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44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05
第六十章:化蝶


「一隻蟲,從一出生起就能靠吸納天地靈氣存活,不知天,不知地,不知父不知母,無兄無弟。有一天,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離開這裡了,於是便朝外面爬去,可是身體卻被黑暗束縛著,於是便用頭撞擊著這束縛著自己的黑暗,奮力的掙扎。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吞吸黑暗中的陰涼氣息。休息好了又開始撞擊掙扎。餓了,吞吐靈氣。不眠不休,無時無刻。終於有一天,黑暗鬆動了,緩緩的裂開,一絲絲,一層層。這黑暗似乎極厚,他順著裂開的口子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天,束縛著他的黑暗徹底的開了。」

「然而呈現在它眼前的仍然是無盡黑暗,更幽深冰冷的黑暗。怎麼會是這樣子,怎會如此,這個世界應該是流光溢彩,花香瀰漫,無數的花兒開遍天上地下。於是,黑暗的天地間便開出花,紅黃藍綠,姹紫嫣紅,一片花海。它心中高興,想要在花縱中飛舞,才發現身體已經變了樣,長出了一對漆黑的翅膀,但是翅膀仍柔弱,想要飛起很難。於是它又開始吞吸天空中的靈氣,增加翅膀的力氣,終於有一天,它飛了起來。翩翩然,悠悠哉。」

「可是有了花海出現,沒過多久就有別的東西出現,各種不知明的怪物,有人有獸,個個猙獰恐怖。它心中不喜,警告他們離開,其中有些逃也似離開了,可是大多只是站在那裡看著,有些還想要採花,它很生氣,於是奮力的朝他們身上看上去比較軟弱的地方撞去。這一撞之下,它才發現他們竟是立即倒地不起。它心中喜悅,從此無論有什麼東西進入花海之中都會先警告,只要有不定的就朝對方脆弱的地方撞去,沒有一個能夠躲開。」

陳景獨坐於黑暗之中,整個人幾乎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黑暗如海,不知孕育隱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總是有一個東西靠近,帶來冰冷刺骨寒意。然面只一靠近三丈之內,必定會駐足不動。這時陳景雙手托著的劍則會顫動,發現淡淡的劍吟聲,殺氣隱隱。有些則會突然轉身狂奔離去,但是更多的則是站立不動,那碎劍則飄飛而起,輕盈的如蝴蝶,帶著淡淡的劍吟,劃過虛空,劍回之時,四周安靜。

「河神爺,河神爺……」

虛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遠處,她不敢靠近,只是在遠處不停的喊著。在她的眼中,陳景手掌上托著的劍煞之中有一隻黑色的蝴蝶靜靜的匐在那裡。

迷濛虛幻間,陳景感覺有人在叫自己。思索許久,終是明白確實是在叫自己。睜開眼睛,虛靈仍是不敢靠近,遙遙的說道:「河神爺,已經到了地獄亡魂還陽日,城門已開。」

虛靈看不出陳景現在是什麼狀態,對於陳景還能活著,還能有本我意識她感到極其的驚訝。良久之後才聽到陳景說道:「你用那照魂寶鑑照一下我。」

並不見虛靈伸手入懷掏鏡,手腕一翻,掌心已經多了一面黑色的鏡子。根本就看不清鏡子到底是樣子,朦朦黑煙籠罩。她在虛空中一抹,虛空之中多了一抹鏡面。從這點可以看出,她對於這鏡子的應用已經極為純熟了。

鏡子之中一個人坐在那裡,正是陳景魂身,他魂身的上紅色斑點更多了,有些已經轉為青色,但是這些斑點並不活躍,就像陷入一種寂然休眠的狀態之中。

不過此時鏡中陳景魂體手掌上還多了一隻蝴蝶,蝴蝶籠罩在一團黑色霧氣之中,安靜的如伏於花朵之上吸著香精,那團霧氣與陳景的靈魂幾乎已經成為一個整體。虛靈仔細的看著,她心中猜測能讓陳景直到現仍然活著的原因應該就是那隻不知名的蝴蝶了。禁不住多看幾眼,可在那的眼中那蝴蝶微微動著的翅膀卻突然變成了一朵花,緊接著又是一片花海出現,陣陣清香,鑽入鼻中,心中頓覺得無比舒心,有一種在這裡躺在好好睡一覺的想法,這念頭才起,眼皮便已經沉重起來。

「叮……」

彈劍而響起的劍吟聲,虛靈渾身一顫,如冰塊自衣領墜入,順背脊而下,寒意瞬間襲遍全身。驚醒,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一臉駭然。向陳景看去,他已經站起,之前浮現在臉上的青紅已經隱去,除了額頭看上去比較嚇人之外,光看臉的話仍是清秀。只是虛靈卻覺得陳景整個人除了安靜之外,還透著一股空幻的感覺。

「人間一天,陰世一年,在這裡已經過了三百多年嗎?」陳景嘆道。虛靈還沒有回答,陳景又說道:「出了這城你知道怎麼離開這陰間嗎?」

「我知道一處地方,但是應該會很危險。」虛靈定了定神不敢直視陳景的眼睛。

「什麼危險?」

「我不知道,我只記起可以從那裡離開,但是到底是什麼危險卻不記得。」

陳景微皺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問怎麼離開這裡。

虛靈卻朝一個方向一指,說道:「河神爺請看,那不就是城門口嗎?」

果然,不知什麼時候那裡已經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城門口,與當時陳景進來看的一模一樣,此時正不斷的有亡魂自城門出去。當時陳景在城門開時看城中黑暗如深淵,除了城門口那一點位置之外,城內一點什麼都看不透。現在陳景站在城內,雖然外面看上去光明許多,但是城內的亡魂走動同樣根本就看不到,只見一個個亡魂跌跌撞撞的出現在城門口,朝城外走去,一出了城速度便不斷的加快,就像法力不斷恢復一樣。

虛靈來到城外,卻發現陳景沒有跟在身邊,忙回頭看去,只見陳景正站在城門口朝城內看去。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才回過頭來,一步跨出已經現在了虛靈身邊。

「河神爺在看什麼?」虛靈問道。

「我在想這座城是隨天地而生的還是人建成的?如此包羅萬象,幾乎自成一界的城,天地間又有什麼人能建出來呢!」

虛靈沒有回答,卻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天空依然陰沉沉,卻已經不再是那種什麼也看不到的漆黑,而是人間陰天一樣。

千里陰風起,百里亡魂亂。

陳景突然問道:「在人間現在是鬼節,這些亡魂會回到人間,我們何不跟隨著他們。」

「跟不跟他們都一樣,從陰間回人間的地方肯定不少,陰間有十城,每座城中都有無數的亡魂,可是鬼節之時真正能回到人間的卻並沒有多少。」虛靈一直在思索著那出口到底有什麼危險,讓她即使是不記得具體的事,也有著深深的危險感殘留著。

而陳是景並沒有說要去別的出口,虛靈雖然說有危險,至少虛靈曾出去過,現在仍然活著,而別的出口卻一無所知。在陳景想來,或許出口都差不多。

這天地間的亡魂從初時的走路都走不穩,到後來的縱跳如飛,飄然如風,隱遁無方。陳景不禁暗想他們活著的時候到底是些什麼人,死後即使變成了殘魂也仍然有著這樣的法術手段。

跟隨著虛靈朝一個方向直走,而在前方也有不少亡魂正向那裡走去。這些亡魂就像是受到了牽引一樣,本能散開於陰暗的天地間,朝各個方向而去。

一路上行不多久,陳景就會讓虛靈拿『照魂寶鑑』照一下自己。每照一次,虛靈就發現陳景靈魂上的游離活動的紅色斑點在增多。

虛靈頓時明白當那些紅色斑點大多活躍起來時,一定又是陳景陷入掙扎之時。看著那原本已經沉寂下來的紅色斑點開始活躍起來,然後小心的看著陳景的臉色,儘量與陳景拉開距離。而陳景就像並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距離卻從開始的並肩而行,變成了並行相隔一丈。

好在陳景看上去一直很平靜,在沉默的氣氛當中,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這山並不高,也並不怎麼險峻,卻給陳景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似乎這片山不止這麼多,近處的地方實實在在的存在,一眼看過去的卻又給陳景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隔了一層膜。再遠一點卻突然消失,就像被空間截斷了。

陳景與虛靈駐住山外,其他的亡魂也徘徊不敢進去,嘶吼陣陣,天空陰云聚集,陰風陣陣,他們有對於危險有著敏銳的感知。

「秦城隍他帶著我們進來的地方好像並沒有什麼危險吧?而且他們也離開了,我想他們一定知道一條安全離開的路。」陳景突然說道。

「他是城隍,是地府一脈神祇,本就有溝通陰陽兩界的能力。」虛靈站在陳景三丈外,也同樣疑惑的看著那山說著。陳景聽了這話,大概也明白了秦城隍為什麼會跟江流云合作了。一個能自由出入陰陽兩界,另一個手上著至寶,能夠進入秦廣城而不陷沉淪。

突然,陳景臉色一變,眼中紅光一閃。

「千萬不要靠近我。」陳景大喊出這句話後已經跌坐在地上,眉眼緊閉。

虛靈飄身而起,隱沒虛空,再出現之時,已經在裡許之外的一個小山坡上,遠遠看著陳景。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24
第六一章:還陽


虛靈手腕一翻,掌心『照魂寶鑑』已經出現了,在身前一抹,便出一橫鏡像,鏡中陳景身上的紅點騷動,就像被驚動的紅色蚊蟲四散而飛。正當虛靈以為陳景要意識紛亂之時,陳景手掌托著的黑霧之中的黑色蝴蝶突然動了,這一動,頓時有一層漣漪出現,幻象憑空而生。虛靈連忙移開眼睛不敢再看。

她凝視聽著,隱約間有劍吟聲響起,又靜等一會兒,耳中並沒傳來什麼瘋狂的喊叫聲,再朝陳景看去,他仍然安靜的坐在那裡。從鏡中看去,他靈魂上的那些紅斑點又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陳景這一坐竟是數月,正當虛靈在想著要不要將陳景醒時,陳景已經自己醒了。

「走吧!」陳景站起來,朝裡許外的虛靈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虛靈的耳中。

虛靈卻搖了搖頭,陳景有些意外,問道:「你不回人間嗎?」

「回。」

「那怎麼……」陳景問到這裡,卻停住了,隨之微笑道:「那好,我先走,他日你若有事,可來我河神廟中找我,我若不死必有再見之時。」

他說完轉身就朝山中一條小道走去,他大概能猜測得到虛靈為什麼不跟自己同行。若是他自己要跟一個法力比自己高許多,隨時可能殺了自己的人同行,也要斟酌再三了。不過,在陳景的心中,無論虛靈怎麼想,他是已經將她當成朋友了。

虛靈並沒有回答,靜靜的著在那裡看著陳景順著那條陰魂行道進入山中。陳景自然沒有聽到許久之後虛靈的回答:「終於差不多算是還了恩情,哎,欠人恩情的日子真難受。下次再也不能欠了,河神廟什麼的那是一定不會去的,咱這孤魂野鬼的可怎能入神廟呢。」

她喃喃自語般的說著,神情輕鬆靈動,一點也沒有與陳景相處時的安靜謹慎。

「嗯,還是這孤魂野鬼的日子自在……」虛靈歪著頭,雙手自然而悠然捊撫著垂在胸前的黑髮,看著天空中,微眯著眼,輕鬆而淡然喃喃道:「那就做這天地間的一縷孤魂吧,一縷自由自在的孤魂。」

陳景自然不知虛靈心中的想法,對於他來說,這虛靈幾乎可以稱的上神秘了,法力擺在那裡,只不過小小靈鬼,那麼多強大的神祇和修士都死了,她卻活的好好的。陳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多少東西,前世又到底是什麼人。

一步步行走那條山間小道上,同樣的還有許多亡魂自他身邊如風一般飄過,鼻孔中鑽進一股腐臭味,側目看去,這些地獄怨靈都是有肉身的,但是肉身卻很像陳景他自己曾在鏡中看到過自己的那恐怖形象。

回望進山之路,已經有些模糊。再向前走,已經到了那似被天地截斷的地方,路依然是延伸出去,前方卻有煙嵐籠罩,根本就看不清,彷彿岸上的人看混濁的水中世界一樣。他看著一個亡魂進入黑青色的煙嵐之中,駐足良久,卻根本就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就像那邊是一個無底深淵。

陳景更是感受不到這黑青煙霧之後有任何氣息,平靜如死。這讓陳景心中不安,看著有許多徘徊不敢進入的亡魂惡鬼,心道:「難道這後面真有致命的危險,可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又以神念探入其中,神念卻只一進其中便消失無蹤。陳景將縮於衣袖之中凝煉出劍罡的劍拿出來看了看,似這樣才能讓他安心一些。那以河杖化成的劍鞘陳景都不知道何時不見了,初時他在遇到幽幽時,沒有想到看那劍鞘上刻著的「涇河繡春彎河神」符字,而當他想到要來看那個時劍鞘已經不見了。現在劍已經碎成了數塊大小不一的劍片,被劍罡凝結在一起。

陳景又看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一步踏入其中,眼睛一眯,眼前什麼也看不清,只看到無數的亂流紛湧,卻並沒有什麼危險,只感覺到一股陽和之風撲面而來。眼前影像變幻,哪裡還有什麼青煙霧氣。

「這是人間!」陳景心中大喜,這是人間才有這樣的陽和感覺。出乎陳景意外的並沒有什麼危險,只是之前的那些進來的亡魂一個也沒有,空氣之中似乎還有著淡淡的陰氣隨風而散。他心中驚疑,這才仔細看四周的環境,一片綠樹成蔭,正是山中。回頭看去,一座絕壁,並不高,卻很陡,而自己所出來地方有一塊封印,封印上面刻著繁複的符紋。陳景出來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傷害。

「咦,你是誰?」突然,一個聲音自遠處一條小路拐角處傳過來。

陳景看過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的是書生袍服,步履並沒有什麼飄逸出塵感,相反還很沉重,陳景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沒有修行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對方已經提著衣袍沿著山路走了過來,一邊走路一邊問道:「這是我派中禁地,你怎麼進來的?」

他聲音中只有帶著書生特有的書生氣,走路時低頭看路,問話時看一眼陳景又看一眼地,高低不平的山路,走得很不順暢。

「呃…呵呵,說來,我也不知道怎麼進來的。」陳景微笑著說道。

他已經快要到陳景近前,路已經比較平了,抬頭打量著陳景,突然「啊」的一聲叫出來,連連後退。手指著陳景的頭,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你的頭……」

「呵呵,沒事的。」陳景在黑暗之中呆的太久,惡鬼見得太多,難得見到一個人類,倍感親切,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沒有絲毫修為的人。他似乎因為這件事而轉移了注意力,並不再問陳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只是上下打量著陳景說道:「那你法力一定很高。」

陳景笑了笑沒有做聲,他便當是陳景是默認了,說道:「倒是有幾分傳說中的高人氣度。」接著又走近幾步,問道:「你會不會什麼隱身符之類的東西。」

陳景看他的神情禁不住想要,倒是沒想到他一個不會修行的人,對於自己這種修行者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好像會這個東西。」

「那快給我一張這個隱身符,後面我二叔要追來了。」年青書生高興的催促著。

陳景笑了笑,也不遲緩,兩手一合,便出現一張黑水一樣的符紙,信手在符紙上畫著。

「這是『隱』字,想不到你竟然能夠虛空化符,好厲害。」青年見識倒也不凡,陳景尚且不知道那是什麼字,他卻知道。

「只要將這隱身符貼於胸口就能隱身形了。」陳景說道,青年書生大喜的接著隱身符,轉身就要走,陳景卻喊住,問道:「不知這裡是什麼地界,這又是什麼門派的禁地?」

青年書生急著要走,聽陳景這麼一問,快速的說道:「這是黑曜州,蒼雪山,仙符宗。快點走,我二叔要來了。」他說完又便轉向絕壁後面,看來那後面有一條路離開的路。

才走幾步,青年突然停住回過頭來,朝陳景說道:「我叫趙玉帛,他日江湖相遇,一定請兄台喝一罈醉仙夢。」他說完便走,看起毫無誠意,天下之大,這次一別又如何能再相遇呢,不過陳景倒是覺得他一點也不做作,誠意什麼的也不是光言語表情表達出來。

當下便笑問道:「為什麼只是一壇,而不是十壇八壇?」

「哈哈,醉仙夢,一壇能醉仙,你要是真能喝十壇八壇的,我一定請。」他頭也不回的大聲說著,聲音落時,已經拐進了山石後面。

陳景看著他離開,心情難得的輕鬆了回。

有些人初次相遇便如認識了許多年一樣,有些人則認識了許多年還如陌生人一樣。

隱隱聽到剛才趙玉帛來的方向傳來腳步聲,雖然很輕,卻並沒有刻意的斂息隱藏,陳景立即便要避開,免的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因為剛才聽趙玉帛說這是他仙道宗的禁地。

可就在他要離開之時卻發生了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事,不是那個『亡魂夢魘咒』發作,而是身體出現了問題。原本因為在陰間呆的太久,隱隱透著黑色的肉身竟不斷的向外空氣之中飄散著黑氣。

「這是怎麼回事?」陳景心中大驚,突然想到剛出來時感覺到空氣之中散發著陰氣,心中驚駭想道:「難道這些陰氣都是先出來的那些亡魂散出來的,那他們是活著還是死了?」

黑氣散發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看著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原本受陰靈之氣滋潤洗煉的肉身不一會兒便已經起了皺皮,變成了老人手一樣,如干樹皮。

這從身體內散出去的並不是法力,而是肉身的靈氣。

「鬼魅在世間難存活,難道是因為陰間的陰靈之氣在這世間不能存留?」陳景心中念起,一聲厲喝突然響起:「什麼人,敢擅闖仙符宗禁地!」

陳景心中對於自己的身體變化感到駭然,聽到喊聲,抬頭看去,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道人站在小路的拐角,眼神凌厲,青色道袍,背負黃惠蛟頭法劍。當陳景抬頭時,他明顯吃了一驚,卻又立即大聲喝道:「原來是陰間魔物衝過了封印。」這聲音的聲調並不高,但是卻震的山石顫動,林木間回聲翁翁,顯然是蘊含了極強的法力在內,又或者是用了某種法術。

陳景知道,他這是用這聲音召喚其他的人。立即便想解釋,可才一張口,心神突亂,心中生起一股殺念,他連忙閉口立時騰空飛起,朝絕壁後面的飛遁而去。

「陰間魔物,妄戀人世繁華,不知魂散之苦嗎?」那道人在陳景騰而起的瞬間也追了上來,同時嘴裡冷聲喝出這麼一句話,聲音像是有生命一般傳朝一個方向傳去。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34
第六二章:蒼雪仙符


在這個道人眼中,陳景身上法力明滅不定,又驚慌而走,顯然是剛從陰間過來還沒有適應,慌亂逃竄,正是趁機消滅的好時機。

他冷笑一聲,正待全力追上去時,前面的陳景身上突然出現一團朦朧霧氣,如黑色的水波憑空而生,隨之陳景的身體消失不見,黑色水波消失,空中已經沒有陳景的蹤影了。

道人長相頗為正氣,三縷黑鬚隨風而動,踏步於虛空,衣袍鼓風。

他眼眸如電四下里一看,突然冷笑一聲,縮在衣袍中的手伸出,掌心有一個小玉瓶,拔開瓶子塞,將兩滴清泉般的水液滴入眼中。他眼睛微微一閉,再睜開之時已經有清光流轉。再次四下里一看,只見一片亂石之中正有一個黑髮散亂,青衣破爛,左側頭殼一半沒有頭髮,黑氣籠罩,一眼就看出是少了一塊頭殼,不是剛才亡命而逃的陰世魔物又是何人。只是陳景低著頭,黑髮垂下,並不能看清他的臉色。

「孽障,看你往哪裡跑。」

道人以手掐訣,嘴角微動,沒有聽到任何咒語聲,虛空卻生波,周身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他背上的劍則震動之源。

「鏘……」

劍出鞘。劍身青黃,竟是蛇形木劍,但是劍吟卻如金鐵。無數符咒刻在上面。劍扎入虛空,消失,靈氣浪湧,突然,一條青**的蛟龍自虛空之中衝出,頭生黃冠,嘴裡獠牙森,眼眸如青中帶黃,冰冷肅殺。

青黃蛟龍才一出現,虛空生云,腥風乍起,一股強烈威壓自空中撲壓而下。

這條蛟龍竟似與真的蛟龍一般無二,這種化物擬形的法術極其難修,想要擬出的東西威力強大,必要有自己的親身體會與領悟。從這頭威力極大的蛟龍就可能看得出,這道人必定見過真正的蛟龍戰鬥。

蛟龍身如水桶粗細,鱗甲青黃。蛟龍張嘴一咬,咬碎虛空,一頭鑽入混成的虛空之中消失不見,還留在外面的身體一扭,罡風四起,風雲變色,瞬間也消失不見,唯有巨風盤捲。

「轟……」

下方那亂石堆毫無徵兆的化為粉塵,黃煙湧起。蛟龍已經盤空而上,盤桓在道人的腳下。頃刻之間竟是已經將靈氣凝聚成云,道人站在蛟龍身上看上去更加高深莫測。

他的眼眸之中清光流轉,四周看著。因為剛剛那一擊他清楚的知道擊了個空,但是他沒有看清楚在蛟龍出現在亂石堆上空的那一剎那,陳景到底是怎麼逃脫,因為那時陳景周身的空間已經被罡風亂流給包裹著,想要遁出去極難,更別談隱形了。可是他卻根本就沒有看到陳景,就在這時,只見遠處有一道人影自虛空栽落。

道人頓時大喜,大笑道:「哈哈,想走!天下生靈本有歸屬,陰間之物怎能來陽世。」道人腳下蛟龍扭動,帶著他破空如逐浪前行,轉眼之間來到陳景所在的上空。

「你走,我不是陰間魔物。」這聲音並不清明,似在壓制著什麼,極其難受的情況下才說過口的。

道人心中暗喜:「這魔物看來是受了重傷,又初臨人間,身上陰氣太重受到了天地排斥,看來合該我來除此魔,看此獠手段,待得今日逃脫適應了這天地元氣之後,再想擊殺必定千難萬難了。」

「哼,今日貧道要斬你這魔首懸於仙符宗山門前以鎮天下妖邪,受死吧!」

陳景站在地上以手扶樹幹,那手指竟已經沒有絲毫的血色,干黑如柴。手緊緊的扣進樹皮裡,全身顫動,似乎極力的忍受著什麼。

就在道人話落的一剎那,下方向陳景突然抬頭,眼眸冰冷,赤紅如血,黑干的臉上青紅斑點一塊塊浮現,半邊頭殼不在,半邊頭髮垂下遮住半邊的臉。除了還是人形之外,哪裡有一絲人的樣子。

道人與陳景對視的那一剎那,心中一驚,隨之怒喝一聲便要除魔。然而就在他法咒才念,身下蛟龍嘶吼的那一剎那,他眼中看到了一隻蝴蝶。一隻黑色的蝴蝶,翩翩而起,朝他飛來。蝴蝶雙翅輕盈的搧動下,有淡淡的黑煙飄散。

那黑色的蝴蝶的飛動,彷彿能牽動著他的心,一切都忘記了,法咒忘記了,陰間魔物忘記了,只是靜靜的凝神看著那蝴蝶飛動,一朵朵的花在黑色蝴蝶飛過的地方顯現,那花彷彿開在他心中,有一種心花怒放的喜悅。

這自然只是這位道人一個人所看到的,在遠處有一個行人排空御氣而來,遠遠的只見到道人靜立虛空不方不動,微張著嘴,似乎看著什麼極度的痴迷。

還沒等他們發反過來怎麼回事,一抹黑光已經劃過了道人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道人頭顱與身體先後栽落。而那條蛟龍化為蛇形木劍掉落地上。

「二師兄……」

遠處當先一人悲痛的大喊著,緊接著便看到站在地上的陳景,悲痛的怒吼道:「妖魔,受死。」話未落,一條青滕出在他手中,只見他朝陳景的一揮,青滕幻化成一條青龍直向陳景俯衝而下。其他跟隨在身後的,也一個個自懷裡掏出各種各樣的法寶,念動咒語,法寶在虛空之中幻化成各種異獸,龍、蛇、蛟、虎、狼、熊、鷹……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兇殘異獸,一時紛亂,天空之中靈氣如潮,澎湃湧動。

然而就在這些法術才出之時,他們耳中已經響起了淡淡的劍吟聲,像是劍割裂虛空的聲音,又彷彿是遠處情人呼喚。

眼前景像一變,只見一片黑芒隨風飄來,如霧氣,正要想看清楚,黑霧之中已經有一隻黑色的蝴蝶翩翩而出,左右悠然,上下靈動,彷彿正在花間隨風而舞。

遠處的一座山巔上空,一個身著碎花淡紅衣裙的少女坐在一隻白鶴身上。那白鶴看上去有些虛幻,也沒有什麼神韻,飛的極慢,在風中歪歪斜斜飛著。如一海浪中的一頁扁舟,隨時都要可能要跌下白鶴。

她額有清汗滲出,顯然對於架這白鶴還一點都不熟練,極為吃力。可當她看向前方時突然嘴巴張開,嘴裡卻一聲音都發不出來。緊接著白鶴失去了控制,化為紙鶴飄落,而她自己卻栽落在山頭,好在離山頭並不高,沒有丟了性命。

她掉落在山頂,想要爬起,腳上卻傳來劇痛。

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喝聲,隨強烈的靈氣波動如風一般捲動,山頂草木瘋狂的擺動。

「爹爹……」掉在山頂身穿碎淡紅裙的少女突然大喊著,在她的眼中,一個黑髮散亂,青衣破爛似人非人的魔物,周身黑霧朦朧,而在他的身前虛空之中一隻黑色蝴蝶翩飛,蝴蝶的前後都有不規則的器刃隨著蝴蝶翅膀而飄飛。而魔物正前方正有一人身首分離,朝大地上掉去,鮮血飛灑。而更下方卻是一片身首分離的人在虛空之中翻滾。

「爹爹……三叔,四叔……」

她掙紮著要爬起來,卻怎麼也不能夠,只得在那裡大喊道:「惡魔,我要殺了你。惡魔……爹爹……」然後,她眼中的惡魔似乎聽到她的呼喊,轉過頭來,赤紅眼眸中唯有冰冷。

她因親人的死而受了刺激,沒有一絲的懼怕,痛哭的喊道:「惡魔,你來啊,你來殺我啊。我要殺了你……」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惡魔竟是突然朝一個方向逃也似的飛遁而走,轉眼消失無蹤,唯留一地的屍首那裡,有些掉在地上,有些掛在樹枝上,個個身首分離。

天地間的各種消失總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播著,就像一些大事都會有風來傳遞。

仙符宗被魔物入侵的消息沒多久便在修行界傳遍了,雖然仙符宗只是一個小派,但也已經開派百餘年。有弟子下山遊歷頗得善名,然而卻被一隻不知明的魔物入侵,宗派掌門趙風身死,三位長老趙靈、趙青、趙莫及十數位弟子身死。唯宗主趙風之女趙玉妍和一些弟子倖存,趙風之子趙玉帛下落不明。

魔物猖獗,黑矅州內的各大派仙門立即派出精英弟子誅魔,一時風起云湧。

這天地間修行士並非全都是高來高去的,也有許多隱於人間市井之中體悟天心人心,靜悟大道,期望能突破仙道元神之門。

靈源樓生意極好,座無虛席。每個人座位上都擺著酒菜,或是瓜果糕點配清茶。這是二樓,能上這裡來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只一會兒,一聲鈴響,自裡間走出一個白髮老者,雖然年老,但看上去面色紅潤,精神狀態很好,他競直的來到樓中正北面的一張高桌前。含笑朝三方抱拳行禮之後,便清了清口音,說道:「看今天來的聽客如此之多,想必對於這一月來的事已經有所耳聞了,今天我就為大家講講這仙家之事……」

他竟然是說書人,不過他說的並不是尋常江湖間的俠客之事,而是天地間仙神之事。

台下微微騷動,很快便又平靜了起來。

「自一年前千羅門葉清雪以一人之力追殺掌門江流云以來,仙家再起紛亂。話說我黑矅州有一座蒼雪山,山中有仙家門派名叫仙符宗。建宗立派一百二十餘年,宗主趙風符法非凡,可幻化天地萬物。這仙符宗後山禁地有一處封地,據傳及是通往幽冥地府之處……那魔物生得青黑的臉,有紅斑點,面皮乾瘦如骷髏,兇殘殘忍……殺盡仙符宗的仙家道人……」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41
第六三章:黑曜州


「糟糕,那地獄魔物如此厲害,又殘忍好殺,萬一來到我們白雲城的話,那滿城百姓豈都要葬身魔之下!」

突然有人大聲的說著,話才落,便有人立即回答道:「我們白雲城城隍土地神通廣大,又豈容那魔物入城。他不來還好,若來的話,一定會被城隍鎮入城隍廟下,神魂俱滅。難道你忘記了二十年前有一頭鬼猿出現時,城隍顯靈鎮封的事情嗎?」這人話一出,立即有人附和,還本緊張擔心的氣氛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一個個便又喝茶的喝茶,舉杯的舉杯。

「此魔雖然厲害,可又怎及我白云城城隍神通廣大,他若來,就是自尋死路。」台上白髮說書人,聲音鏗鏘,擲地有聲。立即引得台上聽客叫好,不少人附和道:「他若來,便是自尋死路。」

「大家或許還不知道,就在三天前,九鼎山青葉已經奉命下山了,渡塵寺木真已接了觀主令,觀星靈宗的墨仙子正在本城中,他們此行只為誅魔。」說書老者中氣十足,講的抑揚頓挫,一口氣說完,聽客聽完先是一陣沉默,隨之卻又暴發出衝天的叫好聲。

然而在叫好聲後卻有一個不冷不淡的聲問道:「這三人有什麼本事,就一定能誅魔嗎?」

問話之人坐在一個角落,一桌兩人,看裝束打扮顯然不是本地人,說話之人正是其中一個年輕小夥子。他話才落便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惹得眾人怒目而視。他卻也不慌,頗為有膽色定力的繼續說道:「我是外鄉人,不知這三位仙長何以有諾大名頭,只一提名便惹得諸位叫好。」

他話落下後,眾人反倒緩和下來了,看出他確實是外鄉人,並不是故意找事的,這時大家都一致的沉默下來,有些則半眯著眼睛,緩緩的端起桌上的茶,抿下一口,在舌尖回味起來,也不知是在品味茶還是在品味這氣氛。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朝那角落裡坐著的兩位外鄉人中的小夥子說道:「看鄉客裝束想必是九華州霸陵地界的人吧?」

聽客並無人做聲,似乎經常遇上這種情況,都是由說書老者來回答。

「老先生好眼力。」小夥子年輕雖輕,說話雖然帶著鋒芒,卻也是在外面行走之人,這談吐除了鋒芒一些之外倒也得體的很。

說書老者微笑道:「無怪乎鄉客不知他們三人,若要說起三位的仙門來歷只怕說到明天都說不完,鄉客只管知道這九鼎山、渡塵寺、觀星靈宗三派是我黑矅州最大的仙門就是了,而他們三人都是其中最傑出的弟子。九鼎青葉十歲就曾除妖,渡塵木真三年前下山行走,救人無數,法力無邊。墨仙子雖然從不曾下過觀星靈宗,卻有無數仙門才俊想與之結成道侶,無一不折翼而歸,無一不心服口服。今有他們三人為首誅魔,我黑矅州內各仙門才俊必定云集而來,區區魔物還不束手就擒。」

樓堂內的聽客在知道有別州人在這裡聽後,此時一個個面露得意之色,小夥子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他旁邊一個年長者一拍他的手,朝眾人笑道:「當真是神仙人物,仙家風範,他日必能仙籍錄名。」

樓堂之中聽客臉露笑意,卻又像是沒有聽到般喝茶的喝茶,吃菜的吃菜。小夥子按奈不住,突然不輕不重的說道:「也不知道比起我九華千羅山的葉清雪如何!」

樓堂內頓時安靜下來,這種安靜不是之前那一種莫無其事,內心竊喜的安靜,而是那種想要說些什麼,張開嘴卻發現無話可說的安靜。小夥子看著樓內聽客的表情,臉上浮現在興奮,端起桌上一碗酒,一口氣喝下,然後不輕不重的放下,碗碰在桌上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在這安靜時刻顯的異常的刺耳。

「呵呵,這次誅魔不過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卻是誅魔後往九華州一會千羅葉清雪。」說書老者朝小夥說道。

小夥卻是微微一怔,隨之大聲道:「若真是如此,想必諸位一定會親身前往一觀,那我就在霸陵城恭候諸位大駕。」他說完便走,另一個年長者想要說些什麼,終是沒有開口,隨著小夥一起出去了。

在小夥一出去,堂內內聽客頓時活絡起來,一個個迫不急待的問說書老者剛才那話可是真的。說書老者端起桌上青色茶杯,氣定神閒的說道:「如果小老兒所料不差的話,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會去千羅山。因為千羅山葉清雪成為千羅掌門,按例應該通傳天下,但她並沒有,因為她是自封,還擔著逆反的罪名。」

說書老者話才說完,樓堂裡一個個都興奮起來,將他們三人與葉清雪比較。

九華州千羅門只是一個小門派,或許曾興經盛過,最多只是中等門派,但是在門派滅亡了之後反而被天下人知道了。尤其是葉清雪,在大家知道了她後,都會問她有什麼法術,有什麼法寶。但是回答他們的都會是一樣的:「沒有法寶,沒有什麼厲害的法術神通,只有雷術,天下門派十有七八都會有雷術。」

偏偏就是這大多門派都有的雷術,在她手上卻如有生命一般,隨心所欲,幻滅無塵。

陳景可不知道有這些,他現在正坐在一個山谷之中。臉色並不好,好在身體已經沒有再飄散著黑煙,肉身已經乾枯了下來。他清楚的知道,肉身在陰間秦廣城中三百多年,已經完全被陰靈之氣侵蝕了。若是一直在那裡不出來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一出來便會如鬼魂之體來到陽間一樣,隨時都會散去。好在他本是這世間之人,雖然皮肉受了侵蝕,卻並不會完全消散。

他五臟六腑都有一種要干癟的感覺,內觀己身時,骨骼都已染上了死灰色。若非有自身法力護住,他現在早已經是一俱乾屍了。

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四面環山的谷底,山中隱隱有鬼哭狼嚎。一堆乾柴燃起的火,火光照亮了三丈之內,火堆旁邊有一隻老虎躺在那裡,地上還血已經凝固,血腥氣卻還瀰漫在火光飄搖的空中。虎的一條腿已經被硬生生的扯了下來,此時正被一隻乾枯幽黑的手握著懸在火焰之上,燒烤,虎腳上的油脂滋滋的響。

陳景並非一定要吃這虎腿肉,在修行到了能夠引天地靈氣入體後,便可以不再吃東西,而是以靈氣滋養肉身。他烤虎腿而食不過是要提醒自己還活著而已。他是自從仙符宗離開後競直逃到了這裡,一坐就是一個多月,有之前的經驗,終於遁入了幻境之中,讓那咒怨平靜了下來。

只是他在白天醒時對著水一看,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哪裡還是人,分明是一具殭屍,青黑的臉如樹皮,紅斑一塊塊,就像紅色的苔蘚。眼神從清澈靜謐的水中映出,竟有一種陰森感,似乎帶著血腥味,配著那臉相,他自己心中都有一股寒意湧起。

「這還是我嗎?」這一刻連他自己都迷惑了,他心中一直認為自己不管中了什麼咒,做了什麼事,都是沒有變的,可是這一刻心中卻動搖了。

肉香飄散,引來山中猛獸在黑暗之中窺視,卻不敢靠近,它們的本能告訴它們這裡極度危險。

陳景將滾燙的虎腿放到鼻尖,並不能聞到一絲肉香。張開嘴,生硬的撕咬下一大聲,油脂須著他的嘴有流淌。

天色逐漸變亮,而陳景則消失在晨霧之中。

天亮之時,一片青葉自高空中飄落,翻飛如青蝶。在即將落地之時化為一個人,劍眉星目,青色道袍,紫玄絲鑲邊。胸口有一片樹葉暗紋,一根青色絲滕將黑髮束於腦後。

地上火堆已經熄,虎屍仍在,一條被吃了一口的烤熟的虎腿仍在火堆邊。

他微眯著眼,輕輕皺了皺鼻子,暗忖:「好重的魔氣,難怪在至少走了半夜,殘留下來的氣息還能讓山中野獸不敢靠近。……半夜突然而走,莫不是察覺到了我到了附近?」

一陣風吹來,他突然如沒有青色薄紙一樣飄起,飄飛之下化為一片青葉,朝天際翻飛而去。

陳景在回人世間前想過各種各樣的危險,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這從小長大的天地所排斥。更沒有想到,出來的地方竟是在黑矅州,雖然與九華州緊鄰,卻也有三十多萬里之遙。

好在他從回到人世間便感受到了遙遠的繡春彎有著傳導而來的香火願力氣息,在他的心中就如一盞指路明燈,讓他不但不會迷失方向,且在心神迷亂的時感受到一股清涼之意,雖然不可能壓制得了那『亡魂夢魘咒』但是陳景明顯的感受到是有作用的,所以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盡快回到繡春變自己香火最盛的地方去,看看能不能借香火願意驅除這『亡魂夢魘咒』。

一路朝九華州走去,中間有著三十萬里的路,不敢經城邊而過,可山河之中也儘是山神河神,借道的事他沒有做,別到時道沒有借成,反被人借山河之力鎮壓了。

所以他在『亡魂夢魘咒』平靜下來時就朝天空中飛去,飛得高自然就不用朝大地上的神祇借道,也不怕被神祇借山河之力鎮壓。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47
第六十四章:趙玉帛


乘風悠然上九天,踏云高歌任清閒。

這是陳景一直想要的心境,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乘風上九天時,頭頂上空卻會立即烏云密佈,隨著他的不斷升高,心念間感應到九天之上有著致命的危險直指靈魂。越來越高,那感覺便越來越清晰,抬頭看去,烏云憑空而生,如地底黑泉湧出。

黑云一生,遮天蔽日,烏風陡暗,電花在黑云之中閃耀。

「滋滋……滋……」

陳景心中暗驚,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飛上天空便如靈物渡劫一樣,看那威勢竟是直指靈魂敕符,有一種雷霆直擊肉身,蕩碎靈魂感覺。他連忙落回地上,再抬頭時,天空已經風輕云淡,一切恍如幻覺。

回到大地上靜心一想,便想到當初吳蒙山神曾說過天下神祇其實是不能私自越界的,要去別的地方得領天庭調動符。現在大家能走動,只是因為天庭莫明的消失。限制雖然減了,但是仍不能在天空之中飛遁,天庭針對天下神祇而設的禁制仍然在,只是輕了許多。陳景不禁暗驚當年天庭之威何期的重,竟是束縛的天下神靈都不敢擅離神域,更不能九天遨遊。

所以陳景也只能低空飛遁,這樣每走經過一地便要小心的感知這一地是否有神祇。然而他發現在人煙稀少的地方,一般都沒有神祇,或者是神祇都非常的虛弱,或許是千年前的天地大變,天庭消失,致使大地上的無數小神祇都都陷入了一種不妙的狀態。

而有能夠清晰感覺到的神祇並一定不是原來的神祇,而是山中妖靈佔了神位。一般這樣的神祇陳景都有會儘量的避開,更是不敢從人煙稠密的過,那裡一般神靈多,更有法力高深的城隍坐鎮大城。

一路行走,他在山中突然遇到了一個人。

這人是趙玉帛,蒼雪山仙符宗的趙玉帛。

他書生袍有些髒了,外在很狼狽,但是精神狀態卻極好。

陳景看到他時,他正在跟一頭老熊對峙,手中拿著一根樹上摺下來的青樹枝作木棒,身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法力。青色的木棒對著老黑熊,緩緩的後退,隨時都要選擇著方向逃跑。那老黑熊身上已經有了淡淡的妖氣,雖然不是濃郁,卻已經在慢慢的開靈智了。

趙玉帛是絕對逃不了的,陳景自天而降,一掌拍在老熊的頭頂將老熊擊殺了。

當趙玉帛看清了陳景的臉時,卻是嚇大叫一聲,轉身就跑。陳景看著他跑開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在仙符宗初遇他時的情形仍然如在眼前。正當陳景準備要將這一段前塵往事斬斷時,趙玉帛又跑回來了。他看到陳景仍然站在那裡非常的害怕,但卻沒有轉身再跑,而是嚥了嚥口水,以陳景為中心朝陳景身後轉去,慢慢的繞著,就像是生怕驚了陳景,顯然要繞過陳景而跑。陳景不動,只是看著趙玉帛,看著這位從仙符宗出來卻沒有絲毫法力的年輕書生。

他終於繞過了陳景,掉頭就跑。陳景想他後面或許有什麼在追他,這荒山野嶺的凶獸怪物多,準備幫他攔截,可是他等來不是什麼怪曾,而是趙玉帛,他又跑回來,看到陳景仍然在時,這次看到陳景顯然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不過仍然極度的警惕。

陳景準備讓他跑,讓他過去,然後再去前後看看都有什麼攔他的路。他卻突然說話了:「這位魔神先生,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聖人有云:救人當救到底,不知魔神先生可能再救小生一回啊?」

他的話才落,在他的眼中,那臉干如骷髏,又長有青紅苔蘚的魔神已經消失了,只一會兒後,身邊陰風起,魔神已回。

「我在這裡,他們不敢近來。」陳景的聲音聽在趙玉帛耳聽沒有絲毫的感情,冰冷堅硬。

趙玉帛毫不懷疑陳景的話,連連點頭,又聽陳景說道:「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多,多謝,不,不用……」趙玉帛連忙拒絕,在他的眼中,眼前的魔神似乎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眼熟。除了身體之外,裝束身體發形像極了自己見過的一個怪人。

陳景沉默了片刻,嚇趙玉帛不敢亂動,嘆息一聲轉身便走。

「是你?」

陳景跨出的腳頓時停了下來。

「你是那個給我隱身符的?」趙玉帛試探性的問道。

陳景轉過身來,趙玉帛卻驚喜般的說道:「我認識你的眼神,你的眼神之中有著拒人千里之包的堅硬與冷莫,但是這堅硬冷莫之中又包融著柔軟的慈悲。」陳景依然沒有做聲,他卻確定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你那天沒有遇上我二叔吧!」

「該不會是……不會是被我二叔傷成這個樣子的吧?」趙玉帛快速的問道:「哎呀,真是對不住,真是對不起,我說二叔人挺好,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呢……」

「不是。」陳景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聲音短促。

「不是?真的?」

陳景萬萬沒有想到還會重遇趙玉帛,而且還是在自己殺了他叔父之後再遇上。雖然那是被咒怨所控制下殺的,身不由己,一切都如隔紅紗看物,如夢似幻,可是回想起來,他卻知道一定是殺了的,那湧起的瘋狂殺念下,自己還活著,那他們就一定是死了。

一堆篝火,在漆黑的林間有燈光,照不亮尺寸之地,至少照不清陳景低著頭時那黑髮垂下遮住的臉。

趙玉帛卻頗為興奮,在聽到陳景說並不是被他二叔傷的時候,立即活泛起來。也不再害怕陳景,一直都是他在說話,從他自己自那禁地中的一條密道下山後說起,說到用偷來的神行符一路往這邊走,哪知卻迷失在了這片山中。還說碰到一隻狐狸,自稱狐仙,要嫁給他。這下把他給嚇到了立即轉身就跑,可是無論跑多遠都會被那狐猩擋住去路。當跑到這裡時,正好遇上了老黑熊,被陳景救下。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趙玉帛神采飛揚,陳景詫異的抬頭,雖然沒有說話,趙玉帛卻似乎感受到陳景的疑惑。他又立即說道:「沒錯,你是我第一個仙符宗以外的朋友,不是師兄弟的那種,而是我自己交的朋友,你說是嗎?」

陳景看著他那彷彿沒有絲毫心機的眼神,這個頭怎麼也點不下去,更不要說回答『是』了。看著他的眼神,陳景竟有一種炙傷感,垂下頭,將臉藏於頭髮的陰影下。

「我就知道你會說是的,哈哈……」趙玉帛看到陳景將頭低下,認為他是點頭,高興的大聲道。他與陳景接觸的時間並不多,卻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毫不拘束,也不再怕陳景的樣貌了。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是要去哪裡?」

「被人追殺。」

「誰追殺你,為什麼?」

「我殺了人。」

「殺了誰?」

陳景沒有抬頭,趙玉帛沒有看不清他的臉色,說道:「你不像是個會隨便殺人的人,你若要殺他,他一定是有非死的理由吧!」

「有時,人總是身不由己的,會被自己心中各種紛亂念頭所左右。清醒過來雖然後悔莫及,但是無論怎麼後悔都改變不了自己曾做過錯事的事實,這點否定不了。」陳景咽喉僵硬,說出的話更是有些僵,所以他儘量說的慢一些,儘量說的清楚一些。

趙玉帛思索了一會,說道:「你是說你殺了人是因為身不由己!」

陳景沒有回答,趙玉帛便當陳景是默認,繼續說道:「讓我來為你辯護吧,我去跟他們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是無心之過,就可以原諒。不過,你能不能說一下,你是怎麼……怎麼個身不由己法。」

「這天地間有一種咒術,可以讓人變成行尸走肉。」

火焰燃燒乾木發出一聲聲脆響,讓陳景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間透著一種空幻感。

「咒術,什麼咒術,法咒?符咒?」趙玉帛雖然不會法術,沒有修行,卻知道的頗多。

「魂咒,亡魂之咒。」

「魂咒?這是巫咒啊,天地間怎麼還會有人會……」

趙玉帛話還沒有說完,陳景突然抬頭朝漆黑的夜空之中看去,眼神如芒。趙玉帛同樣的朝夜空之中看去,只見繁星滿天,並沒有什麼。再回頭時,陳景已經站了起來,手中多了一張靈氣凝聚而成的符。

「護身符!」趙玉帛只看一眼便認出來了,陳景將灰色的護身符遞了過去,一邊說道:「你若想要找我,可來九華州涇河水域繡春彎。」說完也不等才接過護身符的趙玉帛說話便騰空而走,融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見。

「我一定會去的,我還要請你喝醉仙夢呢!」趙玉帛朝漆黑的夜空大喊道。

他重新從坐下,仔細的看著手上那張護身符。他雖然不會法術,不能修行之道,但是眼力卻極好,知道的東西也極多。陳景不認識符上面的字,他卻認識。這字是上古神文,若要解釋的話就是一個『護』字。在他心中,陳景法力之高是他平生僅見。

突然,他感覺黑暗之中似有人在看自己,連忙四下里看去,終在身邊不遠的樹頂上看到一個人,在地上火光照耀下顯出不清不楚的身影。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51
第六五章:斬仙佛


天地何其的廣闊,但是陳景卻生出了世界很小的感覺。他最不想遇到趙玉帛,卻偏偏遇上了。匆匆而走,避開那心中湧起的莫名危險。極氣的斂藏自身的氣息,每天都要靜坐,以心神融入劍中,融入那隻蝴蝶,進入到那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他時常會有迷幻的感覺,分不清自己倒底是蝴蝶還是人。

他能感覺到危險的逼近,極力的避開,在茫茫大山之中轉動。路過一條小溪,想對著溪水看看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日夜吸納這個世界的靈氣,肉身是否不再那麼幹黑,人已經蹲下看著溪水,水中一朵紅色花瓣順流而下。心中微驚,抬頭,卻見到一片片的紅色花瓣順流而下。而花瓣的源頭則是在一個女子手上。

一個身穿墨色長裙的女子,坐在溪邊的灰石上,如玉的雙足放在溪水中,手中正拿著一枝紅花一片片摘下,拋入溪中。

穿墨色長裙的女子陳景曾見過巫山神女,騎虎過惡龍峽。她給陳景的感覺就如雨後的山谷,空靈夢幻。而眼前的女子,雖然穿著打扮與她極其相似,可是氣質卻決然不同,那摘花的手指白晰若雪,動作輕柔,但是陳景感覺到陣陣殺氣。在沒有看到她之前根本就沒有發現她,一看到她便覺得她極其刺眼,那摘花的手就像是在摘著心臟。

陳景將她看了個清楚時,她手中那枝花已經摘完,陳景以為她要將那枝桿扔掉,可是那枝桿上卻突然又開起了花,這次的花是白色的,如冰花,淡淡煙霧冒起。

「我師父曾說過,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就是來受罪的,和死一樣,都在受罪。活著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受罪,死了的也不知道。都說自己活著,都認為自己是人,而另一界的則是亡魂。」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很美,但是陳景卻覺得肅殺。

抬頭看天空,白雲悠悠,一片青葉被風吹上了云端,正盤旋著,似乎要朝這邊落來。

「你殺了人,殺了許多,以後還會殺人。所以,不管你是什麼人,你都是要死的。我師父說這是因果,不是那種今世犯罪,來世報的因果,而是現世人報。」

陳景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思感之中,身後這座青山之巔多了一個和尚,沉穩如山,封閉身後這一方的空間。

「你是誰?」陳景緩緩睜眼的時候同時問道。

「你可以叫我墨默。」她朝陳景看來,突然微笑道:「沒用的。」

陳景那蹲下來準備洗手的動作戛然而止。

「你是繡春彎河神,我又怎會不防著你借水而遁。這溪水之中已經被我施了法,你沒有發現很正常。或許,你發現了卻分辨不清楚,因為我是術修,可借萬物而成術。」

「你既然知道我,應該也知道我其實是中了咒術的。」陳景看向那自稱墨默的女子。

「是啊,知道。這能改變你殺人的事實嗎?」

陳景默然。

「你自盡吧!我會將你的肉身置於蒼雪山冰封永凍,贖你這一世的罪孽。」她緩緩的說著,溪水叮咚聲都似在為她伴奏。

在她話音落時,陳景突然笑了,或許不應該稱之為笑,而是苦澀。

在這苦澀且又猙獰的笑容之中,寂靜的谷中響起了穿透云層的劍吟聲,碎劍揚空而起,速度似乎極慢,慢的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艱難的拔劍,然而卻轉念間就到了默墨的眼前。

陳景的眼神已經變了,變的冷寞無情,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只有兩種顏色。

黑和白。

墨默那一直平靜中透著凌厲鋒芒的眼神閃出驚駭,她那浸在水中的玉足一踢,整條小溪都已經掀了起來,化為一條銀帶著朝陳景捲來。同時之前,她本人則如夢幻般騰空而起,周身飄揚著紅白兩色的花瓣,頓時讓她有種虛幻的感覺,根本就看不清楚了她的真身了。

天空中一片青葉隨風而下,每一個翻騰,都會消失一瞬,轉前已經從云端落到陳景上空。

劍吟聲仍然在山間迴蕩,陳景那劍突然紛散,劍片如亂蝶飛舞。小溪化成的銀帶花海之後突然濺飛一竄鮮血,隱隱可以看到有一截劍片在花影之中出現,瞬間又消失。

溪水銀帶崩散成漫天水霧,花瓣飄零,一襲墨裙在其中飄落。

上空青葉微微一頓,隨之一隱,便要消失,可就在即將消失的瞬間,青葉突然化為兩半。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出現在虛空,臉色驚駭看著同時出現的一段籠罩著黑煙的劍,只看一眼,扭頭就朝高空中飛遁而走。劍在虛空微顫,顫出淡淡的虛影。

那朝高空中飛遁而逃的項上人頭突然無聲的掉落,一柄飄散著黑煙的劍出在他的身旁,劍身充滿了碎痕,沒有劍柄,劍身微顫,而之前那個虛影這時才隨風而散。而劍早已經一個轉身,刺入虛空消失不見

山腰處的空中突然綻放出一片紅光,一個光頭和尚頭頂紅光披散,正奮力的朝天空中飛騰而走。速度快如電,紅光之下能清晰的看到他腳踏空如踏冰一樣,每一步虛空都有細小絲紋裂出現。

一步一幻,在虛空中留下一個個虛影。

紅光之中照耀下,和尚的後頸處顯現著一柄飄散著黑煙的劍。紅光如紅綢朝劍身上裹去。

劍身有一層灰色如實質的光芒,在秦廣城中三百年,他本身的法力沒有漲,肉身卻被陰靈之氣侵染,而劍被陰靈之氣日夜洗煉,已經形成了一層淡淡的劍罡。若非是那劍罡主要是由陰靈之氣凝聚而成,此時已經散了許多的話,憑著劍罡,劍的威力必將增加數倍。要不然,這劍怎麼可能輕易的將墨默護身法術破了,也不可能輕易的將青葉一劍斬碎。

劍突然一閃,消失。

和尚驚駭,突然張口吐出一個玄奧的音節,頭頂紅光如血衝起,同時身體幻起一層金光,整個人就如金剛臨世,就在金光起的瞬間,他的後頸劍光一劃而過。金光晃動,竟被劍罡切開了,透過金光能看到他的後頸出現了一道深深血痕。

劍現於虛空,稍頓,和尚只這一瞬間已經飛遁出數十丈。

劍尖微顫,隱有一隻黑蝶飛起。

和尚一步一閃,極速的朝天際飛遁的同時再次念出那個古怪玄奧的音節,身上金光再次大盛,頭頂紅光如血。紅光照耀下一劍已經當頭刺下,直刺眼眸。他一低頭,那劍便已經刺在他的額頭,一道血痕出現,卻並沒有致命。

劍卻沒有再追下去,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虛影插回陳景手中,縮於衣袖之中消失不見,淡淡的劍吟瀰散開來。就在劍消失的那一刻,極遠處傳來一道彷彿如佛音梵唱般的聲音:「劍何名。」

陳景抬頭,脫口道:「迷天。」

緊接著又是一聲同樣響徹雲霄的問話:「劍術何名。」

「斬仙佛……」

陳景的聲音不是什麼恢宏的,而是冰冷生硬,魔性十足,聽在別人耳中甚至帶著一絲魔音入腦眩暈。

空寂在山谷,原本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縷烏云,烏云迅速擴散。

起風!

大雨傾盆,雨大生煙。

天際突然有點點清光激射而來,轉眼已經到山谷上空的風雨之中。緊接著山谷中的土中樹中鑽出數人,又有數人踏空而來。有道袍飄飄的道者,有相貌威嚴的老者,身後各跟著數十弟子,其中還有那個從陳景劍下逃生的和尚。他的後頸處一道劍痕觸目驚心,額頭正中一道傷痕,如開的血眼。

趙玉帛同樣的站在山頂看著山谷之,嘴角緊緊的抿著,眼神複雜。

轉眼之間這山谷遠近各位已經立滿了人,一個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魔物已經借雨而遁,現在至少已經在百里之外了。」

「追。」聲音在風雨之中森冷而絕決。

黑矅州震動了,新一輩弟了中三個名聲最盛的同時出手,竟落得兩死一傷的下場。據傳言,那青葉與默仙子是被魔物瞬間斬殺的。

依然是那個靈源樓,依然是那個說書老者,樓堂之內聽的人更多了。一個個神情肅穆,大氣都不喘一口,凝神聽著說書人一句句的說著。

陳景此時坐在一處深山寒潭之中,這寒潭煙霧繚繞,四周大樹參天。他坐在其中,周身有一種怪魚游動,悠悠哉哉,像是根本就沒有感覺到陳景在那時。

這寒潭之中靈氣頗濃,陳景正中端坐其中打坐養氣。

他在那山谷中出五劍,一劍斬墨默,兩劍斬青葉,兩劍追殺木真。

這五劍都是都是在陰間是領悟出來的那穿越虛空般的極至迅捷劍術。他不知道這種劍術並非是他一人獨會的,在很久以前的劍道修者中所會的上乘劍術中就有瞬劍術這一名字。這種劍術許多習劍者終生都不會,光法力高也是沒用的。想學會瞬劍術的話,機緣悟性缺一不可。陳景並不知道這是瞬劍術,天地間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所以木真才會在逃走後,仍然問這是什麼劍術。

而陳景卻脫口而出說是「斬仙佛」,倒也與當時的情景極想配。

然而五劍已經是他的極至了,五劍之後陳景的法力心力都被抽空了。恰在那時有風雨呼嘯過境,才讓他安然逃離那裡,若是沒有那場風雨,他只能借溪水而遁了,雖然也能快速的離開,但是卻有跡可尋,很容易被追了上來。

此時陳景身體又有了變化,原本干黑的肉身已經有了一些水份,有了一些水份後他的皮肉卻變成黑色的爛泥一樣的附在身上。看上去更加的猙獰可怖。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51
第六六章:借道


身體上的變化對於陳景來說已經不是最關心的,他所在意的是附在靈魂上的亡魂咒,虛靈不在,他無法看到自己靈魂上那些紅斑點又增加了多少,又有多少轉為青色了。這才是他最擔心的,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嘗試著在那劍中黑蝶幻境之中與現實世界尋找一種平衡。

在心神進入那劍中黑蝶的世界中時,他本身的意識極淡,所以才能讓亡魂咒平靜下來。這與施展瞬劍術的感覺相似,卻又完全不同。施展瞬劍術時,陳景是有人劍合一的感覺,透過劍中蝶的眼睛看天地,就等於是御劍中之靈。

一種是御,御劍、御靈。一種是融合,融合的分不清彼此,才能忘,才能斷了亡魂夢魘咒的根本。

若是讓陳景現在去教別人怎麼掌握這兩種狀態的話,即使他能說出來,別人也是學不會的。因為那種感覺只有親身體會才能知道。御與融從字面上來看似乎相差極大,但是那真正的感覺卻只是一線之隔,說不清道不明。

這些日子以來,他發現亡魂咒的力量影響力在變大。若不是他每次都會在發作之前遁入黑蝶的世界之中,斷絕中一切念頭的話,現在早已經迷失,成為真正的魔物了。

在出了秦廣城後陳景總是每隔一斷時間便讓虛靈用『照魂寶鑑』照自己,他那是在觀察亡魂咒從寂然到活躍要多久。之前一靜坐一段時間後,至少可以過十多個時辰亡魂咒才會發作,可現在只過數個時辰就會發作,還不能受到什麼刺激。

從這裡回到九華州,應該來二十多萬里的路程,陳景怕自己還沒有回到那繡春彎就要尋地長眠。到時只怕為了不變成一那種殺戮的行尸,而將永墮幻境再也不復醒。

所以他現在就是想找一個平衡點,一個大部分心神融入黑蝶之中,卻留下一縷意識主導身體往九往州而走。

已經三個多月過去了,依然沒有找到。

而用清醒時用來趕路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亡魂的沉寂的時間變短了,可他墮入幻境中記自己忘我的時間卻越來越長了。雖然身上的那股來自陰間的氣息越來越淡,敕符中的靈氣已經慢慢轉化為這片天地的靈氣。可他心中那股附骨般的危險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

在那個山谷之中被那個叫墨默的女子追上之前,他就有這種感覺,在過後不久墨默就出現了,出現的毫無徵兆,陳景絲毫沒有感應到。而現在這種感覺又出現了,他心想或許又有人已經追到了附近。

自寒潭中醒來,看著四周參天大樹,陽光根本就透不進來。又看著四面環抱的山,竟有一種甕中之鱉的感覺。沒有來由的生出葬身於此的感覺。

「要是現在下一場雨就好了。」陳景心中突然想著。

下雨的話他可以借雨水而遁,那時天地間充滿了水靈之氣,遁出去了可以不被人發覺。而現在他若是施水遁之術的話,靈氣波動大,很空易被發現。風雨之中遁行了無聲息,即使有破遁術的秘法也極難發現的了。而御劍快則快,卻更加的醒目,到時還會發出劍吟聲,

就在這時他想起自己身上似乎還有一本呼風喚雨的法術書,連忙摸了摸懷裡的,書竟然還在,掏出來卻是發現並沒有被水浸濕,書刪上的呼風喚雨幾個字似乎被水浸過了越發的光亮了。

呼風喚雨的法術在陳景的印象之中是沒有一點克敵的威力的,但是現在他卻想快點學會,到時候呼來風喚來雨,身融其中借雨而遁轉眼千里多麼的爽快。這也有一絲逃生的機會。

直到現在他才仔細的看書冊,只見青色封皮除了呼風喚雨幾個大字之外,還有一幅暗紋圖。仔細看去,圖上就是描繪著狂席捲,大雨傾盆的場景。只是這朦朧的風雨圖暗,陳景卻感受到了一股恢宏的氣息。雖然並沒有顯示出什麼特別之處,但是陳景卻感覺到了不同。

「難道這呼風喚雨還會是什麼厲害的法術麼?」他心中泛起這樣的感覺,翻開第一頁入眼第一行字便是:「呼九天巽風吹萬物,喚虛無弱水顯真形。天地變色,世界歸墟。」

第一頁就只有麼兩句話,字跡如風拂草,水淹青山。一眼看上去凌亂,又帶著朦朧感。可是仔細一看,卻覺得大氣澎湃,氣象萬千,有一種此法一出,萬法失色的恢宏霸氣。

陳景忍不住再次翻開下一頁,可是其中的內容去讓他傻眼了,那些字一個個如龍似蛇,扭卷在一起,他卻一個都不認識。再向後翻,字體越來越繁雜,卻依然是一個都不認識。

「符文?」陳景心中猜測著,他會以靈氣虛空畫許多符,但是那些都有是因為成了河神,有了敕符之後自然而然的知道的,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意思,更不要說認識符文了。這讓突然想起那個認識符文的趙玉帛。淡淡的嘆一口氣,將書藏好,再次抬頭看了看天色,看不到天,卻能知道現在大概在傍晚。又靜心感知著這一片環境,睜開眼時,立即朝一個方向行去。

原來這座山是有山神的,他心中暗自警惕,默念聲一大意便朝谷外快速行去。一步跨出,身體如風飄起,在林間如影晃動,迅速的來到谷口,然而當他走出谷口的那一剎那,眼前景象變幻,又再次回到了寒潭邊上。

他心中微驚,定神看去,景象真實,並不是幻陣幻化而成。心中立即明白了是什麼一回事,當下便抱拳說道:「九華州涇河繡春彎河神路過寶山,還望借路而行。」

陳景的話才落,便有一道尖聲尖氣的聲音回答道:「哈哈,借路!好啊,既然你按當年天地間的規矩借路,那我也按規矩來。」

「什麼規矩?」陳景聽他說可以借路,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身陷山中與山神鬥法是極其吃力的,一個不留神就要被對方借山川之力鎮壓了。

「當然是以寶買路。」那尖聲尖氣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飄搖,根本就分不清他本人是在何久,就像是這一片山在說話。

「交寶買路?什麼時候神祇也如塵世一樣了。」陳景緩緩走動著,同時不輕不重的說道。

「嘿嘿,說的好。可這不是我定的規矩,而是天庭在時就自然形成的。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我們與凡塵間的人是處於同一個天地中,雖然生存的方式不同,但是都有著一顆充滿慾望望的心,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這山神的聲音雖然尖銳難聽,說的話卻讓陳景卻覺得極有道理。

「我並沒有什麼法寶。」陳景朝虛空中說道。

「並不一定要法寶,法術也行。」

陳景心中一緊,已經預感到他要說什麼,卻仍是問道:「我只會劍術,並不會什麼特別法術。」

「劍術難學難精,非傾盡心力難有大成,這個即使你有洪荒時期的誅仙與陰陽劍道教我,我學我也不學,我見你剛才翻看一本書冊時,神情專注,想來應該不錯,你只要將它給我,我就任由你離去。」

葉清雪曾說過練劍之人必須要有一顆堅韌的心,百折不撓。除此之外還要有決絕和尖銳,必定要有舍此七尺之身而求道的決絕,更要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尖銳。

「你有嗎?」當時葉清雪在勸了陳景不要學劍術無果之後這樣問的陳景。

陳景在這個時候突然想到葉清雪當年的問話,而後面他自己怎麼回答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心中嘆道:「終究還是影響到了記憶,也許有一天,自己的記憶將會零碎,錯亂。」聽著那山神所說誅仙與陰陽劍道,只覺得無比的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一步步朝山外走去,同時回答道:「你我皆神祇,活在這天地間,雖然比塵世中人生命長許多,但是同樣有三災六難,同樣會沾因果,難免有一天就會落於難中,就如我之今天。若是你能放我離去,今日之恩他日必報。」

「哈哈……空口許諾,誰都會。你有什麼本事來證明你有實現諾言的能力。」虛空之中迴蕩著尖細的聲音。

「那你要我如何證明。」陳景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又出現在了寒潭邊上。

「若我要你走出這山的話,難免有些勝之不武。你左邊山是懸崖,你穿過樹林,從懸崖壁上走到崖頂就可以了。」這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尖銳和飄忽玄虛,而是實實在在的從左邊的高空之中傳來。陳景向左邊看去,一座高聳入云的懸崖陡壁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他清楚的記得之前並沒有這麼一座山壁的。

凝神靜觀,望神法應心而出,什麼變化都沒有。心中不禁感嘆望神法越來越沒有,不只是望神法,就是敕符中的那些法術直到現在有太多的莫名其妙的法術,根本就沒有用過。那水遁之術若不是他自己有領悟了水勢的一些玄妙的話,幾年前與吳蒙鬥法時,又怎麼從山中遁的出來。心中想道:「難怪天地間流傳著那許多神通妙法,還有些能看穿九幽地府的玄術。」對於這些法術,以前的他還不以為然,在陷入秦廣城中之後,才明白那些玄妙法術神通的強大。

陳景直接向那崖壁走去,走履平靜,如閒庭信步,來到懸崖邊上,解手摸去冰冷光滑,無盡的風雨之中,懸崖變的灰黑。抬頭看去,上面竟是比下面要大,給人一種頭重腳輕隨時可能要倒下的感覺。他突然生出一種錯覺,覺得那山神也許會藉機將自己鎮於這座懸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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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十面圍殺


然而當他再回頭看四周時,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白霧升騰,根本就看不出三丈範圍,神念探出也如入泥沼。唯有眼前的懸崖清晰實在,深吸一口氣,一腳踏在懸崖陡崖之上,隨之第二腳踏上去,整個人便如粘在了懸崖上一下,筆直的朝山頂走去,與大地成九十度。

陳景雙腳才一踏上那崖壁,身上便出現一團朦朧水氣,如清晨的霧氣,他人被包裹著卻沒有顯露一絲輕鬆飄逸,反而給人壓抑沉重的感覺。初時只是很清淡,隨著他一步步朝懸崖之頂走去,身上的水霧之氣越來越重,直到後來看不清他的身形,就像是一團灰白色的云在懸崖陡壁上移動著,風吹不散。

在陳景雙腳踏上崖壁之時,立即感覺到這崖壁顫動,就像因為自己懸掛而要倒下一樣。再走上一步,懸崖再晃動,一直向上,這懸崖便隨著陳景走動而開始傾斜,直到轟然倒塌,筆直的不知云深幾許高的懸崖筆直的倒下。

當然這只是陳景一個人的清晰感覺,從山崖下看去,已經看不到陳景了。因為陳景已經一腳踏上絕壁陡崖,在踏上的一瞬間,身體已經籠罩在一層水氣之中。若是有人一直呆在崖下的話,會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隨這慢慢的轉為驚浪駭浪,到最後會聽到劍吟,劍吟聲如絲,隨風而散,轟然很輕,卻很並沒有在風中消失,而是處處在的空中流轉,綿綿不斷。

當陳景踏上崖頂之時已經是繁星滿天,入眼一片朦朧的黑暗,只是群山靜臥如凶獸。夜風凜冽如刀,星光迷離揮灑,一彎鉤月斜斜的掛在西南天空。

這些他都沒有看,因為崖頂上有一個人。不止一個人,還有一個小亭。小亭子灰黑,與在崖壁相連在一起,渾然天成。小亭邊緣站著一個人抬頭看天星辰,星袍羽冠,氣態安靜。

當陳景踏上崖頂之後,他回過頭來,相普通,卻有一股深山幽谷般的悠然,與陳景心中猜想完全不同。

「呵呵,看到我的樣子很奇怪嗎?」他笑問道,聲音平穩。

陳景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山神。在陳景的心中,所見的山神即使是翠屏娘娘都似乎要比他差上一些。

「雖然在同等的法力下我無法鎮壓你,但是我要留下你依然輕而易舉。」他看著陳景依然用那平緩則沉穩的聲音說著。

陳景笑了笑,依然沒有說什麼。

「怎麼,你不信。」

「我信。」

「你不會束手。」對方平靜的說著,雙手負於身後,說道:「只要你將手中的手冊交給我,我就任你離去,還能幫你阻擋一回追敵。」

陳景並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若是你讓我離去,今日之恩定不會忘。」

正如對方所說,雖然陳景走到了絕壁之上,但是到底付出了多少心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若是對方真的要留下自己,自己想要離開是極難的了。

「呵呵,你身如喪家之犬,心卻如九天白雲,倒也奇特。」他聲音依然不輕不重,就連表情都沒有多大的起伏,說出的話也難聽出是誇還是貶。

陳景並不回答,只是看著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心裡去。

「你知道在我這山裡山外有多少人在尋你嗎?」

「無論多少,只要你讓我出山,我必能回去,待我法復身定之時,一劍安枕,環顧八方風雪,縱然星河倒捲又何懼。」陳景肉身已經爛,聲調僵硬,這一句話說出來卻有一種山臨大海,任由狂風嘶叫,海浪撲擊我自傲視天下的氣魄。

他從來不曾過過這樣的話,即使有時心中激動憤怒也只會去做,而不會去說,這是他的性格。然而此時他說了,不但說給面前這高深莫測的山神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對方似乎也很意外,沒料到陳景平靜之下,以平靜的語氣突然說出這樣豪氣衝天的話。他不知道陳景的過去,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更加的意外。

被傳位河神,被河域之妖興浪淹了河神廟,險死還生,無奈四處求神靈借法,至今仍然欠下翠屏山神一個天大的承諾。惡龍峽河神趁神位不穩殺來,又是險死還生。土地神的魂蠱,城隍的裹挾,秦廣城中幻境怨咒,哪一樣都是在生死的邊緣徘徊,幾乎是九死一生才從陰是回到了人間,卻被整片天地的排斥,被人稱之為陰間魔物,一意要讓他神形俱滅,一路追殺,那種刀懸於勁的感覺,可以將一個人逼瘋。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是那樣的平靜,平靜之中肅殺豪氣。

在陳景話落時,他大笑說道:「哈哈……」

大笑之後乍然回歸平靜,並直視著陳景的眼睛,寂然問出這麼一句話:「……好豪氣,我若說只要你將那本書冊交我一觀便行,你可敢。」

陳景嘴解微彎,輕笑,道:「有何不敢。」說話的同時已經將呼風喚雨的法術書冊拿了出來,遞了過去。沒有絲毫的遲疑,手托著書冊就站在那裡,也不前近,只等這位高深莫測的山神來拿。

自高空中看去,茫茫天地間,群山如獸,江河如龍。在那無數的小江大河之中,不斷上演著各種輪迴幻滅。如獸的群山之中,陳景所在的那一座絕壁懸崖如一條蒼蟒大蛇盤踞於山中,上半身騰入天地之間,似要化龍騰飛而去。

那山神凝視著陳景的眼睛,身形移動,一步步朝陳景走過,如星空化成的衣袍隨風而動。他來到陳景身前,接著書冊,仔細的看著封皮上的字,翻開,看了第一行字,一直以來都是平靜的臉色同樣的驚訝著。抬頭問道:「你不知道九天巽風和弱水是什麼吧!」說完也不等陳景的回答便說道:「這九天巽風無形無質,卻能吹天地萬物如煙塵,散人魂魄。肉身受這風一吹,更是要化為粉塵。而這弱水更是傳說能沉萬物,聖人不可渡,得一滴便能遁萬物,何處都可去。」

陳景卻實不知道這九天巽風和弱水是什麼東西,只是直覺這呼風喚雨之術不是簡單的法術,甚至可以稱的上是神通,而且是極厲害的神通。

「你可後悔?」神秘如星空的山神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極似諷刺。

「我若是後悔的話,現在你就應該會聽倒劍吟聲。」

「哈哈……好氣魄,我白岩走遍天地,縱觀天下風流人物不過數人,如此豪氣者,亦不過寥寥,哈哈……」這個自稱白岩的人突然仰天大笑,只一剎那間,便由剛才的那種儒將仰觀天文夜巡營靜謐化為意起縱飲擊劍高歌的狂野。

說罷,將手中呼風喚雨的法術書冊仍回陳景的手,說道:「法術雖然玄奇,卻不足以換我白岩隨口一諾。我說過只是看一眼便看一眼,今天,倒是要看你怎麼衝出這十面圍殺。」話落,抬手一揮,陳景便覺得一切都清晰起來。舉目四望,天地依然還是黑色的,但是他眼中卻看到了許多人,遠處各大山頭上都站著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氣態各異,沒有一個等閒之人,一眼望去,竟是不少於三四十人。

他們也看到了陳景站以那獨崖之上,卻沒有動。、

「這些人雖然不是黑矅州各派之中最傑出的弟子,但是你能讓這麼多人來圍殺,也足見他們對於你的重視了。有一位仙門大長老坐鎮,其餘的都是門中天姿頗為不俗的。」

陳景只是看著,沉默著,靜聽著。

「你在我這裡,他們不敢過來。」白岩自信的說著。

陳景並沒有看著他,只是看著遠處夜霧,突然說道:「我有一事相求。」

「哦,說說看。」

「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將我懷裡的書冊送到一個叫葉清雪的人手上,如果她現在還好好的話,應該在千羅山。」

「葉清雪!呵呵,我倒是早就想見識見識她,你放心,我一定帶著那書去一趟千羅山,至於她能不能從我手中拿走,就看她九天神霄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般驕豔。」他也不問陳景與葉清雪什麼關係,說的那麼自信,若是陳景真的身死的話,懷裡的呼風喚雨法術書一定會被那些人所得,他就只能搶過來了,可是現在卻答應的這麼直接,要麼是敷衍,要麼就是自信。

陳景卻有些驚訝他竟然知道自己師姐葉清雪,心中猜測自己陷在陰間秦廣城的一年,葉清雪做過什麼大事,要不然這黑矅州中的一個山神不可能知道她。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問那麼多,只是躬身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多謝。

白岩卻有些奇怪的說道:「你不要我再帶一些什麼話嗎?」

「不用。」

「真的不用?比如怎麼死的,報仇之類的?」

「不用,在別人眼中我已經是魔物了,是該死的,若是以前我遇上我這樣的人,也許也會出手誅殺。我知道我有必死的理由,但是我不甘心死,要我自盡我做不到,要我引頸就戮我伸不出頭。所以我想回去,回到九華州涇河繡春彎,從此不沾塵世煙塵。如果我死了,他們必然要將的挫骨揚灰,就讓我的血肉灑在這青山之中吧,從此能安靜沉寂下來,也算是得償我的心願了。」

「你倒是怪異,一會兒豪氣,一會兒就如此消沉,你這種狀態是不能活著回去,除非拿出那種一劍手,環顧十方強敵的銳氣來方能有一線生機。心若死,縱有千般大道,無窮法術也不過是山中草木,河中烏泥,怎麼能長生逍遙,怎麼於這萬靈求道,爭一線生機的天地間存活下來。」白岩上下打量著陳景說著,似乎對於陳景後面的安排身後事的做法不認同。

「呵呵,有時安排後身後事,卻如除心中塵,驅胸中悶。單身只劍,便如石磨利刃,縱天塌地崩也不懼,這十面圍殺不過春風拂面,揚我額頭髮絲。」

陳景淡淡的說著,初時聲音不大,到後面卻在這一片空間之中迴蕩著,說到最後,陳景仰天一聲長嘯,嘯聲仍然山中迴蕩,已有劍吟聲衝天而起。

劍有劍意,劍意唯心,當心中豪氣干云,銳利無邊之時,劍勢自然銳不可擋,殺氣衝天。

黑暗的天地間,一道劍光,如流星。而陳景就如一縷長長的青色劍惠隨劍而動,沒有絲毫的重量,輕柔如無物。

劍體生罡,雖然不盛,罡氣擴散開來將陳景包裹著。

「哈哈,好,那就讓為你彈一曲《十面圍殺》。」白岩大笑,靜謐如山的氣質剎那轉變成一種癲狂般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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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遙遠的涇河


他話才落,人在虛空之中陡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了山崖之巔的灰色亭子之中,星袍衣袖在石桌上一拂,一尾石琴便出現在了桌上,琴灰色,有五弦,卻一眼看上去就是石弦,琴上有著云紋,仔細看去,山巒起伏,正是以他現在所在的這一座孤崖為中心的山脈圖紋。

琴現,他人已然坐了下來,手在石琴上一拂,一溜鏗鏘的殺伐之音剎隨手而起,無比突兀,如戰場埋伏時的進攻金號。

音中透著殺氣,瞬間瀰漫開來。

在就琴音起的那一瞬間,虛空中便已經響起了一道聲音:「魔頭要逃,攔住他。」這聲音起時,正是陳景身如劍惠隨劍飄而逝之時,只見離陳景最近之處有一人,身形變幻,攔在陳景在的前方,揮手間,一片金色的符咒灑出,漫天金光將陳景淹沒。對方眉頭舒展,嘴角輕笑,然後笑容還沒的完全展開,一片劍光如銀幕當頭披灑下來。眼眸之中似看到一柄只有劍刃沒有劍柄的劍,劍身與劍光融合。才看到,心頭已然刺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錦幕消失,一具沾著血肉骨架自虛空掉入深山之中。

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時間,遠遠只見一片銀光出現,隨之又消失,而阻攔之人便已經被削成了人架。

「哈哈……好……如此劍術當世能有幾人有。」白岩坐在小亭之中大笑,雙手在琴上劃動,琴音在這一方空間之中迴蕩,殺伐之音,金戈鐵馬,如有實質。

他不知何時眼神已經炙熱,張嘴大唱道:「九華有劍仙,絕世而獨立,身如枯槁生腐肉,心如明鏡振劍起……」他唱功極佳,配著那琴音,即使是閉目聽來也會有一個活生生的劍仙形象出現在腦海之中。

殺伐琴音,**澎湃的唱腔。

就在他唱到這裡時,虛空中響起一個老人的聲音:「魔頭劍術厲害,不要被他靠近。」

從陳景拔劍而起,到一劍化銀幕將一人削成骨架後,剎那間,這星光殘月下的夜空中各種法術奔騰,五彩繽紛,朦朧霞彩,豔豔光華,離亂崢嶸。

法如煙花,燦爛星空,美麗而危險。

煙花象徵著轉瞬即逝的生命,這一刻的陳景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燦爛的時刻,身裹劍罡之中,爭一線生機。

陳景剎那間淹沒在了無邊的法術之中,如霞波翻湧,淹沒,湮滅。

崖上白岩拔動石弦,大聲的吟唱道:「笑言春風拂面黑髮揚,銀幕披酒骨架吟,術法彌空,一點劍意展霜寒……」

虛空生波,漣漪陣陣,一個個人從四面八方而來,或隱遁,或飛逝而來,或腳踏法寶,或手揮彩練,個個神色寂然。那一片已經被法術淹沒的虛空之中,一道白亮劍光遊走閃逝,如五彩的駭浪波濤中的一絲冰雪,隨時都要融解、幻滅。

「幻滅、消逝,寂靜沉淪,遙離半點浮生……」孤崖亭中白岩手下拂琴速度突然變慢,琴音剎那間輕拂迷離。他吟唱的聲音也同樣的輕緩,可那聲音卻清晰的異常,如耳邊哭泣。

「……殘月獨照青山孤。一點求生念,滿眼奪命術……」

琴間低沉飄蕩在群山之中,融入那邊的星光。

三十多個各大道門中的年輕一輩傑出弟子,立虛空,凌山巔,眼中看著頭頂那片染色的十里殺場。無聲的唸咒,凝眸緊盯著那一縷隨時幻滅的劍光,一道道法術揮出,紛繁不可盡數,數十里靈氣雜亂。

沉寂,夜空如白晝,光華滿天。

唯有法術爆裂聲,與那崖頂琴音與那已經轉為低訴般的吟唱。

「……魂散兮,吾將盡吾諾言矣。豪言猶在耳,人已幻滅也?……」白岩低頭拔開著石弦,卻能將虛空間發生的一切盡收眼裡,立身而起。

琴音繚繞,漸漸消沉。

「陰間魔物豈可眷戀人世繁華,寂滅吧。」

冰冷肅殺那聲音在虛空之中迴蕩。

突然,一片燦爛白光從霞光之中衝出,漫漫揮灑,如銀河被狂風捲,四散飛射。

正前方一個年輕弟子,眼眸之中映出一點寒光,心中驚駭,正待遁走,眼眸刺痛,冰刃入腦,耳中隱隱的傳來一聲警告聲:「大家小心,這是斬仙佛。」然而,他卻永遠沒有小心的機會了,他無法理解,這劍怎麼會這麼快,快點自己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不知道在他自己的屍體朝大地上掉去之時,已經有三個人和他一樣化為了屍體。

「銀芒驚天現,一瞬斬仙佛……」琴音在銀芒乍現之時,陡然激昂,與那衝天氣融合在一起。

紛亂法術之中,一道璀璨的銀光衝天而出,朝遠處閃逝而走。

一個道裝女子仰面阻路,法術才起,頸脖間血噴灑夜空,人如青花凋零。

「不要看他的的劍。」後空一道聲音響起。

然而在他說話之間,那道劍光已經一瞬十多里,前方阻攔之人與那道白光一觸即死。

劍已經不再是劍,而是一團劍光,人不見人,被劍光裹在其中。

劍光如電,縱躍閃逝之間已經消失在天際。許多人看不到劍,只看到劍光,看不到如劍惠墜於劍後的陳景。

十數里的距離,一路上有反應快的遁身前來阻攔,卻無不被一劍刺死。

那劍光在刺出一的一瞬間,速度之快沒有一人能躲開。一時人人膽寒,好在那劍光卻卻根本就不停,轉眼已經消失在了星空天際。在遠去之時,有眼力高明的人會看到陳景那赤紅的雙眼,雙眼之中有瘋狂,有掙扎,有迷茫。還會看到他身體已經殘缺。

「追,他已經受了重傷,不要讓他走脫。」

轉眼這山中重歸安靜,山林中掉下去的屍體被同門師兄弟帶回去,轉瞬消失,倏忽間已經百十里之外。在他們離開的之後,山中煙霧起,升騰瀰漫,以那座孤崖為中心的一片山脈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唯有那激昂的琴音在傳的極遠,琴音之中亦有呢喃的低吟清淺唱。

「殘驅倚劍逝,縱躍十萬里,回眸眼如血,神泯魔念起……」

千年以前的天地到底是什麼樣子已經只能在傳說中尋找了,但是這一千多年來,在許多人心中,這時候算是修行之風最盛之時。人間爭慕仙道者,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都要將家中孩子送到仙門去修行。雖然就整個天地來說,元神仙道的人都沒有,但是依然不斷的有人將自家子弟送到他們眼中的仙門中去。在他們那裡沒有所謂的小門派大門派,在他們眼中都是仙氣盎然,並沒有什麼分別。

雖然並沒幾個能學成什麼真本事,不能修成元神,也不能長生不老,但是大多都會學得幾種粗淺法術回去,便算是沾了仙氣,在人間地位要高上許多,能與一般地方上的員外地主平起平坐了。

在人間,修行界中神與仙是一體的,他們卻不知道城中有神祇在,一般真正修行者不會出現,即使是出現也是極力的收斂氣息,以各自的秘法掩蓋自己不被城中神祇發現。

而修行界的爭鬥一般都不會波及到天地間的凡人,即使會有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出現在人間,也會被神衹阻住,神祇在自己神域之中可借山河之力,一般在各大門派之中長老這一級的修行者都不是對手。要知道,山神河神在離開了自己的地界,只是相當於煉精化氣而已,雖然比修行者初期的煉精要高上不少,可是煉精化氣也不過是真正的修行的開始。

牛角枯是一座城名,至於這城的來歷已經只有城中老人才能講出半鱗片爪了。今天的牛角枯城中卻家家緊閉門戶,而又有膽大的探出頭來朝天空中看去,可是天空卻白雲悠悠,清風陣陣。有房子窗戶相對著的,都彼此對視著,能從彼此眼中看出疑惑。

又一會兒,有不少人從屋內走出來,走在大街,與認識的朋友議論著什麼。天空之中白雲突然動了,一朵朵碩大的白雲分成一點點碎云朝一個方向流去。

「他們來了……」城頭之上,突然一聲大喊。這聲音就像是打開了一扇無形的大門一樣,天空中流云加速,朝一個方向聚集而去。清風變向,陡然加大,天邊一縷烏云出現,烏云迅速擴散,像會傳染一樣,那原本的白雲霎時變成了黑色,如黑墨。

在城頭一人喊了一聲後,並沒有躲回屋裡去,反而一個個好奇的看著天空。遠遠的只看到天際烏云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飛馳而來,在看到白光的同時,耳中已經傳來一道聲音:「九華涇河繡春彎河神陳景借路一行。」

聲音落時,那一道耀眼的白光已經呼嘯而過。城中之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在劍過之時,清晰的劍吟聲仍然在城的上空流轉,不一會兒,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天邊的烏云也散去。再一會兒,又是十多點顏色各異的光芒飛逝而來,劃過牛角枯城的上空,追逐著前面那一道耀眼光芒消失在天際。

「就是他們在百里外的黃霧峽大戰了一夜嗎?」

城中人看著消失的光芒似乎頗為失望自己沒能看清他們的面目。

「應該是吧。」有人回答:「前面飛過的白光中那人說他是九華州什麼河的河神?」

「涇河。」

「涇河哪裡的?」

「好像是說繡春彎吧!」

「他是河神,還有什麼人敢追他。」

「誰知道呢!仙家的事,我們不懂。」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陳景一路朝九華州飛遁而去,身裹劍罡之中,速度極快,但是卻也格外醒目。身裹於劍罡之中,與劍合一,竟是並不要多少法力,同時還能吞吐天地靈氣,就是這像飛遁個一年半載也沒有一點事。然而事情自然不是這麼簡單,他身上是中了『亡魂夢魘咒』的。無論他怎麼避開追殺的人,都還是一路殺人,一路亡命的奔逃。偶爾能躲開,打坐靜神一段時間,又會被人追上。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逃了多久,只覺得九華州涇河繡春彎是那樣的遙遠,彷彿用一輩子的時間加上生命都回不去了。
tt9981 發表於 2012-2-28 21:52
第六九章:千羅弟子


千羅山中的千羅門早已經在數年前毀於一場大火,三千多的弟子活下來的有葉清雪和陳景,至於還有誰葉清雪並不知道。一場大火不但燒了千羅門,還燒了數座山。葉清雪回到山上時,這裡已經是一片焦土,她親手將那片廢墟清除,重新建了一座木屋。在山前重新立了一座碑,卻沒有刻下字。

自她回到千羅山後,並沒有什麼任何人來過千羅山,然而今天卻有一人來了,應該說是一條蝦來了。這蝦斷了一隻鉗臂,身上有些地方漆黑,如火燒過。

它自當年陳景掉入河中的地方鑽出,競直朝千羅門爬去。對於它這種河中靈物來說,只要是有水裡的地方一般都能去,只要不生事河神便不會為難。好在這千羅山中並沒有什麼成精成怪的妖類,它連爬云之術都沒有學會,只得在山林之中爬行,虎豹見他不敢近身,狼、熊見了也繞路走。

一路威風凜凜的穿行在山行之中,鉗中夾著一幽黑的狼牙棒,嘴裡還碎碎叨叨的念道:「原來這山裡的人都良善,河神爺回來,俺求河神爺一定要封俺一個山神噹噹……」

當它來到當年千羅門所在的山下時,還沒有上山便已經大喊道:「神姑,神姑,不好了,河神爺的神像不知被哪個天殺的敲碎……神姑,神……」那個『姑』字還沒有喊出,眼前已經多了一個人,白衣如雪,眼眸清澈,看在紅蝦的眼中卻如電芒扎進了自己心中。

她也不問,只是那樣看著,大紅蝦立即有些結巴緊張的說道:「河……河神爺的神像……神像碎了……」

它的話才說完,眼中雷不一閃,人已經消失。

它連忙回對頭,將頭抬的老高,什麼也看不到了,卻大聲的喊道:「神姑,帶俺老蝦一程啊……」說完卻朝原路返回去,鑽進樹林子裡去,嘴裡念道:「神姑人好是好,就是不如河神爺那麼照顧俺老蝦。」它要一路又朝回路走,心中想到:「要是神姑開口的話,俺老蝦一定會來這千羅山中當守山靈獸的……」

神廟之中香火依然旺盛,可是葉清雪的面前的河神像卻已經殘缺,神台之上,一地的碎石。一條腿碎裂成了碎頭,一條手臂已經斷在地上。神像的臉上長滿了青苔,其中又有紅色的夾雜在其中。

她眉頭緊皺,神色凝重。

神廟門外水霧升起,一隻青色貝殼自水霧之中現出身形。貝殼如乘水霧而來,進入河神廟中。

葉清雪頭也不回,問道:「神像是什麼時候出現問題的?」

「大概是三個月前神像臉上就開始長出紅苔,後來慢慢的轉化為青色。」貝殼中傳出來的聲音依然如童音般的稚嫩,並沒有挨著地,而是如飄浮在水霧之中。

葉清雪沒有說什麼,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貝殼,貝殼說道:「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後來惡龍峽中那老烏龜說這是河神爺回到了人間,這河神像才會出現這些的。」

「怎麼說?」葉清雪回頭問道。

「前年城隍借大壽之名將祝壽的神祇帶著陰間,河神爺陷入其中沒得回來。一年來神像並沒有任何變化,而現在神像變化是受到了河神爺的影響。那老烏龜說,神祇享香火,香火旺,神廟不朽,神像如生。而現在神廟香火很好,可是神像卻出問題,說明河神爺出事了。」

「你是說神爺碎了一條腿,斷了一隻手臂是因為我師弟真身碎了腿斷一臂!」葉清雪聲音並沒有什麼變化,聽上去依然和平常一樣的平靜中帶著恬淡。

「嗯,剛開始我們並不知道是這樣,以為是有人施了法,所以就和大紅蝦日夜守著,可河神爺神像還會掉落石塊,這才讓大紅蝦去請神姑來。我就去惡龍峽中尋那老烏龜問了,這才知道是河神爺出了事情。」

在貝殼眼中,葉清雪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的淡然,第一次見她時,是陳景在繡春彎中將她救下之時,那時她法力枯涸,已經是將死之身,可是臉色和現在一樣,恬淡平靜,視生死如等閒。後來陳景與楓林渡河神生死激戰後,貝殼深深的擔心著別人的從中漁利,但是最終沒任何一人出現,這讓她奇怪,在過了幾天之後,才看到河域邊上一座山巔站著的一個白衣女子,她記得是河神爺的師姐,從那時起,她心中就深深的記下了,或者說是葉清雪那靜站山巔風雨之中守護的形象烙在了她的心中。在她的心中,這才是正真的人間仙道風範。

八面不動,視死生大事如閒云,淡定從容,內心卻執著有堅持。

然而,在陳景深陷入陰間秦廣城中時,貝殼才發現葉清雪不只永遠恬淡,而有著讓人心悸的一面。這不光是貝殼的感覺,也是許多人的感覺。

葉清雪不說話,貝殼卻說道:「神像缺腿斷臂,河神爺也一定是缺腿斷臂了。看這神像身上一層層剝落,河神爺的肉身一定受了極大的傷害。」

葉清雪突然說道:「師弟既已回人間,那這三月來人間可曾發生過什麼大事。」葉清雪一直在千羅山中清修,不履紅塵。

貝殼卻也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又說道:「聽說神祇之間有一套通傳天地的法門,翠屏山神法力高深莫測,她那裡或許會有河神爺的消息。」

葉清雪卻搖了搖頭,說道:「此人法力雖高,卻是個落井下石之人,而且來歷神秘。當年我師弟幾乎魂滅之時去求她借法,她尚且還要我師弟許下一條諾言,我若再去找她,她即使沒有條件,我也不想欠她人情。若是師弟回來,一定要他儘早還了那個承諾,留待以後,一定要出事的。」

貝殼沒想到葉清雪對於翠屏山神竟是這樣的看法,心中對於葉清雪的印象又有了一些改變。

「可是,河神爺成神祇時間短,他沒有什麼朋友,有的都是敵人。」貝殼說道。

「沒有朋友嗎?呵呵,我是什麼,我是他師姐,他是我千羅門弟子。」葉清雪轉身一步跨出河神廟,電花一閃,葉清雪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清雪並沒有走遠,而是出現在了霸陵城中,大白天的,一絲縷電花並不明顯,在霸陵城中一座拱石橋邊的枊樹下,銀絲般的電花一閃,柳樹下就多了一個人,白衣勝雪,風清云淡。街對面的行人並沒有一個注意到她。

柳樹下有一個算命老道,一縷稀疏的鬍鬚,有些焦黃,微閉著眼睛,旁邊豎著一桿白幡旗,旗上寫著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仰觀天上神,俯察幽冥魂,欲問人間事,只需三兩銀。」

葉清雪看著他,還沒有開口,那老道已經捊了捊那一縷稀疏而又有些焦黃的鬍鬚,悠悠然的說道:「仙不入神域,葉掌門真是好膽色。」

「我不是仙,不過是慕仙求道之人。」葉清雪轉過身來說道。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化神便稱仙,葉掌門的境界在化神之上,怎麼不是仙了。」算命老道並不看葉清雪,神情如一切都在指掌之中。

「化神便稱仙?我聽說只有元神顯化,返照虛空之後才可稱之為入了仙道,什麼時候這區區化神境便可稱仙了。」葉清雪聲音清淡卻清晰好聽,街讓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她,許多年輕的花花公子駐足窺視,想要看清楚繁密的綠絲柳條後面的葉清雪來。

「葉掌門好大的口氣,區區化神,天地間又有多少化神境的修士,有道是天下盡煉精,練氣方入門,化神何其難,返虛未曾聞。」老道士說完,便又說道:「看來傳言是真的了,要不然,葉掌門是不敢來這霸陵城的。」

葉清雪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說道上:「今天我來是請幫我老先生算一卦的。」

老道士再次拂了拂那一縷山羊鬚,道:「葉掌門請講。」

「我師弟有難,想請老先生算算他現在在何處。」葉清雪靜靜的問道。

「但凡測算之事,一定要有牽引,靈犀一點,自可千里尋蹤。你要算神祇之事尤其難,能不能尋到,這就要看你自己了。」

「哦,怎麼說?」

「天地之事,無論多麼隱晦,都會有跡可尋,所以,先得葉掌門顯露微跡,方可尋跡而尋你心中所想之事。」道人不緊不慢的說道。葉清雪自柳樹後走出,來到道人卦桌前,坐下,問道:「怎麼顯跡。」

「問卦等若問天地,文字是天地之形語,你可靜心依心中所想寫下一個字,我便能尋著那冥冥之中的天意而尋找到你心中所想要的答案。」

這時街上那些花花大少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一個個不由自主的挺直胸膛,儘量將手中的摺扇搖的更瀟灑,當葉清雪坐下之時,一個個都圍了上來,其中有一個看上頗為英俊的青年輕搖著手中的荷花扇,說道:「這位姑娘若要算卦,在下府上有一位伏羲傳人,專精八卦,可測天下事。霸陵城雖太平,卻也有不少坑蒙拐騙之人。」

老道士端坐不動,毫不在意他說自己坑蒙拐騙。

葉清雪頭不回,只是淡淡道:「是嗎?」她隨口說著,卻將老道士桌上的黑毫筆拿了起來,素手執筆,動作輕盈不沾塵。那公子眼都直了,情不自禁的吞嚥著口水,再次說道:「姑娘想必是尋人,在下府上卦師猶擅尋人,姑娘且稍待,在下這就命人去請卦師前來為姑娘算一卦。」

他說完便朝身邊一人一努嘴,那人立即快步跑開,顯然是去請那個什麼伏羲傳人的卦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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