要大意,窮山惡水常有凶神駐留。」這是一個留三縷長鬚的道人說的,眼睛狹長,從後背看上來頗為仙風道骨。

「哪裡來的毛神,敢在惡龍峽撒野。」奔騰的峽谷之中,一隻大紅蝦舉著一對大紅鉗子出現在水面,說話間,一對鉗子開合不停。

「哼,找死。」那手掌仍然是熊掌的人手中狼牙棒直擊去出,仍然握在手上,但是卻無限伸長,直擊向山峽之中的的大紅蝦。

一念不合即大打出手,可見脾氣爆裂。

大紅蝦在狼牙棒還沒有擊下就迅速朝河浪中潛去,就在這時,那瀑布突然橫飛捲起,如銀簾一樣將那狼牙棒捲住吞沒。那熊精大怒一聲,用力一拔,卻無法拔出,就像被埋入了地底深處。同時之間,那瀑布已經朝山崖上捲去,銀河倒捲,水浪嘩嘩作響,氣勢吞山。另兩人同時大喝一聲,一掌拍出,手掌之下各浮現出一座巨山景象來,就像是兩座山壓了下來。河浪縮回河中,但是那熊精的狼牙棒卻被吞沒在的了水中。

「三才嶺胡風及兄弟二人路過寶河,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朋友見諒。」那個有了三縷長鬚的道士打扮的人朝山峽之中抱拳說道,他剛才一掌拍下去,根本就沒有感受到反擊之力,就像是普通人一掌拍在水面上,這說明他的法力完全被吞沒了。

在他話落之時,那大紅蝦身邊突然出現一個人,青衣法袍,黑髮似被一根灰色的藻類水草束於身後,腰懸長劍,劍鞘漆黑,上面銘刻著「涇河水域繡春彎河神」。看在胡風的眼裡高深莫測,只覺他身上有種朦朧感覺,不知是水霧還是什麼東西,明明看的真真切切,卻有種不真實感。

「諸位請了,那兵器就算是買路錢吧。」聲音清朗,卻又聽不出喜怒哀樂。

「好大的膽子……」那熊精的聲音戛然而止,被那胡風以的阻住了。

「區區兵器,能入神兄法眼,不勝榮幸,多謝借路。」胡風一手拖著熊精,化一團清光而走。

他們過了惡龍峽後,黑熊精卻是大聲的說道:「大哥,我們憑什麼對他那樣恭敬,憑我們三兄弟的手段未必就會輸給他。」

「三弟莫要急燥,你沒有看到他腰間劍鞘上寫著繡春彎河神的字,繡春彎河神卻出現在了惡龍峽,想必他已經一身得三處河神位了,又是在他地界,我們不是對手,區區兵器,又何足道哉。」

「二哥你說的倒輕巧,那可是我以精鐵鍊了十多的才成的兵器,用著趁手。」

「好了,回去再煉一把,他日若異地而遇,再找回今天這一場。」

胡風深深的看了一眼惡龍峽,轉身便化清光而走。

陳景自那天巫山神女借路後就有一個疑問,後來又有三人借路,這讓陳景疑問更重,問大紅蝦,他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貝殼就連話都沒有回。

這一天,又有一人踏著月色而來。他肩上抗著一柄金色長柄大斧,赤著上身,以虎皮圍在腰間,赤著雙腳大步行來。來到惡龍峽時,一躍而上崖頂。他朝惡龍峽中看了看,便立即大聲道:「吳蒙峰山神吳蒙路過寶水,借路一行。」

隨著的聲音落下,峽谷是的湍急的瀑布頂上出現了一人,青衣法袍,腰懸長劍,靜立水中,法袍的下襬隨著水流而飄動。瀑布的水煙飄起,籠罩在他身上,讓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朦朧的感覺。他的左邊有一隻大紅蝦舞動著大紅鉗子,紅鉗上夾著一根幽黑的狼牙棒,耀武揚威,另一邊則是一個長滿了青苔的貝殼,安安靜靜,如一塊青色石頭。

「我新得神位,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請教吳蒙山神。」

「請說。」

「最近各地神祇都要去聽東嶽大帝講道,路過這裡時,為什麼一定要借路?一遁而過的話也沒有誰會攔吧,而且,若是遁飛的高了,又有誰會在意呢?」

「呵呵,看來你真是新得神位。在千年前,大地上的神祇本是不能離開自己神域的,若有任意離開的神祇得領調動神符,不然的話,將會受天罰。但是近千年來,天庭消失,神祇沒有了約束就可以隨意走動了,只是仍然不能離大地太高,曾有神祇想飛到九天之上,卻憑空湮滅,後來就再也沒有神祇飛在高空了。而現在東嶽大帝講神道妙法,曾有言,所有要來聽法的神祇過境之時都要借道。」

「為什麼都要借道?」

「因為千年前,即便得了調令神符,過別的神祇神域之時也是要向那一地神祇借道的。東嶽大帝曾說過,雖然天庭無故消失,但是天庭昊天玉帝定下秩序不能亂。」

吳蒙山神看起來粗野,回答的卻仔細.

陳景微笑道:"多謝相告,請."

吳蒙一抱拳,手中的長柄巨爺朝虛空一劈,一道金光如輕紗鋪出,延伸到到極遠,他一步踏在金光上,瞬間消失不見。

黑色的山峽之中,飛流直下三千尺,瀑布頂端站著一人兩妖。

「河神爺,我們也去聽吧。」大紅蝦將狼牙棒扛在背上,突著一對大眼睛說道。

陳景早就有去聽道的想法,只是一時還沒有決定,當下便問道:「你們留下來守府祇,我一個人去。」

「河神爺,府祇有貝殼妹妹一個看守就行了,就讓小的陪你一起去壯聲威吧!」它才說話,陳景只感覺身邊靈氣微動,那貝殼消失,隨之便見大紅蝦突然驚彈而起,速度極快。

可是才在水中彈出一點距離便被突然出現的貝殼夾住了尾部,只留上半身在外面。

「你這長青苔的貝殼,還想吃俺老實人,看俺不敲碎你的殼。」大紅蝦揚起手中的狼牙棒就要砸下去,陳景輕喝一聲,大紅蝦手中的狼牙棒便沒有砸下去,而貝殼也放開了他。

「你們兩人都隨我去,一路上不得惹事,收斂心性。這不比在我們的河域之中,凡事隱忍。」

「是河神爺,小的記住了,決不與人吵架。」大紅蝦信誓旦旦的說著。貝殼則是一聲不吭,就在旁邊聽著。

陳景在河中又來回巡視了幾天,又見到數人借路而過,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帶著大紅蝦下貝殼朝東嶽泰山趕去。

水霧朦朦,將三人裹住。在三人腳下出現一團水霧而成的云,大地上有人抬頭看去,只會看到一朵低壓壓的灰云,並不能看到云上的陳景與一隻大紅蝦和一個長著青苔的貝殼。

陳景也不想破了東嶽大帝那來聽道就要借路的規矩,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停下來借路,只是也不知是他來去的晚了還是怎麼,竟是一路都沒有遇上什麼神祇,偶爾遇上的也是極好說話,甚至有些根本就不理陳景。陳景心中猜測願意停下來借路的只怕只是少數一些還遵守天庭秩序的神祇。

泰山雄偉,陳景雖然沒有到過,卻知道方向。一路向北,經過數日不分日夜的趕路終於看到一片恢宏雄壯的山脈。其中一座主峰高萬刃,盡顯萬山之主的霸氣。那座主峰四周的山就像是巨服於王者身邊的臣民,安靜的供奉匍匐,收斂著自己的氣態。

陳景遠遠的就落於地面,一路朝泰山行去。

若有若無間,他兩腳之間仍然是纏繞著水霧之氣,一步行數十丈,只幾步之間便來到了泰山山脈最外圍的山腳下。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四位金甲衛士,身背精鐵寶弓,斜插幽黑箭矢,腰懸五尺長刀,手持金精煉成的長戟,個個靜若凝岳,眼神銳利,身上鎧甲有避水火的符文。

「來者何方神祇。」當先一位金甲衛士冷冷的問道。

「九華州、霸陵地界,涇河水域繡春彎河神陳景。」陳景回答道,對方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虛空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本玉冊,只見他虛空畫符,低聲念動咒語,玉冊突然飄飛而起,幻出一片金霞,書頁翻開,玉頁清潔如鏡,金光一閃,陳景三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玉頁上面,一個青衣人,腰懸長劍,樣貌頗為英秀,左右分別是一隻大紅蝦,一個青色貝殼。圖像旁邊還有著一行標註:「九華州、霸陵地界,涇河水域河神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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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力有盡時


自四位金甲衛士邊上經過,一路向山裡走去,轉山坳,又看到有八位金甲衛士靜立,再過石壁峽谷,又有十六位金甲衛士持戟而立,神情肅穆,渡過溪河,來到一處兩座如門庭聳立的山前,建有一座高轅門,轅門高九丈,由巨石建成,門轅之上陰刻有泰山山脈景圖,正中間銘刻兩個大字:「東嶽。」門轅下面站著三十二位金甲衛士,分兩排而立。個個如法如淵海,眼神冰冷。

大紅蝦那突起的眼睛看著眼前三十二衛金甲衛士,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跟得陳景更緊。貝殼倒似見過大場面,仍然是安安靜靜的跟在陳景左邊。

過轅門後,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是以玉石鋪建而成,只是此時祭台上已經坐滿了人,一排排,安安靜靜,閉目打坐,面朝正北方。

正北方有九十九層台階,頂處是一座青石台,石台上鉻文刻符,有虎嘯山河和有蛟龍翻江圖,花鳥魚蟲云紋鉻於四角。這位置料來一定是東嶽大帝所坐的。

祭台四周還有不少人自己找地方坐著,環目一看,竟是不下於千人。千多人聚集,場面竟是如此的安靜。

陳景四下里看著,尋找一塊人相對少的地方。只是他來的晚,好一點的地方都被人佔了,四處走動看著,只找到一塊偏遠的角落。好在這裡離祭台有點遠,並沒有什麼人。不過陳景卻看到那個曾路過惡龍峽的巫山山神也在這裡,墨裙靜謐,輕紗蒙面,皓腕玉臂*露,猛虎臥於身前。她看到陳景來,也只是微一點頭,便又繼續閉目養神。

陳景一掀衣袍,盤坐而下便有一團水氣漫延出一個圈,如一張青灰色的荷葉浮於水面上,而陳景則坐在上面,淡淡水氣飄起。

身上長滿青苔的貝殼如沒有重量一樣飄在水氣之上,而大紅蝦則圍著陳景繞了一圈,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圈,表示這地方已經有人佔了,然後才在陳景的右邊定下來,只是身子是定下了,而蝦頭卻東張西望。

陳景不知道什麼時候東嶽大帝開講,大家都坐在這裡安靜的等著,想必已經快了。果然,一天之後,東嶽大帝從天而降,一身帝王袍服,相貌威嚴,額頭一道金色山型烙印。

眼神開合之間,便似看透了每一個人,並不見他有任何的法力顯露,卻感覺如泰山壓下,不敢抬頭直視。

無論是祭台上的還是祭台上的都一個個站起來,躬身參拜,齊呼:「恭迎大帝。」

神祇參拜,天地變色,每位神祇頭頂都浮現出各種敕符景象,連在一起,形成一片大地,高山、群川,大江、長河,城鎮、宗廟,包羅萬象。

顏色各異,五行光芒彙集成霞光瑞氣,招得千里之內靈氣湧來,瑞氣千條,霞光衝天。

東嶽大帝環顧一週,雙手輕托,諸神直身。陳景自然也是隨著大家一起參拜,再抬頭時看著站在高台上的東嶽大帝,只覺得天地上下,再也沒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千多位一方神祇,在他的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天庭消逝,天地混亂,本帝開壇講神道,不為千古青名,只想諸位能護一方水土平安。今在此講地神之道,望諸位能永鎮邪魔,護天下太平。」

東嶽大帝說完便坐於青台之上,眾神也盤坐。

陳景眼睛半開半合的盤坐著,東嶽大帝又講了一番諸天神衹的職責,卻並未講天庭來歷與消失的原因。耳中聽著東嶽大帝威嚴的聲音,許久之後,東嶽大帝講道:「神祇與仙靈妖佛都不同,神祇的法力便是天地山川之力,全憑與神魂融合的敕符來調用,最終形成神力……」

接下來講的便是神力應該用之法,雖然陳景成河神才幾年的時間,但對於神力的應用自覺還錯,可是現聽東嶽大帝一講,才發現其實有許多方面自己不知道。現在一聽,立即有一種霍然開朗的感覺。還有就是各種咒術,法術,讓陳景生出一種原來還可以這樣用的感覺。

東嶽大帝又對各自敕符中的咒術進行解釋,將一個個咒文分拆講解,這讓陳景如沉浸在山河畫卷之中,每一個咒文都代表著一種天地之言。直到此時陳景才明白,原來大部分神祇的《祭神咒》都是一樣的,只是敕符不同而已,但是關鍵的卻是那個天庭敕符,沒有敕符,即便是知道那《祭神咒》也根本就同有用。

偶爾陳景還會想,這敕符也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似實似虛,凡俗之人看不見摸不著,而對於神道中人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存於神魂之中。

時光如隙,總在人們最專注時流逝的最快。

這裡就像已經自成一個世界,無論天空中的太陽還是月光都無法照進來,而陰雨天從來沒有出現過,那些陰雨云早已經被眾神祇的瑞氣沖散。

「力有盡時,神祇亦不能改變。但對於一方地界地脈靈力使用只是最次級的應用。力有盡,勢無窮,今天本帝再講山川河流意識形態中勢的作用……」

東嶽大帝聲音飄蕩在虛空之中,卻又給人一種極度的質感,如一滴滴水直落落在眾人心中。

天空之中霞光萬丈,瑞氣千條。

陳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清晰之時東嶽大帝已經神蹤杳然,而祭台上下千多位神祇都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旁邊那騎猛虎的巫山山神也不知何已經走了。

「河神爺,您醒了。」大紅蝦驚喜的說道,不等陳景說什麼,他又低聲說道:「河神爺,三才嶺的三兄弟走的時候看到了我們,俺看出來了,他們眼神中帶著殺氣。」

陳景微微一皺眉,大紅蝦卻是又說道:「要不,小的將那兵器還能那黑廝。」它將那已經煉化之後,縮小藏在鰓売下的狼牙棒拿出,肉痛的說道。

陳景輕笑一聲,說道:「那倒不用,走吧。」

「河神爺,很多人在離去時看您的眼神都怪怪的,依俺看,他們也是不懷好意。」大紅蝦認真的說著,陳景笑道:「你這蝦心也太多疑了,我與他們素不相識,從未見過,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麼會對我不懷好意。」

話落便當先朝山外走去,而大紅蝦則是警惕的跟在陳景身,鉗子上夾著的狼牙棒高高豎起,貝殼仍然是安靜的跟著左邊,直到現在,陳景都沒有聽它說過幾句話。

那些金甲衛士仍然靜靜的守衛著,彷彿亙古就存在於那裡,要站到天荒地老。

山中青山綠水,花紅草翠,和煦如春。

可是陳景一出來撲面而來的卻是呼嘯的風雪,灰濛蒙的天空,大雪如在天空中如灰塵,朦朧籠罩著天地。陳景記得自己離開惡龍峽來到這泰山之時仍是春末夏初,而現在卻已經大雪紛飛。

雪花落在臉上,感覺到絲絲涼意,陳景大步腳踏入風雪之中,說道:「走吧,回繡春彎。」

一人一蝦一貝殼迅速的被漫天的風雪淹沒,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走出來沒有看到那三才嶺的三位山神,大紅蝦便將狼牙棒收了起來,跟在陳景右邊,大聲道:「河神爺,這大地上好無趣,一點也沒有我們繡春彎好。」

「這麼久沒沾河水,渾身癢得很,小的回去一定要跟蝦子蝦孫們講大地上無趣的緊……」大紅蝦一路上滔滔不絕,就像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憋著的話加倍的補回來。

「我來這裡是為了聽道,你當時爭著要來,可曾有什麼收穫。」陳景問道。

大紅蝦頓時吱唔道:「小的天資魯鈍,聽到大帝講經,只覺得如果千萬隻蜜蜂在耳邊嗡鳴,心煩意亂,後來難以忍受,就封閉六識睡了一覺,睡醒時大帝已經快講完了。」

陳景呵呵一笑,也沒有說什麼,大紅蝦卻連忙說道:「貝殼也一定睡著了。」

「胡說,我沒有。」貝殼突然開口否認道。

「你睡著了也沒有人知道,河神爺又不會罵你。」大紅蝦大聲道。

「我沒有,你再胡說,我就吃……」貝殼說到這裡,卻是突然停住了。

「又想要吃俺,欺負俺善良,告訴你,俺現在有狼牙棒,重九百斤,你要是再敢亂來,俺就砸碎你的殼。」大紅蝦說著就拿出狼牙棒來,得意的朝路邊一塊巨頭砸去,「轟」,巨石瞬間四分五裂。

貝殼不再做聲,大紅蝦得意洋洋一番收起狼牙棒便朝陳景問道:「河神爺,小的見其他的神祇也有睡著的,像河神爺這樣打坐不動的少之又少,又見到河神爺頭頂云氣翻騰,身上總是有駭人氣勢湧出,莫非河神爺領悟了通天徹地的大神通。」

「呵呵,通天徹地,現在的天地間又有誰敢這麼自稱呢,領悟是有一些,但是說不上是大神通。以前只覺得自己只要在河域之中便不懼任何人,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天地何其廣闊,光這山川河流靈力應用之道我尚且有許多不明了,更何況還有力之上的勢,能聽得出來,勢之上一定還有高深的境界,只是大帝沒有講而已。」

天地蒼穹,茫茫無窮,無論是仙道修士,還是神靈妖魔,都只是其中有的一粒微塵而已。就像這雪花,自九天而落,紛紛揚揚飄灑於天地間,這便是它一生之中最絢麗的時刻,當它落地之時,便是它生命的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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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鬥法


不知何時,陳景越來越喜歡水中的感覺,那河水溫柔的纏繞在身上,如春風般柔和,又似有生命一般,溫馴聽話。無論多麼洶湧的河水都是如此,而且,在水中還有一種力量無窮盡的感覺讓他心安。

突然,前方狂風嘶吼,靈氣混亂。雪花凌亂倒捲向灰濛蒙的天空。

一路向南而走,漫天風雪不減半分。

「河神爺,前面有人戰鬥。」大紅蝦快速的說著,陳景沒有做聲,腳步沒有絲毫的停止,大紅蝦又說道:「河神爺,我們還是先躲到一邊吧,等他們打完了,一定會元氣大傷,我們再殺出來,搶了他們的寶貝,奪了他們的敕符,以後有機會也封個神耍耍。」

「好大的口氣,封個神耍耍,也不怕雪大凍住了舌頭。」前方紛舞暴風雪之中傳出這麼一句話,勁力兇狠。大紅蝦頓時將鰓中的狼牙棒拿了出來,噴出一道靈氣,狼牙棒迎雪而漲,蝦身也變成了大像一樣大小。

「河神爺,我們還是換一條道走吧。」大紅蝦在陳景的身邊如臨大敵,可以肯定若不是有陳景在的話,他現在已經早就轉身而逃了。

「呵呵,沒人時口氣那麼大,怎麼現在只是聽到別人一句話就嚇的要繞道呢。」陳景笑道。

貝殼輕笑一聲,似在諷刺。大紅蝦頓時語塞,吱唔一聲後,狼牙棒左鉗交右鉗的躁動,發兒了個狠,大聲道;「俺這就為河神爺開道,哪個敢對河神爺不利,俺老蝦一棒打下去,定叫他以為破了天。」

陳景輕笑一聲,一拍腰間的劍拿在手,一步跨出,人已經來到了大紅蝦的身上,右手一掀衣袍,悠然坐下,左手持劍鞘擱在膝蓋上,說道:「走,回繡春彎。」

「好勒,回繡春彎。」大紅蝦似乎一下子就不再害怕任何人了,右鉗中上的兒狼牙棒高豎起,大有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長著青苔的貝殼在白茫茫的天地間,顯得格外的安靜,又分外的醒目。

風雪狂舞,寒意如刀。

綿綿群山素裹銀妝,溪流凍結,山間樹枝被積雪壓折。大地一片白茫茫。在這白茫茫的風雪天地間,一人悠然的坐在一隻如大像一樣大小的紅蝦身上,旁邊有一個磨盤大小的青色貝殼在雪地上走了。

被紅蝦走過而劃出凌亂痕跡的雪地上,只一會兒,便又被天空中落下的雪給覆蓋了。

很快就來到了那個元氣混亂,狂風如刀的山谷邊緣,以山谷為中心,漫天的雪花形成一條雪柱,而山谷之外的積雪也向其中捲去。大紅蝦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力,速度微微一停,陳景以劍鞘在它背上一敲,說道:「走。」

大紅蝦朝風暴之中鑽進去,貝殼緊緊跟隨。

風暴之中,雪如刀,風撕扯。

大紅蝦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阻力,心中知道是陳景施了法,心中懼意頓消,筆直的朝山谷對面穿過去。越到山谷,眼中如灰塵的雪花越濃密,耳中傳來大笑聲與呼喝聲。

只見一個人赤著上身,光著腳,以虎皮圍腰,手持一柄長柄大斧正與人戰鬥著,正是那個吳蒙山山神吳蒙。看他攻勢之凌厲,顯然正佔著上風。這龍捲風便因他們兩人的戰鬥而形成的。

而另一邊還有兩人已經死在了地方,頭顱被剁下,鮮血染紅一地白雪,看那傷口顯然正是被斧頭剁下的。

陳景坐在大紅蝦背上,看著吳蒙的斧每一下劈擊隱隱間帶著一股沉重的勢。

「哈哈,原來是兄弟你啊,來來,且先助兄弟斬了此獠,我們再一起上路。」吳蒙赤著上身,哈哈大笑,斧勢更顯凌厲。

那與他戰鬥之人聽了他的話似乎害怕陳景與吳蒙一起圍攻他,心中一怯,便連連後退。

陳景坐在大紅嚇背並不回答,大紅蝦自然不會停下,反而走的更快,只聽他嘴裡碎碎的念道:「你個連衣服都沒有穿的窮鬼,原來是個奸詐貨。早知道就該砸破你的頭,搶了你斧頭,再讓貝殼妹妹吃了你……」

「啊!」一聲極其短促的慘叫被風聲撕碎。

大紅蝦心中一緊,速度更快了,只是卻覺得身體被風纏裹著,格外的沉重。就在這時,聽到那吳蒙大笑道:「兄弟何必如此急切,看兄弟在泰山之中的神情,定然有所悟,我們何不在此論道一番,相互印證。」

他說話間,大紅蝦卻覺得自己背上突然像是背了一座山一樣,沉重非常,鼓起全身法力,也只是勉強可行。

「我並無所得,你若要與人論道還請另尋他人。」陳景話話的同時,以劍鞘敲大紅蝦的背,大紅蝦在這一敲之下,只覺得渾身輕飄,仿如回到了水中,腳一彈,已經竄出老遠。

「哈哈,在諸多神祇之中,能入我吳蒙眼睛的也就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我果然沒有看錯。哈哈……」吳蒙大笑著說道,又伸手指著天空中雪笑道:「我聽人說有一個地方的雪落下時能在地上砸出一個窟窿,也不知真假。」他的聲音之中一種沉重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一個疑問,而似一句肯定的話,帶著命令的語氣。

大紅蝦心道:「這窮貨聲音變的這麼難聽,莫不是河神爺不跟他論道氣出病來了……」剛想到這裡,前面一片雪花落下,地面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個洞。大紅蝦大吃一驚,緊接著便是紛紛揚揚的雪花肅靜的落下,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洞,就像高空落下的石頭,大紅蝦心中一寒,他毫不否認這雪花落在自己身上一定會帶來巨大的傷害。

「真有雪花能在地上砸出洞來。」大紅蝦覺得不可思議,頓時不敢再走了,抬頭看天,只見紛紛揚揚的雪花朝自己落下。

正要大喊出聲來,背上被陳景一敲,到嘴裡的話便嚥了回去,緊接著便聽到陳景說道:「雪花破地而入,確實稀奇,不曾想今天竟有幸得見。不過,雪花能破地而入,入河卻只能融化成水。」

大紅蝦聽到這裡,頓時感覺到自己像是回到繡春彎中,那種寬闊的河域能吞沒一切,只覺這雪花就算是變成了山也會被河水吞沒。它眼裡沒有看到河水,但是卻感覺到了周身有著河浪奔流,唯有它這種在繡春彎長大的生靈才能清晰的感覺到繡春彎的寬廣。

大紅蝦所不知道的是,此地可不止有他們四個,在遠處山頭早就有不少還未離去的神祇在看著。他們自然將陳景與吳蒙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此時看在他們的眼中,陳景坐在大紅蝦身上,旁邊跟著一個青色貝殼,悠然的行走在河底,周身是滔滔的河水,雪花落入其中眨眼之間便被吞沒。

任誰也看得出吳蒙與陳景是在無聲無息的鬥法,一個個都緊緊的看著。吳蒙可不是無名之輩,這些日子以來他守在這個山谷之中,以論道為藉口已經斬了十多位神祇了。這讓許多聽聞他的名字的人都避開他而繞道走。現在看他對於山川之力的應用果然已經到了極高的境界,移山之法都能用出來,而且還能無聲無息的將法力作用在雪花上,對於靈力的應用極為精微。

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陳景竟然反手之間便將吳蒙的法術給破解了,看起來還是輕鬆自如。

「咦,那座山好高啊,只怕飛鳥也難渡。」吳蒙突然以手中的金色長斧遙指前方,就在前面出谷口赫然有一座高聳入云的雪山,山勢陡峭如刀削成,巍峨蒼茫,怪石凌厲。

大紅蝦可以確定剛在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座山,而是在吳蒙說話間出現的。

看著挺遠,眨眼之間卻已經到山腳下,自山腳下朝山頂看去,只見灰濛蒙一片,根本就看不到山頂。大紅蝦心中知道這是吳蒙的法術,心道:「俺怎麼也不能給河神爺丟了臉面。」他鼓起全身法力,就要朝山頂攀去,準備翻山而過。

陳景輕笑一聲,以劍鞘敲大紅蝦的背,說道:「山高如斯,飛鳥難渡,你這夯貨腦袋這麼大,怎不思考,你若要翻山而過,明年也翻不過去。」

大紅蝦正想要說:「不翻過去,又用什麼法子過去。」話還沒有出口,背上又被敲了一下,到嘴裡的話頓時嚥了回去,只聽陳景說道:「平日裡讓你用心修行偏不聽,這次來聽道又打瞌睡,現在聽好了,我傳你五行遁術中的水遁之法,只要在這天地間,不出五行之外,萬物皆可遁。隨我念:天地五行,吾身即水身,遁。」

大紅蝦自然不敢反駁什麼,老老實實的跟著念,讓它沒有想到的是,隨著它的話音一落,他立時感覺自己身體真的化成了一團水,朝山腳下的土地之中滲了進去。一入土地之中,它便感覺到了無邊的黑暗,好在還能清晰的感受到背上的陳景與旁邊的貝殼。

就在這時,它聽到外面傳來吳蒙模糊的聲音:「哈哈,兄弟既然喜歡呆在土裡,那就一直呆在土地吧。」

「吳蒙山,鎮……封……」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5
第三十八章:神廟留影


大紅蝦心中大急,情不自禁出聲道:「中計了河神爺!」話才落卻被陳景劍鞘敲了一下,黑暗之中傳來陳景的聲音:「呵呵,山為土,屬天地五行之一,又如何鎮封得了水呢。水處萬物之下,順勢而動,有生命便有水流過,存在於人們知道或不知道的任何地方。或為滔滔之勢席捲萬里,或潤物無聲,潛藏九淵之下,今我為水,水為我,我欲出山,自然便出來了。」

這話即像是說給吳蒙聽,又像是在為大紅蝦講解水之玄妙之處。在說到最後一句話,大紅蝦只覺周身一輕,眼前一亮,卻是已經從山中出來了。

吳蒙站在吳蒙山之巔,長柄的金色大斧柱在冰雪覆蓋的山頂,迎著凜冽的寒風,看著被無形的水流包裹著奔騰而出的陳景,眼睛微眯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一直是他在出招,而陳景每一次都隨手破之。尤其以最後一次最為凶險,他可以肯定陳景是故意遁入土中的,可見他早有自信吳蒙山鎮封不住他。

在遠處各山頂之上,有三三兩兩的神祇靜站在雪山之巔,看著騎著大紅蝦如河水流淌一般遠去的陳景,嘆道:「好精妙的法術,法術能用的如此玄妙,天下山神土地之中沒有多少。」

「他是誰?」

「九華州、霸陵地界、涇河繡春彎河神。」

一路往南而走,陳景早已經撤去了法術,任由大紅蝦行走。大紅蝦似乎也感覺在這大地上太危險,不如繡春彎安全,一路筆直朝繡彎而走,遇山翻山,遇河踏浪,遇崖騰空。一路上越往南走,雪便落得越悠然,雖然是大片大片的,卻不再急促。

「河神爺,我們返回去宰了那個吳蒙吧,看他手上的那個大斧挺厲害,不如搶了他,也讓他知道涇河水域中的神靈是不能惹的。」大紅蝦揮舞著狼牙棒牛氣哄哄的說著。

「呵呵,他可不好搶,我雖然不懼他,但想要殺他可不容易,更何況你只看到了他一個人,沒有看到那旁邊山頂上的那些神祇,保不準其中就有與他交好的。」

「呀呀……這窮貨比俺老蝦還奸詐,他一定是在試探著河神爺您,好在河神爺大發神威,破盡他的法術,讓他不敢妄動。」

陳景不置可否的,坐在大紅蝦身上,抬頭看天空,有種天地雖大,卻無容身之所的感覺。

他記得自己曾問過老劍客,問他為什麼要到處行走,而不在一個地主住下來。他說:「因為我心不安,所以無法安居下來。」

當時他不明白為什麼心不安就安居不下來,現在他依然不明白老劍客為什麼心不安,但卻有些理解那種感覺了。

大紅蝦一路話不停,說著陳景這昏睡兩年來的事,告貝殼的狀,拍著陳景的馬屁,說著他自己怎麼從一個懵懂開智的普通河蝦成長成現在這個威風八面,手持狼牙棒橫穿大地的河神坐騎的。

陳景偶爾說兩句,貝殼則一路沉默,除了在大紅蝦告她的狀時才會表現出要吃蝦的氣勢來,其他的時候都是安靜沉默的跟在旁邊。

一路上陳景也沒有向人借路,但卻沒有一個阻止,翻山躍嶺,直線向南,行三千里,暢通無阻,偶爾有不開眼的妖怪出來攔路,也被奔跑起來快逾奔馬的大紅蝦狼牙棒給敲倒在地,然後被跟在旁邊的貝殼吞入了長著青苔殼中。

可就在離涇河繡春彎還有百多里遠的時候,有三人攔在他們的面前,其中一個手持幽黑的海魂叉,另一個則是渾身黑毛,人頭,熊身。中間一個則是身穿道袍,頭上卻紮著書生巾,腰間懸著一柄烏木為鞘的短劍。正是被陳景搶過狼牙棒的那三才嶺的三位山神。

「壞了,這三個奸詐貨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們,河神爺,我們往哪邊逃。」大紅蝦話才落便被陳景以劍鞘敲了一下頭,疼痛入骨,接著又聽道:「衝過去。」

大紅蝦也不知是被敲了一下後覺得丟了臉面還是怎麼的,頓覺得眼前的三人只是涇河之中的小魚而已,大吼一聲,道:「你們三個生了潑天大的膽子,敢來攔你蝦爺爺的路。」

說罷揚起狼牙棒就朝三人衝了過去,絲毫不懼三人那高深的法力。

其中那個被搶奪了兵器的熊精大怒,一隻小蝦竟敢對他如此叫囂,怎麼叫他不怒。他一步跨出,地面震動,無形間有一股衝天的氣勢拔起,就像是一座山朝陳景壓去。

大紅蝦心中懼怕,身形微頓,耳中傳來陳景的聲音:「水滴可穿石,積而成河流,靜時映日月,怒而吞天地。」

聲音煌煌,招風引氣,風雲變色。

在陳景念出這句話時,黑熊精突然覺得八方靈氣彙集於陳景周身,形成一條無形的河流,只眨眼之間便形成一條滔滔的河流。無形的河流雖然成了,卻平靜安然的流淌。

他心中暗哼一聲,頭頂浮現一座黑山,險峻無比,整個人氣勢拔高,直向陳景與大紅蝦衝來,大有一擊而將陳景、大紅蝦、貝殼擊成肉泥的感覺。

就在這時,陳景周身那平靜的河流氣息突然急轉直下,化為飛流直下的九天瀑布,沖卷咆哮。一股鋪天蓋地吞卷萬物的氣勢乍然而生,他心中大驚,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普通生靈在滔天洪浪面前那麼無力。

「勢,他竟然領悟了惡龍峽之勢。」

在遠處另兩個難以置信,說話間已經大喝著鼓起全身的法力朝陳景騰空而起,化生出兩座山壓下來。只是這他們這山只現虛形,卻沒有那種鎮壓萬物的氣勢。

大紅蝦一躍而起,覺得此時即便是面對東嶽大帝也敢一戰,一切在他的眼中都變慢。鉗子中夾著的狼牙棒揮出,熊精脆弱的被一棒砸成肉泥,另兩個同時壓下,狼牙棒揮起,他們頓時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而起。大紅蝦騰空而起,如滾滾洪流席捲而下,手中狼牙棒斬菜破瓜一樣將兩位神祇砸成兩團血霧。

頃刻間,天地重歸平靜,大紅蝦落地,恍如錯覺夢幻。

「我殺了三位山神!」大紅蝦落在地上回頭,難以置信的說道:「河神爺,老蝦我竟然殺了三位神祇,莫不是您施了法。」

「呵呵,我確施了法,不過,他們三個也確實是你殺的。」

大紅蝦心中激動,腦海中迴蕩自己斬菜切瓜一樣的將三位神祇砸成血霧的情形,喜不自勝,大笑道:「河神爺,別處的神祇也忒弱了,您也封俺個山神耍耍,不出三月,俺老蝦一定為你打下一百座山頭來,保管您比翠屏山神還威風。」

「我們這些地上神祇離開了自己的神域,也就相當於修道者煉精化氣的境界而已。而領悟了所神域裡山河之勢便可以比的上煉氣化神的修道士了。所以,神祇一般不離開自己的封界,因為離開很容易被奪了神位,尤其是現在天庭消失,天地混亂的時候。」陳景緩緩的說道。

貝殼吞了三才嶺三位神祇的身體,陳景並沒有阻止,對於妖來說,吞有修行者的身體是大補,這一路上,貝殼身上的妖氣明顯濃郁了許多。大紅蝦則將那些把海魂叉撿了來,至於那把碧鞘短劍則被貝殼吞了,任由大紅蝦怎麼說都不給他。

一路行,一路看著沿路的風光,在春天還未到來之時回到了涇河繡春彎。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久,繡春彎仍然結著一層薄冰。

大紅蝦縱身而起,衝下河中,陳景卻憑空消逝,再出現時已經在河神廟中。

抬頭看由鯉魚精身體建成的廟宇,恍如隔世。從千羅山被滅門到落入河中被救起放在河神廟中,眨眼之間已經過去了幾年。神像依然,比起現在的陳景來多了一份銳利殺氣,少了一份沉靜安然。

看著神像下供廟香爐中的冒著清煙的香,閉上眼睛,心剎那沉靜下來,心念之中浮現出自己離開這段時間河神廟中的景象。每天有人來上香,每天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每個人都是那樣的虔誠。

點香,三拜,朝晚兩批,從不間斷。

影像之中又出現了一個人,格外的醒目,白衣勝雪,墨發如云,斜插柴木簪。她突然入得神廟,徘徊三日才離去,又過數天,入神廟靜坐一日離去,再有幾天,入神廟駐足觀神像及河浪半日後離去,此後再不復來。

陳景心中疑惑,因為她正是葉清雪,與陳景有著師徒之實而無師徒之名的師姐。

自那兩年多前眼看她離去後,不曾聽聞過她的確切消息,現在再見得知她安然,心中自然高興,只是看她前後三次來神廟中的情形似乎是有急事。

「哪裡來的賊烏魚,生了潑天大的膽,不識你家蝦爺爺。」

陳景思緒被大紅蝦那怒喝聲打斷,眉頭一皺,便又聽到一道尖銳的聲音:「哼,你是哪裡來的蝦精,不躲著修行,竟敢來我水云別院叫囂,速速離去,走的遲了,剝你蝦皮做鎧甲。」

「呔,氣煞俺也,潑魚,吃你家蝦爺一叉。」

這些聲音自然只有陳景才能聽得到,曾通人只能聽到河中有隱約的尖鳴聲,他身形微動,已如輕煙散入虛空之中。陳景來到繡春彎中,只見一條生了兩條手臂的烏魚,長數丈,遍體烏黑如鐵,嘴裡獠牙利齒森森,手中持一桿烏黑長槍,正與一鉗夾著狼牙棒,一鉗夾著海魂叉的大紅蝦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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