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45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52
第七十章:卦算


「多謝!」葉清雪仍是頭也不回,安靜的讓人覺得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在說話的同時,已經在雪白紙上畫下一豎。當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寫下去,看她要寫一個什麼字時,她卻將筆放下了。

所有人都疑惑了,尤其是那老道人,然而當他看仔細的看清那一豎時,眼睛頓時眯了起來,連那一直悠然的拂著一縷黃須的手都停止,在葉清雪將筆放回去後,他才緩緩說道:「好重的殺氣。」

「嗤……」站在葉清雪身後的那些花花公子,一個個笑出聲來,只聽為首的那位年青公子輕搖荷花扇,笑道:「果然是坑蒙拐騙的,這位姑娘身如弱柳拂風,指若玉蔥,儀態靜宛,即使天上仙子也不過如此,你這老道士竟說有殺氣。我看那一劃除了透著一股沉靜清宛之外,便只有姑娘的指尖餘香未散,何來殺氣。」說完得意的哈哈大笑,旁邊的人也跟著大笑,他們雖然看到葉清雪的眼神炙熱,卻根本就不敢跟那年輕公子搶風頭。

老道士並不是理會公子,只是看著葉清雪,說道:「這一豎似閃電自九天而落,殺氣凝結。習雷法之人一般性情爆烈,久而久之,必難控制自己的心性,雷法也難有寸進,這也就是為什麼天下習雷法者多不勝數,而有大成者沒有一個的原因。而你看上去溫宛如水,難怪世間傳言你雷法入微,已到了法顯真形的境界。

葉清雪不說話,仍然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而後面公子聽了老道的話,怎麼還會不知道葉清雪是什麼人,一個個臉色微變,不過看起來他們也不是一般的凡人,家中非富則貴,自然也見過修練有法術的人,並不是很害怕,仍然是圍在那裡,只是也不輕易的插話了。

「這一豎乾淨利落,可以看出你動筆時的堅定。從字型看,字似劍,劍乃殺伐之器,主凶。葉掌門所問之人處境九死一生。」

「這些你不用告訴我,我只想知道我要問的人現在在哪裡。」葉清雪聲音依然清淡,卻如她的衣服一樣,給人一種雪白的感覺。

老道士笑了笑,也不再說話,拿起筆在葉清雪剛才畫了一豎的那摺紙上再次畫動起來,手腕環轉,筆不抬,也不沾墨,一氣哈成。當他抬起筆時那白紙上便出現了一幅複雜的圖紋。

葉清雪心中詫異,她自小由上任千羅門主養大,從小學習著各種符文,長大之後看各種道藏,少有不認的文字,可是這個老道士畫出的符文古怪玄奧,渾如天成,與在她之前畫的那一豎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只見到他落筆,待他提起筆來時,已經不知他第一筆落於何處了。

老道士畫完之後用手捏著一角拿起,突然順風一抖,那符紙便燃燒起來了。同時之間只見他嘴唇極速顫動,偏偏不聞聲音,葉清雪卻感受到了虛空泛起陣陣的漣漪。而老道人手中的符紙上燃起的煙本是筆直的朝天空中升起,這時突然轉向,朝西飄去,方向極為明確。

葉清雪閉上眼睛,世間彷彿已經扭曲,在她的眼前呈現出另一個空間的景象,這景象只有她一個人看得到。

轉眼之間,老道人手中的符紙已經燃完,他看了看仍然靜坐不動聲色的葉清雪,說道:「老道還以為葉掌門已經到了心清神明,不滯於物的境界,想不到竟也有所在意的人,而且如是如此的強烈。」

葉清雪睜開眼睛,站起身來,說道:「他是我千羅山弟子,是我唯一的師弟,是我在雪夜從血水之中拉起背上山的,他的命屬於我,又豈是別人所能拿走的,若要拿走,得先問問九天之上的雷霆可會答應。」

她說完將頭上的紫木簪拔了下來,說道:「我身無長物,唯這柴木簪在身,就以此做卦金吧。」說完便朝城外走去,那圍在後面的青年公子連忙喊道:「仙子,仙子……」

葉清雪根本就不理,他伸手要拉,手才觸到衣角,一縷電花閃出,他頓時倒地抽動起來,一條手臂焦黑。旁邊的人頓時大驚,再看葉清雪,早已經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

老道皺眉看著葉清雪消失的方向,在葉清雪消失的剎那,連忙自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將紫木簪包住塞入袖中,原本那那道德真修的模樣早已消失無蹤。他拔起豎在旁邊幡旗,起身橫穿過玉白石橋,轉過幾條大街,自城東而出,大走而行,身形如沒有重量一樣在貼地飄行著。

然而在他走沒多遠,身後突然有一個中年道人騎馬追來,追得近來一看才知道,他騎的哪裡是什麼馬,分明是紙馬。他坐在紙馬上朝那老道士說道:「師兄如此匆匆離去,卻是為何?」

老道士並不停,也不看他,只是說道:「我觀此地已有凶煞之氣,非修行之地,自然要離去。」

「我聽說師兄剛為葉清雪算了一卦,收了她的柴木簪為卦金,不會是怕她反悔奪回去,這才匆匆離去吧。」那中年道是緊緊的問著。

「柴木簪,這是他給的卦金,我怎麼怕她奪回去。」

「師兄,你就不要裝了,天下誰不知道葉清雪手上的紫木簪便是千羅門的掌門劍器清心鎮魔劍。」

「知道又怎麼樣!」老道人一縷黃羊須在風中飄揚。

自霸陵城城頭看去,一個騎著紙馬的道人,身上衣袍整潔錦繡,頭髮根根整齊,騎在紙馬身上,如紙片一樣朝遠處飄去。而他的旁邊則是一個手持一桿白底黑衣幡旗,身上衣服和氣色都顯得有些落魄的老道人,腳也不沾塵的與騎紙馬的道人一起向遠山飄揚而去。

騎紙馬的道人說道:「師兄,不要怪當師弟的沒有提醒你,現今天下傳言,葉清雪之所以能有如此驚人的雷術,就是因為有這紫木簪清心明神,免受心魔侵擾。這紫木簪在葉清雪手上沒事,可在你手上就是禍事。這清心鎮魔劍你不應該收啊。」

「呵呵,當年師父曾為我算過一回,卦上說我今生雖有災劫,卻能得善終。」老道人說頭也不回的說著。

「師兄,師父雖然說過這話,可是師父還說過『禍福無門,惟人自招』。」騎紙馬的中年道人說道。

「區區木簪,哪來禍端,我只離開這裡,便是遁入大千世界,無跡可遁。」老道人突然加速,身如幻影飄忽,轉眼消逝不見。而這個騎紙馬的道人也不再追了,停了下來看著那老道人消逝的地方呢喃的說道:「師兄,師父曾說你行事過於直接自信,不夠圓潤,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如此。你若借此機與那葉清雪結下善緣,他日若有劫,怎麼也會有個轉機。而現在拿了她的紫木簪,這善緣就可能轉為惡緣,難免被人認為趁火打劫,還將招來無窮的禍端。」

騎紙馬的道人在這裡看著老道人消逝的方向說著這樣的話,卻不知在遙遠的一處山坡上,他的師兄卻也同樣在朝他說道一句話:「師弟,師父說你處世太過圓滑謹慎,想的太多,可謀一世福貴,想成仙道卻少了決斷。總想結緣天下,而後天下助你,這又怎麼可能呢!我算卦收卦金,自是再公平不過了,葉清雪又豈會過後為難於我。」

他們兩人就像隔著無盡的空間在對話,聲音隨風而傳遞。而老道人對於葉清雪如何知道他的,卻是並沒沒有深究,對於修行之士來說,凡人就是凡人,只要不是境界相差在太多,高的那方有意隱藏的話,修行之士都能相互感應得到。就如陳景無論如何隱藏,都能被人尋找得到,尋到之後便少不了一番廝殺。

時下的天地間雖然仙道不成,但是奇人異士極多,或隱於山中參禪打坐,或於塵世之間悟道通神。而秘法更是多不勝數,誰也不敢說自己見過聽過天下所有秘法。就如那老道人的測算之道,葉清雪也只是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特別,身上的靈氣波動不同於一般的修行之士,並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

而後來發現的測算之法果然與眾不同,尤其是那句,尋人全憑你自己的心。在他做法的那一剎那,葉清雪的眼中浮現了一個場景:「一片星光閃耀的天,一方亮如白晝的空間,漫天的法術,遠近各處空中山巔站滿了人。而在如煙花般的法術之中,一道劍光掙扎遊走,想要衝出法術煙波,卻被各種法術法寶阻擋著不得脫。突然一片劍幕揮灑,殺了近數幾人後朝遠處飛逝而去。這只是第一個場景,而後面他則看到了一個形如骷髏的人,身上漆黑,臉上手上露出森森白骨。而且,已然身殘。」

看到這些後,葉清雪知道為什麼河神廟中的神像會一層一層的剝落了,因為他本人的皮肉也一層層的剝落了,那腿也真的斷了。

而後葉清雪看到的則是一場誅魔戰,一場求生的掙扎。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25
第七一章:尋


那老道人並不知道葉清雪看到了什麼,如果他知道的話,再看到葉清雪離開時那並沒有任何改變的表情,一定會更加驚訝。

葉清雪回到了繡春彎,大紅蝦已經回來了,他與貝殼都來到了河神廟中,看到葉清雪靜立在神像前靜謐的背影。大紅蝦隨便開口說話,怕打擾到了她。

「你們兩個好好的守著河神廟,讓人們祭祀一回河神。」葉清雪回過頭來的看著貝殼與大紅蝦說著。

大紅蝦連忙點動大大的蝦頭,正想要說話,葉清雪又說道:「如果有別的什麼鬼物妖類想要趁機奪神位,毀神廟的話,你們能阻則陰,若是阻不了就說我回來時會殺了他。」

這聲音靜謐的不帶絲毫的感情波動,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不關己的事實,然而大紅蝦卻感覺到了讓人心悸的殺氣。葉清雪說完便一步跨入虛空,電光無聲的破空,消失無影無蹤。唯留大紅蝦下長著青苔的貝殼站在那裡河神廟中,看著身體都有些開裂的河神像。

夜幕降臨,星光迷離。

一道電光在天地間一閃而過,若有人站在山頂看天空的話,會看到一條白線自東拉到西,將星空剖開。一瞬間,便又消逝,如流星墜地。

九華多人,黑矅多妖,這是天地間公認的。

一條小花蛇在朝星空吞吐著星辰與月華之力,它才初成內丹,就盤在自己洞穴上面的一塊青石上,它自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神念若是能感應陰陽兩界的話,一定不會閒著。

在它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銀光,自天際劃過。它心想這又是哪位大仙路過啊,自然而然的浮想連篇:「是九鼎山的掌門,還是渡塵觀的觀主,又或是觀星靈宗的宗主,要是掉一件法寶下來就好。」

然而在他的念頭才在心中升起,那光芒已經當頭罩下。它心中大駭,心中大喊:「天劫!天帝啊!我才成內丹啊。」心中念頭才生,身已如利箭朝石頭下的洞中鑽去。

「啪……」青石粉碎,驚起一團煙土。

花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不見一絲的傷痕,卻像是已經死了。

「不要裝了,我不會奪你的內丹,只問你幾句話。」

有些清冷的聲音在花蛇耳邊響起,它偷偷的睜開眼睛,只見十多米外的一塊突起的巨石上,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夜風吹起白衣,更添幾分靜謐。

「沒有一點殺氣!」這是花蛇看著這女子的第一眼的感覺。

連忙爬起,以蛇頭點地,朝那女子叩拜。

「我問你,你在這裡有沒有見過一次修行士大戰。」女子問道。

花蛇連忙搖頭,說道:「這山中清靜,這幾年都沒有什麼大戰發生。」

白衣女子沒有再問什麼,抬頭看著天空,眉頭微皺。

「或許,錦山豬大王應該會知道。」花蛇話落卻連自己自己覺得有些意外,憑它的性格後面這一句平時並不會說的。白衣女子有些意外,問道:「錦山是哪座山,豬大王又是誰?」

花蛇以首轉向,指著遠處的一座夜霧中的山,說道:「那就錦山,在錦山之中看到一個臭氣刺鼻的山谷就是豬大王的洞府所在。他一般不會在洞中,會在洞前的沼澤之中睡覺。只要看到一隻渾身裹滿了泥巴的巨豬那就是豬大王了。」

白衣女子聽得花蛇描述,微微一笑,說道:「我叫葉清雪,如果你有一天你覺得修行難有寸進,又無處可問道的話,可來九華州千羅山中找我。」

花蛇耳中迴響著葉清雪的聲音,卻如遠山雲霧般飄幻,滿眼滿腦子的都是葉清雪那清淡的微笑。

「觀音娘娘……要死了,見到了觀音娘娘……」

在葉清雪走了許久後,花蛇仍然是看著葉清雪站著的地方回不過神來,腦海之中飄蕩葉清雪靜立在山石之上,白衣飄飄的樣子。

它對葉清雪產生了觀音娘娘的想法,錦山豬大王卻想死的死都有了,一身刀槍不入法寶難傷的黑泥鎧甲已經被一道毫無徵兆的雷電給一擊而碎。

已經裹在身上百年了的黑泥就這樣被擊碎了,豬大王就像被剝了衣服的少女,凌亂的在山谷之中奔跑著,想要奔回洞中,卻一靠近他那住了五十多年的洞府立即有一道雷電從天而降,擊得他渾身發麻,四肢抽搐。

可是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後,起身第一件事便是要逃跑。洞府不能進,便向山谷外跑,同樣的,沒跑幾步又被一道雷電擊倒在地。他無頭蒼蠅似在地山谷之奔騰了一陣子終於一屁股坐在泥巴裡,將頭露在外面朝天空中看著。

這一看還真給他看到了,山谷旁邊的大山頂上的一顆探出山外的樹枝上,一個白衣女子靜立在那裡,不等他仔細琢磨,她已經說話了:「你最近有沒有看到有修士鬥法?」

豬大王眼珠子亂轉,想著這個女子的來歷。

「啪……」一道雷電落下,豬大王渾身冒煙,倒在泥中四肢抽搐顫動,嘴裡發著一聲聲的痛哼,想要說話,可是聲音又不受自己控制叫不出來。

「你最近有沒有看到這附近有修士鬥法?」

依然是這一句,聲音清冷,就像是寒泉,雖然清澈,但是總帶著一絲清涼的感覺。

豬大王在地上想裝死,又覺得不妥,連忙坐起,抬頭看著那站在樹枝上隨風而動的白衣女子。只見那女子伸手一指,一道雷光憑空而生,豬大王連忙將頭插入泥中,在插入泥中的時候,同時喊道:「仙子饒命……」

「啪……」雷電映亮了山谷,擊在豬大王身上,將他擊出泥沼,躺在山石之上,全身抽搐。

那白衣女子就站那樹枝上,如一隻白鶴,靜靜的等待著。

豬大王恢復過來之時,心中害怕,連忙說道:「大概一個月前,確實見一群修士鬥法。」

「他們往哪邊走了。」白衣女子問道。

豬大王眼睛一轉,大聲的說道:「向東。」

山巔樹枝上的白衣女子卻並沒有動身,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豬大王心中發毛,連忙改口道:「是向南走了。」

「辛辛苦苦修行一百多年才有今天的修行,容易嗎?」站在樹枝上輕盈如白鶴的女子突然奇怪的問道。

豬大王條件反射的搖了搖。

「會死的。」白衣女子聲音清淡,可說出的話卻讓豬大王有種冰涼的感覺,全身通透,億萬毛孔盡冰寒。

他連忙再次說道:「我沒有看到修士鬥法,但是卻看到有遁光從天空中穿過,一前一後的追逃,都往東南方向去了。」在他的話才落下,那白衣女子已經飄飛而起,直上九天,彷彿要摘星攀月一樣。

豬大王看著白衣女了離開,卻自語道:「哪裡來的殺神,欺負俺老豬老實人。」

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山那邊的一條花蛇為他惹來的禍端,葉清雪雖然看到了一些畫面,也被那煙指明了方向,可是卻並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只是朝西而走,可是天地如此之大,自然是一路問來。

問了許多山中精怪,都說沒有看到,這次倒是從這野豬精那裡問到了一點消息,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但總算是有跡可尋了。她仍然是一路走一路問,茫茫天地,一襲白衣遊走尋覓。

履無數山脈,過各大城池。一直追逐著陳景逃遁的路跡,從剛開始總是會走錯方向,到後來的關於誅魔的傳言在人間都能聽到後,葉清雪便知道應該已經近了。

沒有人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尋找陳景的葉清雪,因為葉清雪問的都是山中之妖,即使是遇上一些仙門弟子打聽,對方也不會把她和陳景聯想到一起,只會當她是要去誅魔的。

「這魔頭真厲害,聽說已經殺了好多仙門弟子了。」

「是啊,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魔物?」

「聽說是陰間的,不死不滅,手腳都已經沒有了,只是骨頭,但是還活的好好的。」

這是葉清雪在一座城中聽到的,這一路上,她逢城便進,而那句仙不入神域的慣例對於她形如虛設,她也一直都一點事都沒有,至於城裡城外的不同,恐怕也只有她本人知道。

葉清雪坐在茶館之中,彷彿坐在山中,安靜,清新。與這個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許多人注意到了葉清雪,只不過懾於她身上的那股獨特的氣質而不敢靠近,尤其是那些自認風流瀟灑的公子哥們,從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看到一個女子而不敢上前搭訕,似乎內心深處在懼怕著什麼。

他們不敢進,卻有一個女子坐到了葉清雪的面前。那是一個中年婦女,長相平凡普通,頭戴布巾,手上還挎著一個菜籃子,雖然一切看上去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是多看幾眼卻覺得她有一種別的市井婦女所沒有的淡定感覺。

她臉帶微笑,目光平靜,對於樓中的那高貴人士一點懼意拘束感都沒有。在他們的眼中,那中年婦女為葉清雪倒了一杯茶,動作極其自然,這讓他們不得不認為這婦女在家裡一定是做慣了這種事情的。

然而在葉清雪的眼中卻完不同,面前這個婦女裝束的女子在上樓之中,她便感覺到一股陽和之氣撲面而來。只覺得那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子都渾然天成。

從她進入葉清雪的視線之中,到坐下倒茶,一切都如無痕大道。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25
第七二章:葉清雪


「來了淮南城,怎麼不去我家中小坐。」那中年婦女一邊倒茶,一邊說著,眼睛看著茶水,就像是長輩對晚輩說話。

葉清雪卻看著她,順手接過她推過了一茶水,說道:「我來這裡又不是遊玩,不想攪擾。」

「淮南城其實還是很安靜很漂亮的,你不妨去看看,應該能消解心中煩悶了。」中年婦女說道。

「我並不煩悶,只要找到了我想找的東西就不會煩悶了。」葉清雪轉動著手中的茶杯,低頭說著。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笑道:「當你找到時,你就將失去自己。你看你現在,連空中氣中的塵埃都不敢靠近你了,你已經在失去,這樣一直找下去,將會失去更多。」

葉清雪低頭看著茶杯中的茶,沒有回答。

「我早就聽過你的事,也聽過許多人說過你。在我心中,你是一塊晶瑩清靈的美玉,現在見到你,證明我的感覺果然沒錯。」中年婦女說道:「不過我很擔憂,因為在這塊美玉之中已經出現別的東西。不是外面沾染上的,而是從內裡生出的,我怕一發不可收拾,從此不復晶瑩。」

「那又該怎麼辦呢?」葉清雪低頭呢喃的問道。

中年婦女展顏微笑,竟讓人有一種春風暖心的感覺,她說道:「我帶你去我家見一個人,這些心念中的東西是他最拿手的,他沒事總喜歡說這些,我只是聽得多了,今天順便說給你。」

於是葉清雪就在樓上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跟隨著那中年婦女走了,有好事之人追出去,卻已經失去了她們兩人的蹤影。一時之間傳的沸沸揚揚,一個個便議論開了。

幾天之後,又有人說在城門口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出了城,追出城外看時,卻什麼也沒有看到。而那座酒樓立即被那老闆改成了「臨仙樓」,而那一套葉清雪用過的茶具也被封存了起來,有錢難買一觀,只有真正的貴人才有資格坐那個位置享受著那個茶壺泡茶。

陳景還活著,活的極其艱難,本我意識也還在,只是如風中殘燭。

他已經無力遁逃了,已經被人包圍在了剮龍坡。傳說這個坡曾是一個祭台,只因時間久遠,已經完全變了樣,長滿了楓樹。此時正是秋風蕭瑟之時,楓葉如血,樹上,地上一片鮮紅,如當年在這裡剮龍時龍血流淌。

在這剮龍坡的四周已經被黑曜州中各門各派趕來的修士圍住了。陳景也不打算再逃了,他也不認為自己能逃出去。九華州很遠,遠到他已經失去了回去的信心。

他不知道自己殺過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多少人圍追堵截。一直昏昏沉沉,意識一會兒清一會兒亂。在後來終於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狀態,所以當他躺在一顆楓林下時,只是看著天空。天空之中一片血紅,那是楓葉。

他已經分不清了那是血還是楓葉,甚至分不清天和地,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要來殺他。

斜陽獨照,晚霞如血。

一片楓林之中,滿地楓葉赤紅,楓葉之間的一株楓樹下,一具殘缺的骷髏靠在那裡,骷髏手上手上緊緊的一聲無柄的劍,劍身上依然有一層灰白色的靈光流淌,透過靈光可以看到一塊劍身有數處裂痕,又有一隻灰白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這劍在陰間三百多年便已經成了劍罡,而劍罡又是吸納陰靈之氣而成,所以劍罡是黑色的。在回到人間之後,陰靈之氣散了許多,劍罡卻沒有散,而是那層並沒完全形成劍罡的靈氣散了,所以劍罡看上去稀薄了許多,也就轉成了白色。

按說陳景離開了繡春彎法力也就相當於煉精化氣而已,可他卻逃了這麼久才被堵在了這裡。一來是因為他有三段河域的法力在身,相當於三位煉精化氣層次的人法力疊加。雖然比之精氣化神還差上許多,但是鬥法從來都不是法力高就一力能勝的。

尤其是他屬於神道,與仙道之間各有玄妙。已經不再單純的使用法力,而是已經達到勢的層次,這讓他能將有限的法力發揮出下於煉氣化神的實力。再加他的劍術,劍罡已成,瞬劍斬仙佛下,化神一階的人物在第一次面對這劍術時極有可能毫無抵抗之力。但是無論是什麼法術,在被人知悉了並有提防之後,再想要達到預期的效果都難了。

點點清光落下,化而為人,這人靜靜看著陳景,又有數人從天而降,站在枝頭,山石之頂。無論男女,個個俊秀非凡。

陳景看著他們,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隱約聽到他們說話,可是卻像是遠在天邊,恍恍惚惚。心中沒來由的覺得寒冷,眼中茫然。

是風很冷,或夕陽很冷,還是那些人的目光很冷。他已經分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很冷,發自心裡的冰冷。

他看到有人朝自己走來,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劍身上罡氣突然亮了,但是又熄滅了。當他劍上亮起光芒時,他們停頓了,隨之又慢慢的靠近。

然而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什麼聲音,想要仔細聽清楚卻聽不清,只覺得很溫暖,從心底深處湧起的溫暖。

他中不清了,但是虛空之中起響起了聲音,別的人都清晰的聽到。

葉清雪來了。

人還沒有到,聲音已經到了。

「這個人,你們不能殺。」聲音清靈,可以說如秋風流轉,也可以說是如夕陽披灑在空間之中,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又是那樣的清冷。

「為什麼不能殺。」一個站在山石之巔的黑衣年輕人朝天空之中看去。只見一人從天而降,白衣飄飄,黑髮飛散。身在虛空,不沾半點塵。

「因為他是我千羅山弟子,是我葉清雪的師弟。」

陳景已經聽不到什麼,一切聽在他的耳中都如清泉流淌,如風拂樹梢。看在他眼中的一切都似乎離他很遙遠,一切都似與他無關。然後他看到了雷電,看到了火焰,看到了虛空生波寸寸湮滅。

他還看到了他眼前多了一個白色的背影,似乎隨時都要被風吹走,可只見衣袂飄飄,那人卻從來沒有後退或者前進過一步。揮手間,一道道耀眼而清寂的雷光揮出,一個個的人沖上前來,一個個的人退下。

天地間的紅紗被換下,披上了黑棉衣。天上出現了星光,出現了月亮。

清寂的雷光越發的亮了,映耀的天空如白晝,一閃一滅之間便有人倒下,隨之又有人沖上。

黑夜又變成了白天,身前的那一道身影依舊在。仍然是單調而有平靜的揮出一道道雷光,陳景突然清醒過來。

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喊道:「師姐。」

葉清雪回頭,輕笑,說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陳景想說怕一睡就再也醒不了,卻終究沒有開口。仍是躺在那裡看著,看著遠遠的圍著的各門各派的人,直到這時陳景才發現人數之多,比起追殺自己的時候不知多了多少倍。不過卻並不一擁而上,而是一個個上前。

看著各門各派的弟子上場,隨之被葉清雪一道雷光擊倒,然後被人帶下去。

推枯拉朽,沒有一合之敵。這是陳景清醒一會兒後在心中生出的念頭。

而倒下的人並有一個有生命危險,只是暫時的失去了戰鬥力。

陳景還發現,四周的人還不斷的增多,遠遠的圍著看著葉清雪。他心中不禁想,難道師姐要一個個與他們鬥法嗎?他心中這般想著,又陷入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他躺在樹下感覺自己過了許久,又感覺只不過過了片刻。耳中突然傳來悶雷炸響聲,陡然驚醒,只見葉清雪虛空臨立,以手指天,天空之中一道如銀龍的閃電遊走,那股毀滅氣息沖斥著一方天地。而在她前方的則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道人,一身月白法袍,手中一柄雪絲拂塵,眼看著天空中的一道奔雷,眼中驚詫一閃而逝。

他手中的拂塵揮動,剎那間,連那奔騰的電花聲都消失了,隨著拂塵的揮動下,一團無形的風出現,先是一縷,隨之一團,頃刻之間便已經形成了龍捲風。地上的楓葉被捲入其中,霎時碎成粉末,讓原本無形的龍捲風變成灰黑色。圍在四周的仙門弟子一個個飄身後退,更多的則是帶著身邊的一起退,因為還有許多被葉清雪擊敗的人。

楓樹林動,天空云動,天地靈氣席捲。

石頭捲入其中,化為粉末,所過之處,大樹化粉末。

這龍捲風直朝葉清雪捲去。陳景幾乎要張口大喊出聲來,手中的劍已經抬起,劍芒吞吐。

葉清雪臨空而立,手指蒼穹,大聲的念道:「九宵神雷,煌煌天威,以身引之。」

昏暗的天地間在這一剎那間亮了個通透,似乎連厚重的山體都在這雷光之下變的透明了。

寂靜,天地一片寂靜通透。目不能視物,卻有一個身影直接印在瞳孔之中。

只見天空中那道璀璨的奔雷直奔葉清雪的而去,與此同時,黑色龍捲風已經將葉清雪吞。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26
第七三章:盡敗


雷光落入黑色龍捲風中不再耀的大家看不清,只見那雷電如銀龍一般落入葉清雪的手中,電花在狂閃,如被的抓住頸脖的銀龍,瘋狂的掙扎,擺尾。又像是一條被葉清雪抓在手裡的雷鞭,被葉清雪揮動著,黑色龍捲風被電龍的攪動下,轉眼之間已經散亂開來,剎那崩散。

狂風四散,天空一片灰暗,塵埃飛揚。

葉清雪手一揮,手中雷電便如橫亙天地的銀鞭一樣朝那身穿月白法袍的道人落去,虛空『滋滋』作響,站在那道人身後的人驚駭萬分,各個傾盡法力的朝兩邊飛散開來。

道人雖驚,卻也不慌,不退返進,突然騰身而起,手中的拂塵如能縛蒼龍綁乾坤一樣的揮了出去,雪絲漫卷,朝那雷電纏了光去。在那雷光映照下,一切都似乎變慢了,將道人的動作照的清清楚楚,可是在他身後的人都還不過剛剛騰飛而去,施遁術的人身形都還沒有完全隱去,道人的拂塵已經纏上了雷電。

剎那靜止。

在拂塵纏上雷電的那一刻,一樣是有形之物,一樣的無形的之物,在這一剎那卻纏在了一起。

這也是剎那間的事,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永恆一般。

隨之便是一聲驚響:「啪……」

道人手中的拂塵在雷電那耀眼的白光之中化為灰塵,一寸寸的湮滅,從拂塵到拂塵柄。隨之便看到道人身上的月白法袍變成了焦黑,整個人倒飛而下,夜空之中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師父……」

聲音響起的瞬間,一個小道人便自虛空之中出現在了道人下空,將他接住。身上清光一閃,便已經出現在了地上。

「師父……」小道士帶著哭腔喊著。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道:「我們一起上,殺了她,今天若讓她帶著那魔物離開,我們黑矅州還有何顏面在這天地地間立足,我們黑矅州七十八仙門還憑什麼開山授徒。」

遠近各處都漂浮著一個個人,一眼看去就能發現一個特點,這些人看上去都很年輕。

說話的也同樣是一個年輕人,丹鳳眼,身量修長,頭髮散亂,卻被人攙扶著,看上去頗為狼狽。

「怎麼?不守諾言,難道就是黑矅州仙門的風範嗎?」葉清雪說道。

那年輕大笑說道:「與你們還有什麼諾言可守嗎?那魔物今天非死不可,你若要阻攔,就是魔物同類,人人得而誅之。」

葉清雪輕笑,環視一週,說道:「三天前我曾說過,願間在此不間斷的接黑矅州任何仙門中人挑戰,若是終我勝,我便帶我師弟離開,若我敗,則我和我師弟一起死在這裡。當時沒有人反對,你們也都一一出手,現在居然有人說著這樣的話,莫非整個黑矅州的仙門子弟是一些言而無信之人,若真是如此那你們出手吧。我就見識識諸位真正的神通妙法。」

陳景現在才知道,原來葉清雪竟是與這所有的人一一斗法了三天三夜,至於當時葉清雪是怎麼讓他們同意這樣鬥法的卻不知道。雖然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年輕一代的弟子,跟葉清雪屬於同一輩,就算葉清雪法術非凡,想要連勝這許多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想來他們也是覺得不可能。可偏偏葉清雪就是勝了,以一種推枯拉朽的姿態完勝這整個黑矅州的同一輩的人物。

四周寂靜,沒有人回答葉清雪的話,自然也沒有人出手,黑暗之中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就在這時,那個剛才一戰而敗的道人醒了,在他弟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只聽他說道:「黑矅州的仙山道門從來沒有說話不算話的,你們走吧,今天的一切,黑矅州自然會爭回來。」接著又朝四周的人說道:「修行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天地間平庸數十年,一朝悟道成就非凡神通的人不少,千般法術,無窮大道,又有何人能得長生,我們修行修行的是長生,百十年後,天地又必將會是另一番景象。一時之敗不過是花開花落的事,更何況大家敗給了九華州千羅門葉掌門實屬正常,待得諸位潛心修行之後,再去九華州千羅山請葉掌門賜教便是了。」

他說便朝葉清雪說道:「葉掌門,請!」

這是讓葉清雪帶著陳景走了。

他的一番話將葉清雪從一個比他晚一輩的提到了掌門之位,明面上大家都敗在了一派掌教的手上,似乎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而葉清雪也確實自封為千羅門的掌門了。

顯然他的威望很高,在他說話之後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離開,一個個看著葉清雪。

在眾人眼中,葉清雪從一出現到與眾人鬥法三天三夜之後,仍然沒有絲毫的改變,白衣纖塵不染,黑髮如夜,眼眸清寂。更不見絲毫疲憊之色,然而他們沒有看到,在葉清雪蹲下要抱起陳景之時,嘴角一絲鮮血溢出。同時,她的咽喉上下蠕動著,陳景知道她是在吞嚥鮮血,他怕別看到她嘴角的鮮血,僅存的那隻手,連忙鬆開從來不曾鬆開的劍,用那已經變成烏黑骨頭的手將她嘴角的那一絲鮮血抹去。

一切是那麼的自然,四周的人並沒的看出什麼,只看到陳景放下劍似乎抹了一下葉清雪的臉。而葉清雪蹲下去將陳景那形如枯骨的身體抱起時,陳景的手已經縮回去將地上的劍抓住了。不見葉清雪起身,在陳景抓劍柄的那一剎那,一團雷光浮現,衝天而起,劃過漆黑的夜空,如銀絲穿黑幕,消逝於遠方天際。

這銀光雖然一閃而逝,卻格外的耀眼,黑暗之中早已不見了,卻像是烙印在了他們的心中。

陳景在抓住劍柄的那一剎那,徹底的陷入一種沉淪夢幻的狀態,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清晰,在被葉清雪抱起的那一剎那,精神便鬆馳了下來。

所以後面發生的事他都不知道。

一道雷光縱馳天地間,一瞬一閃之間百里空間。然而不知何時,突然有一縷琴音在葉清雪的耳中響起,同時隱約間似乎有人在低唱著什麼,她止住遁術,仔細聽去。

「九華有劍仙,絕世而獨立,身如枯槁生腐肉,心如明鏡照塵纖。

十里殺場,振劍起,銀幕披灑骨架吟。術法綻如花,朵朵豔,一縷雪絲展霜寒。星光點點映劍單,殘月獨照青山孤,一點求生念,滿眼奪命術。

魂散兮,盡諾矣,豪言猶在耳,人已如燈滅。

悲乎,悲乎。

銀芒驚天現,一瞬斬仙佛。

殘驅倚劍逝,縱躍十萬里,回眸眼如血,神泯魔念起。」

葉清雪抱著陳景靜立於一處山頭,夜霧之中並不能看清多遠的距離。但是葉清雪卻看到側對面的一座山巔上坐著一個,一襲星袍似應著周天星辰,不知何物煉成,竟似在不停的吸納著星辰之力。

在他吟唱完最後一句時,突然一揮手,一本書冊直向葉清雪飛來。同時聽他說道:「千羅葉清雪果然不凡,九宵神雷術出神入化。」

葉清雪只是看著,並沒有回答,對方又說道:「我曾答應他在他身死之後,將這本書送到你手上。現在他雖然沒有死,卻在路上遺落,現己送到,諾已盡。」說完飄身而起,踏夜霧而消失,虛空之中隱隱而響起琴音。

「尊神何名,來日相報。」

「紅塵避世人,山中小毛神。」

遠空傳來,餘音裊裊。

相對於整個天地的變遷來說,無論是陳景的逃亡還是葉清雪在剮龍坡與整個黑矅州的仙門弟子鬥法,都只如海中的一朵浪花。湧起,落下,融於無邊的海水之中,再也看不清是哪一朵浪花了。不過,人間事終究不是海中浪花一起一落之後便了無痕跡。

陳景的逃亡歷程已經被葉清雪在剮龍坡的一戰而掩蓋。

「千羅山葉清雪敗盡黑矅州仙門弟子。」

「連戰三天三夜之後,敗九鼎山寂滅真人。」

雖然寂滅真人將葉清雪的千羅掌門的身份重點說了出來,但是大家都還是將她看著一個後輩弟子。一來她沒發掌門帖,召開繼位大典,二來千羅門已滅了,所以大家都還認為葉清雪並不屬於掌門那一輩,而是弟子那一代的。

時光在人指間流轉,鐘聲之中飛逝,在太陽光芒下飄散。

涇河繡春彎,河神廟中。

「河神爺,您不知道啊,在您進入那鳥秦廣城後,俺老蝦打了個洞躲在黑土裡等河神爺出來,可那鳥陰曹地府連個太陽月亮都沒有,儘是孤魂野鬼,差點沒把俺老蝦悶成了貝殼妹子。」

「你再說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貝殼妹子,現在河神爺回來了,你還想打俺老蝦的主意,你吃俺老蝦吃上癮了!」

星光燦爛的天空,河面一片漆黑。而河堤上的河神廟在黑暗之中卻會有淡淡的清光發出,人們都說這是河神爺的法力在鎮著河堤。

這聲音則是從河神廟中傳了出來,聲音在河神廟中聽來似乎很大,可是只要一出河神廟便什麼也聽不到了,宛如兩個天地。

河神廟之中在凡人眼中自然是漆黑,只有兩點火星,那是香爐上的香。但是在有修為的人眼中,只要不是特別的地方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此時正有一個磨般大小的貝殼身上籠罩著朦朧的水霧,如在水中一樣飄浮著。而它旁邊則有一隻差不多大小的紅蝦,只是少了一隻大鉗,身上也有幾處地方似乎曾出過傷,紅色的殼身上留下一道道黑菊花似的傷痕。

而神台之上,一個完好的河神像栩栩如生,河浪色的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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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神像


「河神爺讓你講他進入秦廣城後發生的事,你快點講,居然還要拿腔作調,什麼時候學到了人類的那一套,也在這裡來顯擺。」從那青色的貝殼之中傳出帶著怒意的女童音。

「你這長青苔的貝殼,莫要冤枉好人。」大紅蝦大聲說著,貝殼並沒有再說什麼,大紅蝦便又繼續說道:「俺躲在那洞裡看著黑呼呼的秦廣城,等啊等,等啊等,有個天殺的亡魂踩了俺老蝦英武的蝦須都沒有理會。俺一直看著城頭的一個人,你們猜是誰?」

沒人理他,大紅蝦自是繼續說道:「就是那個長的像霧又像雨的巫山山神,俺拿那件掉了的狼牙棒擔保,那個巫山山神,是除了神姑之外最漂亮的神仙。」

「快點講主要的,不要講她有多漂亮。」貝殼在一邊惱怒的說道。

「嘿嘿,你生氣也沒有用,就算你化形了,也一定沒有她漂亮。」大紅蝦大聲的說著,說完便突然跑到河神像下,說道:「貝殼妹子,不要怪俺沒提醒你,河神爺雖然現在不能動,但是河神爺的劍千里之內取妖魔神仙的首級可是如探襄取物,你不要亂來。」

「哼,本姑娘豈會跟你這河中小蝦一般見識,若是隨河神爺去的是我,河神爺又怎會中了亡魂咒,怎會會有難。你快點講,河神爺在聽著呢。」貝殼身在一團水霧之中沉浮,並沒有對大紅蝦怎麼樣。貝殼的話似乎說到了大紅蝦的痛處,只是嘀咕一聲後,繼續講道:「那個巫山神一直沒有進城,在過了很久後,城中突然出現五彩的霞光,連天都照亮了一片。」

「俺心中高興,以為河神爺出來了,後來一想,河神爺好像沒有沒有學過這种放光的本事,就沒有出來。未好沒有出來,要不然俺就變成死蝦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貝殼催促道。

「後來啊,先是江流云托著一顆放光的珠子先出來了,就是那個黑袍白髮的那個,看上去像道祖一樣不管人間事,太上忘情,什麼都不在意,哪裡知道一肚子的壞水。他出來之後就是那個城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閻羅王呢,後面跟著的就是那一群人,有那壞透了的土地神秦護,有那個不知哪個陰溝裡的吳蒙山神,還有下游的楓林渡河神,最後還有一個使劍快要比得上河神爺的錦服公子。一夥壞人出來了,就是沒見到河神爺和神姑。」

「他們出來就離開了?」貝殼問道。

「離開!離開倒好。他們沒有離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個個分散在城頭。然後城隍顯化一座城隍廟,好傢伙,那城隍廟真實的像是磚瓦砌成的一樣,然後,江流云就進了城隍廟中。光芒從城隍廟中朝城中照去,真個刺眼,看得俺老蝦眼花花的,不管是睜眼閉眼都有一圈圈的五彩光在眼中。」

「你看不清,那後面的就沒有看到咯?」貝殼那童音嬌嫩,似在誘導性的說著。

大紅蝦連忙道:「怎麼可能,俺沒看到河神爺出來,眼睛睜的比銅玲還大,使勁的看著。俺心中想,他們布下這樣的陣式莫不是要對付河神爺。才過沒多久,就聽那江流云站在城隍廟門口托著放光的珠子突然喊了一聲『破幻』,然後才一會兒,神姑就出來了,神姑還夾著一個黑盔黑甲的人,看不清面相,連那珠子放出的光都照不清,後面還有一個騎著黑馬提著一桿畫角大戟的將軍,那個殺氣,真是重,一出現連俺老蝦這種在生死邊緣打轉的大妖都嚇得一個哆嗦,可見那殺氣有多重。還沒有等俺來得及想清楚怎麼回事,神姑突然將她懷裡的黑盔黑甲的人甩出去,喊了一聲「走」後,然後自己一頭衝進了城隍廟中,而後那個騎亡靈黑馬提著畫角大戟的將軍也衝去了城隍廟中。」

「看到神姑一頭衝進了城隍廟後,俺就知道禍事了,一定是神姑被那光照的看不清才一頭衝去的。但是當看到那黑盔黑甲的人要上城頭時施出的劍術時,俺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河神爺。俺在下面大喊著,說那是我家河神爺,可是他們不聽。」

「屁,以你膽小怕事的性格,一定縮的更深了,哪裡會衝出來大喊。」貝殼不屑的否定著大紅蝦。

大紅蝦頓時怒了,卻又像似不敢跟貝殼打,只是朝神像說道:「河神爺,俺可對您一片忠心,陪您出生入死,連陰曹地府都敢闖的,會怕那些人嗎,貝殼欺蝦太甚,俺再要講不准她聽了。」

「你個殘蝦莫不是欺河神爺的劍不利,竟然威脅河神爺。」貝殼立即大怒的說著,嬌嫩的童音竟也顯露出一絲威嚴。

大紅蝦立即大跳起來,大聲道:「你這長青苔的貝殼,不要以為自己是來自海中來就看不起俺這河中蝦,來來來,今天俺就要與你這海裡來的貝殼分個高下,河神爺就做個見證。」

就在這時,神廟中的神像上傳來一聲嘆息聲,隨這便有聲音響起:「我還沒有死,死了你們再去打,我也眼不見為淨。」

貝殼與大紅蝦立即不敢做聲了,又聽神像上傳來聲音道:「貝殼你來自來海裡,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來我河域也這麼久了,算是我最親近的人了,紅蝦你陪我經歷生死,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都記在心裡,你們不要再吵了。貝殼也不要打斷紅蝦的話,紅蝦你撿重點的說,從我被逼回秦廣城中說起。」

河神廟之中立即恢復平靜,一陣陣河浪拍岸聲中,大紅蝦再次開始述說道:「河神爺被逼回秦廣城後,神姑突然從城隍廟中出來了,隔的遠,俺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只是看到城頭突然之間打了起來。神姑一人鬥他們四個,一個土地神秦護,一個楓林渡河神,一個吳蒙山山神吳蒙,還有一個使劍的錦服公子。不過,神姑法術絕世無比,即使是一個打他們四個,他們也佔不到便宜,只看到一道道雷光落在他們身上,而神姑則是雷光之中若隱若現,無論是誰的法術和法定,都落不到神姑的身上,神姑當正是神通廣大,無人能敵。」

「打著打著,那城隍廟突然震動,灰黑的天空之中震開了一道裂逢,然後城隍廟就衝進了那道裂逢之中,他們四人也都朝裂逢中衝去,俺心中害怕,喊了一句神姑,神姑在裂逢口子上朝俺揮了一下銀色的鞭子,俺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然後就回到了人間,那城隍廟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可是他們四個還在,又跟神姑打了起來。不過,他們不是神姑的對手,打了許久,一個個四散而逃,神姑一個個追上去。俺問神姑他們怎麼了,神姑說他們都死了,神姑這樣說,應該都死了。」

神像上突然傳來聲音:「當時是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什麼地界。」

「那他們應該都死了。」

「後來神姑帶著俺回來了,她讓俺自己回了繡春彎,她自己朝霸陵城方向去了,那天俺在河中看到霸陵城上烏云密佈,雷電一根一根的霹下,霹了一天一夜才停。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不敢去看。在過了半個月之後,俺偷偷的去了一回千羅山,看到了神姑在那裡,就回來了。」

大紅蝦說的快,也說的簡潔,可是任誰聽了都知道當時一定驚天動地。就那之前的四個人哪一個都不是凡俗之輩,葉清雪以一敵四,最終還追擊他們並將他們一一擊殺,這是何等的手段,若非葉清雪有那號稱天地間第一遁術的雷遁之術的話,又哪裡能一一追的上。

「天要亮了,你們回去吧。」神像上傳出這麼一句話:「明天晚上再來講一講我昏迷不醒的五年天地間發生了什麼事。」

大紅蝦與貝殼退回了繡春彎之中,河神廟又陷入了平靜。

那說話的是神像,也是陳景。他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神像,塑立在河神廟中,每天享著香火,看著繡春彎,看著每天來上香的人,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恍惚。

從大紅蝦口中得知道這神像是自己師姐葉清雪親手所塑造的,將原本的神像以雷電擊成粉末,又加了不知道什麼土伴在裡面。大紅蝦說聞到那土還有些香味,貝殼也說看到葉清雪一寸寸的捏塑神像時像還在畫符咒,至於畫的是什麼符,他們就不知道的。在神像成的那一天,貝殼與大紅蝦在河中看到九天之上有雷宵落入神廟之中,又有風雨憑空而生,纏繞著河神廟。當風雨停歇之後,天色已經亮了,河神廟中的神像重立在那裡了。

陳景原本的殘軀同樣封禁在了神像之中,與神像融為一體。

當陳景醒來之時,意識是朦朧的,記憶不像自己的記憶,就像是旁觀別人的。又靜心養神適應一切之後,才發現那『亡魂夢魘咒』沒有發作了,後來一問大紅蝦才知道竟是已經過了五年。仔細思量著自己昏迷前的情況,立即明白自己當時是何等的危險,如果不被塑成神像享香火的話,靈魂一定要散去,意識必然要泯滅,再也沒有醒轉過來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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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誰為石像插劍簪

「五年,五年,若是凡塵俗世間之人又有幾個五年呢。」陳景輕嘆著,現在的他神魂被禁在了這神像之中,就身體上來說,就像是一個開靈的石像,只能被動的修行,並不能主動的吸收天地間的靈氣,然而從境界上來說,他已經不在化形妖類之下了。他不知道師姐葉清雪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動了,這個時間他不能確定,或許是幾年,或許是幾百年,也有可能是永遠。

世間不少沒有身體的鬼物附在神像上享香火,並借此來修鬼仙化形的。但是他卻不能,因為他當時意識已經昏迷,若是當時葉清雪不救他,他也可能就此魂散。又想起大紅蝦說這神像是葉清雪五年前親手所塑的,心中難道這神像莫不是有什麼玄機在內。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植物人,可以看著眼前前的一切,耳中能聽到聲音,卻根本就不能做什麼。法力能感受到在,也能感受到敕符,所以仍然是河神,可是他卻根本就無法調用。就像是一個植物人,旁邊放著一堆屬於自己的財物,可是卻無法使用。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河前村的人漸漸的都起來了,趁早趕集的趕集,打魚的打魚。河域之中越來越熱鬧,一個個唱著打唱歌,漁家姑娘向來善唱,歌聲在晨霧之中顯得甜美而飄渺。歌聲起時,便有人以竹竿敲木船邊緣當拍子,一下下的附和著。一派安靜平和的漁家生活形象,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河浪倒捲欲沒河堤時的景象漸漸的封塵在了人們的記憶當中。

或許在茶餘飯後,大家喝了幾杯小酒,還會講一講當年他們親眼目睹河神斬妖的事,而小孩子們則會在聽後,跑到河神廟中來觀看著河神像,並在香案上拿一柱香點然拜上一拜。他們在拜過後,打量河神像,會發現這河神你眼睛就像是真人眼睛一樣,黑色的眼珠子深遂而神秘,而腰那把石劍又覺得格的威風。因為他們知道,河神爺有一把能斬妖除魔的劍。

朝霞出現,紅色的太陽光線漫過山頂,照在涇河之中。波光鱗鱗,漁民們相互打著招乎,村子之中已經有了雞犬鳴吠聲。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河神廟前。

步子急促,看上去頗為狼狽。身上道袍下襬已經沾滿了泥,頭髮濕露露的,下巴下那焦黃的山羊鬚沒有一絲光澤,似乎趕了一晚上的路。他在神廟門口左右看了看,一步跨入河神廟中,自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仔細看去,是一張符紙包著的東西。他掏出東西后,朝神像說道:「這個清心鎮魔劍我還回來啊,看在為曾幫過你一回的份上可一定要保佑我啊。」說完拱了拱手後就快速的離開了,一刻也不曾停止。

陳景莫名其妙,不知道這看不出年歲的老道是什麼來歷,而那香案上的符紙包著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看著那東西,心中頗為難耐。可是自己又不能動,法力也無法調動。這種感覺就像是餓了看到了有食物放在身邊而無法吃到。

河神廟前又傳來腳步聲,很輕,是個小孩。

一個小女孩,約在十二三歲左右,紮著一條小辮子,有些歪,看上去就像是沒有鏡子自己隨手扎的,耳朵旁邊還有不少散在那裡沒有束進去。眉眼沒有長開,看上去很普通,還有些黑,只是眼睛在看河神像的時候眨了眨,看起來很靈性。

她邁過神廟的門檻,競直來到香案前,抽出三根香,拿起香案上的火摺子點燃,跪倒在神像前的蒲團上,祈禱道:「請河神爺保佑王奶奶身體快點好起來,請河神爺保佑趙爺爺的頭痛快點好起來,請河神爺保佑吳叔叔的魚買個好價錢……」她這一求,竟是求了十來個人,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卻句句都顯得格外的真誠。

她求完之後便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入香爐之中。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桌上符紙包著的東西,好奇之下便要拿起來看,剛要拿時,卻又抬頭看了看神像,說道:「河神爺我可以看看嗎?」在問完這句話後,就像是得到了河神的首肯,拿起,打開,裡面是一根紫林簪,看上去除了紫色頗為少見之外,,就只有形狀頗為像一把小劍,只是一點也不鋒利,非常的光滑圓潤,並沒有別的什麼特別處。

女孩拿著紫木簪左看右看,又抬頭看神像,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向旁邊移開幾步朝神像看去,然後又轉動著手中的紫木簪,突然呢喃的說道:「誰把河神爺的發簪拔下來了?」

說完便爬上神台,攀著神像想要爬上陳景的身體,可是她體弱身小,累的氣喘息息也不能爬上神像背,最後是跑到外面抱了幾塊石塊疊起來,然後站在石上,將柴木簪插在了神像的石冠之中。

陳景這才知道神像的頭頂之上還專門有一個這樣插髮簪的孔,也不知是不是葉清雪預先留下的。在小女孩子打開符紙時,他就認出了這是葉清雪的紫木簪,也就是千羅祖師傳下的清心鎮魔劍,只是不知道怎麼會到那道人的手上,而道人又為什麼會這麼狼狽的送回來,他想不通,只有等到葉清雪來解答了。

在那紫木簪插入冠的那一剎那,陳景頓時覺得有一股清涼在神魂之中漫延開來,心中的一些煩躁之念立即消失,同時隱隱的感受到有清靈之氣自頭頂進入體內。

小女孩將石塊又抱到河神廟外,再回來看河神廟,頗為得意的笑著,笑完之後轉身朝門外跑去,可是才走到門邊又突然停了,因為門口已經被人阻住了。她抬頭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在她的心中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人,就連鎮上王員外的千金也不及眼前白衣女子的萬一。

「她一定是仙子下凡。」小女孩心中想著,卻不敢說話,只是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倒也不怕。

來的就是葉清雪,她看著神像上的柴木簪,朝女孩微笑道:「那是你幫河神插上去的嗎?」

「嗯!」女孩使勁的點了點頭,她說完便朝外面跑去了,就像是怕有人會打她罵她一樣。

女孩離開後,河神廟之中就只有葉清雪與陳景兩人了。葉清雪依舊,與陳景記憶之中第一眼的葉清雪沒有絲毫的改變,而陳景卻一變再變,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現在更是已經變成了石像。

「那簪子本名是清心鎮魔劍,是千羅門祖師千羅星君傳下唯一一件法寶,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就改為清心紫木簪了。上次要找你,在霸陵城中找了個卦師測算你的下落,手上又沒有卦金,就將這個當成了卦金了,後來帶你回來了,就想找他換回來,沒想到那卦師竟已經不見了,我就放出風聲說那紫木簪是我千羅門祖師遺物,想要以別的東西換回來,沒想到今天居然還回來了。這樣也好,雖然欠下了人情,但你的劍被我封在了石像之中,不能沒有護身之物,這簪子是我千羅山之物,而你是我千羅山弟子自然可以使用。」

葉清雪一邊說著一邊在將香案上的東西整理好,並一些散落在桌案上的香灰清除,一切都很自然。她沒有聽到陳景的回答,抬頭道:「師弟,你已經醒了怎麼不說話?」

她看著神像,神像則看著她。良久之後,神像上傳出一句話來:「師姐,我還是我嗎?」

這是陳景自醒來之後同葉清雪說的第一句話,而葉清雪聽了這話展顏輕笑,隨即面色一整,凝視著神像搖了搖頭,說道:「你真的不再是你了,我的師弟是不會問這樣的話的。」

「可我總覺得我自己不是我,而應該是一隻蝴蝶,或者是生活在秦廣城中的一個叫陳景的人。」陳景說道。

「蝴蝶?」葉清雪皺眉。

「蝴蝶可以很簡單的生活,可以只在花叢之中自由自在的飛舞。就算是朝生暮死,春生秋滅,也是快樂的。」陳景輕嘆的說著。

葉清雪看著神像,輕笑道:「那秦廣城中的那個陳景呢?為什麼應該是他?」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或許應該是他。」陳景說道。其實陳景還想說自己本就是一座開靈的石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修行入了魔障後妄想出來的。

葉清雪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那你看我應該是什麼?」

「師姐當然是師姐,天地間只有一個。」陳景說道。

葉清雪微笑,笑的極為清淡,就像在清風之中微微搖動的一片葉子。她看著陳景,柔和的說道:「不要怪師姐將你塑在這神像之中,這也是沒有辦法,若不是將你禁封在這神像之中,當年你就已經魂飛魄散了。儘管如此,你也是享了五年的香火,又受繡春彎靈力五年滋潤才醒來。只是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你原本的肉身已經與神像整合在了一起,所以說,你的肉身就是這神像,以後想要徹底的自由,唯有化形一路可走,你不要怪師姐。」

陳景連忙道:「當年我在冰天雪地之中被人追殺,僵臥在雪泥中等死,是師姐將我背上了千羅山。在黑矅州內又是師姐自那重圍之中,一人戰遍那黑矅州才仙門俊傑,將我從救了,我怎麼會怪師姐呢。」

葉清雪看著神像,笑著,會心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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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章:億萬枷鎖鎖萬年


一會兒後,她突然說道:「哦,對了,在我要將你封禁入神像之中時,有一人到這裡。」

「誰?」

「他沒說,他用衣服包來了一隻手臂和了一條腿,是你的。」葉清雪看著神像,認真的說道。

陳景疑惑,想了一會兒,問道:「是不是一個身著星袍會彈石琴的山神。」

「不是他,不過我也遇到過他,他將一本《呼風喚雨》法術書送來了,說是盡了諾言。」

陳景心中感嘆,嘆道:「真是守信啊,一面之緣而已,天地間能做到這點的又有幾個,更何況那《呼風喚雨》非是等閒法術,他竟然真的送回來了。」

「信義之人,多隱於山野之間。」葉清雪道。

「那位送我手腳枯骨回來的是什麼樣的呢。」陳景問道。

「他沒有法力,不是修行中人,看起來衣服臨亂,很狼狽的樣子,身上的書生袍早已經破了。」

陳景一聽葉清雪的話,立即想到了一個人,趙玉帛。

「他說了什麼?」

「他到來時,只是將衣服包著的骨頭放下,在離開時念了一句詩:『清韻一見即知交,兩相話離仙夢邀。即便斗轉星移年,仍有血花對月俏。』」

「『即便斗轉星移年,仍有血花對月俏』」陳景喃喃的唸著這句話,心中嘆息,他又怎麼聽不出這話中的意識。對於趙玉帛來說,陳景殺了他父叔是一種無法改變的事實,即使是天地換了,他的心中也還會記得,這是一種無法面對的感覺,陳景心中深深的嘆息,同樣的有這種感覺,因為即使是趙玉帛原諒了他,他自己也會記得自己所做的事,不會忘記。

河神廟中靜,葉清雪說道:「人生難免有不如意的事,你死了,他們也活不過來。有時仇恨並不需要用生命償還的,你現在被封禁在這神像之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自由,也算是一種懲罰了。而且,你中的亡魂夢魘咒,我也打聽過了,很難驅除,只有靠近你自己。唯一能從外部壓制的就是香火願力。但是那咒怨是會成長,只要你心中生出了任何的情緒都會是那亡魂咒的滋養品。從今往後,你就要修心養性,不要再理會世間之事,清心修練,應該能將那亡魂咒慢慢的驅除。」

葉清雪說罷又從懷裡掏出一本書,書皮看上去古老而陳舊。

「這是《天妖化形篇》,可以讓天地間任何生靈化去獸物之形,也可以讓你打通天地之橋,從新修行。」葉清雪說道。

陳景驚訝,從來沒有聽過世間還有這樣的奇書,問道:「這《天妖化形篇》不是千羅門的吧?」

「當然不是,這是我借來的。」葉清雪隨意的說著。

「借的,哪裡借的?」陳景問道。

葉清雪突然笑了,笑道:「這一點你倒是一點沒有變,無論什麼事總是喜歡問到底。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就要不練了。」

「當然不會。」陳景快速的說著。

那《天妖化形篇》看起來極薄,葉清雪翻開,一看裡面的文字立即沉吟皺眉。她這一看就看了一個多時辰,陳景也沒有打擾他,當她回過神來時,突然說道:「原來如此。」

不等陳景開口,葉清雪轉身便離去了。直到傍晚才回來,是帶著那個幫陳景手插髮簪女孩一起回來的。並沒有進河神廟,而是來到了河神廟前,也不知說了什麼,那小姑娘突然朝天空大喊道:「三天後子時陰陽交泰之時都來聽《天妖化形篇》咯!」她喊完便笑了起來,抬頭看了眼葉清雪,又用手作喇叭裝,朝天空大喊道:「三天後子時陰陽交泰之時都來聽《天妖化形篇》咯,不來的以後就聽不到了……」聲音拖的極長,就像是小姑娘在山坡上練嗓子一樣。

她喊完這兩句之後,又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等什麼人來回答他,可是四周除了河水拍岸聲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而河中打漁的村民又怎會在意這麼一個小女孩的大喊大叫,倒是目光都放在了葉清雪身上。

小姑娘最後也沒有時河神廟,在與葉清雪說了一會兒話後就揮手告別了。一蹦一跳的朝山坡上跑去,陳景只能看到,他聽不到河神廟外的聲音。看著她的樣子突然想到了以前也有一個叫顏洛娘的姑娘也這樣跳過。只是那個女孩年齡不大,卻有一股看透生死的感覺。而這個小姑娘身上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靈,彷彿體身有著不一樣的靈魂,只是被什麼給掩蓋住了。

葉清雪回到了河神廟中,說道:「那個小姑娘叫小白龍,三天後她會來這裡念《天妖化形篇》。」

「小白龍?為什麼由她念。」陳景疑惑的問道。

葉清雪說道:「因為我念不出。」

「念不出?怎麼會?不認識上面的文字還是太過生澀?」

「都不是,這天地間就是有些經文明明每一個文字都認識,卻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意思,而有些是知道是什麼意思,卻說不出口。我聽師父曾經說過,如果遇上這樣的經文或道書就去找一個心清或心善的人來念,又可以找一個特別的人來念,他們記出來的經文會直接變成大道玄音。」

陳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倒也不奇怪,他在千羅山中學練氣法訣都還是葉清雪教他的,而僅有的一些見識也都是從千羅山的藏經閣中看來的。葉清雪則是從小跟在當時的千羅門掌門身邊,知道的自然也就多很多。

「那她認識上面的字嗎?」陳景問道。

葉清雪卻同樣的思索似的回答道:「我也奇怪,今天我看了這《天妖化形篇》後,就知道遇上了師父所說的那種雖然心中明了經文的道理,但想說出書中經義時卻又說不出口的經書了,突然心中想到那個小姑娘。尋到她時,問她認不認識字,她說不認識。然後我就拿出這書冊想看看能不能將書中的字拆開來教她認識,可是她一看到這書後就說認識上面的字。」

「本來不認識字,卻認識這《天妖化形篇》?你剛才說她叫小白龍,她自己起的名字嗎?」陳景問道。

「她自己說自己叫小白龍,我問她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她就說覺得這個名很好聽,喜歡別人這樣叫她。」

「看來她也是有來歷的。」陳景感嘆的說著。

葉清雪來到神像前,用衣袍擦了擦神像,並沒有一絲塵埃,同時說道:「不要管她有什麼來歷,等她唸完《天妖化形篇》,一切就都與你我無關,你在這裡慢慢修練化形,我回千羅山重立山門,潛心修行,任他天地如何的變化,我們修身持己,自然不懼什麼!」她說著,又回到河神廟門前說道:「心清,萬事都清,心濁,則萬物濁。無論是神道,還是仙道都一樣。」

河神廟的天地起風了,剛剛還是陽光燦爛,只這說話間的時間便已經變成了陰天,天空中的黑云正被風吹的朝中間聚集。如果有人在河神廟外朝天空中看去,自然一眼就看的出這中間就是繡春彎河神廟這一點了。

葉清雪站在河神廟門口看著,說道:「那小姑娘果然特別,已經有妖來了。」

在葉清雪話後下不久,天空黑云濃郁,人間傳說的妖怪過境就是這個樣子。要是讓人間的人知道隨口說的其實是真的,也不知會不會害怕。從傍晚開始就下雨,先是濛濛細雨,後來是中雨,緊接著大雨。天地間早已經是一片黑暗,天空中,河面,一團漆黑,風嘶吼,河驚滔,這個時候即使是有千軍萬馬自河前村過境村中人也不會察覺。

這風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則是好了許多,只是天氣依然陰沉沉的。大紅蝦與貝殼到過神廟之中,因為葉清雪在,他們不敢說什麼。又一天過去了,風雨突然變大,天空陰沉的可怕。

「這麼大的風雨,風雨之中不知有多少妖怪隱藏,那小姑娘能來嗎?」陳景問道。

葉清雪只是看著風雨,說道:「肯定能來,而且還會很安全的到來。」

風狂捲,似乎有凶獸在黑暗之中張口大吼。雨瓢泊,如天河倒洩。

「師姐,我感覺河神廟外來了很多東西。」陳景說道。

「嗯,來了很多,什麼都有。」

不知從河時起,天地間的妖靈之中就有一句傳言:「天門閉,不周倒,妖非妖。億萬枷鎖鎖萬年,清音子夜解天妖。」這句話,葉清雪不知道,小妖小怪不知道,唯有那些深山潛修的卻又不敢化形也不能化形的大妖才知道。

小白龍話在三天的時間已經傳到了億萬里之外。

安靜,河神廟中依然亮堂,香在香爐之中靜靜燃燒。

陳景現在可以說除了敏銳的直覺之外什麼也沒有,整個人就是開了靈智的石像,石像上蘊含著靈氣,卻並不代表他能調動法力,靈氣是石像上附炙的,並不等於他本身的法力,所以才會有修行法門,將身體內的靈氣與天地靈氣煉化成本身的法力。

「《天妖化形篇》一定很多妖都想得,他們會不會想搶奪。」陳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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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重生


「當然會了,但是他們不敢。」葉清雪靜立河神廟的門邊,說的很輕,聲音只在河廟中能聽到。若是換過一個人來說的話,應該會是霸氣澎湃,鋒芒畢露,可是這話從葉清雪口中說出來卻一點不覺得鋒芒。陳景沒有問什麼不敢。是不敢從她手上搶奪呢,還是別的原因。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師姐遠不是自己所能瞭解的。

河神廟外風很大,雨落下成積流。可無論風多大河神廟中都沒有一絲的風,無論水在地積了多厚,都不會沾濕半點河神廟的廊簷。

時光在風雨的吹打中流逝。

「天黑了。」

黑暗的天地間,一個小姑娘在風雨之中跑著,自河堤下跑上直向河神廟跑去,黑暗之中,竟是暢通無阻,她以小手遮著頭,叫中大喊著:「啊啊啊……」她的聲音在風雨之中若隱若現,並沒有完全淹沒。

她低頭著頭衝進河神廟,大喊道:「啊,好大的雨啊。」低頭看著自己的身上衣服,驚呼道:「咦,我的衣服怎麼是乾的。」

她的衣服確實是乾的,除了腳底有些濕泥之外,腳背都是乾的。

葉清雪看著她低頭左看右看,笑道:「這麼黑的天,怎麼來的,沒遇上什麼嗎?」

「我跑來的啊,什麼也看不到啊,黑乎乎的!」小白龍抬起頭,似乎有些奇怪葉清雪的問話。

葉清雪只是看了看神廟外面,微笑將手聽那非紙非絲的《天妖化形篇》交給小白龍,說道:「時間差不多到了,你念吧,一定要大聲一點,要不然外面的那些都聽不清。」

「外面的那些,外面有什麼?」

「外面有風雨,有想化形的東西。」葉清雪說道。

小白龍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接過手中《天妖化形篇》,翻開書張嘴就要念,葉清雪連忙叫住,讓她站到河神廟中間,對著河神像,然後,葉清雪自己則當門而站,看著外面那漆黑的瀰漫著風雨的天地,說道:「小白龍你念吧。」

葉清雪說完,在她身後的小白龍立即大聲的唸誦起來,聲音清清脆脆,有些像是學堂孩童早讀朗誦的聲音,還帶著拖音,乍聽上去還會以為是唱歌。

在這一片地界已經成了混沌一片,就像不存在了天地一樣,河神廟是唯一的存在。黑暗之中,河神廟上朦朧著一層淡淡的光芒,柔和卻並不刺眼,河神廟之中卻是燈火通明,可是卻並不能看清神廟之中的神像與及那個念《天妖化形篇》的小姑娘。因為神廟門口有一個白衣女子靜立在那裡,那一抹清影安靜站立在那裡,就像是將神廟與風雨隔為了兩個天地。

這一片漆黑的天地間飄揚著小姑娘那清脆的聲音,風雨之中也是那麼清楚。

陳景不知道聽在別人耳中什麼是樣的,聽在他的耳卻是極其容易理解,算不得生澀玄奧。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身體內的一切都如拔云見月般的明朗起來。

心神飄渺,隨著經義衝天而起,直上宵漢,彷彿自己這一刻成了一個擺脫了天地束縛的天妖。又如黑暗的天地有一輪明月升起,銀輝鋪灑,天地通透。隱約間,他覺得自己生了經脈,經脈之中有了血液在周身緩緩而流,周天循環,奔騰不息。又彷彿,一片乾涸的天地間突然下起了雨,雨落在地上滋潤著幹涸的土地,慢慢的形成了溪流,匯成江河。

不知不覺間,云雨散去,已經是清晨。

河神廟外草木吐新,河水暴漲。

小白龍合上書帛,看著外面的天色驚訝的說道:「呀,天亮了,我要回去了,牛員外的牛還要放呢。」說完將書冊塞到葉清雪手上朝河神廟外跑去,腳踩在泥濘的道路上,不停的打滑,好在沒有摔倒。跳一跳的踩著石塊而走,遠遠看去就像蘑菇的小姑娘。

葉清雪回頭著神像說道:「師弟聽得了什麼?」

陳景說道:「得之良多,可又不知從何說起,現已經突破束縛,又能重新修行了。」

「那就好,我去將書還回去,以後就在千羅山中修行不再離山了,你也靜心修行,神道仙道雖然有差別,卻又並無差別,大道無窮,殊途同歸。」她說完也不等陳景說什麼便出了神廟,化為一道雷電破空消失無蹤。

突然之間,陳景感應著葉清雪離去,河域之中一隻獨鉗的大紅蝦爬了上來,一進河神廟,就大喊道:「河神爺,河神爺,您可以為老蝦做主啊。」又左右看著,大聲道:「神姑呢,神姑哪裡去了。」

陳景說道:「怎麼了?」

大紅蝦突然大哭起來,的說道:「昨天晚上也不知從哪裡來了一群潑妖,將俺老蝦拿住,還有一隻長的像鐵塔的黑熊竟然坐在俺身上,還一個勁的放屁,差一點俺就再也見不到河神爺了。可憐俺老蝦隨河神爺入城隍殿,闖陰曹地府,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竟糟到這樣的污辱,以後還怎麼在蝦子蝦孫面前說話啊!」

「哦,以後有機會一定讓你坐回去。」陳景說道。

「河神爺,俺昨晚聽到那黑貨說要搶城神姑的《天妖化形篇》。」大紅蝦靠近幾步低聲說道。

「哦,那為什麼最後沒有動手。」

「俺聽到有人說,此時不宜動手,待過了今夜再搶。他們在天亮時都走了,只怕是去找神姑去了。」

「呵呵,昨晚那麼多妖在都不敢動,現在還拿我師姐怎樣。」

「俺怕他們人多,神姑雖然法力高深,神通廣大,要是萬一中了埋伏……」

「有什麼埋伏能困住我師姐嗎?」

大紅蝦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道:「沒有,神姑雷遁術天下第一,在黑矅州一人獨戰數百也能帶著河神爺全身而退,他們這是自尋死路。」大紅虲得意洋洋,似乎已經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些將自己拿住的妖怪被葉清雪擊成灰塵。

萬物有靈,有機會都能開靈智成妖,然而成妖容易,化形難,不化形便永遠脫不了獸身,無論是法力還是神通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再也漲不上去了。所以現在天地間的妖,大多只不過相當於煉氣化神,也就內丹圓滿。而很多妖則尋找另外的方法,如奪神位,借山河之力來化形渡劫,而這也是要非常長的時間才能做到的。陳景並不知道,其實天地間真正完全化形的妖早已經沒有了。他所看到的那些化為人形的都不過是化了一部分,然後以法力幻化在天地間行走。

陳景不知道現在算是人還是妖,人身已經化為半截枯骨,而現在的身體卻已經是一座神像,五年的香火信仰讓這石像與陳景的神魂漸漸融合在一起了,再也難以分開。

五年的時光,讓陳景真正脫胎換骨,就如移魂,又像是重生。以前的一切恩怨都似乎與他斬斷,一切都被葉清雪截了下來,彷彿他要來就是一座神像,並不沾塵世半點因果。

從此,陳景每天只是以河域靈力粹煉石像,又吸收日月精華。而大紅蝦則每天都會來講一段陳景五年不醒進天地間發生的事,只是他自己也法力低微,所知道並不多。不過他所知道也都是傳的極廣的大事。

突然有一天,大紅蝦興沖沖的問道:「河神爺,您知道這天地間最神秘的十大仙山玄門嗎?」

「呵呵,你難道又知曉。」

「俺本來也不知曉,剛才聽那老烏龜說了天地間最古老最神秘的十大宗門。」

「哦,有哪十大宗門,說來聽聽。」陳景倒是來了興趣,他對於天地間的事知道的並不多,也並沒有去過多少地方,而起在想要遊玩天地,看遍天下名山更不可能了。

「這十大宗門,其中就有咱這九華州邊界的崑崙。」

「崑崙號稱天下道門之宗,十大宗門之中肯定會有他了。還有呢?」陳景說道。

「這還有一個就是賀州靈山。」

「靈山是什麼來歷,。」陳景問道。

「俺也不知道,聽人說是佛祖練金身的之地。」大紅蝦說道:「傳說這佛祖成道之時,有億天魔顯化在他身邊,都被他一一渡化。」

陳景對於佛門傳說所知並不多,自然不知道佛祖煉金身的地方,也不再糾纏,繼續問道:「還有呢,前面兩處都是有如此大的來頭,後面的還有什麼仙山福地。」

「這第三是東海蓬萊,傳說是曾出過通天徹地的大神通者,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大紅蝦說道。

「嗯,繼續說。」這靈山和蓬萊便已經是陳景沒聽過的,可是他們竟能與崑崙並稱天地間十大宗門,那其他的定然也不會差了。天地間竟有如許多的仙山福地自己沒有聽過。至於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門派,在他們面前想來便是如蟻行象前。

哪知大紅蝦卻吱唔了半天說不出來,最後只得老實的說道:「俺老蝦記性不好,記不住這許多勞什子門派。剛才貝殼也在旁邊聽著,她一定記得。河神爺,俺去叫她來。」說完沒入神廟外的黑暗之中回到河中去了。

大紅蝦一般都是晚上才會到河神廟中來,而白在則是從不露面的。他回到河中後,陳景也沒有等,而是修練起來。

天地間的靈氣可以統稱為天地元氣,而元氣若要細分一下的話,便有靈氣、煞氣之分。一般來說生靈吸納的都是靈氣,不過這靈氣又分許多種。有月華之力,有星辰之力,有地脈靈氣,有山中草木靈氣,陰間有陰煞之氣。各大修行的門派的入門修練法門就是一些吞吐靈氣,練化自身精血的法門,大同小異。只是這前面的一點點差異,到後面就會有差異極大。越到後面從各門各派的法術就能看的出來,各種法術,各種法寶,各有側種,各有千秋,各有玄妙之處。

這就是修練法門所引起的差異。

天地間一片黑暗,稀疏的星辰東三點,西四點,一眨一眨的眨著迷離的眼睛。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34
第七八章:天劫


陳景無念無想,腦海之中空冥一片。可在他的感觀之中,天空中一點點藍色的星光飄浮而下,落入河中、山中,被草木魚蟲吸收。而河神廟上空則像是受到了什麼牽引一樣,都朝河神廟流來,穿過河神廟的那用鯉魚精的魚鱗做的屋頂,融入到河神像之中。

又有草木散發出來的靈氣,一點點的綠色光點飄起,被吸到了河神廟上空,融入河神像。

無論是一點點藍色的星辰之力還是綠色的草木靈氣都是很純粹的,能直接融入身體內,粹煉肉身,或直接融入丹田之中成為法力。可是這一點點的光點只要一段時間不被吸收就會散化為白色,散入空氣之中,凝結起來,就是山中霧氣,天上云朵。這些要想再煉化為本身法力,就要多費一點時間了,但是卻勝在張口就有,隨處都能吸納得到。

不過現在陳景現在神念能夠自神像之中出來,溝通天地,也在聽天妖化形篇時感覺神像生出經脈,卻還只是一種感覺,實質的效果不過是神念能溝通天地了而已。丹田及經脈這些東西現在並沒有感受到。

山河會吞吸日月精氣,同樣的也會散出靈氣來,整個繡春彎到惡龍峽中的白色水靈之氣飄起,都朝河神廟中來。

隨著陳景進入了一種空靈狀態,整段繡春彎的河域輪廓又慢慢出現在了陳景的心中,這河域不是敕符那河影,而是實實在在的天地間的河段。河域之中的一切慢慢的清晰起來,魚蝦,河中水澡,生靈,都呈現著生機勃勃的感覺。神念之中感應到的河域越來越長,亂流坡、惡龍峽也呈現在心中。只這頃刻之間,整段河域中一切都被他看了個通透,惡龍峽之中一隻老烏龜縮在瀑布下的石洞之中,除此之外,竟沒有一隻開了靈智的靈類,那大紅蝦與貝殼竟是都不見了。

他心中疑惑怎麼都不見了,隨之又一想自己昏睡五年的時光裡他們都這麼過了,可能是去上游或下游遊玩去了,也就沒有再多想。每天吸引日月精華天地之靈氣融入神像之中。

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劍,靜心一感應,劍在腰間同樣一起吞吸著天地靈氣,只是也同樣被封在石像腰間的石劍之中。感應到那劍身之中靈氣濃郁,那隻不知名的蝴蝶仍然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吸納靈氣粹煉神像,同樣在粹練著迷天劍。

轉眼之間就半個月過去了,大紅蝦竟然還沒有回來,貝殼更是消失無蹤。之前陳景以為貝殼聽了《天妖化形篇》後有所領悟,躲到某個地方修練去了,可是那天大紅蝦說了去找貝殼,可是卻一去不回。自從陳景醒了之後,大紅蝦從來沒有得過數天不到河神廟的情況,就算要去哪裡,他也一定會跟陳景說。

事出反常,必有禍端。但時陳景也無法,他的神念只能查看繡春彎河域與到惡龍峽這一段,別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根本就看不到。他本身又不能動,師姐葉清雪又一去不回,也不知是回了千羅山還是在還《天妖化形篇》的路上,他只能等待,等待一切未知的到來。

黃昏的夕陽如紅薄紗披在天地間,照入河神廟那魚骨做的門檻上,染出淡淡紅暈,遠遠的看去,整座河神廟都如籠罩著一層霞云,一派神仙府祇形象。

一隻青色風狸自沿河岸而跑,如狐狸大小的身體如能御風而奔,在風中一隱一現,速度極快。

在將要跑過河神廟時,突然一頭鑽入神廟之中。

在風狸的鑽入了神廟之後,河岸邊上的山林之中鑽出兩個獵戶,一人持牛角做的弓,另一人持三尖獵叉,叉刃黑中泛著紅光,顯然是染血凶器。

他們兩人同樣沿著河岸而追,在追到河神廟前時突然停了下來,鼻子在空氣之中聞了聞,相互對視一眼,便進了河神廟中。

在那風狸進入神廟之中時,陳景心中暗道:「禍端來了。」打定主意,靜觀其變,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福,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禍。

兩人進入神廟之中,只是掃了一眼神廟,便四處尋找起來,對於神祇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敬意。

神廟並不大,裡面佈置也不複雜,只是一會兒兩人就將河神翻了個遍。其中那個持三尖叉的大漢眼睛不死心的四下里找著,嘴裡罵咧咧的碎念道:「奶奶的胸,氣味明明就在這神廟之中,怎麼找不到,媽勒個巴子。」

「河神面前,少罵兩句。」那持弓的漢子同樣的皺著眉頭,思索著,並隨口說道。

「鳥,老子從不信這些神神鬼鬼。」持三尖叉的漢子毫不在意的說著,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神像。那持弓的大漢沒接話,又在廟中轉了圈說道:「聽老人說神廟中的神祇會迷人,會藏東西,莫不是那風狸被河神藏起來了。」

持三尖叉的大漢立即抬頭看著河神像,說道:「大哥,你不信這個啊,這就是泥塑的像而已,都是平頭老百姓的自己騙自己的玩意,咱信這個就得信陰曹地府,就得信十八層地獄,那我們就要永世不能超生了。」

「不要亂說。」持弓漢子喝斥道。

持三尖叉的大漢低頭,似乎不敢再頂撞那持弓的漢子,抬頭再去看神像,突然看到神像上有一點紫光閃了一下,頓時驚呼道:「大哥有,有寶貝。」

「哪裡。」

「那裡,你看,那石像頭冠上橫插著的紫色簪子不正是寶貝嗎。」

持弓漢子凝視了一會兒,立即高興的說道:「寶光耀眼,樣式古樸,確實是好東西,能賣個好價錢。」

持三尖叉的大漢也歡喜的說道:「那些蠢貨還真捨得,連這樣的寶貝都拿來裝飾泥像,倒是便宜了我們。」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爬上去要拔下來,可是卻怎麼都差一點,搆不著。頓時惱怒起來,說道:「大哥且閃開些,待我把這泥像推倒。」說完做勢就要用肩推。

「二弟,慢來,推倒了會折斷了簪子。」

「哦,對,那我爬上去。大哥在門口看著,看著有沒有人來了。」

然而就在他的話才出口,門口突然響起了大喊聲:「啊,有人要砸河神像啊,有人要偷神廟中的東西啊。大家快來啊,有土匪啊……」

一個個紮著一條歪歪斜斜辮子的小姑娘正站在河神廟門口以手做喇叭裝大聲的喊著,聲音清脆,聽在他們耳裡格外的響亮。

「做死麼。」持弓漢惡狠狠的罵道,同時朝那小姑娘撲過去,哪知那小姑娘極為機靈,轉身就跑,直朝向河堤下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大喊道:「有土匪啊,有土匪偷神廟裡的東西啊,土匪要砸神像啊……」

持弓大漢衝出神廟之中,不過追了一段距離,便突然拔腿便朝身神廟跑去,也不進神廟,只是朝裡面喊道:「走,快走,有人來了。」

「馬上就好了……」裡面的大漢已經爬上了神像背,手差一點就能抓到紫木簪,如何肯下來。

「快,快,下次再來拿。」

「馬上就好了。」

持弓大漢卻不再說話,轉身就跑。裡面的那個持尖叉大漢眼裡只有柴木簪子,就在他摸到柴木簪子的瞬間,一群人衝了進來,手中各持扁擔,鋤頭,船槳之類的器物,當先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一臉黑鬚,手中提著一根齊眉鐵棒,大喝一聲,那個持三尖叉的漢子頓時驚醒,一躍而下,就要去抓靠在神像下三尖叉,手才摸到叉身,腦後生惡風,一根鐵棒直朝他後腦砸去,他連忙就地一滾,來到牆角,就要轉身,腦袋劇通,震起嗡嗡響,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那滿臉鬍鬚的大漢將那倒在地上漢子翻起,輕咦一聲道:「這不是山中的沈二虎嗎?哈哈,他的通緝告示都還貼在城裡呢,正好帶去官爺那裡領賞。」

廟中湧進十多人,顯得有些擁擠,幾個年輕人將那個沈二虎綁了起來,便有人驚訝的說道:「這沈二虎犯什麼渾呢,爬到河神像上去幹什麼。」

「剛剛好像看到他是要拔河神像的簪子。」一個年輕人說道。

「簪子,拔石簪子幹什麼,那是與石像一體的,怎麼可能拔的下來。」

「是啊,石簪子有什麼好偷的……」有人附和道。

這時一個年紀稍大的看著河神像說道:「聽說心惡之人入神廟就會產生幻覺,並顯露出本心中的邪惡。」

他們沒有看到躲在人群後面的小白龍正眨著那靈動的眼睛看著他們,一會兒又看看那神像上的簪子。

一個個退出神廟後,小白龍圍著神像轉了一圈,回到神像的正前方,看著神像自言自語道:「阿叔阿伯們怎麼會看不到,難道我本心邪惡了。」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沒有想到什麼結果,朝神廟外走去,嘴裡還喃喃說道:「下次再遇上那個比王員外千金還漂亮的神仙姐姐就問問她。」

河神廟在眾人走後立即平靜下來,夕陽落山,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河霧陣陣飄起,濕潤的河風吹入河神廟中。

青色的風狸自神像後面探出頭來,謹慎看著的外面,發現外面已經沒有危險後,一躍而下,作人狀的趴在地上連拜三拜,轉身朝門外奔去,融入了無邊夜色之中。

陳景看著消失的青色風狸,心中暗忖道:「人禍已消,天災會來嗎?」

在繡春彎河神廟的對岸的一片連綿山脈之中,一頭黑熊穿著一件道衣,正像人一樣的端坐在一個山洞之打坐,天空之中星光透洞而入,灑在他的身上,融入它的皮毛之中。

突然,洞有人喊道:「大王,大王……」

黑熊睜開眼睛,眼睛之中竟有一點藍光閃爍。隨之竟是口吐人言的說道:「進來。」

一隻山猴如人一樣的行了進來,竟也是穿衣服的,還沒有靠近就說道:「大王,我從白毛嶺的槐魅那裡聽說葉清雪被人困在落仙陣中了。」

「當真?」黑熊眼中精光暴謝。

「千真萬確,已經困了十三天了。」

黑熊立即站了起來,來回轉動了一會兒,突然說道:「走,去看看繡春彎河神有什麼動靜。」

話才落,一團妖風憑空而生,飛沙走石,妖風所過之處樹木瘋狂風的搖動,並如浪一般的分出一條道來。

河神廟的正對面一座山頭上,黑熊與山猴都如人一樣的站在那裡,除了外形不是人之外,哪裡都像極了人,尤其是眼睛。

「那繡春彎河神還在。」

「還在。」山猴回答道:「傳說他本已經要魂飛魄散,是被葉清雪封禁在神像之中,最近才醒來的。葉清雪借《天妖化形篇》也是為了他能重新化形而出,讓他恢復神力。」

「那他恢復了嗎?」

「不知道,今天傍晚有二個獵人要毀神像,是村中人驅走一個抓住一個。」

「這並不能說明他法力沒有恢復,葉清雪的柴木簪有定神清心的作用,更能牽引天地靈氣,都說她是因為有這個紫木簪才有今天這麼高深的修為,不論真假,寶貝在別人手上不如在自己手上,而且肯定不止我們想要。」

「大王是想……」

「等。」

在黑熊精說出這句話後不過三天,惡龍峽上空突然出現盤旋的黑云,如磨盤一樣緩緩的旋轉,越轉越大。只一會兒,便變成了遮天蔽日。

一直坐在山頂的看著河對岸看著河神廟的黑熊精看著盤旋著的黑云,心中震驚萬分。

「這惡龍峽中竟有這樣的大妖,這是要渡雷劫化形了。」黑熊精看著黑云說著。

然而,陳景心中比這黑熊精更為震驚。

天空中云層越來越厚,只一會兒,方圓百里之內就已經烏風陡暗。云中電花閃耀,黑云如浪湧,朝內擠壓,越來越厚,那股天地之威也越來越濃重。

黑熊精收斂全身氣息,朝遠處飛去,像是生怕驚動了天空中的黑云一樣。

終於,云層像積蓄夠了力量,一道驚天雷光刺破了黑暗的天地,雷光之下,天地靜謐。惡龍峽至繡春彎的河域及河神在雷光下清晰無比,雷光彷彿帶著一絲血紅色,無聲無息的刺入惡龍峽的水域之中。

「轟……」雷聲震得河前村的屋宇都在顫動,在雷聲響起時,閃電已經消失了,天地間重新陷入黑暗中,黑暗之中難以看清楚那一道帶著無邊毀滅氣息的雷電到底擊到了什麼。

難以想像,那樣的雷電下,即使是一座山只怕也要化為塵土了,河域也許都要崩塌。

又是一陣壓抑的黑暗,黑暗之中,似有一隻冰冷的眼睛在盯著惡龍峽河域。

寂靜,如一切都已過去,一切都已歸平靜。

突然,「啪……」一聲撕裂蒼穹的巨響。

一道白中透紅的雷光將黑暗擊的粉碎,自九天之上破空而下,直擊惡龍峽之中。

浪飛百丈,瀑布斷流。

雷光閃耀的那一剎那,可以清晰的看到自惡龍峽河域之中有一層魚翻著白肚皮飄浮在河面上,隨流而下。

惡龍峽被擊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隱隱能看到有一塊黑石伏在那裡。

雷電消失後黑暗再次湧來,淹沒了惡龍峽亂、亂流坡、繡春灣與河神廟。

第三道雷落下,惡龍峽河面上驚現一個玄黑巨石,在雷光直擊其上。

這方空間風雨大作雷光一道道,可是遠處卻風平浪靜,凡俗之人只知道那裡在下大雨,心中還會認為老天奇怪,不過這麼咫尺距離竟然做兩種天氣。但是身修行界的人都知道這是有妖渡劫,而且渡的還是大劫。

天雷一道道比一道復,卻一次比一次急。

黑熊精身穿道袍靜立在劫云之外的山頂,眼中有一抹藍光閃動,目不轉睛的看著惡龍峽。突然他嘆息一聲說道:「法力如他,這次只怕也要隕落了,自我妖族天帝隕落後,昊天小兒重立天庭,便在天地間布下了雷劫,從此妖族天下妖類再難有誰化形了。」

在他說話之間,已經是第五道天劫了。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34
第七九章:妖族的時代


突然,劫云之外起風了,風並不大,卻如流水一樣朝惡龍峽暗湧而去。隱隱間能從惡龍峽那片黑暗的空間裡聽到如牛飲水般的聲音。相隔了百里,黑熊精都還能聽到。

「這天劫之雷每一道都比前面一道要重,他法力已經不濟了。」

「法力不濟?那還有四道天雷,他怎麼可能渡的過。」

黑熊精沉默一會兒,似在感應道什麼,突然說道:「河神在幫他。」

「河神,哪個河神?」

「惡龍峽、亂流坡、繡春灣河神陳景。」

「轟……」

天雷煌煌,天威浩蕩。

雷光之下,惡龍峽水域之中伏著一隻巨龜,身體將整個惡龍峽河域都覆蓋住了。背上一道一道的格子花紋在雷光之中清晰無比。

第七道天雷落下。

勢如破竹,撒裂黑暗虛空。

河域上空似有一層無形的氣流凝結,雷光落入其中就如擊入水中,濺起無邊水浪,一穿而過,直擊趴在水面上的玄龜。

巨大的玄龜首足全都縮在殼中,在雷光落下的瞬間,龜殼上浮現的一層清光紋格,就好像是那龜殼已經在雷擊之下散裂了。

天雷落,龜身上的清光紋格散去,電光在龜身遊走。

黑暗又再次湧來。

「他已經無力了。」

第八道天雷落。

悶雷乍響聲響至千里之外。

雷光之下,黑暗空間之中白亮通透。河域流水已止,自惡龍峽到繡春灣的河域上突然掀起了驚天巨浪,如果說這一段河域就像一條玉帶的話,那此時這玉帶就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掀了起來。

然而這浪是無形的,並非真的河浪,而是整段河域靈力。只是在有法力高深的人看來,那就是一條無形的河域被掀了起來,將那一動不動的巨龜包裹著,在它的上空捲成一個如劫云一樣的形狀,仿如天地磨盤,能碾碎一切有形無形的東西。

「呵呵,這河神好高的悟性,他那以河域靈力結成的云團竟有了幾分天劫之云的感覺。」

「這、這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道法自然,我們所見到的任何東西,都是一種道法。學習別的人傳下的法門是最下等的,只有師從天地,才是上乘法門。」黑熊精緩緩的說著,山猴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大王神秘起來,竟然知道這麼多高深的道理。

天雷落。

落入那轉動的靈氣之云中。

扭曲,靈去轉動,將一切進入靈云中的東西都扭轉。

雷如一束強光注入水中,被水折斷。轉動的云團如攪碎的水面,將雷光同樣攪的粉碎。旋轉,天雷依然向下刺擊而去,而越向下那股毀天滅地的感覺也就越弱。

電花在云氣之中滋滋作響,驚人心魄。

終於,天雷散去,靈云消失。

天空之中黑暗依然沒有散去,而且那種壓抑的氣息越來越濃重,就像前面的八道天雷只不過是小打小鬧,真正的致命一擊卻是這每九道天雷。

「呵呵,那河神危險了。」

「怎麼危險了?」

「這天下渡劫者不少,但是渡過的者卻少之又少,你說他們為什麼不請別的幫忙擋雷劫?」

「為什麼?」

「一來是雷劫之中有一種力量讓渡者事手化形而出,二來沒有人願意幫助抵擋,因為雷劫會轉移,現在這雷劫已經順著氣息轉移到了河神身上。」

「河神他應該能擋下吧。」

「難,剛才第八道天雷已經將這一段河域的靈力都耗了許多,沒有幾年是無法恢復的。」

「那他怎麼辦。」

「不知道,那就看河神有什麼本事了,擋不過則灰飛煙滅。」

「那他可真夠傻的,居然會去幫別人擋雷劫。」山猴嘲諷的說道。

黑熊精並沒有笑,只是看著被黑暗籠罩著的河神廟。河神廟平靜如常,似乎完全不知道有危險即將降臨。

「我想我知道了一些事情。」黑熊精突然說道。在他話才落時,天空之中響起了一聲悶響,並沒有雷光落下,卻有閃電在黑云之中劃出一道血紅的口子,似乎要將黑暗之後的凶獸放出。

在那一道電光下,惡龍峽上空多了三個人,一個個玄衣道袍,法象莊嚴。虛空凌立,身上的氣息與周圍空間融為一體。目光都看著惡龍峽河域之中趴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的巨龜。他們此時突然出現,顯然是等待了許久。

就在這時,河神廟中傳出一道聲音:「惡龍峽靈物渡化形天劫,三位真人請迴避。」

其中一個站在中間的道人笑道:「靈物,哪來的靈物,不過是妖孽罷了,河神還是管好自己吧。」

「萬物生靈皆有人性,他身上的氣息清靈不帶絲毫的煞氣,唯有一心向道潛心修行者才會有這樣的氣息,三位真人法眼如炬,一定看到了吧。」河神廟中的聲音並不是以嘴說出來的,而是直接在虛空中震響。

「呵呵,貧道沒有看到什麼清靈氣息,倒是在河神廟中看到了魔氣,也聽聞河神在黑矅州中殺戮無數,天網恢恢,自有天劫加身,河神抬頭看看,你又有何面目在裡談這些,即使天劫之下不死,貧道也要除了你這個魔孽。」那中間的道人聲如清鐘,迴蕩在黑暗之中,竟是有一股蕩魔驅邪的莊嚴氣息。

河神廟中沉寂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想來你們應該也是要除去我師姐的。」

別一個道人突然怒哼一聲,說道:「葉清雪殺戮無數,擾亂陰陽乾坤,自有道友去捉拿她,若她識天數的話倒還能有改過之機,如若不然,唯有去輪迴之中走一遭了。」

黑暗之中再次沉寂,河神廟在黑暗之中難以看清,黑暗之中響起一聲嘆息:「那就得罪了。」就在這聲音傳出之時,河神廟之中劃出一道紫光,紫光如梭,仔細看去,卻是一根紫簪,紫木簪直向天空中的黑暗劫云刺去

漆黑如墨的天地間,這一點紫光彷彿天上地下唯一的存在。對於黑暗的天地來說,這一點紫光就像隨時都要死去的螢火蟲,然而他卻有一種絕然的姿態,一種義無反顧誓要衝破黑暗的瘋狂。

隱隱間,似有淡淡的劍吟聲響起,如一溜風縈繞在耳邊。

黑暗被這一點紫光激怒了,一根電光長矛直刺而下,似要將這紫光擊成粉末都不夠,還要將孕育這點紫光的大地擊穿。

天地肅靜,一切的聲音都被黑暗吞噬,連時光都在那紫光與電光長矛相觸的一瞬間停止了。

紫木簪與電光相觸,隨之轉折,就像是被擊的昏頭轉向,朝惡龍峽上空飛來。然而那電光卻一分為二,一道緊緊的纏繞在紫木簪身上,受紫木簪牽引。另一道則仍是義無反顧的大地上刺去。

紫木簪乃是千羅山傳承下來的法寶清心鎮魔劍,葉清雪准在秦廣王城之中持之引九天神宵而落。

三個道人臉色一變,其中一個噴出一道白光,一個手中出現一面小黃旗,一個手中手現一個小銅鈴。

白光化劍,飛逝而出。

小黃旗被他吹一口氣,便漲至一人高,飄揚而起,紮在三人所在的上空,旗面招展,形成一片黃云。

小銅鈴晃動,天地間立即響起了一串清音,一圈圈波紋以銅鈴為中心擴散開來。

眨眼之間,白光已經迎上向了帶著電光的紫木簪。

白光所化之劍在紫木簪前無聲的散去,與紫木簪一觸即散,站在中間的道人仰天吐出一口鮮血,神情萎靡,眼神大駭。

鈴音波紋纏上了紫木簪,如水波擋劍刺,只驚起一圈圈漣漪,紫木簪只微微一頓,便勢如破竹,破水,破空間,朝三人刺去。

頃刻之間,紫木簪已經刺到了三個道人所在的上空,黃旗衝起一團黃光,一團黃云凝結。

紫木簪刺入,緊隨在紫木簪身一的雷電如被針牽引的線,破入黃云之中,擊穿。

簪擊於黃旗之上,黃旗上的黃光頓散。

這一切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那另一道雷光也才剛剛擊在河神廟上。

三道人大駭,轉身便要走,各自身體浮現金光,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那紫木簪突然消失。最左邊的那個道人身上的金光突然散去,同時整個人如被雷擊一樣無聲的化為飛灰,第二個同樣如此,金光散,人如煙滅。第三個身上金光已濃,就要消失,當頭紫木簪帶著雷電刺下,慘叫都沒有發出已經灰飛煙滅。

就在三人化飛灰之時,那一道雷光已經無聲的落入了河神廟中,陳景無法抬頭,但是無論是心念之中還是神魂之中都充斥著一道自九天而落的雷電,天威浩浩,眼中一片耀眼的紅白光芒,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存在了。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勞,只得把心神勞守。雷光挾天地之威而下,此時的陳景才知道真正的天雷是多麼的強大,天威面前一切法術都像是小孩子的玩意。

紫木簪從虛空之中掉落,而伏在惡龍峽中的黑龜則開始變換,有一個人自黑龜殼中掙出,靈氣湧動。

而整座河神廟都浮現出一層電花滋滋作響,隨即消失,不聞爆裂聲,似乎河神沒有絲反抗之力的已經化為飛灰了。

天空云散,繁星滿天。

黑熊精遠遠的看著河神廟,低聲道:「好高明的劍術,難怪他能在黑矅州殺了那許多法力比他高的人。」

旁邊的山猴問道:「那河神還活著嗎?」在他的眼中,河神廟中煙霧繚繞,連他都看不透。

「即使不死,也重傷。」黑熊精說道。

「那我們……」山猴興奮的說著,他的意思是要去奪那紫木簪,這是本來的目的,剛才又看到了紫木簪威力更加想得到。

黑熊精卻搖了搖頭。山猴疑惑,順著黑熊精的眼睛看去,只見惡龍峽河域之中正有一個少年站在水裡,赤足黑衣、黑髮,眼神清寂,河浪在他的腳下結出一團團漣漪,此時正朝自己這邊看來。

「那是?」

「剛剛渡劫的就是他。」

「他化形成功了,居然真的化形了。」山猴震驚的說道。

黑熊精深深的凝視著,一會兒後說道:「走,回去,潛心修行,我妖族的時代要來臨了,如此波潮浪湧之時怎能沒有我黑風的名字留刻天地呢。」話落衝天而起,一團黑風吞卷漫天星光,一路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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