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36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2:35
第八十章:劍化無形


在雷霆落在神像上瞬間,陳景感受到了瘋狂的撕裂疼痛,那撕裂的不是他肉身神像,而是撕裂靈魂,陳景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即像是海浪之中的一片枯葉,又像是被大山壓下的螞蟻,又像是被人一劍劈為兩半。在他的眼眸之中,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電光閃耀。

他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發現自己意識還沒有散,還活著。

那黑衣黑髮的少年踏步於河面,腳步一動,已經來到了繡春彎,再一步已經到了河邊堤壩上的河神廟前。

只見他朝河神廟抱拳行禮說道:「龜淵多謝河神爺救命之恩。」他的手上還拿著那紫木簪。

河神廟中傳出聲音道:「我為河神也已經十多年了,沒想到河域之中竟隱有如些大能,慚愧慚愧。」

「亡命偷生之人,怎麼敢稱大能,今能化形不過是沾了河神爺的福聽了《天妖化形篇》,這才得悟化形之妙,不曾想天劫來的如此之快,又有人禍在身,若非河神爺,此時龜淵已經成了別人丹爐之中的一粒金丹了。」

「我為河神,你又在我河域之中,我自有責任護你平安。」

龜淵輕笑,黑髮在黑衣在黑夜之中如一抹黑光,若是凡俗之人即使是從他身邊經過也不會發現他,他整個人看上去年輕,卻有一股老人才有悠靜,眼中此時有著看透世事的滄桑,正如老龜。

他說道:「我聽聞有人困住了葉仙子,河神爺又不能離開這裡,我雖然法力低微,卻想替河神爺去尋一尋,看不能不能助葉仙子一臂之力。」

「若得相助,感激不盡,若我師姐真被困住了,但不知會被困於何處,只怕難尋。」

「呵呵,我雖然法力低微,但對於術數一道還有幾分心得,自能尋到葉仙子。」

「那就有勞了,請將那紫木簪一同帶去,我師姐有此簪在手勝我百倍,想來再想困住她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龜淵卻微一沉吟,說道:「我將此物帶走,若再有敵來,河神以何物禦敵?」

「我法身雖然不能動,神念卻能溝動河域靈力,但請放心。」陳景自信的說道。

龜淵微笑,說道:「那龜淵就去了。」說完轉身一步踏出,如夜蝙蝠一樣融了無邊夜色之中。

這一天的夜晚似乎特別的長,星光也混亂,而圍在繡春彎河域的人也有點多。

一座山頂黑暗之中,有人粗聲粗氣的說道:「那紫木簪被那個龜妖帶走了,我們要不要去截下來。」

「我們此來不過是為了報仇,紫木簪雖不錯,卻是別派之寶,到我們手上也不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要之何用。再說那個龜妖看起來不顯山露水,你看他之前抵擋天劫時顯露的法力,比我們都要高,想要截下又豈是那麼容易。葉清雪早已經被困住了,也許現在已經死了,我們這邊再不動手的話,等他們殺了葉清雪再過來就要笑話我們了。」這聲音中正平和,從聲音就能聽出此人頗知輕重,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放在哪裡都是為首之人。

「可是,剛才他那最後一擊顯露出的法力,只怕你我都無法抵擋。」又一個比較柔和的聲音說道。

「呵呵,剛才那一擊確實驚豔,若是我們遇上的話,也會和他們一樣被擊成飛灰。可是那一擊是借了紫木簪那件法寶,牽引雷劫力而擊的,這就是借天地之力而成法,本是我輩修行之人最基本的手段,你們竟然沒有看出來。呵呵,現在他手上無寶,又無雷霆可用,又豈能再使用出剛才那樣的天威劍術。」這說話的聲音正是之前那一個,中正平和之中卻有絲譏諷之意。

「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毀了那神像,那陳景自然魂飛魄散。」

並沒有人回答,黑暗之中卻有靈氣流轉。

九天之上迷離的星光根本就難以照亮這蒼茫的大地。

陳景雖然對龜淵說的輕鬆,但是他自己都還沒有把握是否真的能夠抵擋得住黑暗中的敵人。就在剛剛那雷霆落在神像上時,看起來只是一瞬間間,但是對於任何人來說他還能活下已經算是奇蹟。他自己也知道那是多麼的艱難,最讓他心悸的是那股毀滅一切的力量直衝神魂之中,若不是他一直堅守道心,只那一瞬間就會意識崩散,這也是因為他本是劍修,心志要比別人堅韌許多,而且在秦廣城中那三百多年掙扎修心也讓他的道心如磐石,不至於被那無形的毀滅氣息擊散意識。

他渾身刺痛,隨之轉為麻痺。本來他的身體已經是神像,應該沒有絲毫的感覺的,出乎他意料的,被雷霆擊過後,他的神像石體似乎已經有所改變了。

神像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這讓陳景想到大蝦說這神像是葉清雪親手所建的,一直以來沒有發現有什麼神奇的地方,以為只是普通的石像,未曾想在這樣的雷霆之力下竟還能完好。

而要唯一可以看得到的改變就只有神像腰間的石劍前端開出一道縫。至於石劍之中內在的變化,陳景感應到那裡蘊含著濃郁而銳利金精之氣,那是迷天劍,劍中劍靈蝴蝶依然還在,感覺靈氣比以前更為濃郁了。

他知道,迷天劍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被雷霆擊過一回的迷天劍,不但蘊含著雷霆之力,還已經到了化形的層次,劍化無形,可以化萬法。

就在他剛剛將神像的變化感觸清楚後,河廟前四道身影飄然落下,當先一人長相看起來中正平和,身上也散發了一股平和之氣。身上道衣也普通,背上背著的是一把黃柄長劍。而在他的左邊站有兩人,右邊立有一人,共四人。

還沒有等他們開口,河神廟中就已經傳出了聲音:「你們是來殺我的。」

「呵呵,說不上,替天而行,送你回陰間。」當中那位看上去有著上去相貌老成的人說道,聲音依然中正平和。

「我本是人間之神,何談回字。」

「何人所封?」那人緊緊的問道。

陳景沉默,那人又繼續說道:「當年天庭玉帝封憚天下神祇,統群仙,天地有序,乾坤昭昭。而今天庭不顯,正神消失,天地間鬼稱靈,妖佔神位,魔亂人間,你自稱神祇,枉稱正統,愚弄世人,我輩修行者自有除魔衛道之責。」

黑暗之中一片沉默,那人面露得色。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便想要動手,河神廟中又有聲音傳出:「我一直認為天地間的萬物生靈皆有人性,又何必分出幾等。我確有殺戮之事,但非我本性,你們又何必苦苦相逼,若我立下誓言永不離這繡春灣,你們能否就此罷手。」

「哈哈……」那人仰天大笑,其他的三人嘴角微動,露出笑意。

「天理循環,當日你殺戮之時,就應該想到今天。」

河神廟中再次傳出聲音:「你們為什麼要為難我師姐。」

「葉清雪自有取死之處,與你這即死魔物說之無用。你只要知道你是死在羅浮離恨子劍下就行。」

在他們看來,陳景會說出這麼一段話來顯然是心中懼怕,這是在求饒。不禁一個個輕笑。

然而就在他們笑容才生出之時,河神廟中衝出一片白光。淡淡的劍吟聲伴隨著冰冷的殺氣衝天而起。

白光似劍型,自神廟之中衝出,如匹煉。

當先的離恨子驚駭,喊裡大喊道:「化形劍氣……」,聲音起時,人已經倒飛而起,速度極快。身如幻影,一步一幻,耳中傳來淡淡劍吟聲,冰冷的殺氣彷彿要當頭斬下。他後背的劍突然飛逝而出,在身後幻起一片劍幕。並沒有碰到任何一點東西,頭也不回的飛遁數十里之遠,在高空中之以門中秘術朝河神廟看去,河神廟前唯有三具無頭屍體,各人的法寶沒來得及御使出來。

他背脊竟是滲了滋滋的細汗,劍握在手中微微顫抖。此時河神廟安安靜靜,沒有一絲的動靜,他卻根本就不敢再靠近。

他不知道為什麼陳景不但沒有死,而且那劍與劍術竟已經真正登堂入室了。在別人看來,御劍百里,斬敵首級算是劍仙了。但是他也是同修劍術的,卻知道這不過是初入劍修之門。而後的劍凝煞、煉罡就讓無數祭劍者一生都不能邁過,但真正踏入劍仙之門的還是劍化無形,也就是化形。

這就像妖修化形,修道者結金丹一樣。若要用法術的境界來比的話,就是法有真形,法術本是無形無象的,當將無形的法術用出如有實質時,法術便算是走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葉清雪便是如此,所以在法力相差不大之下,面對葉清雪時卻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羅浮做為世間的頂級門派,他門中弟子自然有一套完整的修劍之法,千羅山只是小門小派,陳景只在山中三年,算得上是野路子出身。他只知道凝煞、煉罡,而更進一步的劍化無形還不知道,但是他心中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了,不過這麼久以來,一直沒有機會來想這些。

離恨子離去了,他決定回山門潛心修行,待法術大成之時再來找陳景。修行無歲月,待百年後再來看他是否還活在世上,即使風華絕代,若不能長生,也不過流星墜空而已。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3:25
第八一章:神遊星空


河神廟前平靜,唯有三具無頭屍體在那裡,血流了一地。黑暗之中一隻獨臂大紅蝦快速的爬行著,那麼多的腳幾乎跑成了一團幻影,就像是有一團水流托著他極速的前行。

還沒有來到河神廟前就大喊大叫道:「河神爺,俺老蝦可算是見到您了。」

當靠近河神廟時看到三具屍體,立即驚了一跳,隨之立即罵道:「不長眼的短命貨,敢到河神爺這來打秋風,活該。」說完繞過屍體,直接進入神廟之中,大喊道:「河神爺,您沒事吧。」

等大紅蝦定睛看清楚了河神像全身漆黑,如被碳塗了一層的樣子,更是大喊道:「河神爺,你沒事吧,河神爺,你不要嚇俺老蝦,俺膽子小……」他圍著河神像團團轉動著,嘴裡碎碎的唸著。

河神像上並沒有聲音傳下來回答他,他裡走走,外走走,將那外面三人身上法寶都搜出來,又將三個拖到河中,嘴裡說道:「貝殼妹妹這些日子一定齋的很,這回可以開開渾了,三個人,應該能吃三天吧。呃,好像不能,她個頭能大能小,應該一餐就會吃光了,真是個吃貨,難怪河裡的生靈不多,一定都是她偷偷的吃了……」

「獨臂大蝦,你說誰呢。」突然一道帶著怒意的女童音自河中響起。大紅蝦立即嚇了一大跳,嗖的一下竄到了河神廟門口,朝河中看去,一隻磨盤大小的青色貝殼正漂浮地水面上。

大紅蝦大鬆了口氣說道:「貝殼妹妹,下次出來不要這樣冷不丁的乍乍呼呼,俺老嚇膽兒雖然生的潑天大,也經不住不住這樣的嚇。」

「你剛才說什麼。」貝殼顯然怒氣不消,緊緊的逼問道。

大紅蝦眼睛一轉,立即說道:「俺說這三個人身體受靈氣滋潤,皮肉一定鮮美,筋骨又有嚼勁,正好給你吃。」

「胡說,我早已經不吃人了。」

「啊,不吃人了,那那……」

「我只吃蝦。」

大紅蝦驚跳起來,大聲道:「你、你,俺說俺的蝦子虸孫怎麼都不見了,原來是被你吃了。」說完大喝一聲,自甲下掏出一塊法印來,作勢便欲打。才抬起,又軟了下去,低聲道:「河神爺說過不能打架,要不然的話,俺一把你這長青苔的貝殼都砸破了。」

貝殼似乎早料到大紅蝦不敢動手,理也沒理他的一路沿河堤而上,來到河神廟中。

一入河神廟,便看到河神像漆黑。貝殼只是看著,並沒有說話。大紅蝦則在一邊低聲說道:「河神爺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瞎說什麼。」貝殼怒道。

一蝦一貝殼圍著河神像轉了許久,沒過多久,貝殼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突然輕喊道:「河神爺。」

河神像上傳出一聲虛弱的應聲,大紅蝦立即大喜道:「河神爺,您沒事吧。」

「嗯,你們去了哪裡。」陳景問道,聲音如重傷初醒一要,極其微弱。

「俺被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道士攝了去,他說要收俺為坐騎,俺抵死不從,他就要給俺帶個什麼金圈圈,突然有一個黑衣黑髮的人出現,他殺了那個道士又走了。」大紅蝦立即回答著,陳景聽他的描述,知道一定是龜淵將他救下。

大紅蝦說完貝殼才緩緩的說道:「我回了一趟家裡。」

「家?哪裡?」陳景問道。

大紅蝦也是側目。

「東海。」貝殼說道。

「貝殼妹妹,你哄俺就算了,怎麼連河神爺也哄。」大紅蝦大聲的說道。

貝殼說道:「順河眼而下,可直達東海。」

陳景只是應了聲後就沒有動靜了,對於他來說他們去哪裡都行,只要不出事就好,並不要向他匯報。然而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一夜之間,幾番生死襲殺。

陳景又讓他們離開,因為天快亮了,並要將河神廟前的屍體處理了,免得被河前村早起的人看到。

大紅蝦立即跑出去將三具屍體完全拖入河中,而貝殼則沒有立即出去,而是問道:「河神爺,你真的沒事吧。」

「沒事,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靜養一段時間是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那四人來到河神廟前時,陳景與他們說話的同時,也是在努力的溝通著有了變化的迷天劍。最終憑著劍中蘊含的靈力,施展斬劍佛劍術殺了三人,逃了一人。

好在那人最終沒有回來,若是回來的話,他就會發現陳景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然而有他那一劍,即使是黑暗之中還隱有敵人,又有誰敢去輕試鋒芒呢。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白天有村人來到河神中看到神像漆黑,個個驚奇,連村中長者都到神廟之中觀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紅蝦與貝殼天天守在河神廟前的繡春彎中,晚上大紅蝦則會到河神廟中去,而貝殼則在河堤邊的水城之中,他們自然也是感覺的到陳景的虛弱。

一天天過去了,繡春彎風平浪靜,而天地間各處依然風起云湧,上演著各種興衰交替,河神像上的漆黑色已褪盡。

突然有一天,龜淵回來了,在一個星光燦爛,月光如霜的夜晚回來了,依然赤足黑髮黑袍的。

他來到河神廟中,驚的大紅蝦大呼大叫,很快又說道:「你就是那個救蝦不救到西的黑衣大仙。」

龜淵身上卻突然湧起一層幻影,一隻龜影顯現,大紅蝦立即大喊道:「原來是你,老烏龜。」』

龜淵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朝河神像行了一禮說道:「幸不辱命,紫木簪已經送到葉仙子手上。」

「我師姐沒事吧。」陳景聽起來氣息不再那麼微弱了。

「葉仙子法力高深,法術驚奇,即使是我不去也會平安無事。」說完又從懷裡掏出一卷絲帛,說道:「這是葉仙子讓我帶來的《神遊星空訣》,專修元神,可以讓你元神顯化,高深時可以神遊天地。」

雖說修行之人沒肉身未必一定就會死,但是當時陳景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而本身的肉身骨頭幾乎已經死去,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意願了,如果葉清雪不將他封禁到神像之中的話,一定魂飛魄散。在享了五年的香火重新醒來,靈魂已經與神像融合。

陳景無法看,龜淵為陳景唸誦。陳景凝視靜聽著。

當龜淵將那卷書帛上的《神遊星空訣》唸完時,陳景立即反應過來這根本就是直指長生的修行法門。修到高深處,元神顯化,可不再受肉身羈絆而神遊天地。千羅山是沒有這些法訣的,那葉清雪是從哪裡來的呢,而之前的《天妖化形篇》同樣是難得之物,法力高深卻沒有化妖的獸類若是聽了,極有可能就此悟得修行之法,連龜淵都在聽了之後真正的化形**了。而陳景身體突然變成了石像,想要修行,卻冥冥之中一直有種無法突破的膜,在聽了之後,立即融匯貫通。

「我師姐有說這是哪裡來的嗎?」陳景問道。

「葉仙子沒有說,但我知道這《神遊星空訣》是方寸山的修行法門。」

「方寸山?什麼地方。」

「一個神秘的門派,不知道來歷,只知道其弟子不多,且多數弟子修為並不高,但是每代的掌門都是天地間的頂尖人物。據傳方寸山內有仙道以上的人。」

陳景再要追問葉清雪的事,龜淵也不知道了。他在天亮之前離去,陳景問他去哪裡,他卻說不知道,只說到處走走。但是陳景看的出來他有話沒有說,絕對不是去隨便走走,憑他的修為,不可能是凡妖,一定是有來歷的。

但是無論他是誰,有什麼來歷,對於陳景來說都不重要了。他現在除了修行之外,就只想著葉清雪又幹什麼去了。之前葉清雪說《天妖化開篇》是借的,而後《神遊天地訣》呢,又是借的嗎?又或是搶的偷的!

陳景身體成了石像,所以葉清雪帶來了《天妖化形篇》,她這是打算讓陳景有一天化形而出,石身化為人身。而後龜淵帶來了《神遊星空訣》,這屬於元神大道法門,無論原身是什麼都能修行的。

龜淵雖然只是唸誦了一篇,但是陳景如印在心中,記得清清楚楚,永遠不會忘記,這《神遊星空訣》屬於煉神法門,非是煉氣之法,若是不修法術不修神通不練氣也能修這《神遊星空訣》,但是卻有可能在修行未成時,便已經身死道消。而在修成的那一天,元神顯化,神通自現,法術揮手而成。

這《神遊星空訣》主要分三層,其中第一層名叫陰神顯化,又分十三小境界,分別是:齋戒、休糧、采氣、禪定、不語、存想、持淨、息心、絕跡、導引、吐納、採補、識性。

這些小境界並不要分先後修持,只要一一突破,就能陰神顯化。對於陳景來說,大部分早已經能做到,只有小部分無法做到,而且又有幾點與他平日修行觀念上有極大的不同,頗為讓他彆扭。

河水滔滔,奔流不息,從上游帶來靈氣,帶來泥沙,又捲走一些污/穢之物。

夏天水漫漫,秋天風瑟瑟。冬天雪飄飄,天地一片蒼茫。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3:26
第八二章:化蝶


繡春灣河域冒起白煙,雪花落入其中瞬間無聲的融化。天地一片安祥,若是有修為高深的人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這方圓幾十里內的地氣竟都是朝那河神廟彙集過去。

天空之中漂浮著的靈氣也都朝河神廟流去,融入河神廟中的河神像之中。

陳景無時無刻都在吞吐著天地靈氣,感受著山河之氣,牽引著他們融入自己的身體內。

冰河解冰,青山升霧。

又是一年繁星滿天時,滿天的迷離星光灑落在天地間。無數生靈隱於山間吞吐著星辰之力,努力的修行著,又有無數的生命出生或經歷著自己生命歷程中重要的抉擇。

河神廟自那次受天雷擊了一回之後,晚上不再發出瑩瑩白光。但是如果有人在晚上來河神廟的話,會看到神像有白光籠罩。突然,那神像之上走下一個人來,看起來虛幻無比。

他看起來非常的高興,回頭看了看神像,轉身便向河視廟外走去,可是才一步出神像便立即退了回來。原本就不凝實的身體彷彿隨時都要散去。回到河神廟中之後,並不回到神像上,而是站在河神廟前朝河神廟外看著。

飄渺的星光灑在河浪上,隨河浪奔流至遙遠。

那虛影身影一晃,便又回到了神像上面,河神廟中恢復安靜,唯有三點香火光芒。

又有是數日,天空中一彎毛月靜靜的掛在天的一角。

河神廟中再次走下一個人來,身形依然虛幻,這次他卻沒有再出急切的出河神廟,而是看著神像,神像上腰間的石劍之中突然飛片白光,白光落入那虛幻的人影手上,竟是一把劍。

劍無形,只是一團氣體而已。白氣之中隱隱有一隻透明的蝴蝶在顫動,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只聽那虛影呢喃說道:「你還活著,我也還活著,……就是不知道哪天我們才能在天地間自由的飛翔。」說完上下看了看,那劍光突然擴散,將虛幻的人影罩入其中,人影消失,白光飛起,在虛空之中一轉,朝河神廟外閃逝而出,一出河神廟便衝天而起,直朝漫漫星空飛遁而去。

這一道白光在天空之中就如流星劃光,又如出樊籠的白鳥,想要飛到天際。然而就在那一道光芒要消失之時,卻突然轉了回來,回到了河神廟之中。

劍光一閃,河神廟中又多了一個人影,連五官都有看不清。他站在河神廟前依然看著天空,似在思索著什麼。

站立了許久,最終再次回到了神像之上。

白天、黑夜交替著。

又是晚上,那人影再次從神像上走了下來,隱隱能看清衣服,腰上懸掛著同樣虛幻的劍。他站在河神廟門口,看著遠山近水,看魚兒翻到浪面上來吐著氣泡。

他想離開這裡,強烈的想。

已經三年過去了,葉清雪沒有回來過,而他則困在這裡。雖然已經可以顯化陰神,但是仍然無法遠離,即使是離開這河神廟被風吹了也有魂散的危險。後來雖然以劍罡護身能夠不懼風吹,卻如風箏一樣被肉身神像所牽制著,根本就難以遠離,那是一種靈魂上的牽制,他知道是自己陰神不夠強大。

白天時陳景並不會顯露,此時他的陰神還無法承受風吹雨淋太陽曬,修道者這個時候是一般不會顯化陰神的,只有當陰神不懼這些的時候才會顯露世間,但是陳景等不了,也不想等,他有種不安的預感,感覺葉清雪一定出事了。

河神像的牽制讓他無法遠離,這讓他有一種毀了河神像的想法,然而這神像已經等同於他的肉身,毀了肉身魂魄無所依,必然消散在這天地間的。

河邊青草綠了又枯,天氣又逐漸的變冷了。

陳景夜夜站在河神廟前,看著著這一段奔騰不知疲倦的河域,偶爾在劍光的籠罩下走出河神廟,來到了河面邊,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身周有則有一隻蝴蝶飛舞,飛不出三尺範圍。

貝殼和大紅蝦不敢上前打擾,只在河中遠遠的看著。

陳景探手在河中撈起一把河水,河水在他手中變幻,化為一朵淡白色的水花,那隻不知疲倦蝴蝶著的帶著一絲藍色電光的落在了水花上。

貝殼發現那蝴蝶很動人,每顫動一下翅膀都像是能牽動自己的心神,全部心神都注意到它身上。

水花一次次凝結,一次次散去,蝴蝶飄飛而起,又落下,不知道疲倦,就像不知道那花其實不過是一朵浪而已。

星空下的一段河域旁邊獨坐著一個沒有身體的人,手托著一朵水浪凝結而成的花,冒起淡淡的輕煙。綻放,凋謝,又綻放,一層層的剝落,一片片的淡白色的花瓣掉落,化成水霧消失。在那朵花的最中心的地方又開出一朵朵新的,而飛舞在浪花上空的帶著一絲白光的蝴蝶似乎格外的高興,翩翩然。

「你無法離開,我也無法離開。」陳景看著蝴蝶輕輕的說道:「只是你比我要好,在你心中有一片花海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而我……呵呵,或許你是有意識的,只是自己的沉淪,沉淪到自己創造的世界之中。這樣倒也好,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自己的一片花世界,一個自在的空間。」

月西墜,星隱去。

在東方一縷陽光自云層灑下時,河邊那人影便已經消失了。

河流奔騰,將時光帶走,一去不送回。

天空又大雪紛紛,河神廟上空冒起白煙,雪落在河神廟上空就融化成白氣。

一個身穿灰衣的和尚沿河岸而走,一手拖著一個巨大的鐵缽,一手則持一桿九環錫杖,兩袖大而長,垂過膝蓋。一路走來,錫杖上的九環相擊,鈴鐺作響,聲音清脆,聽了卻不覺得吵,反而有一種清靜的感覺。

經過河神廟,明明已經走過去,卻又突然折回來。

只見他來到河神廟前,對著站在神廟門口的陳景說道:「施主,借問通往河對岸的橋哪裡有。」

陳景看不出這和尚身上的法力波動,卻覺得他格外的通透,就像看到一塊玉一樣,當下便說道:「順著河走,自能看到。」

和尚轉身便欲走,卻又停了下來,回過身來,說道:「施主,請問通往天邊那朵白雲的路怎麼走。」

「努力修行,自能飛凌虛空。」陳景看著和尚的眼睛說道,大和尚很平靜,和之上一句問路時的表情一模一樣,似乎真的可到那云端去。

和尚稱謝,轉身欲走,又突然回頭問道:「施主,那河神像可是你?」

「是我。」

「那你又是誰?」和尚問道。

「我自然也是我。」陳景回答道。

「難道一個人可以一分為二?」

「不能。」

「可你明明已經分成了兩個,一個是神像,一個是你。」

「我只不過是陰神,離開不了法體,自然算不得一個人。」

「但你明明已經離開了法體,為什麼還說自己離開不了。」

「因為我不夠強大,無法遠離。」

和尚突然大笑,道:「我看施主明明可以離開,卻寧願受困,你之所以受到羈絆,是因為沒有斬斷肉身的牽制,無關法力的高低,一念可破之。」

陳景連忙道:「還請大師指點!」

「你主次不分,自然受困。」和尚說完轉身而走。

陳景皺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和尚已經走遠,灰塵濛濛,沿著河岸而行,在風雪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在他的身後跟著一串腳印。風雪飄揚,漸漸的模糊,包括和尚的那高大的背影。

陳景仍然站在河神廟之中,看看著漫漫風雪,看著河神廟前的一串足跡漸漸的被雪掩蓋。過了許久後才喃喃的說道:「我主次不分?」

回過神來時,那和尚已經消失。心中那一縷朦朧的念頭始終無法清晰,無法捕捉。

轉過頭來看著河神像,看了許久心中想道:「陰神並非實物,屬於精神意念凝結而成,非成元神不能施法,因為陰神本身沒有最基本的法力來溝通天地形成法術。難道真要形成修成元神再離去,可要修成元神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突然,他心中靈光一閃,心中想道:「本來陰神無法遠離,便是我以劍罡護住陰神卻能去到百里之外,那如果……」

想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天地間的雪花,再回過頭來,看著神像,輕笑著。

手在虛空中一抹,一團無形劍氣出現,其中一隻翅膀上帶著一絲電花的蝴蝶在其中飛舞著。在虛空之中就如一團白焰,安靜的燃燒的白焰,焰中一隻蝴蝶靜靜的飛舞,不帶絲毫的煙火。

陳景靜立不動,閉著眼睛。

許久之後,他那已經相當凝實的陰神突然化為灰煙來,灰煙並不散去,而是緩緩的融入到那團劍光中的蝴蝶身體內去了。一點點,融合極慢,幸好雪天沒有人來河神廟,若是有人來的話,會看到一團白光之中的一隻蝴蝶翩翩欲飛,而外面則又一團灰色的煙霧籠罩著。

雪依然在下,河神廟中的那一團灰霧已經消失了,唯有一團劍光之中籠罩著的蝴蝶還在飛舞,劍光緩緩的縮少,最終消失不見,只餘一隻淡藍的蝴蝶在神廟之中翩翩飛舞。

蝴蝶虛空飛舞,在繞了河神像一圈之後,朝河神外的風雪之中飛去。

漫漫風雪,一隻淡藍色的蝴蝶翩翩而飛。

轉眼之間消失在點點風雪之中。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3:26
第八三章:盜經

陳景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什麼。

「身外化身?還是第二元神?」

陳景想到了這個傳說中的神通,他不知道身外化身是什麼感覺。這蝴蝶之身可以說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存在,那神像依然是他,而這個蝴蝶也是他。只是,蝴蝶身內只有劍身蘊含著的靈氣,法力並不算高,不過這對於陳景來說並不算什麼,只要能離開河神廟去尋葉清雪就行,比起神像那一具享香火的身體來,這蝴蝶身體輕鬆太多了,即沒有那敕符限制,又沒有中那『亡魂夢魘咒』,輕鬆自在。

若是可以的話,他寧願當一只這樣的蝴蝶。

沒有人知道自河神廟之中飛出的那一隻蝴蝶是陳景,在修士眼中,陳景依然在那裡,依然吸納著地氣及附近的天地元氣融入到神像之中,但卻少了一份神氣。

天空之中依然下著渺渺飛雪,千山萬川都已經冰封,蝴蝶在雪花之中飛動著,看似飛的極慢,可每搧動一下翅膀便飛過了一座山頭。在風雪之中飛過一座座山,來到一片山脈上空。這片山自天空看去如棋盤,現在每一座山都如棋盤上的棋子,縱橫交錯。

正中央有一座雄奇高大的山峰,上面半截已經在積雪之中,下面一半有霧氣自山中升起,並沒有白雪覆蓋,這正是千羅山千羅門所在的地方。

隨著風雪朝下落去,直落山腰間。

這裡在陳景當年離開之時正被大火燃燒,一片屋宇已經化為灰燼。陳景落下看到了一座已經倒塌的草木屋,心中明白葉清雪已經許久沒有回來了。

在倒塌的草木屋上空盤旋飛舞著,正要離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順著那氣自己看去,是一株不知明的青滕,青滕並不長,在這大雪紛紛的天氣中仍開著一朵墨黑的花朵。

陳景才靠近,那株縢花上突然傳來聲音:「是陳景師兄嗎?」

陳景疑惑的回答道:「你是誰?」

縢花突然伸展,化為一個人,青墨衣裙,靜靜盈盈,在這雪花之中,帶著一股空靈夢幻的氣息。

「是你,你怎麼在這裡?」陳景驚訝的問著,她正是當年騎虎從惡龍峽經過的巫山山神。

她說道:「當年在陰間時我想要殺了秦城隍,可是法力不及,在將死之時被清雪師姐救下了,師姐並我帶到了這裡。」

陳景聽她叫葉清雪為師姐,心中想一定是師姐代師收徒了,又問道:「你為什麼要殺秦城隍,跟他有什麼仇嗎?」

「我的妹妹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將我帶入那陰間,我妹妹怎麼會死。」她看去來非常的哀傷,只是這哀傷從她的身上顯露出來讓她整個人少了一份不真不實的感覺,而多了一份實實在在的人性。

陳景突然想到那隻她騎乘的斑斕猛虎:「是那隻老虎嗎?」

她並不回答,但是陳景卻知道自己猜對了,因為她身上的那種哀傷又濃重了幾分。

陳景又說道:「你怎麼會認得出我?」

「那年我路過惡龍峽時看到過一隻這樣的蝴蝶,空靈夢幻,今天看到,就認出來了。」

說了這麼多,陳景終於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師姐有多久沒有回來過了。」

「七年。」

「七年?師姐離開有說去哪裡嗎?」

「那時正是師兄醒來時,師姐說要去借《天妖化形篇》讓師兄靈肉合一從新修行。那次下山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陳景那蝴蝶之身在落雪之中靜靜的盤旋,他心中吃驚,從那時候算起的話,葉清雪是被人圍困過一回,但沒有事,因為龜淵曾帶回來一卷《神遊星空訣》,而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那葉清雪是去了哪裡呢,難道是被人困住了,或者……後面的陳景不敢想。

然後陳景想到了方寸山,他記得龜淵說過方寸山是天地間最神秘的門派,那裡是他所知葉清雪到過的最後一個地方。

「到現在還不知道師姐的名字呢?」陳景突然問道。

「青縢。」她淡淡的說著,陳景不禁想到剛才看到她時那一株青縢,他沒想到她竟然就叫這個名字,她似乎感覺到了陳景的疑惑說道:「我本就是天地間的一株青色滕蔓,又何必再去取什麼名字。」

陳景才發現她竟是那樣的真實,內在的一切都顯露出來。心中的哀傷,那份虛無,真實顯露出來。盤旋了一圈後,又說道:「師妹短短幾年之間,竟又已化形。」

「師兄說笑,這不是化形,是幻形。當今天地間,即使是那些佔神位的也沒有多少真正的化形之妖,都只是幻形而已,只是有些高明一些,不用秘法神通看不出來。」

陳景還是第一次聽說幻形之術,隨之也就釋然,化形如此之難,而自己卻看到過許多已經化**形的異類,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一眼就看出了他們不是真正的人,正是因為他們本就沒有化**形,而是幻化。

風雪已經蝴蝶淹沒,自大地上再也看不見那飛向天空中的陳景。他朝大地上看去,一片白茫茫,已經看不出哪一座山是千羅山的山門所在。

陳景想要去方寸山,青滕不知道在哪裡,他也不知道。那龜淵一定知道,但是他也消失無蹤了。在想了一會兒後,他覺得自己所知道的人中,唯有翠屏山神可能會知道。

當年他去翠屏山中是為了借法,是最後一搏,雖然最終翠屏山神借了法,但是陳景心中對於翠屏山有些忌諱,這次又要去,依然是有求於她。

翠屏山清幽安靜,靠的如此近陳景都很少聽過有關於她的傳聞。唯一的一次就是在秦城隍大壽時,整個霸陵地界的神靈都去了,就只有她一個沒有去。

雪已停,山如蠟像。

風吹之時,激起一團團雪霧。

一隻淡藍色的蝴蝶在山的上空飛動著。

「娘娘有請河神。」一座雪山之頂,一個穿著一身綠葉裙的女子站在那裡,黑髮幾垂於地上。

她說完轉身而走,幾步之間已經消失。

天空之中一隻蝴蝶,翩翩而飛。

在翠屏洞天之中,依然是一道玉珠簾,簾前石桌石凳,簾後有白霧,隱隱有一方石台,石台上坐著一個宮裝女子,而她旁邊則站著那個黑髮幾乎垂到地的女子空靈女子。

一隻蝴蝶自洞外飛了進來,在虛空之中一盤旋了一圈後,白光垂下,化為一個人。

蝴蝶化為一個藍衣人,袖口有白電氣紋路,腰懸長劍,靜靜而立。

幻形之術並不是多麼高明的法術,被青滕提醒了一回後,陳景自然也就應心而出了。

這是陳景第二次來到這裡,狀態與第一次完全不同。那時的他是被小小鯉魚精逼的無容身之處,如喪犬祈命,命在旦夕。而現在他雖然還是一個河神,可從外在的氣度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同了,雖然仍是有求於她,卻沒有一絲走投無路的感覺。

藍衣紋袍,寬袖銀邊,眼神平靜。

天地依然是那個天地,而天地之中人已然不同。陳景依然是陳景,陳景眼中的天地也完全不同。無論見識心境方面的眼界,還是實實在在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同。此時呈現在他眼中的是黑白兩色的天地,返本還源。

萬物生靈各有優勢,人類一出生就開靈智,道體天生,能修行。而其他的生靈則要有機緣開靈,雖然許多終其一生也如法化形**,但是他們都會有自己的本命神通。

這只蝴蝶陳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他起了個迷天的名字。正有兩種本命神通,其中一種就是製造幻境迷人心志,另一種就是現在這種能看破幻術的神通。他不知道這種神通是不是能看破一切,至少現在翠屏山神在他的眼中不再神秘。

陳景眼眸之中隱隱有黑白色的韻彩流轉,黑白世界之中一隻白色的老虎靜臥在那裡。

「河神這麼在意我的真身嗎?」珠簾之後翠屏娘娘不冷不熱的說著,聽不出喜怒哀樂,帶著一絲永遠的慵懶。

陳景笑了下,畢竟用秘法神通看人真身是犯忌的事,說道:「有些意外。」

「我這一族當年曾名震天地,可惜只留下我這一支在這翠屏山中殘喘,之所以不顯真身就是怕給祖上蒙羞。」翠屏娘娘中的那種隨意的感覺依然在,即使是說到自己的祖上也是如此。並不停止,繼續說道:「倒是你,脫胎換骨。」

陳景呵呵一笑,說道:「實不相瞞,今天我來此實是有事相求。」

翠屏娘娘無論是語調還是神色都沒有一絲的變化,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只聽她說道:「來我這裡的,一般都是有事相求,我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讓人失望而歸。不過,我也要對你說一句對很多人都說過的一句話,有事請儘管說就是,不用說相求,因為我不會平白無故的幫助任何人,因為我只做交易,想來你應該還記得當年借法時答應的條件。」

對於翠屏娘娘說話的直接,陳景心中竟沒有一絲突兀感,覺得她無論說什麼都理所當然一樣,只是聽在陳景耳中卻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笑了笑,說道:「當然記得,一個可以抵命的承諾怎麼會忘!」

「嗯,很好,你說吧,有什麼事?」翠屏娘娘直接的問道。

陳景靜立不動,微低眉,看了眼地上那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玉石所鋪的地,抬頭說:「不知娘娘可知道我師姐葉清雪?」

她很直接很乾脆的回答:「知道。」

陳景緊接著又追問著說:「那娘娘知不知道我師姐在哪裡?」

她依然快速的回答一句:「不知道。」

陳景正想問她知不知道方寸山在哪裡時,她已經說道:「你要找你師姐可去兩個地方。」

「什麼地方?」陳景緊緊的問道。

「方寸山與羅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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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章:方寸


本來陳景是要問方寸山在哪裡的,但是現在翠屏娘娘這樣說他就問:「為什麼要去這兩處地方?」

「說來你師姐也當真厲害,多年前她自翠屏山上空橫過時,仍不過是初入化神而已,而現在竟是可以從方寸山偷出東西來。」翠屏娘娘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說著,但是能從她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極為少見的,這一點站在她身邊的黑髮垂地女子在這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翠屏娘娘誇過誰,即使是虛假的誇讚都沒有。葉清雪是第一個。

「偷的?你是說我師姐是從方寸山偷出……東西來?」陳景本來是要說那《神遊星空訣》名字的,但是話到嘴邊卻改了。

「是啊,天地間都傳遍了,說葉清雪從方寸山偷了東西出來,好大的本事啊。」翠屏娘娘似乎有些感嘆。

陳景想到了《神遊星空訣》,暗忖道:「難道那是師姐偷的,然後讓龜淵帶回到我這裡來。」想到這裡,又問:「那羅浮又是為什麼?我師葉雖然清靜修身,但是在黑矅州卻得罪過許多門派,會不會可能是他們以什麼秘術害了我師姐?」

翠屏娘娘突然笑了,笑容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她說道:「在黑矅州剮龍坡你師姐一人未殺!」

陳景心中微驚,他還是現在才知道葉清雪在剮龍坡時大戰三天三夜竟是一人未殺,不過心中一想,也就明白了。若是殺了人,即使是葉清雪有通天神通也不可能帶著陳景回來。

在繡春彎時陳景曾讓大紅蝦講過他昏迷五年天地間所發生的事,但是大紅蝦本身法力不高,知道的也就有限,所說的東西也不精準,不過他清楚的知道當年可不是見葉清雪美貌才放過陳景的,而是有人曾取笑的說了一句,如果你能戰勝在我們所有人,自然就能帶他走。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葉清雪竟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緊接著就問:「諸位皆仙門高徒,想來說話也是一言九鼎。就請出手吧!」

她說完這話時竟是許久沒有一人答話,然後是一人大怒踏上前來,與葉清雪鬥法,被葉清雪擊倒後,後面的就一個個沖上倒下了,堂堂正正邀戰之下,他們拉不下要群而攻之的臉面。後面就是一戰三天三夜,天下驚聞葉清雪之名。

「羅浮是什麼來歷,他為什麼要對付我師姐?」

羅浮這個名字陳景在葉清雪說是去還《天妖化形篇》後,有四個人在陳景幫龜淵渡劫之後出現,其中有一個是羅浮弟子。陳景清楚的記得他自稱自己為羅浮離恨子。

「天地間仙山無數,傳承久遠的也不少,但是傳承久遠,門內又曾出過驚天人物的卻不多,這其中有十大仙門都曾有過通天徹地的人物,羅浮就是其中一個。至於為什麼要你去羅浮找,是因為我猜測你師姐可能會去羅浮。」翠屏娘娘在陳景心中一直神秘,現在聽她說話更是覺得見識非凡,似乎對於整個天地間的事都了如直掌。

「為什麼我師姐會去羅浮?」陳景疑惑的問著。

「羅浮有劍仙。」

翠屏娘娘說這句話時雖然無論是語調還是神情都仍然是那樣隨意,但是陳景卻感覺翠屏娘娘的內心深處多了一絲懼意,這還是他第一次從翠屏娘娘身上感受到別的東西,雖然只是隱隱的感覺到。

陳景沒有問翠屏娘娘為什麼羅浮有劍仙葉清雪就會去,因為他自己也已經想到了。

「羅浮在北蘆州……方寸山在西賀州……」

陳景已經化蝶而飛,這蝶乃是劍中之靈,而劍本身已經化為無形,不但看不到,還被蝴蝶收縮在身,無形無象。若是有修為高深的人看到這樣一隻蝴蝶的話,就會看到蝴蝶每搧動一下翅膀都如劍破空,翩翩而逝。

在陳景走後,翠屏洞天之中的翠屏娘娘依然坐在那裡,以手撐著那圓潤的下巴,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靜立旁邊的那個身著綠葉裙,頭髮幾乎垂於地上的女子看著化蝶飛出洞天之外的陳景,說道:「娘娘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呢,像他這樣的,如果你不說什麼交易之類的話,他一定會記往娘娘的恩情,以後真有什麼事,只要有消息傳出,他聽到了自然會來幫娘娘。而現雖然他同樣也會,但是心中肯定不舒服,心中有隔膜,就有些冷了。」

翠屏娘娘依然是以手撐著下巴,彷彿走神的看著地面,回答道:「這個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曾聽一個和尚說過一句話:恩怨如線,因人起,染多則縛心,非大毅力不足斷一切,難證大道。所以,我才會靜坐山中不出,靜觀天地風雲變遷,不授恩,不受恩。」

一時洞天之中靜謐,那個黑髮幾垂地的女子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翠屏娘娘要這樣了。她雖然知道了,只是心中卻並不認同,或者說是翠屏娘娘理解那句話與她理解的不同,她想要說,又覺得自己想的或許不對,也就沒有說出口。同時之間又想陳景化蝶飛進來的情形,忍不住的問道:「娘娘,那河神剛才……莫非是身外化身。」

「呵呵,什麼身外化身,那是祭劍者千里取敵首的看家本事,神念附劍。這神念能達多遠,取決在本身神念有多麼的強大,一般只有元神之上的仙人,才能御劍千里,而他只不過是因為劍中有靈,以陰神融合到劍靈之中才能四處遊走,若是是遇上了真正能做到御劍千里的劍修者,他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憑他現在修為,也算是難得,一心想要逃的話,即使是法力高過他,也抓不到他。」

陳景沒有聽到翠屏娘娘的話,蝴蝶在空中飛,並不是憑著那被風都可能吹破的藍色翅膀飛,而是劍遁。這是劍化無形後,自然而生的一種遁術,也就是瞬劍術,在無形劍罡包裹下穿透虛空,初時只不過是極短的距離,隨著蝴蝶在空中不斷的飛行,每一瞬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已經有了幾分葉清雪那樣的步步生電步步瞬的感覺了。

蘆州離九華州遠,賀州在西面,緊挨著九華州,所以陳景就先去方寸山。

翠屏娘娘說葉清雪是五年前突然之間就消失了的,在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又說過憑葉清雪的雷遁之術,能擊敗她的不少,但是想要將她抓住的則極少。

茫茫天地,浩瀚廣闊。

無數的深山大澤,隱藏著各種吞吐天地元氣努力修行的生靈。

一隻蝴蝶在天空之中飛行,飛過一座座山,飛過一條條河。

一隻蒼鷹在天空之中盤旋,它那金色的冰冷眼睛之中,一隻如鴿子大小的淡藍色蝴蝶正自遠處飛來。在它的心中,這是一隻送上門的早餐,然而就在它做好準備要衝下時,那蝴蝶竟像是穿越虛空一樣的出現在了它的下方不遠,它心中一驚,想也未想,條件反射的如離弦的箭一樣的激射了下去,爪如烏鐵,閃閃發寒。然而就在它爪子抓下的瞬間,蝴蝶已經消失無蹤。

衝天而起,蒼鷹發怒的引頸發出一聲長鳴,眼睛神電,四面空間看著,只有淡淡的晨霧,哪裡還有什麼淡藍色的蝴蝶。

陳景可不光是在向那賀州飛遁,而且還在一路修行碰上。他現在一切的法力都只是劍中這麼多年來吸納的靈力。雖然純粹,卻並不深厚,所以這一路他都在不停的吸納著天地元氣,並煉化為劍中靈氣。

星空之下,不少山中佔山為王的妖類,吞吐著星光。

蝴蝶在自山頂飛過,突然道紅影一閃而逝,瞬間將蝴蝶卷中,然而那紅影卻又瞬間縮回,星空之下留下一道鮮血。

隨之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山頂上一塊巨大的麻石突然之間動了,竟是一隻巨大的癩蛤蟆,身上一個個麻灰色的大包,眼中紅光四射,伏於青山之頂,環顧八方,身上透著凌厲的殺氣。它的嘴巴之中正有鮮血不斷的不斷的湧出,不遠出的一棵樹的樹枝上,正掛著一截腥紅柔軟的東西,仔細看去竟是一截舌頭。

它要發怒,可是天空中的蝴蝶早已消失不見了,氣的它怒吼連連,山谷之中鳥驚獸奔。

方寸山神秘,世間少有人知。一來是因為方寸山上的修道者少有在天地間行走的,二來是大凡這種仙山福地是上古大能建成的道場,幾乎已經介於半虛半實之間,如處雲霧之中,無緣者不能進去。

陳景在這雲霧繚繞的山間飛了許久,果然如那翠屏娘娘所說,即使是來到了這裡,也難入方寸山。所以他就在等,等一個能進山的人。傳說天地間的仙山福地附近,總會有一些一心向道,因在長期近出山中,身上氣息與仙山相合,但又因各種原因不能拜入仙門的凡人。若是遇上了這樣的人,隨著他一起就能見進去了。

盤旋一兩日後,突聞有人在山間作歌而唱,詞意清靜有出塵之意,飛近一看原來是個砍柴人,身穿布衣,身後背個斗笠,腳上穿著草鞋。陳景心道這人定是那入山引路人,跟隨著他在山中轉悠,跟的近,不敢離得太遠,怕離得遠了那砍柴人一轉身就消失不見。

隨在他的身後,左一轉,右一拐,竟是出現一條小路,兩邊林木茂盛,偶有不知名的花盛開。而更遠處一點則被雲霧籠罩著,即使是陳景使出那能看破幻術的本命神通來,也不能看個真切,這也是他對那破幻眼使用理解不深,才會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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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羅浮劍仙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前方霍然開朗,一座道觀出現在眼中,就建在半山腰間,抬頭看去,天空之中沒有一絲的阻礙,可是才在一個多時辰之前,他自己就在這片山中飛過了不知道多少回,哪裡見過有什麼道觀樓宇。

這道觀自山腰間建到山腳,層層疊疊,一棟挨著一棟,緊緊相依。可以聽到觀中隱隱有誦經聲傳出,砍柴人竟直進入道觀之中,觀內清靜,並無引路之人,他一路來到一座大殿之中。只見大殿之中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清靜鶴氅衣的道人,盤膝而坐,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須額下飄。

大殿之中的地上坐著二三十個人,有些已經白髮白鬚,而有的則不過是十二三歲的樣子,一個個正襟危坐,聚精會神的聽著那殿中玉石台上坐著的道人講道。

砍柴人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就在最後面的地方坐下。並沒有人看他,連那坐在上面的老道人也沒有看他一眼,只當是一陣風吹過。

蝴蝶翩翩而飛,悄然的落在那大殿門邊的一株樹上,耳中聽到觀殿之中老道人講解的竟是岐黃之術,並不是什麼仙家法術。他心中疑惑,看那些盤坐在地上的道士身上的氣息清靈,正是道家練氣士才有的。

他聽了一會兒,心中便想既然他們都在這時裡,我就去四處看看師姐有沒有在可能被他們抓住關在哪裡。在他看來,整個大殿之中,唯有那一個講道的老道人有些高深莫測,仿如得道仙真,或許只有他能將葉清雪抓住,而其他的人則不過是還是煉精化氣而已,法力更是相距甚遠。

陳景不敢輕易的動用法力劍遁,只得以普通的方法飛起,在道觀之中到處飛動著,自下而上,一間間的房間察看,什麼也沒有看到,當來到一個書房時,看到那書房之中一排排的書,陳景心中好奇,一排排看去,當在一個書架格子裡看到《神遊星空訣》時,心中頓時疑惑起來。緊接著又在旁邊看到《騰云駕霧》,順著看過去是《天罡地煞》,不知道是什麼法門,後面又一本《如來妙法》,正要再飛過去細看,門突然開了。

一個童子走了進來,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穿著青衣道袍,眉清目秀,他一眼便看到了躲之不及的陳景。抬著眨著睛睛,驚奇的說道:「咦,有蝴蝶。」緊接著又問道:「蝴蝶,你是來偷學法術的嗎?」

陳景自然不會回答他,只是也沒有飛走,在空中盤旋著飛舞,童子突然很神秘的樣子,低聲說道:「蝴蝶,我跟你說哦,這些法術都是假的,是師父擺在這裡騙那些偷書人的。」

陳景心想自己學的那《神遊星空訣》分明是真指長生的大道,怎麼可能會是騙人的呢,一定是那老道士騙這童子,為了不讓他翻閱學習,免得失了根本。

這道童看到蝴蝶在空中盤旋飛動,認為一定是不信自己的話,又立即說道:「師父跟我說了,一切術法皆虛妄,不過是欺心幻念而已。」

陳景聽在耳裡,心中想了想,不知道是他師父騙他的話,還是有什麼玄機,但是他無瑕多想,因為有人已經朝這邊過來了。還沒有進門便聽到聲音傳來:「師兄,你在跟誰說話。」聲音稚嫩,是女童音。

「我在跟蝴蝶說話。」道童回頭說道,同時門外轉進一個結道髻的女道童,與男道童差不多年紀,生的唇紅齒白。

女道童朝裡面看了看,疑惑的問道:「哪裡有蝴蝶?」

男道童也回頭看去,輕咦一聲道:「跑了!」

女道童撇了撇嘴,從男道童身邊擠進來,一邊說道:「哼,又想騙我,門都沒有,師父讓我來告訴你,從今天起開始練習變化術。」

「我可沒有騙你,你不知道,剛才那隻蝴蝶一定又是來偷我們方寸山法術的,被我騙走了。」道童走過去將窗戶關好,一邊說著,指著那一排書架說道:「去年有一個靈鬼跑來偷咱們的法術,也是被我騙走了。」

「騙走?怎麼可能,別想哄我,師父說過這裡的書是偷不走的,只能看,是帶離不開方寸山。」女道童快速的說道:「你說的那個靈鬼說不定已經看了很久書了。」

男道想了想,覺得女道童說的有理,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想了想,就說道:「一切術法皆虛妄,沒有道心,即使修得神通無邊,也有一天要被天道磨滅。」

女道童又撇了撇嘴,頗為不屑的說道:「這話你敢到師父那裡去說嗎?」

「我現在說不過師父,等我說的過時,我就要到師父面前去說。」男道童說道。

「哼,等下我就跟師父說去。」女道童得意的說著,男道童卻也不見害怕,只是問道:「師父說今天開始練習天罡地煞術,那先變什麼?」

「當然是變木頭了。」

「哦!」道童一邊回答,一邊朝外面走去,問道:「那要練到什麼時候?」

「師父說了,什麼時候你能變化成菩提樹時,就要以練下一個變化了。」

門已經關上,聲音越來越遠。

陳景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此時的他已經在飛到半山腰間,最高的那處地方,朝下看去,一排道觀層層相連,依山而建,藏於山石樹木之間,彷彿蘊含著無窮無盡法勢,吞吐天地。

他自然沒聽到那個女童說這裡面的法術書偷不出去,但是他已經在心中可以確定這裡有高人,至少將這裡打造成這種幾乎自成天地的福地仙山的是高人中的高人。

陳景在山腰間盤旋了一會兒,朝天空飛去,山腰間有白霧,穿過白霧,飛過山頂,再朝下看去,已經看不到那方寸山裡的宗門了。他在方寸山中沒有找到葉清雪,而且那卷《神遊星空訣》也不知道是誰還回來了,又或者龜淵手中的並不是這本。在他看來,自這方寸山中偷出東西似乎也不難,但是轉念又想到或許是自己並沒有真正的要偷,才會一點事都沒有。他當然不知道,女童說了這裡的法術書偷不出去。如果知道的話,自然就會知道翠屏娘娘為什麼會對於葉清雪能將這裡面的東西偷出去而感到驚訝了。

「羅浮有劍仙。」

這是翠屏娘娘說的,陳景從她的語氣之中感到了一絲懼意。她說葉清雪可能會去那裡,陳景聽了這句話後,心中也認為葉清雪一定會去那裡。因為陳景他是學劍的,而且沒有一套完整的劍術的祭劍之法,按照葉清雪的性格一定會去羅浮的。

羅浮在北蘆州,傳說中是大地的最北邊,全天雪花飄飄,一年四季都是雪,陳景一直是半信半疑,然而當他快要到了蘆州之時,天空之中已經下起了雪。他還記得當時他從繡春彎河廟中出來時,正是大雪紛飛。

越往北,雪越大,入眼的唯有白色,空洞而單調,一片片雪花,就像是羅浮劍仙的劍一樣。

說到劍仙,不但翠屏娘娘有心寒感,就是陳景自己也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他自己是祭劍練劍者,怎麼會不知道有資格號稱劍仙的人是多麼的可怕。

從上次到過繡春彎的那個離恨子身上就能看出,羅浮的劍術確實有著一套完整的傳承。

「羅浮在風雪最深處,以寒冰練劍意,劍成者,一劍森寒,萬象俱冰。」這是翠屏娘娘對於羅浮的評價。

然而在陳景眼中的青色消失,一步進入到進入蘆州時,漫天風雪之中便有一道劍光雜在雪花之中朝蝴蝶身上斬來。大雪紛紛的天地間,劍光極難分辨,且天地本就寒冷,也無法感受到那股凜冽氣息。

淡藍色的蝴蝶身上突然白光一閃,在劍臨身的剎那消失。

「咦!」風雪之中傳來驚訝聲。

蝴蝶出現的地方在十多里之外,可那劍並不放過他,再次出現在了蝴蝶的上空,化為一道白光劃下,虛空之中響起了淡淡的劍吟聲。蝴蝶身上依然白光一閃,一瞬消失。

「劍靈!瞬劍術!」虛空之中再次傳來這樣的一聲驚訝聲,聲音很年輕,而且還是女聲。

那道白光在風雪之中現出劍身來,是一把雪白透明如冰的劍,劍身極薄,沒有任何的印紋,而且沒有劍柄,只有劍身。微微一顫,劍如光芒扎入風雪之中消失不見,竟也是瞬劍術。

自從繡春彎離開以來,陳景一路上可謂遇敵無數,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從來都沒有在路上停下來與人鬥法過,都是一路以瞬劍術遁走,也沒有誰能在他遁走後還追得上的。可是今天卻遇上了一個,並且只見劍,不見人。

陳景身化蝴蝶,翩飛於風雪之中,突然感覺到一股森寒,這森寒不是流於體表的寒冷,而來自於內心深處的危險警兆。瞬劍術應心而出,消失。

陳景並沒能躲得了,他知道自己被纏上了。

虛空之中突然出一圈靜波,飄落的雪花片片湮滅,隨之兩柄劍出現在了空中。一柄沒有劍柄,只有一抹薄薄的劍刃,而另一柄看起來就是一抹劍光,鬆散了許多,唯有劍型,劍光之中一隻淡藍色的蝴蝶振翅欲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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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章:鬥劍


陳景一看到那劍心中便一顫,他自然看得出那劍也同樣是化形之劍,而且化形之後,劍罡凝練如實質了。而他自己的劍化形才沒多久,可以說並不是他自己一步步煉化至無形的,所以劍罡鬆散許多。

漫天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劍身上,無聲無息的化為雪粉飄散在空中,形成一團雪霧。

雪霧起時,兩柄劍同時消失了。

劍吟生起,飄散在這無邊的雪原上。

天空中綿綿雪花之間突然有一圈化生為雪霧,一丈範圍之內,落入其中的雪花立即散去。

良久過後,綿綿劍吟消失。

雪花再次恢復了飄然而落的樣子,兩柄劍再次現出身來,劍光依舊。

迷天劍看起來沒有那柄劍那樣的凝實,但是卻有一個優勢。這劍有劍靈,而且劍靈與陳景陰神相融,也就相當於迷天劍是陳景一樣,這一點優勢可以讓劍更加的靈動。而那柄劍劍罡凝實,威力自然大上許多,它就是想要將迷天劍絞散,只要劍罡一散,迷天劍將不復存在了,看那劍身上的劍光,它顯然無法做到。

這算是陳景自練劍以來遇到的第一個與自己在劍術上不相上下的人,正想著劍身後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人時,她就已經出現。

她身藍色道袍,一頭青絲紮成馬尾髮式,在風雪之中飄揚。腰間一根藍色的腰帶緊緊的束著腰身,讓腰看上去非常的纖細,左腰側繫著一個古樸的葫蘆。她看著陳景,兩道眉毛如劍,英氣逼人,臉上不施半點粉脂,整個人看起來簡素而鋒芒。

迷天劍在虛空之中一晃,已經化為一個人,同樣的藍衣,腰懸長劍,頭髮於是束於腦後,同樣凝視著她。

只見她將腰間的葫蘆摘下,左手母指頂開葫蘆嘴,右手一招,那無柄的劍刃化為一道白光落入了她手中,劍光將她的手映的更加的白晰,能清楚的看出她的手指甲修得極短,似乎就是用那柄無柄短劍修的。

在劍落入她手中之時,左手的葫蘆已經對著嘴,仰起了脖子,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看著陳景,清晰的看得到她白晰修長的脖子正吞嚥著。

風雪之中,陳景聞到了濃郁的酒香。

漫天風雪之中,一個身穿藍衣道袍的女子凌立虛空,一手捏劍光,一手持酒葫蘆仰頭喝酒,眼神倨傲,有一種視眾生如無物的感覺。葉清雪是一種靜,安安靜靜,她不出手,永遠不會有人對她產生敵意,而眼前的女子則是傲,如她手中那一抹劍光一樣,無柄無鞘,鋒芒畢露。

她一邊仰頭喝酒,眼睛依然看著陳景,陳景也看著她,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危險至極。

突然,那女子右手中那一抹劍光轉動,靈動的夾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間,緊接著,凌空倒刺而下。沒有說話,沒有客套,沒有任何的藉口,喝完一大口酒之後,一劍刺破風雪。嘴角還有著酒痕,順著下巴流淌到雪白的頸脖上,另一手如單翅展開的藍鳥,仍拿著的酒葫蘆。

陳景沒有退,更沒有躲,他向來不主動與人鬥法,但就劍術方面來說,他還沒有遇到真正能戰勝他的對手,今天是第一個。

所以他靜立,同樣以手執劍,雖然手中握著的是一道鬆散的劍光。劍光飄逝而出,兩道劍吟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天空中雪花驚散,雪霧乍生,一片灰濛,沒有一片完整的雪花。

天空之中,那女子突然消失,而陳景也突然消失。都是瞬劍,當兩人再現身時,已經掉換了個位置。女子站在雪地上,仰頭喝一口酒,側對著陳景,陳景在虛空之中,並不停留,凌空一劍飛刺而下,劍光前的雪花紛紛崩散,那女子仰頭喝酒,眼睛斜看著陳景,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的一抹劍光遙凌空倒刺而下的陳景。

倏忽間,劍光已經指向了她那仍在吞嚥酒水的修長頸脖,她突然如風中綠葉一樣被劍風吹起,飄然而起,一劍同時點向了迷天劍。陳景又怎麼會願意讓她的劍擊中了自己的迷天劍,她劍罡氣凝練如實質,擊中了迷天劍的話,就如一柄寶劍遇上了另一柄絕世寶劍,怕相擊折斷。迷天劍自然不會一擊而斷,可是兩劍相擊之下,卻會讓迷天劍身的劍罡散去。

迷天劍在那一抹劍光刺中的瞬間如白煙嵐一樣的飛散開來,融入一團雪霧之中,陳景自然也是消失無蹤。這一團白雪朝那女子身上捲起。女道人一手持酒葫蘆,一手持劍,飄身後退,劍在飄身而起的瞬間,一劍刺入了雪霧之中,席捲向她的雪霧立止住了。雪霧散去,現出一團劍光來。

陳景靜立,劍仍遙指那英氣逼人的女道人。女道人手中沒劍柄的短劍同樣的指著陳景,兩人間的距離不過一丈而已,還包括兩柄劍距離。誰也沒有說話。

女道人手中的葫蘆抬起,又要喝酒,陳景一劍已經刺出了。

她那喝酒的動作在陳景看來就是在無聲的邀戰,身隨劍走,凌空飄動如劍惠。劍在前,綻放出一團劍蓮花,陳景身在後,就如水綠色的蓮荷莖。

綻放,一劍綻劍蓮。

女道人手指間的劍隨著陳景變動而改變方向,一直是遙指著陳景。就在那劍蓮綻放罩下之時,她動了。不是後退,而是一劍筆直的刺入劍蓮的中心,不管不顧,似乎那本就是一朵脆弱的白蓮花。同時,身隨劍動,直衝進那劍蓮之中。

劍蓮花裂開,四散而開,化為一團白煙,顯現出一隻翩飛的蝴蝶,蝴蝶再化為一個藍衣,手持一道劍光,只一現,手中的劍自下上的朝女道人撩了上去。而女道人根本就像是沒有看到,手中一抹劍光朝向陳景的咽喉刺去。

瞬劍,一瞬間的可穿透數十里虛空。

然而他們兩人都是在如此短的距離下展現著瞬劍術,沒有任何的準備,念動而瞬。

劍光刺向陳景的眼睛,迷天劍同樣自劃了下去。若是劃實了,對方肯定是要開膛破肚的,變成兩半。劍已至,陳景整個人突然橫飄而起,如幻影,劍刺空。

同時女道人也在空中翻飛起來,正好將避開了迷天劍,身如藍帶,飄飛,手中的劍已經改為橫劃,追逐著陳景的的眼眸刺去。而陳景手中的迷天劍自也是追逐著她刺去。

遠遠看去,就像兩條在水中頭尾相咬的魚一樣,乍看去還像是太極圖中的陰陽魚正在轉動著。

乍分。

只是一觸乍分的瞬間,他們兩人卻在生死一線的變化了數次劍招。劍景濛濛,劍吟仍在飄揚,他們兩人又已經分開了,同樣的各以劍遙指對方。

剛剛那一次交手比的是那種生死一線的心態,若是哪一個心起波瀾的話,手中的劍一定就會慢一點,那麼就要飲恨在對方的劍下。

心若不清不靜的話,平時到也罷,在這生死一線間自是能決定生死的。他們都知道這個道理,卻又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這種極致的方式,顯然都對自己心有著絕對的自信。

雪輕輕盈的飄落,風不知何時停了,天地間靜的能聽到雪落聲。

「想不到在蘆州羅浮之外還有你這樣的劍修。」那手提酒葫蘆的女道人說著。

陳景同樣回答道:「天地廣闊,我不過世間一微塵而已,蘆州之外如我者,多不勝數。」

「天下劍仙出羅浮,一劍破盡世間法。即使是你的修劍祭劍之法,也是羅浮流傳出去的。你既然修劍,就不能說你是世間微塵。」女道人說著,身形已經飄刺而起,手指間夾著的劍如一抹亮光刺向陳景的咽喉。

陳景不退,迷天劍驚起白煙嵐,身形被般籠罩在了劍光之中。遠遠的只看到女道人一劍自迷天劍光之中貫穿而過在遠處出現,絲毫不停,又一劍貫穿而過,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天空之中,一劍倒刺而下,身在空中時已經消無蹤。

陳景身融入一團劍光之,四處飄動,竟是處於防守狀態。

突然,陳景手中的劍光爆漲,虛空中響起劍吟,朝一處空無一物地虛空中捲起。劍光過處,那一處虛空竟是出現在了一個漩渦。周圍靜靜下落的雪竟是朝那團劍光漩渦湧去。

劍光之中,女道人身形現了出來,她依然一手持酒葫蘆,一手持劍。身隨劍動,左一劍右一劍,劍招簡潔。而陳景早已經消失不見,空間中唯有一團劍,隱隱間,能看到一隻藍色的蝴蝶飄飛,忽在上忽在下,忽左忽右。

這是在鬥劍訣。

當劍生罡之時,就能牽引天地靈氣了。而這牽引的方法就要靠劍訣,一套高明的劍訣使出時,可以攪的數十里風雲變色,可破法術。而陳景並沒有去專門學過什麼劍訣,他所使的是小時候跟隨那老劍客學的劍術,這麼多來年,他自然不會認為那只是普通的劍術了,也早就在心中猜測那老劍客不是普通人。

這套劍術還是陳景第一次在劍罡成後完整的使出。多年前在黑曜州時,他完全是憑著劍罡與瞬間劍術在逃命,而現在並不是逃,而是在鬥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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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離塵


陳景手中迷天劍的劍罡明顯沒有對方那麼凝煉,瞬間術對方也會,生死一線之間的反應與心態也不比他差,現在斗的就是劍訣。以前陳景將劍術施展開來時,面對陳景劍光的人都會有一種迷幻的感覺,如萬千柄劍漫卷而來,身陷其中一時不知如何抵擋,在稍一遲疑的情況下,就已經被劍削成了骨架,而現在,劍罡成,那一套劍術施展開來,竟是攪得方圓三丈之處形成了一個無形大漩渦,自外面看去,那三丈之內已經被一團白雪霧籠罩著。

那身外於其中女道人眼中卻閃過一絲炙熱,原本翻飛的身體,突然靜立不動,手指間夾著的劍飛逝而出,在周身遊走。閃逝不定,每一次閃逝都會綻出強烈的劍光。

她手中的酒葫蘆已經抬起,咽喉也仰起。

突然,就在她的咽喉間,綻放出強烈的劍光,隨之便出現了她自己的那一抹劍刃,可在她的咽喉卻有一縷血痕出現,她依然在喝著酒,就像受傷的不是自己。

遠處突然出現一個人,與女道士同樣的藍色道袍,背上背著一柄劍,他站在遠處看著,眼中驚訝。沒過一會兒,又有人自風雪深處走出,同樣的打扮,同樣的劍,也站在遠處看著。又沒多久,竟是已經出現了十多人,將陳景與女道士圍在中間。

在戰圈之外,有一個女子站在一個青年身邊,看上去頗為靈動調皮的樣子,只見她以手指捲著自己的黑髮,對旁邊那個看上去頗為憨厚的青年說道:「二師兄,是誰這麼厲害,連大師姐都能困住。」

「不知道。」那看上去憨厚的青年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一團劍光籠罩著的地方,搖頭回答。

「我還以為這世上除了師父之外,就再也沒有人是大師姐的對手了。」少女說道。

憨厚青年雖然沒有回頭,卻回答道:「若說的是天下劍道中人的話,那能勝過大師姐的確實沒有幾個。」

「幾個啊,還有幾個,是哪幾個。」少女似乎很驚訝,大聲的追問著。

「天地間純粹的劍派就只有我們羅浮,在羅浮中幾位師叔羽化之後,就只有師父能勝師姐了。我說的幾個是指那些隱世不出無人知道的人。」那青年看似憨厚,言語卻一點也不憨。

少女哦了一聲後突然又嬌笑道:「總算是看到大師姐與人鬥劍處於下風了,真好,要是這人還能勝了大師姐就更好。」

青年總算是回過頭來了,苦笑道:「大師姐是我們羅浮的大師姐,她如果輸了丟的就是我們羅浮劍派的臉面了。」

少女卻毫不在乎的說道:「誰讓她總是欺負師兄你的,還總是找機會說要指點我的劍術。哼,她就是故意的要折磨我。每天抱著個酒葫蘆喝酒,弄的自己好像是天下第一的劍仙一樣。」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師姐十年前斬妖時受邪氣侵染,無法根治,師父這才為大師姐專門配了藥酒的。」青年說道。

「那她可以在一邊沒人時候喝啊,也用不著總是在人多的時候喝。」

青年搖頭苦笑,少女對於戰鬥似乎並不在意,心思大多放在身邊的青年身上。

突然,四周響起一聲驚呼,只見迷霧般的劍光之中,那個女道士扎的高高的如馬尾般的頭髮突然有一縷飄起,隨風雪而飄揚。

她依然鎮靜自若,一抹劍光在周身遊走,時而閃耀出璀璨的光芒。

「大師姐會輸嗎?」少女問道,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大師姐,但是正如旁邊的二師兄所說,大師姐如果輸了,失的就是羅浮的顏面。

「不會。」二師兄極為肯定的說道:「大師姐壓制了自己的法力的,這人雖然劍術高明,劍訣奇特,能攪亂天地靈氣,身處那劍訣籠罩之中的人一定會有如陷劍陣之中的感覺,我想,這人一定還沒有完全掌握這劍訣的精髓。」

「那大師姐為什麼不破了那劍訣的圍困?」

「師姐在粹練自己的心志。」青年說道:「我們練劍的人,心志是最重要的。相對來說,法力並不要多麼的深厚,只要越純才越好。就以我們師父來說,同樣的境界下,師父法力在天地間十大門派的掌門之中是最薄的,但是誰都不敢說能勝過師父。」這青年似乎要藉機教導著少女,繼續指著他們的大師姐說道:「大師姐已經練成了瞬劍術,雖然我們羅浮並不只是大師姐一個人練成,但是卻都不能隨意的施出,所以自師姐練成瞬劍術以來,我們羅浮除了師父就沒有人能讓她全力出劍了,對於師姐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粹練意念心力的時機。在那劍訣的籠罩之下,想要要判斷出哪一劍為實,哪一劍為虛是極為困難,而且師姐又立身不動,有著一個明顯的攻擊目標,想要憑一劍守住太難了。」

「你也守不住?我知道你也練成了瞬劍術的。」少女仰著頭看著二師兄的側臉。

二師兄卻並沒有回答,似乎在思索,最終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有許多事情在沒有真正面對時是無法預知的,尤其是在那種生死一線的情況下更無法說清楚,有些人會迸發讓人驚豔的光芒,而有些人則會在大家認為他能獲勝時,卻令人大跌眼鏡的失敗。

二師兄跟少女說的是每個修行者都要粹練一生的道心,只是看起來那少女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吟……」

劍光如霧,不知何時凝結出一道道讓人心悸的劍絲,劍絲每次出現時,都幾乎要臨女道人的身了。而這個時候,女道人的劍則會出現劃過抵擋,每一次都極其的驚險,只要是慢那一絲一毫,就會死在迷天劍下。這就如一個人站在萬丈懸崖上行走,四周狂風呼嘯,卻仍然要在上面前進。

「他領悟了劍訣,想不到羅浮之外還有這麼高深的劍訣!」二師兄驚訝的說道。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了,都是羅浮劍派的弟子。就在這時,遠處突然有一人在風雪之中凌空飛來,躡空踏風雪。才一出現,便大聲道:「大師姐,這個人是葉清雪的師弟陳景,師父說要活捉此人。」

陳景自然認得這個,因為他正是離恨子,曾到過繡春彎河神廟前的。當時總共先後兩批人,前三人被陳景借天劫雷霆之威殺了,後面一批四個人,三個死在了陳景劍下,另一個則是離恨子,逃了。

在離恨子話才落下時,四周的人立即騷動起來。二師兄也微微動容,旁邊的少女立即驚訝道:「葉清雪?是那個九華千羅山的葉清雪嗎?」

二師兄緩緩的點了點頭。少女又說道:「葉清雪雷術驚人,被稱為天下各派掌門之外的第一人,可為什麼一定要抓她師弟呢?」

二師兄想了想,說道:「三師弟就是被葉清雪傷的。」

「什麼,是她?」

在被陳景困在劍訣籠罩範圍之內,看似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女道士眼眸之中突然迸射出銳利的鋒芒。冷冷的說道:「原來你就是陳景,好,很好……」

雖然如此,她劍勢依然簡潔冰冷,一劍劍在周身閃耀。

「葉清雪來過我們羅浮嗎?」少女從二師兄的臉色和大師姐的語氣中感受到了異樣。

旁邊已經聚滿了一些師弟,都側耳傾聽著,二師兄沉吟了一下,說道:「葉清雪確實到過我們羅浮,但是這對於我們羅浮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雖然師父沒有禁止我們說出去,不過,你們聽了之後不要外傳。二年前那次冬雷你還記得吧?」

少女立即點頭,說道:「我自拜入師門後,那還是第二次在蘆州聽到打雷聲。」

「就是那次打雷,葉清雪趁天地靈氣混亂之時,潛入了我們羅浮藏經閣中,盜走了門內的《祭劍心經》。」

「啊,盜走了?」少女驚呼一聲:「那師父……」

二師兄點了點頭,說道:「師父發現了她,而且出了斬仙劍。」

「師父出劍了,那她……」

「受傷而逃。」二師兄說道:「師父只出了一劍,那葉清雪便受傷而逃。我正好感應到了,當我追出來時,師姐已經追了上去,當我追上去時,三師弟也追上來了。我們三人,追殺受了師父一劍的葉清雪還被她逃了,最終三師弟還受了得傷。」

旁邊的羅浮弟子一時之間難以回過神,他們不知道的是,當時的二師兄與三師兄對於瞬劍術的應用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追殺葉清雪的路上,以他們的大師姐為主,兩人為輔,卻終窮不能奈何。

「看那陳景的劍祭的並不得法,看來他還沒有得到《祭劍心經》,甚至沒有與葉清雪見面,要不然也不會到我們這裡來。」旁邊有一個羅浮弟子說道。

二師兄並沒有刻意的去掩蓋聲音,陳景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突然,那劍訣一收,從新現出人身來。

四周圍著的羅浮弟子都看著他,那少女看了看了陳景又側頭看了看二師兄,心道:「雖然這個陳景也生的好看,但還是沒有二師兄好看。」

這時陳景說話了,聲音並不大,在風雪之中卻能葉清楚

「我來這裡並不是要與羅浮為敵的。」

「與羅浮為敵,你也配!」站在陳景對面的英氣逼人的女道眉角一挑,冷冷的說道。

陳景表情不動,靜靜的站立,說道:「羅浮千年劍派,弟子眾多,我自然不配。」

「你說我羅浮劍派以勢壓人嗎?」女道人言詞如劍鋒,說道:「我羅浮要活捉你,有我一人足矣。」說罷,劍指陳景,冷聲說道:「今日拿你者,羅浮離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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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章:點卯


在這蘆州風雪內陳景正被接受了掌門令的羅浮大師姐追殺之時,而九華州的繡春彎卻正是春暖花開之時。自陳景走後一直平靜的河域突然自上游傳導過來一種其特的韻律。這韻律直接震盪著敕符靈魂,繡春彎神像雖然沒有意識,然而本體卻仍然在這繡春彎中享香火,吞吐著天地靈氣,吸納著河域靈力地氣粹煉神像。但卻是陳景本體肉身所在,神魂之中有著敕符,將感應到傳導給了萬里之外的陳景。

夜晚之時,大紅蝦來到河神廟中,大聲道:「河神爺,龍王爺點卯了。」

河神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的回音,就像是死物。在大紅蝦的心中,自從一年前起,陳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沒有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這把大紅蝦可急的不得了,涇河龍王點卯是非去不可的,如果不去的話,會被剝了神位,然後魂飛魄散的。可他沒有辦法,只得每天在河廟中轉動著,呼喊著。

涇河的源頭是崑崙山,而涇河龍王的行宮也在崑崙山腳下的河域之中。

這水源並不只是明面上地表山川中彙集而成涇河的,而是自地底湧起的靈泉,帶著濃郁的崑崙山靈氣。千百年來,這靈氣曾讓無數的生靈化為妖,然而真正脫穎而出的卻只有一條普通的蛇,最終化而為蛟,並被他奪得了涇河龍王之位。

但是他心中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有一天能將那崑崙靈脈佔據,他相信,只要自己將靈脈佔據了,就能借靈脈之力化蛟為龍,從此騰云九天,遨遊虛空,興云布雨,成為當今天地間唯一的龍王。所以他才會在一百年前,興涇河之水而淹崑崙山脈,想要將盤踞在山中的崑崙派趕走,然而當他與崑崙派中人一戰而輸了。這一百年來,潛心修行,雖然法力仍然沒有多大增長,可是對於法力的應用已經又突破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涇河最深處自然就是涇河龍王所在的地方,他正坐在一座並不大的行宮之中的金色座位上。自從他看到過崑崙那層層疊疊的道殿之後,就再也不想打造自己洞府了,覺得無論打造的多麼華麗在崑崙群殿前都如小孩子的玩意。

他偶爾在夜深人靜之時,也會想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建出那樣的一片道殿,依山勢而建,下接通地脈,光形成的那股陣式就能牽引周天靈氣彙集。而涇河不過是崑崙山中溢出的靈氣彙集而成的。又總會想千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那能統領天下群仙的天庭都消失了。

這不過是偶爾間的念頭,他更多的時間修行養神,他雖然已經百年沒有增長法力了,但是道行卻能增長的,今時今日的他有自信戰勝一百年的他,雖然法力都一樣。

「天劫不可渡,那我就引一次人劫,藉機突破蛟身,脫去蛟身,證那龍王神位。」

涇河蛟龍王幻化出來的人身,坐在那是金**的寶座上,右手卻以一種緩慢還沉重的手勢拍著座位旁邊的一根短柱,一圈圈的波紋自那玉白短柱上擴散開來,順著涇河傳到極遠。

天地依然平靜,涇河卻震動了。

陳景自然也感覺到了涇河蛟龍王的招集信息,自離開繡春彎神像以來,他慢慢的才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獨立分離出來。只不過是是意念分離寄託在了劍蝶當中,真正的根本靈魂還在神像之中。神像若是被毀了,那寄託在劍蝶之中的陰神也就成了無根之本,必定要隨風而滅了。

陳景在心中感應到涇河龍王招喚時正在離開蘆州羅浮。而現在正在往回趕,可是卻有羅浮劍派的大師姐離塵緊緊的追在身後。

在一片霞光照耀下的山頂,陳景靜立在那裡,而對面山頂上站著的是離塵。霞光之中,離塵仰頭喝著酒,眼看著陳景。

陳景遠遠對離塵說道:「我們談一談。」

「好。」離塵爽快的答道,只是聲音很冷。

陳景微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沒有得到你們羅浮的《祭劍心經》,如果得到了的話,我的劍罡也不會還這麼散。」

「我知道。」離塵再喝一口酒說道,風將她那高高紮在後面的頭髮吹的飛起。

「那你為什麼還要追我。」陳景說道。

離塵仰頭喝下一口酒,並不說話。

陳景卻絲毫不敢放鬆,說道:「你已經追殺了我大半個月了,要不我們都休息一下吧。」

「好。」離塵立即回答道。

陳景卻嘆了口氣說道:「你這人不講信譽,說話不會算話。」

離塵仰頭再喝一口酒,眼睛看著陳景,沒有說話。

「呃,要不這樣,等我找到我師姐,從她那裡將從你們羅浮借出來的《祭劍心經》拿來,還給你,讓你帶回去怎麼樣,這樣你也不會受你師父的責罰了。」

「好。」離塵依然是很快的回答道。

「這也好,那也好,你放過我好不好。」陳景突然問道。

離塵眼中閃過諷刺的光芒,兩指間夾著的尋一道劍刃在虛空中一劃,人已經消失。陳景頓時化為一道劍光朝天際激射而去,而在後面則有一道劍光一閃一逝的追逐著。

陳景這半個月與離塵不知道鬥劍多少回了,只是每一次都處於下風,只得不斷的逃。她畢竟是羅浮劍派的大弟子,無論是祭劍法門還是修行法訣都要比陳景高明的多,若不是陳景他在秦廣城中三百年,凝結成了劍罡的話,現在劍還不過是凝煞而已,他又沒有正宗的祭劍之法,無論是劍體生罡,還是化形都是生死一線之後成功的,而且即使是成功了,比起離塵這正宗的羅浮傳人來,也差上不少。

一輪圓月,一片劍光,一塊被劍光攪的蕩漾不平的虛空。

陳景幻出人身,手中一道鬆散的劍光,在月光顯得格外的飄渺,就像是陳景從天邊摘下的一縷云采。而離塵一手拿著酒葫蘆,另一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抹冰雪般的劍光,與陳景兩人在月光星空下飄忽幻轉。

瞬劍術,劍訣、心態,兩人糾纏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就如兩隻在夜空之中翩飛的蝴蝶。有在下面山間抬頭吞吐靈氣的妖類,頓時嚇的躲進自己的洞府之中,驚恐的看著天空之中一掠而過的殺氣團。

「那是什麼?」一隻小鳥對同住一個山谷的另一隻小鳥問道。

「好像是兩個人。」

「廢話,當然是兩個人,難道還是兩隻鳥。」

「那也說不準,沒準就是我們鳥界的前輩呢。」另一隻小鳥說道。

陳景不知道離塵有沒有盡力,他卻知道自己已經盡力了,無論是瞬劍術,還是心力,亦或劍訣,都是竭盡全力的發揮著。唯一沒有用出來的就是蝴蝶的本命神通。

而是離塵除了劍術之外,也沒有使用任何的別的法術。但是陳景卻感覺壓力起來越大,對方的劍術展開就像是蘆州的風雪一樣,綿綿不盡,無孔不入。

雖是如此,陳景依然憑著劍術與離塵相鬥,沒有想過去使用那蝴蝶的本命幻術。不到萬不得己時,他不想使用,若真有生命危險的話,那將會是唯一的逃命之法,還有一點的就是,陳景並不確這幻術使出來能不能迷得了離塵,像她這種心志堅定的人,極難受迷。羅浮又是千年傳承的大派,說不定她就練了什麼專破幻術的劍術。

時間一天天的過,陳景化而為蝶在虛空之中拼了命的飛逝,而蝴蝶的周身則有一柄無柄小劍刃劈劃著,劍劍不離上下左右,靈動而森寒,所過之處虛空都似要凝結,而劍下的蝴蝶翩翩而飛,就如身處於暴風雨中,隨時都可能覆滅。

一路朝九華州而去,身處於遙光劍網下的陳景有一種身處於漫天風雪之中的感覺,無論從哪裡看去都是點點雪花飄落,他知道那不是雪花,那是劍尖,觸之則死的劍光。

陳景自修行以來,早已經寒署不侵,然而現在他卻周身生寒,就像是他自己本來就是一隻蝴蝶在冬雪之中掙扎。寒意起來越重,這些寒意在他的周身像是要結出一層霜,將空間凝凍住。陳景慢慢的生出了沉重的感覺,幾乎覺得蝴蝶翅膀已經結了一層冰霜的感覺。

陳景知道自己的法力只不過是劍中的靈力,而對方的法力要高出許多,相應的劍訣威力也要大上許多。那離塵的遙光劍所過之處,已經有風雪生出。劍光在虛空一閃,便是一片風雪飄揚,而其中蝴蝶則是迅速閃逝而走。

陳景因為法力不敵,所以並不糾纏,若是糾纏他必定要陷入離塵無窮無盡的劍意當中。閃逝而走,眼前一道森寒劍光當頭避下,劃過虛空,劍光才現,劍已經臨身,在迷天蝶的眼中,這劍就是虛空之中穿梭而來,靈氣被剖開如無形的浪潮朝兩邊排開。陳景奮力朝旁邊避去,劍蝴蝶翅膀邊劃過,冰冷的劍意籠罩著蝴蝶。

蝴蝶避過,閃逝而走,左邊突然一道劍光破空而來,無聲無息,蝴蝶幻飛而起,又險險避過。

一片劍光,一片風雪,一隻蝴蝶幻飛飄逝。

「這離塵長年四季在北蘆州風雪之中祭劍,劍訣之中已有了風雪劍意了。」陳景心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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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章:心戰


從北蘆州到九華,穿越數十萬里,一連三個月,離塵一直在追殺了陳景,沒有一刻停止。在這三個月中,已經有許多人知道涇河龍王點卯彙集河神了。涇河龍王百年前興浪淹崑崙的事再次在天地間傳揚起來,這一次點卯許多人猜測涇河龍王難道又要興浪衝崑崙?

九華邊界的一座山巔,陳景與離塵停了下來。陳景身形顯化,看著離塵那依然倨傲而冷莫的眼神說道:「要到九華州了。」

「我知道。」離塵依然是干淨利落的回答。

「你回去吧,你抓不住我的。」

離塵沒有做聲,看向九華州方向突然說道:「我曾聽過一首『九華劍仙』的詞曲,那裡面的劍仙說的就是你吧。」

陳景想了想,說道:「如果這首詞曲是一個叫白岩的山神以石琴彈奏出來的,那應該說的就是我。」

「你去過陰間?」離塵問道。

「去過。」

「你中了魔咒?」

「聽說是亡魂夢魘咒。」陳景有些疑惑離塵突然之問這些。

「你殺過許多人?」離塵問道。

「是。」

「心安嗎?」

「不安。」

「為什麼不去償命。」離塵倨傲的看著陳景。

陳景心中也總是會想這樣的問題,夜深人靜之時總會自問,但總是不能給自己一個答案。這次離塵問了出來,他突然有一種慌恐的感覺。

這感覺才生出,心中危險的感剎那湧起,他想也不想便化蝶飛逝,然而在化蝶的那一剎那,一道劍光自虛空之中穿越而來,當頭刺下,蝴蝶躲閃不及,被那白光劃過翅膀。

「叮……」刺耳的劍吟響起,在白光劃過蝴蝶翅膀的一瞬間,一團刺眼的劍光竄起,在劍蝶樣閃的那一點上,靈氣朝四面八方湧開。

這是心戰。劍術方面,陳景並不比離塵差,但是劍卻沒有那麼凝實,法力也弱了,不敢硬接,所以有些束手束腳。不過被追殺了三個月並沒有受到過實質的傷害,但是這一回卻受了傷。離塵抓住了陳景一剎那的失神而生出的破綻出劍了,讓陳景躲避不及,不得不硬拚一回,果然吃了大虧。

雖然有劍罡護身,但是陳景仍然有一種被一劍斬成兩半的感覺,周身劇痛。然而這劇痛才只是開始,可怕的還在後面,一道冰寒劍意直襲陰神。

他突然有了一種感覺,感覺自己是一個凡人,一點法力都沒有,衣衫單深薄的站在冰天雪地之間,無盡的寒意自周身上下億萬個毛孔之中鑽入身體。他全身顫抖,無法自持,突然有風來,如刀割,那風就像是能將他吹裂。

陳景心中大驚,心中生出極度危險的感覺,他終再一次生出死亡的感覺,而且是敗在另一人劍下。

離塵的劍意衝擊著陳景的心志,只是一瞬間,蝴蝶已經被連斬了三劍,那蝴蝶周身的劍光明顯弱了許多。陳景被那風雪劍意衝擊的剎那失神,立即回過神來,奮力掙扎,也不管離塵的遙光劍,而是運轉起自小學習的劍訣中的一招『陷空』,這一招是在不明敵式的情況下的自保劍招,無論敵人從什麼方向來,只管運轉這招就能護身。

只見一片風雪之中,一隻蝴蝶在極小的範圍之內盤旋而飛,周身的劍光居然已經化為一個漩渦。遙光劍乾淨利落的上下穿插,左右劈劃而過,劍劍不離蝴蝶,但時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劍一入那漩渦之中居然有些不受控制起來,無論她怎麼樣的盡按御使著劍也仍然被偏離她心中的方向,自然而然的也就劍劍落空了。這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她真正覺得陳景的劍訣正的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如此數劍,蝴蝶突然閃逝而出,在不遠的虛空化為一個人,正是陳景,只是此時的他看上去虛幻了不少,而眼神卻也更加的警惕。

在離塵那鋒芒畢露似乎帶著審判的眼睛下,陳景說道:「那是我在中了魔咒後神智迷失之時犯下的錯,不應該在我清醒時來償還。」這是接著之前的那句話。

「都是你。」離塵說道。

「不,那不是我。」

「你不承認。」

陳景沉默,離塵喝了一口酒,眼神不離陳景,似乎有嘲諷湧起。

陳景吸起之前的教訓,又怎會讓自己再心神鬆動而讓自己陷入死境呢,他說道:「我承認,但我不會償命,任何人想要拿走我命都不能。殺了就殺了,若要報仇,想要我引頸就戮那是不可能。」

離塵原本就仰頭喝酒的動作,突然停止了,在陳景話落後,仰頭喝下一大口,說道:「很好,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要悔恨,無論是在清醒時做的還是迷亂時做的,就應該坦蕩的承擔著後果,這才是祭劍者該有的心。你確實習劍天賦卓絕,在沒有祭劍傳承的情況下,劍術能夠達到此的境界,天下間還沒有幾個。難怪你師姐到處幫你盜法訣。」

「那是借。」陳景插話道。

離塵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充滿了諷刺,彷彿不不屑於揭穿陳景的話,她說道:「雖然你的劍術不錯,但是不夠純靜,身心太多羈絆。若想證大道,我送你一句話,一身一心一劍,憑三尺青鋒斬盡求道路上的一切羈絆,如此,方有一線之機。」

她手中的那一抹霜刃出現了,瑩瑩白光照得她的嘴唇有些白,眼眸更加的冷。

這話她不僅是說給陳景聽,似乎也在說給自己聽。

陳景有些疑惑她忽然為什麼說這些,她又已經說道:「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成長很快,但仍然不是我的對手。等你從你師姐那裡拿了《祭劍心經》好好修行吧。待你劍術大成之時,我再來從你手中取回。」

陳景突然笑道:「我會親身送往羅浮的,不用你來取。再說,我如果劍術大成了,你再想從我手中取回,我若不想給,你又怎能取回。」

「你送回來之時,就是我殺你之時。你劍術大成之時,也是我殺你之時。」離塵看著天空,似乎在對天發誓一樣的說著,說完竟是騰空而起,並不是朝蘆州方向而去,而是進入了九華州。

看著她消逝的劍光,一股絕決的氣息卻彌久不散。陳景從她的話中能感覺到那種為了求大道,可斬斷一切的信念,清冷如冰雪。

陳景自然不知道,羅浮劍派不但有著完整祭劍廣式,更有口口中相傳的煉心之法,而離塵顯然是將陳景當做了自己磨刀石。當她到了再無寸進的瓶頸之時,就會來找陳景,那時要麼是陳景死,要麼是她死。

生死一線,修行本就是如此。

陳景抬頭看著星空,過了許久,一縱而起,在虛空之中化為一隻淡藍色的蝴蝶,朝涇河飛去,星光迷離的天地間一片黑暗,鬼魅躲在陰氣濃重的墳地小心謹慎的吸著靈氣。

他耳中隱隱傳來水浪滔滔,蝴蝶翅膀搧動,只見天空中蝶身隱沒,再出現時已經在一條滔滔的河水上空,順著河域便向上游飛去,就在這時,陳景耳中傳來一聲呼喊:「河神爺,河神爺……」

陳景一愣,四處看去,那聲音又傳了過來:「河神爺,我在這裡。」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河岸邊上的一棵老柳樹下,正站著一個人,一襲長裙,上面是墨黑色的,下面則慢慢的變成淡藍色,腰間還繫著一根黑色的絲帶,打了個蝴蝶結。頭上黑髮被一根白色的絲帶紮著,站在老柳樹下,亭亭玉立。

她看到陳景朝這邊飛過來,立即行了個萬福禮說道:「虛靈見過河神爺。」

「你怎麼在這,你怎麼認得我。」陳景在虛靈的身邊現出身來。

「河神爺這麼醒目,我怎麼會不認得,河神爺跟我來。」虛靈轉身就走,陳景跟在她的身後,來到一處山谷中才停下來,她再次不慌不忙的向陳景行了一個萬福禮,說道:「虛靈見過河神爺。」

陳景有些失笑的說道:「哪來的這些俗禮,你幾時從那陰間出來的?」

「在河神爺離開後不久就也出來了。」

「哦。」陳景應了一聲,也就沒有再問她這些年在哪裡,而是問道:「你喊住我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虛靈看了看陳景,然後說道:「我看到河神爺的師姐被人收入一座金塔之中了。」

「什麼金塔,你說清楚點!」陳景心中一驚,快速的問道。

「前一陣了我看到河神爺的師姐與一個道門弟子在一起,我離得遠,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然後就突然之間動起手來,那個道門弟子手中一座放光的金搭,一祭出,便將葉仙子拿住了。」

陳景繼續問道:「那個道門弟子呢,現在在哪裡。」

「我看到他進了崑崙山。」虛靈說道。

陳景心中一沉,繼續問道:「他是什麼裝束。」

「杏黃道袍,氣態平和中正,確實是名門仙山弟子才有風姿。」

陳景暗暗的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那股不安壓下去,然後虛靈說:「多謝相告。」深深的鞠躬行禮,轉身之間已經化為一道劍光消逝在星空之中。

虛靈卻在陳景消失之後朝著天空大聲的喊出道:「河神爺,我不欠你人情了。」隨之自己又喃喃自語的說道:「上次不帶他出來,他自己也應該能找到地方出陰間,也許還不會發生那些事。這救命之恩,沒報了啊,現在再報一次信,好像還抵不了救命之恩啊。」

一座山谷,一棵槐樹下,一個靈鬼在那裡喃喃的自語的計算著怎麼還恩,不欠多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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