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05
tt9981 發表於 2012-2-27 22:59
第五十章:幻真


「哈哈,他們也在這裡,我們還等什麼呢!」吳蒙大笑著說完騰空而起,只眨眼之間便已經衝到了城池的上空,沒入了那城池之中。可以看得出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適應後,所有人實力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吳蒙騰空而起,自高空如飛鳥一樣俯衝到城池之中。緊接著便是蕭玉樓,輕笑一聲,如浮萍飄在水面上,飄飛迅捷來到城頭上空,卻皺眉盤旋了一會兒後才落入城中。陳景不知道他在空中看城裡時看到了什麼,連他這種自信的人都會皺眉頭。就在陳景這時,巫山山神也飄然而起,如一朵夜曇花在夜霧中綻放。她並沒進入到城內,而是落在了城牆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城內。

只一轉眼之間,這裡就只剩下了陳景與虛靈了,大紅蝦看著那陰暗的空間中那些似人非人的人,不禁問道:「河神爺,他們是人還是鬼啊?」

陳景同樣看著,他也沒有來過這個空間,也無法告訴大紅蝦,虛靈卻突然說道:「他們是亡魂,帶著一身罪孽的亡魂。」

「亡魂?人死如燈滅,靈魂不是就消散在天地間嗎?難道都來到了這裡?」陳景疑惑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些都是受罪的亡魂,至於萬物生靈的靈魂是在肉身成型時被天地孕育了靈魂時還是輪迴的人投胎,恐怕沒有人知道。」虛靈的眼睛看著那些自城中出來的亡魂,神情異樣,聲音有些空幻。

陳景不禁回頭多看了她一眼,心中覺得她一定有著特別的來歷,要不然也不會知道這麼多,但是他卻沒有問,因為他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別的隱私的人。可不他不問,大紅蝦卻毫不顧忌的問道:「你知道倒是多,你又是什麼來歷,聽說人死後靈魂都會消散,即使沒有消散,成了亡魂,記憶與靈智都會受損,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虛靈突然展顏輕笑,說道:「我也不知道,一來這裡就知道了很多東西。」她沒有嚮往常一樣低著頭,但是大紅蝦卻分不清她說是真是假,嘀咕了一聲後,便又說道:「河神爺,我們也進去吧,他們都這麼急的進去了,莫不是這城裡有寶貝。」

「呵呵,你倒是膽大,先不論城裡有沒有寶貝,難道就不怕進得去出不來嗎?」陳景看著秦廣城中如深淵般的漆黑說著。

大紅蝦看著那不斷湧出的亡魂,心中也是莫名的發寒,嘀咕道:「那咱們就不進去,等他們出來我們再搶了他們的。」

陳景沒有理會大紅蝦,只是看著那將眾人吞沒的黑城。

陰四四起,帶來一陣陣的腐爛氣息。雖然入眼都是行走的人,卻給人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時虛靈突然說道:「一到這裡,我就想起了許多事,我要進城裡去看看。」

說到底,她與陳景的交流其實並不多,陳景自然不會說什麼,看著她身如清風一樣融入陰暗的天地,出了方圓一丈之內便一絲氣息也感應不到,心中驚訝。自劍術有突破以來,他覺得自己感知方面越來越敏銳了,沒想到才一丈之外就完全感應不到了虛靈的氣息。

轉眼之間這在秦廣城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就只餘一人蝦了,那人看上去狼狽,那蝦更是悽慘。

「河神爺,我們真不進去嗎?」大紅蝦疑惑的問道,在他的心中是認為陳景不過是想讓虛靈離開而已。

「進去幹什麼。」陳景回頭來看著大紅蝦,似乎不解。

「他們都進去了,一定是有寶貝,這夥人哪個不是見寶眼開的傢伙。」大紅蝦嗡嗡的說著,他忘了他自己也是其中的典型。

「寶貝、寶貝,你認為得了寶貝能怎樣?」陳景彷彿隨意的問著,大紅蝦的獨眼突得更厲害他,他仔細的看著自己的河神,心中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竟然會問出這樣的話,莫不是被傷了魂魄,人變傻了。當下便要說出得了寶貝的好處,可是話才出口卻發現不知道怎麼說。

陳景笑了笑說道:「你一定想說有無盡的好處,沒有一絲壞處是吧!」

大紅蝦忙不迭的點頭。

「呵呵,你錯了,我問你,若是得了法寶,是否能長生?」陳景問道。

大紅蝦搖了搖蝦頭。

「那能否護身不死。」『

大紅蝦想了想,依然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不能長生,為什麼要用拿性命去搶奪對性命無用的東西?」

「可是得了法寶能保護自己,不至於在長生的路上隕落!」大紅蝦覺得思路突然開闊起來。

陳景身上衣服早破了許多洞,黑髮散亂,說道:「一件法寶,若想要發揮出強大的威力的話,得花心力祭煉。或許之後能憑藉法寶超越許多人,但是終究只是一時,因為一切的能力都來自於法寶,而不是本身。只有本身強大了,天地萬物信手拈來都是法寶。」

陳景這麼說著,大紅蝦心中卻覺得沒有這樣的人,但終究不敢再反駁什麼。陳景心中卻在回味著自己說的話,一直以來他對於法寶並不怎麼看重,認為一切都要靠本身的修行,性命雙修才是根本。但是這只是朦朧的感覺,就在大紅蝦問話和他自己回答的這一剎那間,心念間就如拔云見月般的清明。

秦廣城頭,巫山神女靜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著城內。陳景仍然清晰的記得第一次在霧雨之中見到她時,她身上的那清新空靈感,現在卻流淌著哀愁與及仇恨。

就在這時,陰暗的城頭上空被城裡被驚閃起的一道雷光照亮,瞬間又陷入了黑暗。陳景眉頭微皺,這城裡自然只有葉清雪才有這樣的雷術。緊接著又是一道、兩道、三道……絡繹不絕,似乎正陷入了因境之中。陳景眉頭緊皺,突然說道:「你在這裡等著,自己小心。」

話還落下已經騰空而起,轉眼來到了秦廣城上空。朝城內看去,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宛若深淵。黑暗中閃出一道道雷光,雷光落處,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東西,彷彿雷電閃起之處,在無盡的深淵底部。

他心中一緊,倒飛而下。

看在巫山女神眼裡,陳景就像一片青葉落入黑暗的深淵,只一瞬間便被吞噬。

陳景眼前一黑,心神一恍惚,這一恍惚就像人已經昏迷,再次緩緩醒來,他眼睛竟是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連忙睜開,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震驚了。

入眼的是木屋頂,四週一看,立即確定這是一個房間,而他則躺在一張舊床上,蓋著的是一床頗為陳舊的被縟,不過卻洗的很乾淨。

舊木屋頂,陳舊的傢俱一塵不染。門後邊掛著的是干肉,右邊角上豎著一根扁擔和兩個斗笠,窗戶是關著的,以紙膜糊蓋,邊上有掛著一根青竹笛,青竹笛上刻著兩行細小的字:「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陳景。」

他此時正躺在床上,一席薄被蓋在身上,當看清這一切之後,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感受著身體是否有變化,同時又認定這一切都不過是幻覺。

這時,門開了。

一個少女端著一個舊木盆走了進來,粗布衣裙,衣袖挽起至手肘,露出一截晶瑩手腕。

她來到陳景身邊將木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伸手入木盆攪到了幾下,水聲嘩嘩,一團白色的煙霧冒起。緊接著她便從木盆的溫熱水中抓起一張白色的布巾,擰乾。再展開在陳景的臉上擦試起來,動作看起來嫻熟而自然。

擦完臉接著又是將陳景的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一根根手指仔細的擦試著。陳景面上看似乎平靜,心卻如沸水一樣翻騰。

這一切讓他感到無比陌生,除了自己的身體不變之外,一切都陌生的緊,這個女孩是誰?他想不明白,本以為是幻覺,是掉入了幻境之中,但是一切又都是那樣的真實,他能感受那溫熱的水氣,他堪不破,所以他睜開了眼睛。

眼眸中隱隱有波浪一幻,望神法應心而動。

「哥……」

在陳景睜開眼的瞬間,少女手中佈巾掉在了地上,眼中先是難以置信,接著便是湧上驚喜。

「哥,你醒了,哥…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嗚嗚…你可算醒了……」少女最幾後幾乎是要泣不成聲,在望神法下,她整個人沒有絲毫的異常,表情極為真實,就像陳景真的是她重病或重傷醒來的哥哥一樣。

可陳景他自己卻清晰知道自己不是,清楚的記得自己被城隍裹挾進這陰間,然後自己看到葉清雪的雷光而進入了這秦廣城。但一睜眼,竟然已經躺在了床了,一個少女叫自己哥哥。

少女似乎發現了陳景的眼神不對,那銳利的眼神,有著陌生與審視,彷彿能看到心裡去。她被嚇到,驚喜交加的表情剎那間僵硬。有些顫聲的說道:「哥,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陳景再次閉上了眼睛,耳中聽著少女由驚喜轉為淡的驚恐的聲音,心中竟有一剎那的難受,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坐了起來。

他身上的法力個依然在,劍也在手中,額頭上缺了頭殼依舊。

「姑娘,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吧。」陳景看著少女認真的說道。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22
第五十一章:幽幽


少女從陳景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陌生,她眼神中帶著驚慌,搖頭說不出話來,眼淚無聲的流。陳景看著她的樣子,到嘴裡的話便又嚥了回去。

「哥哥,你忘記幽幽了嗎?你不要幽幽了嗎?」少女流著眼淚說著,陳景不知道她是真傷心還是演戲,當下便說道:「不是,我不是你哥哥。」

這個自稱幽幽的少女低頭摸淚,哭泣著說道:「一定是李家三少爺傷了哥哥的頭,他一定還給哥施了什麼法術,讓哥哥不記得幽幽了。」

陳景摸了摸側額,傷口依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心道:「難道她真有一個哥哥和我長的一模一樣,連受的傷都是一樣?」他心中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卻還是認為這只不過是秦廣城太過詭秘,或許這只是一個幻境,而自己堪不破。

他起身提著劍便要走,朝那名叫幽幽少女笑了笑,說道:「我真的不是你的哥哥,我來自於人間。」說完,推開門朝外走去。

抬頭陽光明媚,藍天白雲,清風徐徐。

他心中越發覺得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因為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入城時,天空一片陰沉,哪裡來的陽光,而且這是陰間,根本就不可能有陽光。

「哥……」

少女追出來,卻又不太敢靠近的樣子。

「我不是你哥。」

「你是。」少女認真而堅決的大聲說著。

陳景再次說道:「我來自人間,我不是你哥哥。」轉身就走,他要想辦法交過個幻境打破。

「你是我哥,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就說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說這裡是陰間,說自己來自於人間,整個秦廣城中沒有人說這樣的話,就只有我哥哥會這樣說。」少女追出幾步,大聲而急促的說著。

陳景頓時回頭,皺眉問道:「你知道這是秦廣城,你知道這是陰間?」

「哥,別鬧了好不好,我們從小在秦廣城中長大,而且這裡也不是陰間,而是人間。」少女來到陳景身邊,仰著頭,用那有些柔弱的眼神說著。

陳景心中一驚:「這是人間,那這是什麼州?」他心中有種混亂的感覺。

「州,什麼州,這是秦廣城啊,天下十城中的第二城,最大的是閻羅城,在三萬里之外,哥哥,你還一直說要帶我去那裡玩的。」少女一邊說一邊靠近陳景,卻又在陳景身前停了下來。

陳景臉色陡然陰沉,緊緊的盯著少女的眼睛,可是他只看到了唏咦與強忍著的依戀,最明顯的卻是擔憂。她沒有躲閃,若不是陳景對於自己七歲後發生的事有一個很清晰的畫面的話,只怕真要以為自己是這少女的哥哥了。

「哈哈……」陳景突然仰天大笑,說道:「差點真被你給騙了,縱然你說的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被我看出了破綻,你知道是什麼嗎?」

少女搖頭,還沒有干淚痕的臉上又有晶瑩淚水滑落。

陳景的身上溢出殺氣,眼眸冰冷,突然森寒低喝道:「破滅吧!」

手中的迷天劍拔出,劍光閃逝,映出了他那破缺了半個頭殼的頭額,冰冷劍光劃過少女的眼眸,少女一動不動。

「鏘……」劍已經入鞘,少女一縷黑髮隨風飄起。

陳景心中暗嘆一口氣,他根本就下不去手。於是他轉身就走,少女追上來一把拉著陳景的衣袖,快速的說道:「哥,你別走,不要不要我……」陳景抬頭看天,看著四周與人間無異的環境,並不回頭的說道:「我不是你哥,這是陰間,你只是亡魂,我來自人間。」

他說完邁步便又要走,少女突然醒悟的說道:「我知道了,哥,我知道,一定是李三公子施了法術,他有夢魘術,能讓人墜入夢中而不自知,對過去的一切都遺忘,卻將夢境中的東西當成真的。」

陳景回過頭來,看著她緊張的眼神,心中不禁想道:「難道自己真是這裡的人,自己真的中了什麼夢魘術。」

「哥,我有辦法破了夢魘術,你在這裡等著,不要走。」她一邊說著一邊後退,生怕一轉身陳景便消失無蹤。退出幾步後,轉身就朝那屋內跑去,如一隻樸素的灰白蝴蝶。

陳景卻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已經騰空而起,虛空跨走轉眼來到遠處的一析大樹頂上。遠遠的看著少女從屋裡跑了出來,然而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隨之緩緩的蹲在地上,她手中握著一根青色的竹笛。有風將她的發絲吹起,將她壓抑的哭聲吹入陳景的耳中。

陳景站在一株大樹頂上,屬於少女的及那木屋的背面。他可以想像的到,此時這個名叫幽幽的少女臉上一定正無聲流淌著淚水。

他自然看到她手中的那青笛,還記得第一眼看到時,那上面清晰的刻著兩行字:「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後面的名字竟然是他自己的。他看著這四處的山,看著山下的一棟木屋,看著遠處的一條小河,看著藍天,看著這一切,輕輕的念道:「這是陰間,都是幻境,是假的,我來自人間,我名叫陳景,我是繡春彎河神。」

想到這裡,似乎被蒙了一層塵霧的心便又清明起來。

還沒有等他離開,遠處卻有一行人走了過來,當先一人很年輕,瞎了一隻眼睛,原本英俊的人顯得有些猙獰,身穿緊身黑衣,腰間掛著黑色的環珮。神情帶著笑意,身後一左一右的跟著兩人。

他竟直的朝蹲在地上的少女走去,臉上帶著令陳景不舒服的笑容。儘管如此,陳景依然回頭,騰空而起。那黑衣年輕人似乎感應到什麼,朝陳景所站的那裡看去。

樹枝晃動,空空如也。

陳景隱在空中,朝遠處飛遁,再次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象,那名叫幽幽的女子是幻象,和這山、樹一樣,都不是真實的生命。

然而當他的耳中傳來一聲無助的呼喊時,他回了頭。

「哥哥……救我……」

「哈哈,今天不但是為你而來,還要取你哥哥的狗命。」獨眼年輕人大笑著,朝少女抓去。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一道凜冽的殺機澆灌而下。驚抬頭,一道白光破空而來。他的手在腰間一抽,原本空無一物的腰間便多了一把刀,刀身幽黑。

可就在刀揚起一瞬間,那白光突然消失,他心中大驚。還沒有做出反應,咽喉刺痛,心中恐懼,眼中卻出現一個黑髮飄散的人站在遙遠的樹頂。緊接著他的眼中又傳來兩聲悶哼,隨之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陳景看著那從光禿禿的井脖子上噴出黑色鮮血,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因為終於有一點可以證明自己與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不過,當他的看著地上那把幽黑的刀時,心中又突了一下,那刀太熟悉了,幾乎與一把差點將陳景頭斬下的刀一模一樣,幽黑流暢的刀身,最讓他深刻的是刀刃上的那一抹殷紅,不是血卻勝似血。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好嗎?」少女自地上站了起來,兩手緊握著青笛,唏咦的看著靜立樹頂的陳景,臉上猶掛著淚水。

「我不是你哥哥。」陳景站在大樹頂上絕決人說著,說話才落,少女嘴馬上一扁,又要哭起來。

陳景暗嘆一聲,一步跨出,騰空如青葉飄揚,來到少女身前。說道:「你看好了。」手腕轉動,劍光突閃,從他自己的手腕劃過。少女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叫出來,可陳景比他更震驚,因為他手上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還沒有落到上便化為黑煙散去。

「這,這怎麼可能。」陳景心中難以置信,再次劃出一劍,依然是黑血流淌。緊接著又在身上另一處刺一劍,黑血噴湧。

「哥…哥…」少女撲過來抓著他的手,陳景這才停了下來。

陳景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個名叫幽幽少女手指傳來的冰涼,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體質本就是如此。就在劍劃手腕而過流出黑色的鮮血的時候,陳景再次混亂了。心道:「難道我真是這裡的人,一切都只是中了夢魘術?真是這樣嗎?」

抬頭看著天空,似要看透這天,看到天地之外,看到那陰沉沉的世界,又似要尋找著那站在秦廣城頭的巫山神女。

良久之後,他才轉過頭來,仔細的看著這個親切的叫著自己哥哥,且在自己醒來後就一直流淚的少女。

兩條黑色的大辮子,齊眉的流海,整個就如雨後青竹般的清新。

「你能將我醒來前的事講給我聽嗎?」陳景看著她,良久之後才說道。

對於陳景來說,這是一個混亂的開始。或者說是又一段瑰麗的人生展現在他的眼前。不同於幾年前中了魂蠱時的陷入蝶蠱的幻境,那時的他是身化為蝶,一切都已經忘記了,所有的記憶都是從化身為蝶時開始。可是這回他有所有的記憶,可依然混亂,原本明確自己是來自於人間,被城隍裹挾來這裡,現在卻不那麼肯定了。

幽幽將陳景從小到大的生活都講了出來,至於法術、劍術則是很正常的事,據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會突然之間在夢中知道一些修行法術。

最後說到頭上的傷竟是被剛剛那個獨眼年輕人刀劈出來的,而他的眼睛則是被陳景刺瞎的。這讓陳景不禁又想到了在剛來這陰間時,被上萬黑甲陰騎兵包圍時衝陣的情景。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23
第五十二章:無間地獄


兩人並不是親兄妹,但是從小相依為命,住在這秦廣外城。陳景看著天空,心中依然難以接受。在他的腦海之中,千羅山、繡春彎是那樣的清晰,還有葉清雪。她那一道道清寂的雷光和人,難道都只是夢幻嗎?

陳景又問殺了那李三公子要不要緊,卻得知這裡殺了人只要去城主那裡領罪,然後視情節輕重而判刑。

幽幽要陳景去城主那裡,陳景如何肯去,幽幽便說如果不去的話,李家不會善罷干休的。陳景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幽幽。

陳景仔細的看著,仔細的聽著。感受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在他的心中已經分不清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或許真是南柯一夢。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夢還是外面天地間的一切是夢。

自從在蝶蠱的幻境世界中醒來時,他就一直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所在的天地是幻境,或者說是所看到的一切都有一種不真實感覺,萬物生靈,今天還在,明天便已經變化了。

「轟…啪……」

這是雷電轟擊聲,將陳景從那種飄忽的狀態驚醒。

「這是師姐的九宵神雷。」陳景一聽這聲音便知道,立即站了起來,心潮洶湧。

「是域外天魔!」幽幽站了起來,朝遠內城看去。

「域外天魔?什麼域外天魔?」陳景疑惑的問道。

在陳景沒有再離開後,幽幽似乎已經將之前的一切都忘記了,她解釋道:「昨天天突然有一群域外天魔入侵城主府,被城主府的侍衛擋住了。」

「那些天魔都長什麼樣子。」陳景快速的問道。

幽幽卻有奇怪的看著陳景,說道:「域外天魔就是域外天魔的樣子啊,他們是沒有固定的外貌的。」

突然,虛空之中一傳來一道聲音,如鐘如鼓。

「天魔入侵,城主侍衛在召喚。」幽幽朝遠處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隨之轉身朝陳景說道:「哥哥,你去吧,為城主殺天魔,立了功的話,會有獎賞的,你的罪也就沒有了。」

陳景有些不可思議,卻也沒有說什麼,他現在最想做的事自然是去看看那些天魔是不是葉清雪他們。露出了一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味的笑容,立即朝鐘鼓聲響起的方向飛遁而去。遠遠的還聽到幽幽在喊道:「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不要忘記你對幽幽說過的話。」

陳景自然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麼話,或者曾有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曾說過什麼話。在鐘鼓聲響起的方向,有雷電自天而降,一道道,又急又密。

不一會兒,陳景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城池,城池與陳景在外面時看到的一模一樣,依然裂痕纍纍,卻沒有了那種隨時都可能倒塌的感覺。城門口並沒有人守著,高大黑厚的城門打開著,正不斷的有人自城門口湧入城中。只是這些人都不再是那黑甲無身的人,一個個看上去和人間的沒有兩樣。

一進入城中,才發現城內同樣的屋房一排排,和人間的大城一樣,此時正一家家緊閉門戶,不過大街上卻有不少人手持武器的朝一個方向奔湧而去。陳景一路隨著他們,才在半路上,天空中突然泛起漣漪波動,緊接便看到虛空之中突然出現許多人,那些人都是這一路與陳景同行而來神祇的。他心中不禁想到:「幸好他們都還在,他們是真實的,那我身上發生的一切就是假的了。」

就在他們出現的一剎那,城內無數的人騰飛上天空。此時陳景才發現城內的這些人竟然都會一些法術,有高有低,法術千奇百怪。

天空中出現的是城隍與及他的千餘陰兵,一路朝前方鋪壓而去。陳景自然不會去阻攔,更不會去會合。同樣的在地上朝那鐘鼓聲響起的地方衝去。

「這些域外天魔又來了,城主雖然不在,我們也要消滅他們。」

陳景再次聽到域外天魔的言論,心中不禁想到:「若是他是域外天魔,那我又是什麼呢。我也同樣自外面而來,怎麼就變成了和城中人一樣的人呢。」他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血竟然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心中有些難受,抬頭看去,已經是漫天的人,如飛蛾受驚般的紛亂飛舞。

陳景只是看了一眼,仍然快速朝那鐘鼓聲響起的方向奔去,若是從天空中朝下看的話,城裡的人就像是螞蟻一樣的紛亂。

轉過一條條街,直向城的中心奔跑而去。憑他的速度竟然花了不短的時間才來到城中心。只見一座高大巨府出現在眼中,所處位置是一個平台上,府前的廣場。廣場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人,顯然他們都是如陳景這樣聞鐘鼓聲而趕來的,他一出現,有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抬頭看去。

陳景卻沒有多看他們,只是抬頭看著天空。

江流云、葉清雪,以及一個手持長劍的錦服公子,和幾個修道者正被許多人圍在中間,陳景一看就知道廣場上的這些人擋不住他們。

他們比陳景早進來一些,算來現在出現在這裡也正好合著時間,但是按幽幽的話,在他昏迷的時間內,他們就出現過。

一道道雷光憑空而生,自虛空中溢出,落下,擊在方場上的人身上。雷電閃起電花,電花渲染一大片,廣場上的人一片片倒下。

錦服公子手中劍光縱橫,凡近他劍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合之敵,陳景眼睛微微一眯。此人劍術竟如此高明,大出他意料之外,那一劍劍刺出去,如雪花點點繞身飄揚,每一個靠近的人都是被劍尖刺穿了咽喉。

江流云那總是半睡半醒的眼睛已經睜開了,他頭頂依然丹云籠罩,青珠沉浮。不過,陳景明顯的感覺的出來,那青珠與那丹云似乎已經要融在一起了。與三年前在繡春彎中的看到他時,青珠與丹云渭涇分明的感覺完全不同。

「原來他一直在祭煉青珠。」陳景心中閃過明悟。

就在這時,在後面的城隍與他那一批陰兵排空而來,漫天的人也抵擋不住。

「不能讓他們進城主府,佈陣!」府門前有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人大聲說道。

隨著聲音的落下,廣場上的人都動了。陳景定神看去,只見他們都拈著古怪的法訣,雖然多不相同,但是身上都散發著同樣的死氣。

望神法應心而出,卻看不出任何的東西,只感覺到有一股氣息溢出,很快就要連成一片,所有人都慢慢的消失。就在這法陣將成未成的剎那,天空中江流云、葉清雪,錦服公子同時出手了。

劍、雷電、青珠同時迸裂出耀眼的光芒。陳景的眼睛以望神法看著,在青珠光芒閃耀而起的瞬間,只看到一圈圈五彩毫光,別的什麼都看不到了。連忙避開,閉上眼睛,可是眼睛依然有著一圈圈的五彩毫光在閃耀著。看著別處,竟是什麼也看不清,依然是五彩毫眼纏繞著眼眸,腦海之中竟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陳景心中一驚,法力動轉,深吸一口氣,靜心、凝神,眼眸前的五彩毫光才散去。當眼睛能夠清晰的看到天地時,廣場上屍橫遍地。大多數人的身體都身首分家,陳景敏銳的感觸到那空氣中的劍氣依然無比強烈。可以想像的到,當時錦服公子殺這些人時,定然劍氣縱橫,劍劍奪魂。

天空中已經沒有人,府門大開,顯然他們都是進了這城主府。

陳景也不遲疑,立即朝這高大森嚴的城主跑去。一進門中,眼前卻一變,竟又有一種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門內是一個院子,中間立著一堵牆,牆面青石斑駁,牆面上寫著一行字:「入此門者,永墜無間地獄。」那字體帶著一種癲狂的氣息,就像是人血噴灑而成。斑駁的石面上刻著一個赤身漆黑,腳踏蛟龍,黑髮如魔,張著血噴大口仰天咆哮的人,漫天的烏云與他的嘴巴形成了一個斗形,也不知道他是朝外噴還是朝內吸。

「吞天吐地!」看到這刻畫,陳景立即想到這個詞。那股吞天吐地的氣勢幾乎透牆而出,陳景只看一眼,心神跳動,連忙避開不再看,心中思索著天地間的傳說,卻想不起有哪位上古神人是這樣的形象。

再轉過石牆,入眼是府主正堂。那門極高,不知是用什麼建成,根本就不是木頭,卻也不是石門。沒有任何的雕飾花紋,簡單古樸的讓人一看心中便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門已經打開了一邊,往裡看進去,入眼的只有漆黑。根本就看不遠,就像是普通人走在無月的夜晚。那些人都已經進去了,這裡仍然殘留著他們的氣息。府外傳來人聲喧囂聲,陳景不再停留,一步跨入其中,整個人剎那間就被黑暗吞噬了無痕跡。

黑暗之中,神念只能散出一丈遠,一丈之外則什麼也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進門看到有桌有椅,分成整齊的兩排,倒是有些像人間的朝府。

再進去有左右兩個方向轉入後堂,陳景不知葉清雪朝哪邊去了,只得碰運氣的朝右邊而去。一轉入後堂,是一條幽深的通道,通道兩邊都是房間。每個房間的門口都躺著兩個黑甲衛士。每一間房門都打開了,裡面漆黑,他一眼並不能看清楚,也沒有進去,一直往前走,可是才走不多遠,卻出現了三叉路,三個方向,前、左、右,不知往哪裡走。

他朝地上看去,一地的屍體,低頭看傷痕都是一劍封喉。劍氣之凌厲,是陳景平生僅見。他也不轉彎,筆直的朝前而去。行不多久,突然,一個房間中傳出人翻動箱櫃的聲音來。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23
第五十三章:黑灰飄場


陳景緩緩靠近,收斂全身氣息。來到那個房間門前,門口躺著兩個四肢分離的黑甲衛士。朝裡一看,房間裡牆角上有一個黑色的箱子放在那裡,一個非鐵非木的架子橫擺著,上面有些瓶罐之類的東西。而那人則是背對著門口正低頭翻著箱子。

他似乎感受到了陳景的目光,突然轉身,在轉身的一瞬間,一道紅光自他手中揮出,紅光如刀,無聲的劈出,靜謐而突然,顏色鮮豔如血。

陳景手中的劍飛刺而出,劍身幻起白色光芒刺入紅光之中。紅光如火星一般飛散。那人極其驚訝,正要再施法術時,一道白光已經驚刺在他的咽喉,他那掐著法訣的手立即停了下來,黑濛濛的劍抵在他的咽喉,劍光映的他臉色煞白。他額頭已經有豆大的汗滲出.

黑暗之中,陳景自門外緩緩走進來,他見過這個人,是與葉清雪、江流云他們一起的一個修士,至於名字倒不知道。

「我師姐在哪裡。」陳景緩緩來到那人身前,劍光映照著他那缺了半邊頭殼的頭,格外的恐怖。

對方沒有有作聲,只是臉色更白了。劍指著他的咽喉,劍氣已經割開了他的肌膚,絲絲的鮮血流下,陳景仔細的看了,是紅色的。

「你認識我嗎?」陳景問著。

對方依然沒有回答。陳景微一皺眉,他從這人的眼中看到驚恐,心道:「我有那麼可怕嗎?難道他不認識我了?」又想到自己在入這城時看到的所有黑甲兵士都是沒有身體面目的,但是進來了之後,看到的有面目,會說話,有思維的,儼然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他心中疑惑著,同時抬起手去抓那劍柄,他從那人眼中看到了更強烈的懼意,對方全身顫抖著。

「啊……」修士突然大吼一聲,全身毛孔、七竅之中暴散出刺眼紅光,根本就不管那抵在咽喉的迷天劍。紅光撲湧向陳景。

陳景飄然而退,劍隨身走,在身前已經幻起了一層白色漩渦,紅光一入迷天劍舞出的漩渦之中,立即被攪的粉碎,化為點點紅光飄散開來。這一瞬間,整個房間都被照亮了,也就是一瞬間,一道白光一閃而已,那道人咽喉的鮮血如噴泉竄入即將陷入黑暗的虛空。

陳景可以肯定這人不認識自己,而且對於自己很恐懼。他心中思索著,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答案:「難道自己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們真的只是域外天魔隨心幻化而成的?他心中有他們可能不認識自己的念頭升起。」

看了一眼房間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轉身便出了房間,追尋著葉清雪他們。然而在他沒走多久,前面突然有人喝道:「什麼人。」

陳景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過去,一隊黑甲衛士正冷眼看著。

「問你話怎麼不回答。」當先一人面色冷峻的說著,眼中泛著紅光,這讓陳景想到了城外衝陣之時那些眼眸是紅色的黑甲騎兵,只是眼前的人有身體。顯然,他正是這一隊侍衛的隊長。

陳景正要回答,他卻突然臉色一變,朝黑暗之中看去,隨之緊緊的說道:「跟上。」不等陳景回答,已是當先朝一個方向行去,看似走的不快,但是陳景卻要使出法術才能跟上。一路七拐八拐的,陳景早已經辯不清方向了,一路上不斷的有人加入這一隊伍之中。陳景猜測他們就是專門將各處散亂的侍衛收攏。

黑暗之中有些死寂,除了那當先的隊長之外根本就沒有人說話。

一行人由開始的十幾人聚成了三十多人,只有陳景一人不是穿著黑甲。雖然他們看上去都是活人,但是陳景卻覺得他們是死人,個個身上死氣沉沉,

此時陳景才發現這座府祇竟如地宮一樣,不知到底有多大,一個個房間,條條錯綜複雜的通道,一眼看去都是一樣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中突然傳來法術爆裂聲。以及劍吟、雷擊,爆喝、唸咒聲順著黑暗傳了過來,陳景分不清到底是哪個方向傳來。心中暗自猜測這裡面有著一座陣法,要不然不可能這麼大,自己也不可能會聽不出聲音來自於哪裡。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人從別的通道之中跟了上來,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其中有一人眉清目秋,眼眸靈動,身形偏小,竟是先於陳景入秦廣城的虛靈。她眼眸流轉之下,已經與陳景眼神對上了。陳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隨之是驚訝。

當陳景想要有所表示時,她已經低下了頭,安靜的跟著隊伍行走,再也沒有抬頭看過陳景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黑甲侍衛隊長突然拐進一個房間裡,這房間和其他的普通房間沒有任何的區別。但是最前面的帶隊人根本沒有停,直接朝那黑漆漆的牆上行去,那牆如水一般泛起漣漪。那侍衛隊長消失不見,後面的一個跟著一著的走進去,陳景夾在中間自然也是跟著進去了,只覺得眼前一亮,入眼儘是耀眼的法術光芒。

這是一個巨大的殿,殿中人影紛飛,法術縱橫。

紛亂,無盡的紛亂。

法術、火光、五行光芒、劍氣、雷芒.殺氣.鮮血、法寶交織在一起,所有的人似乎都亂了、瘋狂了。

「殺!」當先那黑甲侍衛長冷煞的吐出一個字,眾人一聲不吭沉寂的衝了上去。

葉清雪在這裡,江流云在,城隍在,就連後面進來的蕭玉樓、吳蒙他們都在。人數最多的自然府裡的黑甲衛士,但是他們竟不是同心同力的消滅黑甲衛侍,雖然都是被黑甲衛士圍著,但是一碰在一起,竟然是會相互攻擊著。

葉清雪在人群之中依然醒目,她手中施放出的雷電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此時她手中的雷電法術又有了變化,不再是一道又一道了,而是如一條抓在手裡瘋狂扭動的銀蛇,又如一條銀鞭,揮手間,銀鞭狂舞,只要是一沾了銀鞭,立即倒地,化為焦灰。

陳景自然沒有沖上去,他在回頭看那虛靈,可她竟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又朝四周看了一會兒,發現每個人都是朝北面那一張桌子殺過去,而阻擋在他們面前的這些侍衛個個法力高深,不是外面廣場上的那些可以相比的。所以一個個都被圍在中間,一時並不能靠近。

陳景心中一動,同樣的朝那桌子靠近,想看看桌子上的一個木匣子中放的什麼,直覺告訴他,他們都是衝著那匣子裡的東西而去的。

他小心的避開他們的戰鬥,貼著牆壁邊緣向桌子靠近。

前面正有一人頭頂浮現一座大山,山勢險惡。陳景一眼認出了他,因為他正是在城隍府之中刁難過陳景的人。當時有兩個,其中一個白髮老者,另一個則是白發老者下首位的中年人,眼神總是似閉非閉,什麼都不在意,又似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當時陳景雖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但是心中卻深深的記下了他。

他舉手投足之間都給人一種沉重的感覺。周身無形的壓力讓圍攻的人難以逼近,而他並沒有兵器法寶,只憑一雙衣袖拂動著,圍攻的人竟是多有被一袍一袖的揮擊而湮滅的。

陳景收斂氣息避開他,可他卻突然冷笑一聲,朝陳景一袖揮出。

無風,沉寂。

陳景沒有感受到一絲的風,眼眸中卻彷彿看到座山朝自己壓了下來。身體就像被空氣束縛著一樣,難以動彈。他心中頓時明白為什麼他看上去動作並不快,那些被他攻擊的人卻沒有反抗之力。

衣袍有金邊,袖拂空似定。

他冷笑,看似隨手一揮,卻給人一種能拂倒一座山的感覺。

陳景不知道這人的名字,更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識自己。心念電轉之間,迷天劍已經在手上了。他並沒有以神念御劍,而是劍握手中,法力灌注。劍身立即湧起一股黑色水氣,一劍刺出。

這一劍看上去樸實無華,和那一拂袖的感覺一樣。同為神祇,都離開了自己的神地,陳景法力卻是要比同等神位的人高很多。

劍刺出,如分水面。在陳景望神法下,那股幾乎要凝結成形的空氣被劍刺破,而陳景自己則身隨劍動,整個身體就像沒有了重量,如一條青色的劍惠隨劍而動。

對方大驚,手中衣袖在身前揮動,一對寬大的袍袖竟有一種可吞容萬物的感覺。在他眼中,陳景這一劍直刺的劍突然迸裂開來,就像已經腐朽不堪的黑木,風吹下化為點點黑塵屑。

「哼……」

金邊衣袖突然鋪展開,吞天容地,他竟是要一袖之下盡收那如點點黑塵屑的劍光。而那黑塵屑便像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被吞入衣袖之中,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急退,衣袖剎那間如碎成一片片,伴有血雨飛灑,碎衣如風雨中死去的染血蝴蝶。

他那碎了的衣袖中露出已經只有一截光禿禿的手臂,白骨上沾出肉沫。

「白翁……」聲意急促,帶著驚恐。

他突然喊出這麼一聲,聲音之大讓整個大殿之中的人即便是在戰鬥當中也都側目看來,因為他這一聲叫喊聲中充滿了對於死亡的恐懼。然而他們看過去時,只看到漫天的黑芒如灰塵。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23
第五十四章:九天神宵


灰塵飄忽,若一陣風吹起山火堆中的灰燼,帶著點點火星,看上去死寂,沒有絲毫的生命氣息。灰塵斂去,唯有一幅人骨架自天空掉落。

骨架仍沾著血,卻沒有了皮肉。

「鄧禹!」

一道驚怒聲在大殿之中響起,同時一個白髮老翁手持木杖突然出現在空中,周身籠罩著一股灰氣,朝白骨架掉落的方向撲了下去,大殿之內憑空生風,自上卷下。

陳景在收劍的的剎那,人已經站在那些黑甲衛士一起,聽到那白髮老者喊出的名字,才知道原來剛被自己殺了的名叫鄧禹,是一位山神。至於他,則一定就是白翁了。

陳景看著這個白翁,心中卻想到了在城隍府中左邊第一人,為難自己的那個。

看著一杖擊刺而下的白翁,陳景心中卻一片平靜,剛才那一劍刺出時,他就有一種與劍合一的感覺,果然,之後他整個人便如沒有絲毫重量的隨劍飄動著。

御劍而上九天,入青冥,下九幽,入黃泉,這才是劍仙風彩。不知不覺間,他竟是已經能人劍合一御劍而飛遁。

陳景背對著白翁,他不知道白翁是否能認得自己,面前的那些黑甲衛侍一個個衝了上去,陳景竟是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對於自己的尊敬。

白翁不是神祇,也不靈類,陳景在他出現在空中的那一瞬間就看出來了。

木杖穿刺而下,一聲彷彿自靈魂中響起的尖叫在木杖刺下的瞬間響起,陳景皺眉,受傷的頭竟有一種刺痛感,彷彿腦髓要跳出來了一樣。

他連忙封住聽覺,聲音消失,可是刺痛仍然有,好在減弱了不少。回頭看去,那些朝白翁沖上去的人,都已經化為一堆堆的黑甲掉落在地上,只一會兒便已經堆了一地。

陳景揚劍,灰芒乍起,平地衝卷,自那些黑甲衛侍之中飄忽而上,一忽兒在左,一忽兒在右,詭異莫名,死寂渺渺。

白翁在灰芒之中淹沒,只聽到一聲高亢的尖叫,任何人都能聽得出聲音中的恐懼。聲音起時,點點灰塵之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白頭翁鳥,振翅便欲飛出灰塵籠罩範圍。眾人卻眼看著那巨大的白頭翁只一現,便又被那灰塵一卷吞沒,成一隻血淋淋的骨架鳥。灰芒消失,劍影杳然。

自然有許多人看出了那灰塵是劍芒,頓時個個面色各異,江流云面色不變,城隍眼微眯,錦服公子卻緊緊手中的劍,同時一劍刺出,竟也似點點雪花飄揚,身前的黑甲衛士沾者即死。葉清雪第一次看到時皺眉疑惑,第二次看到時,卻已經舒展開了,眼中已經有了喜意。

陳景落回地上的黑甲衛士之中,那些秦廣城中之人竟然自行的讓出一條路來。陳景筆直的來到了桌前,桌前有兩個眼中泛著赤紅光芒的人看到陳景過來,也往兩邊讓了。

陳景心中一動,說道:「我來守這裡,你們擋住,府主馬上回來了。」

「是。」兩人同時抱拳而退,各領人朝殿內眾人衝去。

他們這麼聽話,讓陳景有些意外,但是表面上去極為的冷酷。眼睛已經盯上了那個黑木匣子,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打開,可手伸到一半,卻已經轉了方向,因為他看到了桌上還有一本書。書冊已經翻開,書頁上的字體古老,看上去極其陳舊,似乎是用什麼特別絲帛製成。

陳景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書,但是想來應該不會是什麼凡物。一把抓住塞入懷裡,就在這時,突然有五彩毫光驚耀而起,一股致命的危險感在心頭湧起,他心中大駭,立即朝一邊飄飛而起,飄飛而起的同時劍已經出鞘,劍光纏裹周身,整個人就如一團灰霧橫捲而出,方向正是大殿門口。

可那五彩毫光卻始終跟隨著他,陳景感覺到了無邊的壓力,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之前在外面時,以眼睛正視過一回那五彩毫光,目眩神迷了不知多長時間,而現在雖然沒有正面看,卻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這是那種一擊至命的感覺。他絲毫不敢停。使出渾身的法力,御使迷天劍,又與遁術融合,那股危險至極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有淡去,反而越來越濃。

這感覺就像明知道身後有一人要以大錘砸自己的後腦,卻怎麼也無法擺脫。

他整個人已經化為一團黑風,在大殿之中卷轉躲避。

飄忽,帶著一股詭異氣息。

然而就在此時,一座虛幻的城隍廟出現在陳景逃遁的路線前。城隍廟門大開,隱約能看到一個人正站在門內,只見他一揮手,一道黑光捲出。陳景立即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吸力,本來被五彩毫光追逐已經極其吃力,現在被人這偷襲似的阻擋,心中湧起一種身死於此的感覺。

只這一念之間,又有一道匹煉雷光驚閃而下,似乎要將陳景轟滅成灰燼。就這時,陳景整個人如不受控制的被那城隍廟吞了進去。

雷落,雷擊在虛幻的城隍廟上,城隍廟寸寸裂。

「爾敢。」虛空中響中秦城隍的怒吼聲。

一團灰塵般的烏芒自神廟之中飄忽而起,那被五彩毫光籠罩著危險感覺卻已經消失了。然而就在這時,陳景感覺到大殿之中出突然出現了一股恐怖氣息。自空中看去,只見那桌上黑匣子已經被江流云打開,由高向下看去,正好看到黑匣之中之中有一枚漆黑的印璽。

印璽上漆黑,彷彿能吞噬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印璽上有五個猙獰的惡鬼,面目清晰,五個惡鬼的眼神中,陳景感覺到殘忍、怨毒、瘋狂、冷莫、陰狠。

江流云頭頂青珠幻起一層層五彩的毫光,可他的人在毫光之下卻反而看不清了。陳景只是看一眼,就連忙閉上眼睛,在閉眼前發現不只是他一個人閉上眼睛,其他的人都是如此,在毫光之下似乎毫無反抗之力,就連秦城隍也是如此。虛空中傳來秦城隍的怒吼聲。

直到此時,江流云才展現出了他實力,憑著那一顆青珠,足以令所在人目眩神迷。

五彩毫光映耀的大殿之中,江流云成了唯一的主宰,無人敢正視他。可是在這五彩毫光之下,那鬼璽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依然極其濃重。

正閉著眼睛凝神調息的陳景想要睜開眼睛看江流云在幹什麼,突有強烈的殺氣洶湧而起,這殺氣比之當年陰懷柔手中黑石蘊含的殺氣不知道強了多少倍,憑陳景現在實力,也有一種置身於冰窖渾身冰涼的感覺。他連忙睜開眼睛,耳中已經傳來江流云的悶哼聲。

定神看去,只見江流云正瘋狂的倒飛而出,白髮飛舞,七竅流血,青珠已經被他托在了手上。而青珠散發現出地五彩毫光卻只有一個半圓,在青珠光芒的前面是一團黑暗。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陳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五彩毫光閃了眼睛所以看不清了。

黑暗之中殺氣濃重,朝江流云包壓而來,江流云不斷的後退。所有人都快速躲到江流云的身後去,看著那黑暗面露驚恐之色。

就在這時,虛空中響起一道清靈而晦澀的唸咒聲:「九天神宵,煌煌天威,以念引之。」

葉清雪飄浮在江流云身邊,手握紫木簪,豎指九天。隨聲而起,天空中出現了一道白光。驀然抬頭,才發現這大殿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整個世界似乎只有那五彩毫光一處光亮。

九天之上,一道電光如游龍破空,在黑光之中扭轉,破空而下,如利劍,挾煌煌天威直擊而下。然而就在此時,江流云突然騰空而起,直向九天飛去,手托青珠,破黑暗,從下向上看去就像是天地間唯一的一盞指路五綵燈。在江流云騰空而起的瞬間,其他的人竟是爭先恐後面緊隨在江流云身後朝黑暗的九天之上飛起,似乎怕極了身陷黑暗之中。

頃刻之間,唯有一道自九天而落的神雷落下,驅散著這無盡的黑暗。雷光之下,葉清雪黑髮飄揚,眼神如雷光般的清寂。

陳景心中對江流云大怒,振劍而起,合身撲上,一劍刺出。

黑暗之中殺氣更加的濃烈,而葉清雪臉色在雷光的閃耀下似乎更加的白了,這一道雷光與葉清雪已經成了唯一的光亮。陳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明明還是大殿,怎麼突然之間就成了現在這黑暗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

九天雷落!

黑暗吞噬!

迷天劍瘋狂的刺了出去。

雷落瞬間,葉清雪臉色慘白,黑暗剎那散盡,一個黑甲將軍,騎一匹燃燒著赤色火焰的馬,手中一桿漆黑沉重的畫角重戟,直刺葉清雪的心口。

「叮……」

迷天劍奇蹟般的點在了畫角重戟的戟尖,雷光落下,黑甲重將連人帶馬都被雷電所包融著。

陳景倒飛而出,心中一痛,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渾身冰冷,意識竟然剎那間有要碎裂開來的感覺。雷光熄,黑暗淹沒。陳景強忍著神魂心念間的刺痛,怒力的想要調動法力,卻發現體內法力晦澀,運轉不靈,整個人如黑暗潮水中身不由己的木頭。

隨波逐流,身不由己。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24
第五五章:誰持雷光深淵舞。


就在陳景以為自己要在這黑暗之中沉眠之時,他發現自己身體突然被人抱住了,淡淡的清香縈繞鼻尖。黑暗之中,陳景只感覺不斷的朝上飛騰而起。可才不多久,身後便又有殺氣席捲而上。

一道雷光出現,驅散黑暗。

陳景頭是向上的,才發現自己與葉清雪的臉近在咫尺。雷光下連她眼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她黑髮灑在陳景的臉上,如清風拂面。陳景沒有再聽到葉清雪唸咒,甚至沒有任何的手勢便有一道雷電憑空而生,陳景心中不禁感嘆自己這個師姐天姿無雙。

雷光落處,那持畫角黑戟的騎將周身電光閃耀,距離竟是如此之近,他在雷光之中只是微微一頓,便又一戟刺來,殺氣濃郁的讓人窒息。

雷光落後,再次陷和了黑暗,唯有葉清雪身上有淡淡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朝九天之上飛去,身體一閃一逝之下已經脫離那黑戟的籠罩。然而,葉清雪每遁一回,便要施一道雷術,雷光下那持戟黑甲將軍就已經在葉清雪身後不遠。速度之快竟似比葉清雪的雷遁之術還要快上半分。

雷光落下,騎將身體微頓,葉清雪遁飛而走。

天空沒有星光,彷彿這就是一個無底的深淵,遙遠的高空卻還能看到一點五彩的光芒。

黑暗有時候會讓人忘記時間與空間,讓一切都扭曲。

好在陳景的眼前每隔一斷時間就會有一道雷光閃耀而出,在雷光閃耀之時,他才能更清晰的知道,身後那黑鎧騎將已經悄然逼近了。

江流云的那顆青珠讓陳景認識到修道者法寶的厲害之處,他從來沒有想過世間還有這麼神奇的法寶。

五彩毫光一起,目眩神迷,無論法力多強都無法抵擋,他甚至有一種無從抵擋的感覺。連秦城隍那樣集二十萬人口信仰於一身的上位神祇都無法抵擋,可見青珠的可怕。

但是那顆青珠無法抵擋黑暗之中那位不知從哪出現的黑鎧重將,只一擊,江流云已經重傷,或許那青珠的厲害之處在於毫光迷幻心神,並不是防禦靈寶。但是那黑鎧將軍也沒有被迷幻心神,足見黑鎧將軍的強大。江流云在葉清雪招九天神雷擊黑鎧將軍之時趁機脫身遁走,其他的人也根本就不敢留下來。

但是葉清雪在黑鎧騎將的攻擊下此時仍然活著,並救下了陳景。

她法力在這些人中不是最高的,不如江流云,不如秦城隍。也沒有重寶,所修的法門也只千羅山的練氣法,比不得崑崙那天下道門之源的正宗長生法。所會的法術僅一樣『九宵神源御雷真決』,是許多門派都有的法術。這也正是葉清雪的過人之處。

陳景不禁想到那不知夢魘中,還是真實世界中自己自高空而入秦廣城時,看到城池如一個無底深淵情形。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城頭一直站著的巫山山神會不會看到有一個白衣女子懷裡挾著一個人,直向城頭飛遁而去呢。應該看不到吧,如果這是朝城頭飛去的話,可陳景卻根本就看不到城頭,幽深的漆黑天空中卻有一盞隨時都要滅去的燈,若隱若現。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陳景心中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心中隱隱猜測得出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朝下看去,深不見底,唯有無盡的漆黑。

「師姐……」陳景想要開口喊一聲,卻發現自己咽喉僵硬,也不知道是傷勢過重還是被血堵住了嗓子。連他自己都只聽到沙啞的聲音。

一道雷光閃耀而出,照亮了一片狹小的空間。陳景看到葉清雪額頭已經有了汗水,在雷光落下的那一瞬間,黑鎧騎將的畫角黑戟的戟尖竟已經刺到了葉清雪的身邊,一縷黑髮被戟刃劃過,飄落進無盡的黑暗。

在陳景的印象之中,從來沒有見過葉清雪這麼狼狽過。即便是那次繡春彎差點死了,也依然帶著平淡。

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一些,體內的法力正慢慢的流動,就像是開春的後河流,緩緩的解凍。陳景心中大喜,立即凝神調息,努力的溝湧動轉法力。

周天環流,敕符本已經凍結,被黑鎧重將那股殺氣給冰結了,現在已經解凍。這一凝神調息,便發現自己被葉清雪托著的後心有一股熱流緩緩的滲透進身體內。

當陳景再睜開眼睛之時,葉清雪已經不再是逃避,而是與黑鎧重將糾纏在了一起。手中的揮舞著的是一根雷鞭,不是實物,而是法術入微之後,化虛為實,讓無形的法術凝成實體。從這點可以看出,葉清雪的對於雷法的應用已經到了一種可怕程度。若不是本身的法力不過是煉氣化神的話,只怕根本就懼這個黑鎧騎將。只是現在也只能艱難的躲避著,雷遁之術已經到隨步而出,看不到一絲的前兆的程度。

只是不知為何,無論是之前的葉清雪,還是現在,都不能遁出多遠。在外面的天地之中本來可一遁而人蹤杳然,而在這黑暗的空間之中怎麼也無法遁出多遠。只能躲避著那畫角黑戟,每次揮出手中的雷鞭卻只是讓他微微一頓,彷彿根本就無法傷害到他。

一步一遁踏塵囂,白衣飄,手揮雷鞭電閃耀,九天獨舞不染煙。

突然,漆黑的天空之中傳下一道聲音:「破幻……」隨著聲音的響起,五彩的毫光自高空灑落,在這漆黑的世界裡竟有一種異樣的美麗。陳景幾乎要認為這光是有實質的,一層的灑落,驅散黑暗。

葉清雪雷遁之術已到了不顯於外的狀態,帶著陳景直飛而上,五彩毫光照耀下,飄然如仙。

陳景只看到五彩毫光如太陽,根本就看不清其他的人。在五彩毫光照耀下,葉清雪的速度似乎一下子就快了起來,不再是感覺不出遁飛速度,可是身後那黑鎧騎將也速度絲毫不差。

一騎黑骨馬,馬眼赤紅如焰。馬身上的黑鎧將軍除了身上的黑鎧甲之外,陳景怎麼看都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儘管如此,卻從黑鎧將軍身上感受到了那大殿中那枚刻有鬼頭的鬼璽一樣的感覺。

五彩毫光越來越盛,陳景眼中已經沒有一點黑暗,天上地上似乎都充斥著五彩。他不知道為什麼別人都認不出自己來,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子。心想或許說話他們都聽不懂。輕喊一聲'師姐',她果然疑惑的看了一眼,卻沒有回答。

突然,陳景身體被甩了出去,同時耳中聽到葉清雪聲音:「走。」

陳景不明所以,翻飛中朝葉清雪看去,葉清雪已經消失在了五彩毫光最盛之處,而黑鎧騎將緊追而上。就在這時,頭頂一片寒光灑落,點點如雪花飄揚,剎那間如寒冬臘月。陳景目不能視物,只看到五彩毫光之中有點點寒光。

心中一驚,卻瞬間想到了那錦服公子,這些人中只有他在有這樣的劍術。

深吸一口氣,身體飄飛而動,手中劍如一朵黑蓮綻放擋住了那點點寒光。可就在這時,一桿長槍直刺而來,無聲簡素。五彩毫光之中,陳景一切反應都似乎慢了許多,槍臨身的剎那才感應到。

這是蕭玉樓。

身體直挺挺的朝下方無底深淵般的黑中躺倒,手中劍由下朝上的點向那槍尖,劍刺出,陳景才發現迷天劍上竟是已經佈滿了裂痕。

心中大驚,轉念間卻又明白一定是之前一劍擋了黑鎧騎將的畫角沉戟,使得劍出現了裂痕。

陳景手中點向那槍尖的劍立時一縮,那槍立即順勢紮了進來。陳景不敢用迷天劍與槍碰上,想要遁走,怎奈五彩毫光之下,一切隱遁之術都無效,好在他身劍合一,御劍如御身,在槍臨身的一剎那間,硬生生的移開了心口要害,那一槍刺在腰上。

就在這時,五彩毫光突然弱了下去,就像太陽被烏云遮住。倉促看去,那五彩毫光竟是從一座巨大的城隍廟中散發出來,此時就像是廟中的一盞燈。他心中電光火石間想到葉雪清將自己甩出,一定是發現在五彩光芒最盛處是在城隍廟中。她不想讓自己陷入其中,所以將自己扔出來。

五彩毫光斂去,陳景翻飛之間,已經看到自己處於秦廣城中的虛空之中,四面的城頭都站的有人。

一道炙烈的金光劃空劈下,一柄金色的巨爺,當頭斬落。

吳蒙山山神吳蒙!

墜落!

陳景朝下墜去,想從另一邊翻飛回到城外。

可是一個錦服公子如幻影一般出現在那裡,一劍刺出,劍光縱橫,寒氣森森。

陳景再避,又想從另一邊沖是城頭。

蕭玉樓的槍已經刺到,槍勢簡潔,卻帶著一股刺破天地的意味。

吳蒙的金斧又至,金光如霞披散,卻有著至命的危險。

陳景有一口氣蔽在胸口,開口大喊著,說出來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為什麼不讓我回到城外,為什麼不讓我出去?為什麼?」陳景心中大喊著。

一落入城中又會是怎樣一個情形,是,一夢醒來,發現自己仍然是躺在床上成為幽幽的哥哥嗎?他不敢想像,只想著出城,離開這個世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是真實,可是他們偏偏不讓,不讓自己上城,不讓自己有離開這裡看看大紅蝦,回到繡春彎的機會。

「外面還有那麼多事等著我去做,我不能死在這裡。」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41
第五六章:請讓我永墜夢中


陳景心中湧生出不甘的戾氣,大吼一聲,法力灌住劍身,身體剎那間彷彿消失,感念間只有手中的劍。

輕飄,沉重。

兩種決然不同的感覺自劍身上湧出,剎那間,一劍化兩劍,兩劍化三劍,三劍成無數劍,點點劍光,成一片迷霧。只這頃刻之間便已經反襲三人。一片迷濛並非是幻影,而是因為劍太快,一劍劍刺出讓人覺得就像是千萬柄劍擊出。

「叮叮叮……」

金鐵交明聲不絕於耳,吳蒙、蕭玉樓,錦服公子心中同時生出一股寒意,這劍上所附著的法力並不讓他感覺到可怕,但是這劍的速度卻讓他們吃力、心驚。

劍劍如天成,飄忽詭異。

天地間若要將各自修行的護身手段分類的話,自然可以分為法修、術修、武修。而他們三人都是武修,即便是陳景現在也可以算是武修。且三人都自極為自傲的人,自視極高,從不曾想過有一天會被別人一柄劍逼的只有招架之力。在他們的眼中,那點點劍芒彷彿憑空而生,看到之時已經到了眼前,來無影去無蹤。

然而就在黑芒最盛之時,突然響起金鐵碎裂的聲音,隨之間黑芒散去。陳景手中空空如也,身前一片黑霧籠罩,黑霧之中一片片碎劍片飄散紛飛,隨著陳景而陳景落入黑暗的秦廣城中。

「好厲害的魔物,竟有如此高明的劍術。」城頭吳蒙驚疑不定的說道。

錦衣公子還劍入鞘,只是朝城內看著。

蕭玉樓輕笑道:「呵呵,魔物啊,是不是應該叫亡魂怨靈呢?」

就這時,天空中那幾乎要凝若空質的城隍廟中閃出一道雷光,直向深淵般的城中落去,轉眼消失不見。良久之後,黑暗的城頭突然雷光一閃,城頭已經多了一個人。

黑髮高挽,斜插紫簪,一襲白衣如電芒,在這陰暗的天地間異常的醒目。

對於站在城頭的人來說或許沒有多長時間,但是以葉清雪的法力,再配上雷遁術,這段時間內若是盡力而遁的話,至少已經千里之外了。

城頭上人並不多,個個都看著葉清雪,雖然葉清雪無論是外在相貌與平日裡的言論都不像是什麼可怕的人,但是此時都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凌厲的殺氣。

沒有人說話,只有高空中那閉的嚴嚴實實的城隍廟中隱隱有五彩毫光透出。

「我千羅門雖然不是名門大派,卻也不是好欺負的,你們當我葉清雪不能弒神滅靈嗎?」葉清雪突然不輕不重的說著,看著城中無盡黑暗,似乎是喃喃自語,卻自有一股肅殺之氣瀰散開來。

「葉仙子,這是何意嗎?」那錦服公子皺眉頭道。

其他人也同樣看著葉清雪。

「我千羅門開派三百餘年,雖比不得崑崙仙宗萬年鼎盛,但是門中弟子決不容任何人欺辱,至少在我葉清雪面前不行,哪怕他是神靈。」葉清雪依然沒有看任何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漆黑的城頭,陰風沉沉。

「呵呵,葉仙子說笑了,我們怎麼會對貴派人怎樣!」錦服公子笑著,笑容看似輕鬆。

「剛剛被你逼落城內的人就是我師弟。」葉清雪看也未看他,淡淡的說道。

這時蕭玉樓突然笑道:「葉仙子只怕是弄錯了,剛才那人與城內黑甲衛士一般無二,根本就沒有臉像,雖然是使劍,劍光卻是黑色的,又怎麼會是仙子師弟呢?」

「是啊,葉仙子,那不過是亡魂而已,一個厲害一點的亡魂,若是離開了此間,必定會成為危害世人的大魔。」吳蒙也是大聲的說著。

「亡魂?魔?那是我師弟,無論怎麼變我都能認出來。那劍法中的味道,這世間除了我師弟陳景之外,再不會有別人了。」葉清雪話才落,遠處秦護突然說道:「呵呵,就算他是葉仙子師弟又如何,江道長在此,幾時輪得到你說話。」

葉清雪微側回頭,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隨之又看向那黑暗的城內,說道:「你雖為神祇,我要取你之命不過是反掌之間爾。」她看也不看秦護鐵青的臉色。又說道:「你說輪不到我話,那我問你,若我是千羅門的掌門,可有這個資格?」

她說的風輕云淡,但是卻讓城頭還活著的幾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江流云仍在,而且大家都見識過他那一珠在手,神靈退避的強大,沒想到葉清雪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一時個個心思各異,城頭陰風陣陣,吹起葉清雪的黑髮白衣,令她有一種孤立城頭,絕然遺世的感覺,在她的頭頂,絲絲電芒浮現,結成一張雷符,雷符之中那種毀滅性的氣息驚心動魄。正上空,一座幾乎凝若實質的城隍廟,廟中隱隱有五彩毫光散發出來。

這一切陳景看不到,因為他又躺在了那木屋裡的床上。

他自然不知道城頭後來發生的事,更不知道葉清雪從城隍廟中出來了,並遁入黑暗中追尋他,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擔心葉清雪的安危。在那種情況下,任誰也能看得出來葉清雪根本就不知道五彩毫光是在城隍廟中散發出來的,顯然他們是要引黑鎧騎將進城隍廟。五彩毫光之下,葉清雪在即將入城隍廟時將他扔了出來。

江流云是冷莫無情的,陳景一直就有這樣的感覺。在葉清雪招九天神雷擊下而江流云卻騰空而逃走,陳景越發覺得他已經絕情,眼裡只有自己,或者說是已經入了魔,又或者說是傳說中的太上忘情。

陳景自墜回黑暗之中,不知道墜了多久,甚至覺得自己墜了幾年,根本就無底,黑暗之中分不清時間空間,望神法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用處。

再醒來之時,人果然已經在床上。床邊不出意外的坐著那個名叫幽幽的少女,她依然叫著陳景哥哥,依然親切,陳景依然看不出半分破綻與造作,又或者是破綻太多,但是她只一句話就讓陳景不知所措。

「他們都是天魔,隨心幻化,心魔生時,他們就出現了。」

這個世界一切都很真實,天空、大地,山川河流,一切的一切,沒有半分幻象的感覺。可是他自己本身的記憶以思想告訴他,這是假的世界。從小一天天長大的身體,身上的傷,記憶中的事與人,都證明了以前的一切是真的。

「哥,你的劍都已經碎了。」

陳景坐在床上並沒有起身,只是呆呆的看著屋頂,似乎要從那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的屋頂看出天地的變遷。幽幽坐在床邊,床邊有一張木桌,木桌上放著一把碎成劍片的劍。

這劍陳景記得已經碎成了碎片的,現在竟然已經被擺在一起了,或者說是粘在了一起。而使得劍的碎片沒有飄散的則是劍煞。

劍煞仍然在,只是稀薄了許多,而且劍身的靈氣暗淡。

「以後老劍客回來看到這劍碎了怎麼辦。」幽幽繼續說道。

陳景終於回過神來,老劍客這個人就連陳景自己都覺得神秘,幽幽竟然知道。

「老劍客是誰啊?」陳景裝著若無其事般的說著。

「哥,你忘記了老劍客,是他教你劍法,是他傳你御劍術的。」幽幽認真的說著。

陳景閉上了眼睛,並沒有再說話,他不知道怎麼說。如果說御劍術是在千羅山學的,她又會說那是夢魘心魔。到現在,陳景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以前的記憶在這裡都已經扭曲了。在這裡同樣發生了很多事,卻又似是而非。

時間流逝,陳景轉眼之間竟已經在這裡過了數月。

養傷、養神、養劍煉罡。

儘管他已經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但是他卻越發的覺得現在所在這個世界充滿了死氣,無論是天空中的白雲還是林間的飛鳥,都透著一股死氣。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中認為這世界是陰間才會有這種感覺,還是本就如此。幾次想要離開,一直的朝一個方向前行,用盡法力,最終在打坐醒來後,發現自己正坐在木屋的床上。

驚詫的問著幽幽時,她卻同樣驚訝的說:「哥,你一直在這裡啊,昨天晚上打坐到現在才醒來。」這讓陳景頓時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一次如果是這樣到也罷了,可是連續幾次都如此,令陳景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這個妹妹了。

「你到底是誰?」陳景聲音雖然輕,但是表情嚴肅而認真,直視幽幽的眼睛。

幽幽低著頭,也不知是不敢看陳景的眼睛,還是怎麼,過了一會兒,陳景聽到了輕聲的低泣,卻仍然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過去,知道我的性格,我雖然不想有什麼通天徹地的神通,也不是非要長生不老,但是卻心慕自由。你說你的條件吧,要怎樣才能讓我離去。」

幽幽抬起頭來,臉若莉花帶雨。

「哥哥,你又怎麼了,你不要幽幽了嗎?」

陳景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湧起一股不忍,卻突然心生警惕,微側頭,緩緩的抓起那碎了迷天劍,劍緩緩的指向幽幽的咽喉。劍身已經染了黑色,不再清亮,淡淡黑煙冒起,其中一隻黑色的蟲子似在蠕動著。

「如果我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夢魘,那請你讓我永墜夢中。如果不是,那現在這個世界就不是真實的,請你讓我離開。」陳景手中劍指著幽幽的咽喉,根本就沒有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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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借天地一縷清音


「哥哥,你說過會保護我的,你忘記了嗎?」

「不要說這個,說吧,怎麼才能讓我離開。」

「哥哥,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這裡呢,這裡才是真實的,你記憶中的那些東西都不存在,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世界,你又能去哪裡。」

「呵呵,你說我中了夢魘術,但是這個你說的真實世界卻充滿了虛幻,我的一切記憶都被你說成是假的,你怎麼證明你自己不是假的呢?你怎麼證明我現在不是在夢魘之中?」陳景聲音有些冷,一切感**彩都消失了。

「哥哥……」幽幽哭泣的喊著,陳景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劍刃上。

「哥哥,我不能證明,如果哥哥覺得幽幽是假的,就殺了幽幽吧,如果幽幽沒有死,那幽幽就是假的,如果幽幽死了,那哥哥應該就會相信幽幽的話了,只是無論怎麼樣,請哥哥都不要忘記你在竹笛上刻的話。」

她說完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陳景能清晰看到她眼睫毛的顫動。

陳景緩緩閉上眼睛,然而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劍光芒大盛,淡淡的劍吟聲響起,劍已經刺入了幽幽的咽喉,黑色的血順著劍刃流淌。

她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罷信,隨之緩緩的倒下,陳景僵直的站在那裡,手中劍顫動。在她倒地的瞬間已經抱住她,幽幽依然還沒有斷氣,手吃力的想要抓住陳景的衣服,嘴唇開口,並沒有聲音發出,但是通過嘴型,陳景卻能清晰的看出她在說:「哥哥,幽幽沒有騙你。」

她眼眸中的色彩逐漸灰暗,至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怨恨的感情流露。

陳景也是難以相信她竟然死了,死了,這怎麼可能。但是她真的死了,身體的溫度緩緩的變冷,身體在陳景的懷裡緩緩的僵硬,唯一不變是這個世界。

幽幽被陳景親手藏下了,就埋藏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竹笛被他一起埋進了土裡。

「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竹笛上的字陳景一個個看過,心中莫明的不是滋味。

看著那一堆隆起的土,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立一個碑,即便立了也不知道應該刻上什麼字。

幽幽死了,他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幻術,一個極高的幻術。可無論他怎麼想,無論他怎麼在心中默念這一切都是假的,心中卻總是想起幽幽臨死的眼神。隨著時間的過去,這種感覺越來越重,竟是使得他根本就無法修行。心中莫名的煩燥,莫名的生出怨恨,總有一種想要毀滅眼前一切的念頭生出。

在連續打坐、靜心、養神無效之後,他離開了木屋,帶著那裂痕清晰的劍,與那本從大殿之中帶出來的書,那本書名叫《呼風喚雨》,這名字無論是對於世間的人還是神來說都是太熟悉了,陳景沒有想到是這麼一本書,只看了封面便沒有再看裡面的內容。呼風喚雨對於凡人來說是神仙本事,但對於陳景這類神祇來說,算不得什麼特別的本事。

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法術,他也不想扔了,等回到了人間,人們若是祈雨,便能招來風雨。

陳景一路向前,再回頭時,身後已經起了風煙,那棟木屋已經被風煙淹沒。他沒回去看那風煙之中木屋還在不在,只是突然騰空而起,直上九天。

不一會兒,已經來到了云端,站在白雲之上向這片天地看去,突然,遠處正有一股黑色龍捲風捲來,所過之處,天昏地暗。將一切的清明朗朗吞沒,轉眼之間,原本朗朗乾坤世界就成了惡風嘶吼,鬼影綽綽的世界。

陳景沒有逃避,任由黑風吞沒,黑風捲過之時,他竟沒有感受到風,平靜異常,唯有天地在變化,昏暗之中,似乎到處都是人影,但是想要看清楚卻根本就看不清。再朝天空看去時,天空已經是一片黑暗了,沒有星光,沒有月亮,就像那時被葉清雪帶著朝城池外飛去時一樣。

「難道這才是秦廣城的真實樣子?」

陳景心中一喜,騰身便朝天空飛遁而去。

能出去的喜悅心情沖淡了心中那股煎熬般的感覺。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不對了,可是無論怎麼樣都無法擺脫那種難受的感覺。

那種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每天都會在心中默念幽幽根本就是個假的,根本就不是真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可是根本就沒有用處。他心中總是時不時的升起一種煩燥感。這感覺一來,渾身不舒服。這不舒服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內心深處。

現在終於可以離開了,又怎麼不讓他心中欣喜呢。

陳景直朝漆黑的九天夜空中騰飛而起,至少在他的心中,頭頂的方向是出城的地方。一路騰空,遁飛,腳踏黑暗如踩實處,彷彿踩著一個個無形的天梯登臨九天靈宵。

一步一步,直向上走。他沒有回頭看,也不知走了多久,當他感覺法力枯涸之時,才發現自己依然身處黑暗之中。驚回頭,下不見地,上不見天,不知還有多久能出這城。四周依然似有人影綽綽,鬼聲嘯嘯。驀然驚覺自己竟似沒有離開一步,或者是離開了那處位置也分不清楚。

突然想起那時自己被師姐葉清雪帶著離開時,似乎飛遁了許久也出去不去,最終是在五彩毫光的照耀下一下子就到了城頭,心中隱隱還記得當時江流云曾念了「破幻」兩個字。

「也許,那時葉師姐已經要到城頭了。」陳景心中想著,然後打坐恢復法力。法力一復便又朝天空中騰飛而去,一步步,虛空一踏,飛騰如夜間飛蛾,朝著心中那冥冥之中的火光撲飛而去。

陳景沒有感覺自己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飛蛾,心中只想著再上一點,就到了城頭。一次又次耗盡法力,一次次撲入黑暗之中。

「河神爺你怎麼還在這裡?」

陳景在打坐之時,耳中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河神爺這個稱呼有多久沒有人叫過了,陳景已經記不清,甚至都要忘記了。朝聲音傳來處看去,一個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裡,身穿素衣稿服,頭戴白紙花,黑髮垂下,整個人就如黑夜之中墳頭的白紙花。身處黑暗之中,陳景竟能看得她清清楚楚。

他心中思索著這是誰,只是覺得眼熟,怎麼也想不起來,皺著眉頭使盡的想,卻發現自己以前的記憶竟極為的模糊,即便是想到一些事,心中卻覺得那並不是真的。

「虛靈見過河神爺!」那女子站在一丈之外,微微一蹲身,行了一個萬福禮。

陳景心中關於虛靈的記憶如蒙塵的青石板,被風吹掉灰塵,露出上面字跡。

「是你!」陳景心中高興,可是發出來的聲音連他自己都驚訝,僵硬而刺耳。想要笑,卻發現臉似乎都僵住了。

虛靈並不靠近,眼中帶著驚訝與審視,一會兒後才說道:「河神爺還能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陳景皺眉說道。

「河神爺雖然記得我,應該是感覺如夢中片段吧。」虛靈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都被一種瑩瑩素白籠罩著。

陳景緊緊的看著虛靈,心中微驚,立即回道:「你還知道什麼?」

虛靈微微一笑,說道:「河神爺,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罷,她從懷裡掏出一面鏡子。接著又說道:「河神爺,這是一面鏡子,是我從那秦廣王府之中偷出來的。雖然沒有照徹大千世界的能力,但卻能鏡像還源,無論是什麼妖什麼魔幻化**形,照在鏡中都會現出原來的面目。」

陳景心中微動,疑問道:「我的面貌有什麼不對嗎?」話才出口,便想到那麼多人不認得自己了,難道自己的面貌真的變了嗎?

想到這時,陳景立即便要走過去,哪知一動腳,那虛靈便後退了幾步,說道:「河神爺,你能站在那裡不動嗎?」陳景微一愣,心中煩躁,卻又被壓了下去,說道:「好吧,我站在這裡,不動。」

「請河神一定要定神靜氣,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一定要定住自己的心神,如若不然,也許這就是河神爺最後一次與我見面了。」

陳景皺眉,卻心中煩燥不安的催促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照我吧,我倒要看看能照出什麼來。」他才說完,虛靈卻將手中的黑色鏡子收入懷裡,同時搖了搖頭說道:「河神爺心神不寧,內心煩躁不安,我不能讓河神爺看,河神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害了河神爺。」說完,便緩緩的者後退去,才幾步之間整個人便若隱若現,眼看就要隱入黑暗之中。

陳景連忙喊道:「慢。」

虛靈應聲而停,陳景說道:「你在那裡等著,等我靜心之後,你再給我看。」他強壓下心中那中翻湧而起的殺氣,心中也立即想到了自己可能真的出了大問題。也明白虛靈一定是感受到了殺氣,所以才會退開,儘管虛靈沒有再離去,卻也沒有再靠近半步。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48
第五八章:亡魂夢魘咒


陳景說完便盤坐而下,吞吐著這片空間的陰靈之氣。吞吐靈氣不過是靜心的一種方式,通過做一種事能讓自己煩燥的心靜下來。觀想自身,體會著陰靈之氣進入體入,化為自身法力的過程,感受著陰靈之氣滋潤著肉身的感覺,能讓人安神靜心。這是修行之人最容易靜心的一種方式,以前陳景只要吞吐第一口靈氣時,便會靜下心來,吞吐第二口時便會進入一種忘我的境界之中,可是此時卻根本就無法做到。

一坐下來,那心便如受到了束縛一般煩躁起來。就像自己突然被人控制住,渾身難受。這與他平日裡那嚮往自由的心願激烈的衝突著。

吞吐著陰靈之氣,初時只是覺得心中莫名的躁動,可是隨著有意的壓制,那種感覺越來越盛。煩躁很快轉化為別的情緒,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難道這個虛靈是要害自己,難道她也是假的,故意讓我坐著不要動,她好在暗處做法害我性命。」這念頭一生出,殺心陡然而起。

霍然睜開雙眼,眼睛之中已經佈滿了血絲。朝虛靈所在的地方看去,已經人蹤杳然,哪裡還有那個素服稿衣的女子。冷笑一聲,手一拍地面,人便騰飛而起,朝剛才虛靈所站立的地方撲了過去,轉眼消失於黑暗之中,遠遠的聽到他冷聲大喝,隨之又有碎劍片破空的冷吟聲。

黑暗之中有風似無風,分不清空間,理不清時間變化,仿若混沌未開時的天地。

陳景手中的破碎的劍片在周身飛舞,他人則是在黑暗之中四處的衝撞著,思緒如他周身的劍一樣瘋狂的飛舞著。

黑暗中無法確定時間,許久後,陳景終於靜了下來,緩緩的坐了下為,他自己不知道現在所坐的地方還是不是原來的地方,至少在他的眼中是一點都沒有變,一樣的黑暗,一樣的鬼影綽綽,鬼影靠近時卻根又本就看不到。這些鬼影彷彿只存在的幻念當中。

他沒有找到虛靈,虛靈就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劍片飛舞時的劍吟聲讓他心念突然一清,殺念消減之後,為自己那突然生出的殺念而感到不可思議。

心中閃過恐慌,連忙跌坐而下,保持內心一點清明,將那股莫名的煩躁不安和突然生出的殺念壓了下去。他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心念竟是難得這樣的清明,思忖這些日子以來的自己身上的一切,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即便是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

他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在入那秦廣城時,也許是他在那木屋中醒的時刻,又或許是一劍將那幽幽殺了的時候。

「虛靈,你出來吧。」陳景靜坐在黑暗之中突然不輕不重的喊道。

一會兒,黑暗深處一人緩緩走出,素衣稿服,頭戴白花,宛如重孝在身,正是虛靈。她緩緩走出,盈盈行萬福禮,同時說道:「虛靈見過河神爺。」

陳景盤坐在那裡,說道:「你照吧,我看著,不會有事的。」

虛靈靜靜的看著陳景的眼眸,微微一笑,自懷中掏出一面黑色的鏡子,說道:「這鏡我起名叫照魂寶鑑,能照萬物生靈魂魄,無論是什麼生靈,道行多高,他的魂魄狀態都無法改變。」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擦試著鏡面,一會兒後,將鏡面對著陳景。鏡面光芒一閃,鏡中已經清晰的出現一個人。或者說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

那人缺了半個腦袋,雙眼赤紅,臉色鐵青,看上去猙獰恐怖,即便是再熟悉的人只看長相的話,根本就無法認出這是陳景。

「這是河神爺現在的樣子,您知道在這秦廣城中我第一眼看到您時是什麼樣子嗎?」

「什麼樣子?」陳景心中震驚,難以置信,自已身體上並沒有感受到什麼變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是我們在城外時看到的那些黑甲陰騎兵一樣,只有黑甲,沒有身體臉孔。我是因為本就屬於此間亡魂,所以才能認出您來。」虛靈緊緊的看著陳景,注意著陳景變化,好在現在的陳景臉上雖然震驚,卻並沒有向之前那樣對她起殺心。

虛靈手中的照魂寶鑑微微一晃,那鏡中影像又已經變了。

鏡中一段河床,升騰著水霧。河床之上盤坐著一個,這人的樣貌自然就是與之前的陳景一模一樣。可是可僅細看去的話會發現,那人身體顯然不是真實肉身,而是一團霧氣凝結而成的,手上有一柄霧氣凝結成的劍,劍霧之中一隻蟲子來回蠕動,陳景知道那是劍煞與封禁在劍中的魂蠱。

讓陳景疑惑不解的是,鏡中魂身上去有點點紅點纏繞,那紅點盤踞在身上各處,仔細看去的話,似有生命般會移動的。

而紅光最盛之處卻是頭上,那個位置正是陳景肉身少了頭殼的位置。

「那紅色光點是什麼?」陳景壓下心中悄悄湧起的躁動問道。

虛靈臉色白如紙,同樣凝視著鏡中紅色光點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亡魂夢魘咒」。」

「亡魂夢魘咒?可有解法?」陳景心中大驚,連忙問道。

天地間咒術流傳極其稀少,但是威名卻很大。即使是在修道者與神靈之中,咒術也像征著神秘與恐怖。

虛靈搖了搖頭說道:「傳說很早以前,天地間巫族強大,神通天成。咒術就是從巫族中流傳出來的,中咒者無人可解。」

「呵呵,無人可解,怎麼可能。若真是如此,巫族現在又在何處呢?」陳景反駁道。

「巫族將施咒一般稱為祭咒,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你又是什麼人?」陳景突然抬頭問道,虛靈並不回答,只是同樣的露出深思神色。良久後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的記憶只知道自己就只是一縷幾乎要幻滅了的孤魂,四處尋找陰煞之地,最終附在了河前村的祖宗牌位上享香火信仰,身體才慢慢的凝形,意識也越來越清明。」

「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這些東西在天地間知道的少之又後,沒有人能知道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千年前的人物更是知之甚少。」

「我想,我應該是這裡的亡魂,偶然的機會離開了這裡去到了人世間。」虛靈已經將照魂寶鑑反轉照著自己,神情安靜,拂了拂垂在肩頭的黑髮。沒人知道她在鏡中看到自己的魂魄是什麼樣子,陳景自然沒有問,因為他感覺自己那股煩躁已經湧了上來,伴隨著還有各種情緒,怨、恨……殺念瘋狂的湧出,只想著將眼前的黑暗衝破,將黑暗中的一切都毀滅。

虛靈緩緩後退,在即將消失之時,仍是說道:「河神爺,要從這裡出去只有一年一次的鬼節才行。」話落之時,早已經消失無蹤。

然而,人間一天,這裡就一年。

人間一年並不算長,但是人間一天在這裡就要過一年。人間的一年在這裡就相當於三百六十五年,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即使是道德真修也難以保持靜謐的心境,更何況陳景不過天地間無數小神祇中的一個。一切都來自於敕符,對於心境修行方面他不知道與那些道德修士如何。

最主要的是,現在的他中了亡魂夢魘咒,只怕不用等到無盡的黑暗與孤獨將讓他的意識折磨的瘋狂,就已經被亡魂夢魘咒吞噬成了一具只知殺戮的行尸了。

秦廣城儼然已經自成一個世界了,沒有天、沒有地,大無邊界。或許這只是陳景的感觀,到現在,他越發的難以判斷之前從木屋之中醒來時所見到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意識錯誤,或者那時所看到的才是這個秦廣城中真實的樣子。」這只是陳景心中偶爾電光火石劃過的念頭,他沒有心力去追究這個世界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為他無時無刻都在與自己心中湧起的各種瘋狂的意念戰鬥著。

那些負面念頭會如潮汐般的一次次湧來,在負面念頭退去後,陳景心中才會有短暫的清晰。每當這時都會儘量維繫延長著這好不容易出現的一絲清明,一邊努力的想著有什麼辦法能夠驅除『亡魂夢魘咒』。打坐入定顯然不行,靜神觀想也無濟於事,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那種癲狂狀態。如果陳景能夠記得自己癲狂時的眼神的話,就會發現自己的眼神與在那那枚鬼璽上的五個惡鬼眼神極像。充滿了怨恨、惡毒、嗜血、冷寞,殘忍。

不知從何時起,陳景發現自己清醒的時間正逐漸的縮短,而在陷入意識混亂的時間越來越長,本身的意識越來越弱。初時還能努力的壓制,後來就只能努力的維繫著本我意識不泯滅。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就要徹底的泯滅了,到時世界上將不再有我。」陳景在短暫的清醒時這樣想著,當要再次被各種負面情緒淹沒時,以劍刺入自己身體內的疼痛經穴上。可在那各種負面情緒下,這疼痛竟是讓陳景感覺到一陣舒爽。陳景心中閃過恐懼,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自殺了。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0:59
第五九章:忘


這亡魂夢魘咒完全纏繞在靈魂之上,根本就不是外在身體上的刺激所能抵擋住的。

在一陣瘋狂之後的短暫清明之時,陳景思索著,在這種情況下要麼沉淪成瘋魔,要麼自救。

「那些念頭來自於靈魂,驅除是沒有辦法做到了,只能壓制封印了。」這一點陳景沒辦法做到,只有再退一步思考。

念頭,各種念頭,沖散淹沒本陳景意識。念頭、意念……

陳景再次從混亂之中醒來,皺眉深思著,他覺得自己似乎曾聽過關於這種心念的言論,可是一時想不起來。想著想著,各種紛亂的念頭又湧了上來,他再一次陷入了各種狂亂之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身在何方。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曾有一個人站在山之巔,俯視芸芸蒼生,仰觀茫茫星辰時,隨意的感慨過。

「是什麼呢?是……」

陳景一時想不起來,心念之中立即感到煩躁難受,隨之而來便是一種想要殺人,想要毀滅一切的想法。「是誰,是誰,到底是誰說了什麼,說了什麼,你說啊,……說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在黑暗之中行了多遠,更不知這陰間是否有年月的,若是有的話,必定是陰曆陰年陰月。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之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是自己的內心,當一個人能控制自己的心念,並加以利用,便能達到一種極高的境界。凡人如此,修行者更是如是。」

陳景終於在一次極度的痛苦過後想起了這麼一句話,是老劍客說的,當時他就站在老劍客身後一步之外,稚氣未脫,聽不懂,心中卻記下了。

陳景記得老劍客是這樣說的,他當時回答道:「一個人的念頭如果都能被自己控制的話,那這個一定不再是人了。」

老劍客只是不輕不重的笑了笑,陳景現在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無知,還是在笑記憶往事中的人。

「人,許多人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人,在他們心中,他們是神仙,神仙是要受凡人膜拜的。」

「神仙?難道他們有錯嗎?」

「這世間哪裡有什麼對錯之分,萬事萬物都在變化之中,禍福皆自招。……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陷入了各種慾望雜念之中而無法自拔時,你可以用一個辦法擺脫。」

當時的陳景並不認為自己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他心中覺得雜念算什麼,擺脫不了就擺脫不唄,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習慣性的問了一句:「什麼辦法。」

「一切雜念因心而起,無論多麼強大的念頭,都是因心而起。如果你將本身的一切都否定或遺忘了,那無論什麼念頭都只是無根之本。」老劍客的話彷彿隔著時空傳來。

「否定?遺忘?一個人怎麼能否定遺忘自己。」陳景心中唸著這句話,否定自己也就是說:「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誰……」

才想到這裡,陳景突然抬頭看天,久違的一種感覺湧上心頭。

「這天地是真的嗎?一念幻生,也許我是一隻蝴蝶,一隻飛翔在花叢中的蝴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夢境,是該夢醒了……」

手掌在身前張開,掌心上方托起一團劍煞,劍煞之中有著碎裂的劍片沉浮,陳景意念沉入,溝通那些碎裂的劍片,意識完全沉浸於其中。紛亂的意念與其中一塊劍片中盅蟲相融,心念頓時為之一輕。那些紛亂湧起的各種惡念竟是瞬間消失,但是陳景自己卻又陷入了另一種迷幻當中。他覺得自己是一隻蟲子,是一隻努力朝蝴蝶幻化的蟲子。

而所處的地方則是在一個黑色的繭蛹當中,沒有一絲的自由,好在可以從黑色的繭蛹之外不斷吸納靈氣。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可能真的有一天醒不過來,真的會認為自己是一隻蟲子。可是沒有辦法,不這樣的話,那咒術附炙於靈魂之上,能吞噬心念之中產生的任何心緒而強大自身。

蟲化蝶,一點一點的吸納著天地間的陰靈之氣。

黑暗之中,陳景坐在那裡手捧著一團劍煞,劍煞之中碎劍片粘一起形成一把殘損的劍,劍身已經完全被黑暗所淹沒了。遠近似有鬼影綽綽,魅嘯陣陣,卻沒有敢靠近陳景十丈之內的,似乎陳景身上有著能令他們恐懼的東西。

這裡一年,外面天地間只不過一天。

在陳景被亡魂夢魘咒纏身之時,外面的天地間卻發生一件極大事。

當年千羅山的滅門事件對於整個天地來說不過是一件花開花落的小事而已,可是隨之出現的傳言卻如冬去春來的季風吹拂,短短的時間之內便已經傳遍了各名山大澤、仙宗道門。

「千羅門主知曉了天地間千年以來修道者不成仙道的秘密……」這個秘密不但惹得門內自相殘殺,還引來了外禍。一夜門滅,三千弟子倖存者僅兩人。這兩人還包括江流云,因為陳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

隨著時間在紅花綠葉間轉過,又有一個傳言出現在了天地間:「江流云得了上古大能的先天靈寶,其中有千年來修道者仙道不成的奧秘……」

似乎什麼都離不開千羅門,一切的中心都在千羅門主江流云身上,但是這一年,天地間最耀眼的人卻是一個一直跟隨在江流云身後的女子——葉清雪。

開始幾年,所有人對於葉清雪的印象不過是一道雷電,一襲白衣。然而在陳景陷入秦廣城後,在議論各大仙山道門傑出弟子時,一定會問一句話:「比之葉清雪,何如?」

然而這一切都與此時的陳景無關,即使是有關係他也無能為力。

迷天劍在為葉清雪擋那個黑鎧騎將的畫角沉戟時已經出現了裂痕,而後來為了上城頭,一戰而紛碎。好在劍煞成,即使是碎了依然被劍煞籠罩著。

而後陳景一直沒有時間真正的察看迷天劍,但是這劍卻奇蹟般的重新粘合在了一起,黑煙籠罩。不是陳景本人的話根本就看不到劍身上那密麻麻的碎痕。

現在這劍更是如此了,若有人在的話,也根本就看不到坐在那裡的陳景手上託了一柄劍。而感知靈敏的便會感覺那是一個生命,一個正在吞吐著陰靈之氣的生命。

陳景對於外界的感知並非消失,相反,反而更敏銳。只是那感知並非來自本身的法力神念,而是來自於那隻蠱蟲。自然本身的一切的情緒都不在了,他能感受到有危險的氣息靠近,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耳邊嘆息,又似乎感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身前打量著自己。蠱蟲對於危險的感知是天生的,比之前陳景的感受要敏銳清晰的多。

它不安,警惕,迷天劍頓時強烈的顫動著,淡淡的劍吟聲隨著劍的一陣陣顫動而瀰散出來,就像黑暗之中有人一次次殺氣騰騰的拔劍。

危險消失,在劍吟聲響起後,危險就會遠去,可是用不了多久又會有新的危險感覺出現。陳景甚至還聽到有鐵鏈拖地聲,就像有一個被鐵鏈縛著腳的人從身邊走過。偶爾還有切切私語聲在遠處響起,不過卻根本就聽不清楚。

這陰間陰靈之氣極盛,迷天劍在吞吐著陰靈之氣,陳景肉身同樣被陰靈之氣包融著浸染著。全身上下三億六千萬毛孔都在吞吐呼吸著陰靈之氣,只是這最多只能改變肉身而已。卻並不能讓陳景法力增加,因為他現在屬於神道中人,法力都受限於敕符神位。好在自天庭消失之後,神祇擅離所屬封地並不會受天罰,只會受到別處空間的排斥。這一點陳景一直沒怎麼想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只猜測一定跟敕符有關,這排斥的不是人,而是敕符。

黑暗寂寂無歲月,一夢一念已百年。

一坐百年,突然就醒來了。入眼漆黑的天地,他眼中卻已然帶著一絲迷茫,四周看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弄清楚了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低頭看手中的劍,劍中蟲子如活物,仍在緩緩的吸納著陰靈之氣,而劍身籠罩的一層光芒隱隱成形,不再如煙似霧,而是成了一層實質般的黑光。

「劍罡?竟然要成劍罡了!」陳景心中大喜,然而就在他心中驚喜的念頭生出時,心中那紛亂纏綿的負面情緒便如傾天浪潮湧蕩而下,在陳景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淹沒了。

一切都來的那麼洶湧,一切的努力反抗都只是徒勞。一波一波,一浪一浪。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股怨咒帶來的負面情緒似乎也有了一絲減弱,陳景心中那殘存的本我意識終沒有泯滅,趁機融入劍中將化蝶之蟲。這次並沒有像第一次一樣那立即就遁入一種迷幻狀態,而是受到強烈的干擾。若是有人在這裡的話,會看到陳景那青紅猙獰如魔物的臉上正在劇烈的抖動著,睜角顫動,似乎隨時都要睜開,迸射出令人心怖的目光,大殺四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棺材之中有東西在掙扎,卻終是沒有能夠出得來。

世間生靈千千萬萬,周天之內若有得機緣獸鳥魚蟲莫有不成妖。這蟲不知何名,至少陳景不知,也不知道被煉成蠱蟲多久。雖然能夠吞吐靈氣,但是卻仍處於懵懂初性時,靈智不開,或者說漸漸開了的靈智早已經被改變抹除,唯留蟲子本身的本能天賦,被祭蠱之人操縱。然而陳景不懂操控之法,土地神秦護也不懂,所以陳景與土地神都沉迷於蠱蟲那本命天賦之中,意識困於蟲子的身體內。只不過一個是自願,一個是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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