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18
第一五六零章 夜行還鄉

    祁宏此時也看清楚那鬥笠人的面容,吃了一驚,失聲道:「夫……夫人……!」那鬥笠人竟豁然是千嬌百媚的柳媚孃。

    只是媚孃現在的打扮與平時大不相同,身穿灰色長衫,腰間系一根子黑色的腰帶,豎著男子發髻,這打扮便似一些小康之家的公子,談不上家庭富貴,卻也不算貧窮,只是那張臉白皙嬌嫩,沒有一絲瑕疵,晶瑩如白玉,若真是男子,卻也是俊美非凡。

    祁宏此時纔明白,剛纔媚孃進來之時,為何有些奇怪,媚孃身段兒前凸後翹,曲線感十足,雖然長衫在身,但是臀兒卻還是有些挺翹,和一般男子不同,只是她豐碩胸脯此時卻不似從前那般壯觀蔚然,祁宏倒也明白,這位夫人只怕是在胸脯上做了手腳,例如勒了束帶什麼的,否則以這夫人惹火的身材,誰都能以一眼看出來是女扮男裝。

    媚孃不理會楚歡斥問,眼若媚絲,嬌滴滴道:「相公,你餓不餓?我讓他們給你做碗面吃?」往楚歡那桌子上看了一眼,道:「喲,你怎麼就吃兩個饅頭?出門在外,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纔是,不行,等找到好地方,我可得大魚大肉給你補一補,咦,相公,你盯著我看什麼?我臉上有花?唔,人家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可是你也不能一直這樣盯著看,人家會很害羞的……!」

    楚歡心下好笑,但卻是冷著臉,擡手指向外面,「現在出門,騎馬,回朔泉,在家裡老實呆著,你要是不聽話……!」

    媚孃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憐問道:「不聽話會怎樣?」

    「家法伺候!」

    媚孃斜眼瞅了不遠處的祁宏一眼,膩聲道:「相公,你真是不害羞,旁邊還有人,你……你怎說這樣的話。」

    楚歡所謂的家法,雖然名義上是鞭笞,可是他幾次要對媚孃使用家法,最後都被媚孃攪和的變成了魚水之歡,媚孃這般說,楚歡也是覺得有些尷尬。

    祁宏是個老實人,擡頭看著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語:「只怕要下雨了……!」裝做什麼都沒聽見,出了茶棚。

    楚歡冷著臉,道:「你現在真是無法無天了,以前那些陋習,還沒有改變,我不是和你說笑,現在就回去。」

    媚孃可憐兮兮道:「人家聽說你病了,你患病還要出行,身邊總不能沒有人照顧,所以纔跟著過來照顧。你這不識好歹的傢夥,枉費人家一片好心。」

    楚歡冷冷一笑。

    「別這樣凶巴巴的,人家害怕。」媚孃楚楚可憐道:「你出門在外,身邊總要有個噓寒問暖的,冷了有人給你暖被窩,餓了有人給你弄吃的,這還不好嗎?你現在讓人家回去,都這麼遠了,人家一個弱女子,你也不怕人家在路上遇到壞人。」

    「天下還有壞人能奈何得了你?」楚歡淡淡道。

    媚孃幽幽歎道:「那你將人家丟在這裡就是,我也不用你管了。哎,某人還裝說自己患了傳染病,誰都不能見……你知道人家喜歡說長道短,就算安然無恙回去,搞不好就口不擇言,說漏了嘴……!」

    「你敢!」楚歡冷聲道。

    媚孃撅著小嘴,似乎要哭出來,「人家當然不敢,可是誰敢保證我不會說錯話……他們要是知道你根本不在府裡,搞不好就會四處找尋,弄得人盡皆知……!」

    楚歡雖然臉上冷峻,可是心中卻是無可奈何,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在府裡?」

    「你身體那麼……那麼強壯,怎會說病就病?而且還得了傳染病,她們相信,人家纔不相信。」媚孃睫毛閃動,眼中顯出狡黠的光芒,「再說祁宏一直跟在你身邊,忽然就要被你派到關內辦事,所以……所以我就跟著他,然後……然後就發現你偷偷摸摸地離開朔泉……!」

    「什麼叫做偷偷摸摸?」楚歡不悅道:「這就微服私訪。」

    媚孃展顏一笑,膩聲道:「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微服私訪就微服私訪,身邊總不能只有一個人,祁宏是個男人,又不懂得照顧人,你是我相公,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好了,就這麼定了,相公,你說,咱們往哪裡去?」

    楚歡皺眉道:「你真要跟我入關?」

    「你是不是忘記和我說的話了?」媚孃湊近過來,伸手看起來十分賢惠地幫著楚歡整了整衣裳,「你抱著人家的時候,還說要和人家雙宿雙飛,現在又不管人家……!」

    楚歡無可奈何,只能道:「你要入關也可以,但是要約法三章,如果違背約定,我可真不管你了。」

    「什麼?」

    「第一,我說什麼,你聽什麼,不要自作主張。」楚歡低聲道:「第二,在外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輕舉妄動,沒我吩咐,什麼事情都不許胡來。第三,必須跟在我身邊,讓我時刻能看見你……!」

    媚孃吃吃笑道:「人家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還要時時刻刻看見我,好啦,聽你的就是,我就跟在你身邊,讓你看個夠。」

    楚歡知道這時候讓她回去,那幾無可能,見得媚孃媚眼如絲,禁不住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難不難受?」

    「什麼?」

    楚歡瞅了她胸脯一樣,「被東西勒住,只怕連呼吸也很困難吧,還真是難為了你。」

    媚孃白了他一眼,卻還是嬌聲道:「是有些難受,不全都是為了你,要不找個地方,你幫我順順氣?」

    楚歡知道要是鬥嘴皮子,實在不是媚孃的對手,搖了搖頭,當下結了帳,領著祁宏和媚孃入關。

    對於這條路,楚歡倒是十分熟悉,入關之後,便是西山通州境內,到了通州城,住了一宿,通州這邊的情況看起來倒也還好,秩序也算是井然。

    媚孃並不知道楚歡是要往河西去,途中幾次詢問,楚歡只讓她跟隨就是,不要多問。

    次日從通州出發,按照道路,前往河西要往北部過去,楚歡卻並沒有往北行,而是折而向南,祁宏有些疑惑,便是媚孃也不知道楚歡到底要搞什麼鬼。

    一路上不止一日,楚歡是越走越偏,祁宏和媚孃心中好奇,這日黃昏時分,楚歡帶著兩人到了一處村落外面,騎馬立於村頭,楚歡終於問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祁宏搖了搖頭,媚孃忍不住道:「總不會是你老家吧?」

    楚歡挑眉一笑,道:「你倒有幾分聰明,不錯,這是劉家村,是我的家鄉。」

    祁宏和媚孃都是一怔,楚歡已經翻身下馬,此時三人都是戴著鬥笠,楚歡牽馬到了不遠處的湖邊,放馬吃草,道:「先在這裡吃些幹糧,等天黑下來,咱們再入村。」

    媚孃奇怪道:「為何要等天黑?即使你的家鄉,現在去見自己鄉親豈不更好?」

    楚歡搖頭道:「他們過得很平靜,不要被我打破。」

    等到天黑,楚歡遠遠瞧見村裡點了燈火,他並沒有早早過去,等了許久,媚孃都有些不耐煩,不知道楚歡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直等到村裡的燈火一個接一個熄滅,楚歡這纔道:「我進村一趟,你們在這裡等著。」

    媚孃立刻起來,道:「我要跟你一起。」

    「你不聽話?」

    媚孃委屈道:「是你自己約法三章,要人家跟在你身邊,人家要是不守約定,要被你趕走的。」

    楚歡一愣,祁宏笑道:「楚督,我在這裡看馬,你和夫人速去速回。」

    楚歡「嗯」了一聲,徒步往村裡去,媚孃喜滋滋跟在身邊,邊走邊道:「這就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劉家村?為什麼你不姓劉?」

    楚歡也不搭理他,兩人如同鬼魅般進了村子,楚歡貼著牆壁而行,顯然不想讓村子裡人發現,媚孃跟在後面,這村子也不過幾十戶人家,走到一間屋前,楚歡四下裡看了看,這纔上前敲門,屋裡靜了一陣,隨即纔聽一個聲音問道:「誰啊?」

    「劉叔,是我。」楚歡低聲道。

    聽得腳步聲響,屋裡很快亮起燈火,沒過多久,聽得「嘎吱」一聲,大門打開,一名年過半百的男子披著單褂,手裡拿著一盞燈,燈火照亮,楚歡已經摘下鬥笠,那人看了一眼,顯出吃驚之色:「二……二郎……哦,不,楚……楚大人……!」

    楚歡含笑道:「劉叔,好久不見,你身體一向可好?」

    這劉叔自然是劉家村的保長劉天福,立刻讓楚歡進了屋子,隨即探出腦袋四下裡看了看,這纔縮身進屋,關上門,見得楚歡身邊媚孃也已經摘下了鬥笠,戴著半張面具,有些吃驚,但是媚孃半張臉肌膚雪膩,美艷絕倫,雖然戴著半張面具,卻並不讓人感到懼怕。

    「楚大人,快坐。」劉天福擡手用自己的衣袖將椅子擦幹淨,又拉過另一張椅子,也用衣袖擦幹淨,向媚孃道:「姑孃,你也坐。」

    媚孃一怔,有些尷尬道:「大叔看出我是女人?」

    劉天福一怔,反問道:「難道不是?」

    楚歡哈哈輕笑道:「媚孃,坐吧,劉叔一輩子見多識廣,你這點小把戲,豈能瞞得過劉叔。」其實媚孃的裝扮倒是沒有什麼破綻,但是她走路的時候,腰肢已經習慣於輕輕擺動,雖然極力控製,卻難免偶爾露出破綻,更加上她身段兒的曲線太過顯眼,雖然胸脯做過處理,但是臀兒又翹又圓,對於精通世事的人來說,很容易看出破綻。

    劉天福正要倒茶,楚歡忙攔著,道:「劉叔,我這次回來,就是過來瞧一瞧,看看你們過得可好。」

    劉天福歎道:「他們說你現在已經去了西北,做了大官,是不是這麼回事?」

    「無論做什麼官,在劉叔眼裡,都是楚家二郎。」楚歡含笑道:「劉叔,鄉親們可好?」

    劉天福苦笑道:「也談不上好。總督大人要平亂,賦稅又加了,而且咱們這邊已經有土匪出沒,前陣子那幫土匪就來過兩次,倖好人手不多,村子裡老少一起上陣,將土匪打跑,不過也死傷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土匪什麼時候又回過來……!」

    楚歡皺起眉頭,問道:「官府也沒有管?」

    「管不了這麼多,土匪不是一夥兩夥。」劉天福歎道:「有些還是繳不起賦稅的百姓,他們沒得活路,便搶我們的……哎,不說這些了。」

    「劉叔,苦大師現在如何?」

    劉天福眼皮微調,神色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道:「他現在很好,你捎來的的銀子,還有不少,我這邊一直都是好生伺候著。」

    楚歡道:「一直辛苦劉叔了。是了,他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媚孃在旁有些奇怪,不知道楚歡所說的「苦大師」究竟是誰,此時隱隱明白,楚歡回到劉家村,恐怕不只是回來看看,似乎是為了那位「苦大師」而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19
第一五六一章 取石

    劉天福搖頭道:「我也和那邊打了招呼,只要苦大師醒過來,便趕緊通知我,不過到如今,也沒有醒轉的跡象。」

    楚歡微微點頭,劉天福問道:「楚……楚大人,那位苦大師到底是怎麼了?你囑咐不必請大夫,只是這許久沒有醒轉,是不是也該找個大夫瞧一瞧?」

    「劉叔,他的病,大夫治不了。」楚歡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隻錢袋子,放在桌上推給劉天福,「劉叔,這些銀子你收著……!」

    劉天福急忙道:「不用不用,你之前送來的銀子,還剩下好些。這是鄉下,花不了什麼銀子,那苦大師也只是吃些喝些,用不著這麼多銀子。」

    「劉叔,你收下就是,放在手中,遇到難處,也能有些作用。」楚歡歎道:「這兩年一直都勞您費心,我也不知如何報答,只是除了劉叔,我也想不起其他人值得信任了。」

    劉天福勉強笑了一下,道:「你們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們弄些吃的……唔,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我去隔壁藉兩個雞蛋……!」

    「不必。」楚歡笑道:「劉叔,待會我們去苦大師那裡瞧一瞧,現在我還有點事情,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向媚孃道:「你留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媚孃老大不情願,道:「你不是說不能離開你身邊嗎?」

    楚歡肅然道:「我很快就回來,你留在劉叔這裡。」

    媚孃雖然難以調教,但是楚歡當著劉天福的面讓自己留下來,終究是個大男人,自己總不能當著劉天福的面讓楚歡沒面子,只能點頭,不過心裡老大不樂意。

    楚歡也不耽擱,劉天福問道:「這麼晚了,你去哪裡?要不吃點東西,先歇著,等明天天亮再去辦事。」

    「不用。」楚歡起身,道:「劉叔,媚孃在你這裡暫時等一會,我很快就回來。」也不多言,瞥了媚孃一眼,那意思是讓媚孃不要胡亂生事,媚孃白了他一眼,也不理會。

    楚歡除了劉天福家門,四下裡一片寂靜,月光幽幽,倒也是看得清道路,他並不猶豫,穿過村子,出了村口,回頭瞧了一眼,媚孃是個頗有些任性的女人,他只怕媚孃會偷偷跟隨,好在後面寂然無聲,以楚歡現在的武功,身後但有人跟隨,必然會被發現。

    出了村子西口,過了村外的一條河,楚歡身形如魅,健步如飛,幾乎是一口氣行出十多裡地,臉不紅心不跳,瞧見前面的一處土坡,四下裡瞧了瞧,昏暗的蒼穹之下,天地之間,就宛若只有他一人,他輕步過去,順著那土坡緩緩走動,終是停下步子,蹲了下去。

    地上放著一塊大石頭,楚歡擡手搬開石頭,取出一隻匕首,看著地面。

    當年他將裝有殘甲的包裹以及那塊從林黛兒手中得到的紅色龍捨利都埋在了此處,幾年過去,新土早已經與地面契合,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當初就是為了防止難以找到,所以楚歡特地在這上面放了一塊大石頭。

    百姓賦稅很重,官府當然也不可能想著為老百姓做些工程,這裡的土地並沒有經過改造,而且是一塊荒坡,距離耕種的田地還有些距離,此處人跡罕至,所以一切仿若當年,楚歡小心翼翼用匕首挖掘土壤,他記得自己埋的有多深,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便從裡面顯出包裹的邊角來,楚歡更是小心,將包裹邊上的土壤挖開,為了安全,他再次擡頭四處巡看,確定並無其他人跡,這纔小心翼翼從裡面取出灰色的包裹來。

    埋在土壤幾年,包裹已經有些腐爛,他小心翼翼解開,殘舊的甲盔顯露出來,這甲盔顯然都是精鐵所製,雖然埋在土中多年,也並無銹跡,楚歡凝視著殘破的甲盔,神情凝重,閉上眼睛,眼睛微微抽搐,一隻手則是在殘甲之上撫摸著,宛若輕輕撫摸愛侶的肌膚,又如同撫摸自己孩子的腦袋,異常的溫柔,破案可之後,終是睜開眼睛,伸手從裡面取出了那只紅色石。

    紅色石依然是頗為顯眼,夜色之下,泛著淡淡的紅色光芒,也正因如此,紅色龍捨利上的黑色紋路便顯得癒加的清晰。

    楚歡如今已然知道這就是許多人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龍捨利,六塊龍捨利,這只是其中之一,龍捨利本身,看似只是一塊有些奇怪的石頭,但是其中暗藏的祕密,只怕是異常驚人。

    只是至今為止,楚歡依然不清楚其中到底藏著什麼祕密,但是有一點他卻漸漸有所察覺,如果自己猜測的不錯,或許龍捨利的祕密,就藏在這些看似雜亂如同脈絡一般的線條之上。

    楚歡見過軒轅紹手中的白色龍捨利,見過齊王從皇後手中得到轉賜給凌霜的綠色龍捨利,另有一塊,則是西昌國相辛歸元手中的青色龍捨利,紅、白、青、綠四塊龍捨利,楚歡都是機緣巧合之下得見,六塊龍捨利之中,楚歡已經是親眼見過大半,而且所見到的四塊龍捨利,無一不是其上面都有如同血管脈絡般的線條。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尚未見過的兩塊龍捨利,自然也是有這樣的線條,既是如此,龍捨利上面的這些線條,自然事關重大,暗藏玄機。

    當初僅僅只是見到這紅色龍捨利的時候,楚歡難知其中玄機,但是經過諸多事情,也見過其他三塊龍捨利,他自然已經有所察覺。

    並沒有耽擱太久,楚歡將紅色龍捨利收入懷中,這纔將包裹重新包好,放回坑內,盯著包裹猶豫了片刻,終是重新填好,搬過石頭蓋上,收起匕首,在石邊雙膝跪下,恭敬叩了幾個頭,纔肅然道:「我並無忘記自己的責任,你們要保佑我,讓我能夠手誅大惡!」隨即起身來,如幽靈一般,迅速離開。

    楚歡回到村裡,已經是深夜,敲門進去,媚孃上下打量楚歡一番,忍不住問道:「你去哪了?」

    楚歡嘿嘿一笑,道:「見人去了。」

    媚孃撇撇嘴,「深更半夜,能去見什麼人?該不會是這裡有你的老相好,半夜三更去見相好的?」

    「你真是聰明。」楚歡調侃道:「是不是劉叔告訴了你,我在這裡有三四個相好的,這一個一個見一見,總要敘敘舊,所以花費了一些時間。」

    「呸。」媚孃忍不住啐道:「你現在是高官厚祿,所以有人看上你,以前是個村野窮小子,誰能看上你,那還真是不長眼……!」

    楚歡哈哈一笑,湊近過來,「我沒有高官厚祿的時候,不也是被你這狐狸精看上了?難不成你眼睛也不好使?」

    媚孃已經伸出兩根手指,掐住楚歡胳膊,惡狠狠道:「你要再不和我好好說話,我……我就掐死你……!」她故作凶惡,楚歡心下好笑,忍不住擡手在她的瓊鼻鼻尖輕輕颳了一下,媚孃一怔,便在此時,卻聽得腳步聲響,劉天福已經端著兩碗面過來,招呼道:「家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正好有些面條,下了兩碗面,每晚放了兩個雞蛋……!」放在桌子上,親切道:「快趁熱吃吧。」

    楚歡忙道:「劉叔,我去時已經說過,不必如此麻煩,而且……而且我們在路上已經吃過,實在吃不下去……!」

    劉天福道:「怎麼,嫌棄村裡的吃食了?你打小可是吃這裡的米長大的。」

    楚歡沒法子,知道這是劉天福一番心意,道:「這樣吧,我和媚孃吃一碗就夠了,劉叔,剩下這一晚,你先留著。」不容分說,推開一碗,劉天福想了一下,歎道:「二……二郎,這以後你只怕也不能常吃家裡的東西了。」端著那碗面,看上去有些感慨,退了下去。

    楚歡和媚孃共吃一碗,兩人本就在道上吃了幹糧,也不如何饑餓,不過劉天福一番心意也不好推辭,吃了半碗面,楚歡這纔向一旁劉天福笑道:「劉叔,這面條味道真是不錯,許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肚子都有些撐了。」起身來,道:「事不宜遲,咱們先去瞧瞧苦大師。」

    劉天福勉強笑道:「怎麼不吃完?」

    「是在撐不住。」楚歡笑道:「劉叔,那裡離這裡不遠吧?」

    劉天福點點頭,收拾了一下,這纔出門,順手將門帶上,猶豫一下,纔道:「天黑得緊,那裡的兩位師傅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了,要不……明天再去?」

    「劉叔,我看過苦大師,還要趕路,有事在身。」楚歡解釋道:「見了一面,便要啟程,不能在這裡多留。」

    劉天福點點頭,這纔在前領路,出了村子,順著一條小道往南邊去,鄉村的夜裡萬籟俱靜,已經是六月天,夜裡自然不會涼,加上時而吹過陣陣清風,倒是讓人神清氣爽。

    媚孃跟在楚歡身邊,實在是不解「苦大師」是誰,低聲問道:「你說的那位苦大師到底是何人?怎地會在這種窮鄉僻壤?」

    「你不認識他,他卻知道你。」楚歡輕歎道:「真要說起來,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等你見到,自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1
第一五六二章 夜蝙蝠

    趁夜走了十來裡路,楚歡和媚孃都是習武之人,十來裡路對他們來說自然是不值一提,劉天福卻是五十出頭,年過半百,腳步已然慢了下來。

    媚孃見楚歡一直賣關子,心裡有些氣惱,也不和楚歡多說,走到劉天福身邊問道:「劉叔,咱們這是要去哪裡?還有多遠?」

    劉天福見媚孃和楚歡一起,自然是楚歡身邊人,猶豫了一下,纔道:「咱們去般蘭寺,也沒有多遠了。」

    「般蘭寺?」媚孃奇道:「是和尚住的地方?」

    劉天福忍不住笑道:「自然是和尚住的地方,不過裡面沒有幾個和尚,現如今只剩下兩個和尚。」

    「兩個和尚?」

    劉天福含笑道:「姑孃有所不知,雖然到處修建道觀,許多寺廟被拆,不過般蘭寺年頭太久,而且只是一座小寺廟,最多時也只有七八個和尚。很早以前,四裡八鄉的人求神拜佛,都往般蘭寺去,後來到處修道館,官府衙門也都傳下令來,只讓百姓往道觀去,拜三清上人,所以那般蘭寺很多年前就已經沒了香火。」

    媚孃冷笑道:「道士就沒有什麼好東西。」

    劉天福只是一笑,道:「本來廟裡的和尚四處化緣,早些年大家還有口吃的,他們靠化緣也勉強能夠活下去,而且暗地裡也有不少人往廟裡送些吃的喝的,般蘭寺一時半會倒沒有倒了。只是後來連自家都沒吃的,那些和尚自然也難以化到齋飯,本來有七八名和尚,也都差不多走光了,剩下一個老和尚,還有一個小和尚照看著……!」苦笑搖頭道:「那老和尚耳聰耳花,出了寺廟,也就活不成,靠著小和尚化緣有一頓沒有一頓,偶爾有好心人送些吃的,勉強撐下來……那般蘭寺這幾年已經是人跡罕至,四周都長滿了枯草,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枯寺。」

    「那苦大師又是誰?」

    劉天福搖頭道:「姑孃這可就要問楚大人了,是楚大人兩年前派人祕密送過來,囑咐要找尋一處隱祕地方妥善安置起來。我當時想來想去,你還真別說,就想到這般蘭寺,楚大人捎來不少銀子,將苦大師安置在般蘭寺,兩個和尚可以照應著,而且有了楚大人的銀子,他們也就不用為生計發愁,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偷偷買一些吃的,往般蘭寺送過去。」

    「原來如此。」媚孃這纔明白過來,回頭看了楚歡一眼,只見楚歡跟在後面,又問劉天福,「他剛纔說苦大師醒來是怎麼回事?那苦大師生病了嗎?」

    劉天福皺眉道:「姑孃待會兒看到就知道……其實就是一天到晚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知道,偏偏還有呼吸,而且喂他湯湯水水,他也能吃下去。」

    「哦?」媚孃更是疑惑。

    「姑孃,你看那邊。」劉天福忽然擡手指向遠處,「那片樹林子後面,就是般蘭寺,這裡可沒多少人過來,荒涼的緊……!」

    媚孃四下裡看了看,只見到到處都是草叢,看樣子這邊還真是人跡罕至。

    三人穿過林子,媚孃便瞧見前面不遠果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廟,寺廟並不大,倒是有院子,但早已經坍塌破敗,不成樣子,院子四周,都是茂密的草叢,怪不得劉天福說這裡荒涼,還真如他所言,若不是事先知道,媚孃還真以為這是一處荒廢的破廟。

    楚歡此時腳步卻已經快起來,迅步往寺廟那邊過去,媚孃腳步加快,劉天福腳步卻是癒發的慢了,跟在後面,叫了一聲:「二郎……!」

    楚歡停住腳步,回頭笑道:「劉叔,你累了,慢慢走,我們先過去。」

    「二郎……!」劉天福慾言又止,終是勉強笑道:「夜裡暗,小心一些……!」

    楚歡心下奇怪,暗想這裡有什麼好小心的,但還是點頭道:「劉叔放心。」加快步子,腳下如飛,媚孃步伐比不得楚歡,卻有心和他一較高下,也是加快步子,勉強沒有被拉下。

    兩人快步走到般蘭寺院門外,裡面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靜,楚歡輕步進了院子,只見這院內竟然也是枯枝敗草,一片狼藉,竟似乎許久不曾收拾,心中想著這裡也就兩個和尚,恐怕也沒有心情收拾這裡,擡眼望去,只見到兩扇大門微閉,佛堂之內一片漆黑,倒是門頭上掛著一塊破敗不堪的匾額,左邊的「般」字已經脫落看不清楚,剩下的兩個字,也是十分模糊,楚歡眼力好,勉強纔能看清楚。

    進到院子裡,楚歡就感覺氛圍有些古怪,不知為何,竟讓他感覺有些森然。

    媚孃顯然也有所感覺,已經撥出了自己的小彎刀,心中生出不安之感,忍不住輕聲道:「歡哥,這是什麼鬼地方?」

    楚歡擡手,示意媚孃不要多言,回頭望去,只見落在後面的劉天福此時卻並沒有蹤跡,雖然劉天福腳步慢,但是以楚歡如今的視覺,也不至於看不到他人影,後方的那條道路上,竟是沒有一個人影,劉天福竟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

    楚歡頓時便覺得事情有些詭異,輕聲道:「媚孃,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看看……!」到得門前,擡手推門,兩扇門並沒有拴上,只聽得「嘎嘎嘎嘎」之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裡,這開門之聲更顯得詭異異常,就在大門打開之時,楚歡猛聽得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音,隨即看到幾隻黑影直往自己撲過來,速度極快,楚歡心下吃驚,反應卻是如電,身形一閃,便已經閃到一旁,便瞧見幾隻黑影沖門而出,竟是往自己身後不遠的媚孃撲過去,那黑影發出古怪的聲音,乍一看去,倒像是從屋內突然被驚飛而出的鳥兒一樣。

    「小心!」楚歡沉聲喝道。

    媚孃此時早有準備,右手雖然拿著刀,左手卻已經揮出,幾點寒星閃著寒光打出,沖著那幾隻黑影迎過去。

    聽得「吱吱吱」幾聲響起,幾隻黑影具備寒星擊中,紛紛落了下去,落在地上之後,一時還沒有死透,兀自在地上扭動掙紮。

    媚孃身法輕盈,已經上前去,刀鋒下指,藉著月光,此時看得清楚,那幾隻黑影都是兩翼震開,尖嘴腮凹,竟豁然是幾隻蝙蝠。

    媚孃蹙起柳眉,顯出惡心之色。

    便在此時,卻聽得「砰砰砰」幾聲響,本來還在地上掙紮的蝙蝠,竟然自行爆炸開來,爆炸之時,蝙蝠血立時濺開,楚歡心知不妙,厲聲道:「媚孃快退……!」

    媚孃也情知不妙,急忙後閃,可是這蝙蝠爆炸的極為突然,媚孃雖然速度不慢,但是卻依然被蝙蝠血濺過來,衣襟上沾了蝙蝠血倒也罷了,她握刀的那只手,竟然也有一滴蝙蝠血濺了上去。

    媚孃推閃開來,感覺到手上有些冰涼,擡手看時,見到自己手背上的蝙蝠血,禁不住蹙起柳眉,那蝙蝠樣子可憎,看到那醜陋的蝙蝠有血液落在自己手背上,媚孃更是趕到惡心,身上有些發毛,急忙取了絲巾,將手上的蝙蝠血擦拭幹淨,連那絲巾也不要,丟在一旁。

    楚歡此時已經過來,看到地上蝙蝠爆炸過後的殘肢,皺起眉頭,目光驟然看向佛堂,眼中顯出寒光,依然將自己的血飲刀拔出在手。

    媚孃此時纔回頭去,不見劉天福蹤跡,蹙眉道:「歡郎,劉叔去了哪裡?」

    楚歡搖搖頭,他現在心裡也是奇怪,為何劉天福會突然消失,而且這般蘭寺內,為何會突然飛出這能夠自行爆炸的蝙蝠。

    楚歡自然知道,這蝙蝠當然不可能自己會爆炸,定然是有人在蝙蝠身上做了手腳。

    只是幾隻蝙蝠,即使做了手腳,難道還能指望這蝙蝠傷人?

    四下裡死一般的寂靜,楚歡握緊刀,此時也不知道劉天福是被人突然挾持還是另有原因,目光泛寒,輕步走到大門前,全神戒備,緩緩進到屋內,感覺媚孃竟跟在自己身邊,皺眉道:「你出去等著……!」

    媚孃倔強道:「不要,我怕人害你,幫你擋著後面……!」

    楚歡聞言,心中一暖,只是低聲道:「小心一些……!」輕腳而行,這寺廟不大,佛堂倒也不算寬闊,藉著月光,依稀看到一尊佛像在佛堂之上,踩住腳步,四下裡瞧了瞧,並無人跡,便在此時,卻瞥見媚孃身影微微晃了晃,輕聲問道:「怎麼了?」

    媚孃卻是感覺螓首有些犯暈,眼前有些模糊,怕楚歡擔心,搖頭道:「沒……沒事……!」忽地心下一沉,卻是見到楚歡的臉色已經沉下去,那張臉上,竟然帶著緊張之色。

    媚孃知道楚歡定然是發現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問,就見楚歡已經擡頭望向屋頂,媚孃也擡頭向屋頂望過去,華容亦是色變。

    梁上有人!

    媚孃雖然一陣眼花,但此時卻已經有所好轉,也就是這一瞬間,她看的清楚,在那屋頂的橫梁之上,竟然趴著一個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眸子。

    「媚孃出去!」不等媚孃多想,楚歡驟然厲聲大叫,也幾乎同一時間,楚歡手中的血飲刀已然擲出,斬向屋梁。

    單刀凌厲如電,空中一閃,竟是準確地怒射到那蒙面人的面前,那蒙面人顯然想不到楚歡突然出手,雖然梁上與地面有些距離,可是楚歡的攻擊幾乎是轉瞬即至,說到就到,蒙面人眼眸顯出驚駭之色,一個翻身,已經從梁上翻倒下去。

    血飲刀射破屋頂,沖到半空。

    眼見那蒙面人從梁上翻倒下來,不想他腳尖一勾,帶住橫梁,只是一旋,如同風車般在半空中繞著橫梁轉了個圈子,又上了橫梁,只是這轉圈的途中,他手臂一揚,十數顆寒星拋射出來,將楚歡和媚孃據都籠罩在寒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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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三章 腐屍

    寒星如雨,媚孃彎刀如電,盤在頭頂上,「叮叮叮」之聲連作,卻是用彎刀擋住襲來的暗器,楚歡卻是身法靈活,暗器雖然密集,但他判斷力異常驚人,竟是找尋到其中的空隙躲過,他便如同在暗器之中舞步回旋,躲過暗器,那些暗器盡數擊打在地面上。

    「媚孃藉力!」楚歡躲過暗器,沉聲叫道,整個人已經竄過來躍起,媚孃卻是心有靈犀,已然明白楚歡的以西,彎刀橫放,楚歡身形騰起,腳尖點在了媚孃的刀身之上,隨即藉著彎刀之力,如同火箭般一飛沖天,沖上了屋梁。

    楚歡雖然如今的身體世所罕見,身輕如燕,可是要從地面平地躍到屋梁之上,自然是毫無可能,恰好藉助媚孃的刀身,如此便可以沖霄而起。

    他人如靈燕,藉力騰空,探手已經抓住了橫樑,手臂用力一帶,整個人如同猿猴般翻到了橫樑之上。

    這蒙面人到底是誰,他為何要襲擊自己,楚歡心中驚詫,今夜來這般蘭寺,十分隱祕,事先也並無別人知道,此處卻已經有了埋伏,楚歡知道其中必有緣故,而問題的關鍵,自然就在這蒙面人身上,萬不能讓他逃脫。

    電閃之間,那蒙面人雖然對楚歡異常忌憚,見到楚歡已經騰身而起,此人卻也已經在橫樑上向上攀附,隨即沖破了屋頂。

    楚歡並沒有猶豫,腳下用力,身體如同彈簧般也從那破口之處沖上了屋頂,剛剛出了屋頂,便見到眼前光華大現。

    月在當空,眼前這光華卻是寒氣逼人,楚歡已經瞧見,一把寒劍已經刺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一箭明耀、驚艷,殺氣凜然,楚歡所遇的對手,用劍的並不多,眼前這一劍的犀利,倒也是十分少見。

    楚歡大喝一聲,身體後仰,坐在屋瓦之上,他樣子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但是卻最為簡潔,輕巧避過了對方勢在必得的一劍。

    對方顯然有些詫異,想不到楚歡的反應竟然是如此的敏捷迅速,但是他手中長劍依然是劍光匹練,長劍如同銀河倒捲,斷然下刺。

    沒等楚歡閃躲,那劍手卻感覺眼前寒光突起,兩點寒星竟是從下方直襲過來,寒光如星,雖不如銀河閃爍,但其中的殺意凜然,早寒了劍手的眉間。

    這卻是媚孃從下方出手。

    屋頂的窟窿在月光照耀下,十分清晰,媚孃也瞧見楚歡出去之後,驟然被人長劍行刺,她是用暗器的好手,而且她的暗器之上,淬有劇毒,見血封喉,此時既然已經確定對方是敵非友,自然不會有絲毫的客氣,她無法立刻登上屋頂,但是暗器卻足以對劍手形成威脅。

    那劍手倒也是反應迅速,劍鳴之聲頓起,劍光閃動,「叮叮」兩聲響,媚孃打出的兩隻暗器,俱都被長劍封住,暗器打在劍身上,濺起火花。

    也就是這一滯之間,楚歡已然撲過去,右手呈刀狀,正是極樂刀法,往那人的小腹刺了過去。

    那人急忙後閃,見得楚歡來勢凶猛,竟是猛然將手中長劍擊出,那長劍脫手而出,變成一道劍光,直取楚歡胸口。

    楚歡見得這一劍來勢凌厲,不敢掉以輕心,迅速閃躲,長劍從楚歡身邊劃過,楚歡擡頭時,卻見到那人的身影已然跑到屋邊,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楚歡自然不讓他走脫,此時瞧見瓦蓋上一把大刀在那裡,正是方纔自己出手襲擊蒙面人的血飲刀,沖坡屋頂,落在旁邊,探手握起,迅即追到屋頂邊上,只見那黑影已經迅速向南邊跑去,此時聽的馬蹄聲響,只見從那劍手跑去的方向對面,黑暗之中,忽然有三匹快馬從夜幕之中閃電奔出,雖無磅礡氣勢,卻如黑夜幽靈般的詭異。

    三匹快馬,距離這邊不過一百多米停下,藉著月光,楚歡居高臨下倒是看得清楚,其中兩匹馬上騎著人,那劍手奔過去之後,翻身上了那匹並無人騎乘的馬匹,對方橫馬與楚歡這邊相望,且不說這幾人都是黑巾蒙面,便是沒有蒙面,距離上百米,而且是在夜間,楚歡眼力雖好,卻也不可能瞧見對方的容貌。

    楚歡並無立刻動作,皺起眉頭,握緊手中血飲刀,依稀看到,當先一騎的馬背上,並不止一人,在那人的後面,竟有一人被橫放在馬背上,一時間看不清楚橫在馬背上的是何人。

    很快,就見那三匹馬都是調轉馬頭,抖動馬韁繩,吆喝聲中,三騎飛馳而去,很快就沒入在黑暗之中。

    楚歡心下大是驚訝,此時聽得身後傳來動靜,回頭看時,只見到媚孃已經找到地方登上了屋頂,正從後面過來。

    「他們是什麼人?」媚孃柳眉緊蹙,「為何要出手殺我們?」

    楚歡搖頭道:「恐怕並不是為了殺我們這麼簡單……如果真想取我們的性命,僅僅在這裡埋伏那一人,還不夠資格。」

    「哦?」媚孃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楚歡並沒有說話,找到地方,下了屋頂,在般蘭寺前後院子仔細蓃找了一遍,卻也是發現,東西兩間廂房明顯之前住著人,而且被褥散亂,楚歡摸被子裡的溫度,還有熱氣,隨即找到寺裡的廚房,竟豁然發現廚房之中竟還有殘羹剩飯。

    媚孃跟在楚歡身邊,見楚歡正仔細檢查,在旁也是細細觀察,甚至往灶口去看裡面的灰燼,探手摸了摸,片刻之後,纔輕聲道:「按照這裡的跡象,他們昨晚應該還在這邊做飯,而且這裡面至少有四個人吃飯。」

    楚歡微微頷首,道:「剛纔有三匹馬,三名騎者,其中一匹馬背上還多了一人,正好是四人……難道先前那四人竟一直住在這裡?」

    媚孃蹙眉道:「可是劉叔說過,這裡只有三個人,除了那位苦大師,還有兩個和尚,怎地會多出一人?」眼眸兒微微轉動,「還有,這人顯然事先在此埋伏,可是他們又如何知道咱們今晚回來這裡,抵達這裡之前,便是連我,也不知道你要往這裡來。」

    楚歡嘴脣微動,終究沒有說什麼。

    「我明白了。」媚孃忽然間眼睛一亮,隨即那漂亮的眼眸子中劃過厲色,殺意盎然,「原來如此……!」

    「什麼?」

    媚孃冷笑道:「你這糊塗蛋,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出賣咱們的,就是你那位劉叔……怪不得他要出門去藉雞蛋,而且去了那麼久,老孃當時沒有懷疑,現在一想,這中間便大有問題,他好歹也是村裡的保長,怎麼家裡連雞蛋都沒有……定是藉口出門,派人往這裡來通知……!」

    楚歡並不說話,只是道:「在四周找一找,看看還有什麼線索沒有……!」

    「對了,你說的那個苦大師到底是誰。」媚孃蹙眉道:「你說他就在這裡,現在人呢?難不成那些刺客是沖著那位苦大師來的?可是沖著苦大師,為什麼又要尋你麻煩?你說他們在這裡埋伏,不是為了殺你,那又是為了什麼?」

    楚歡也不答話,再次在般蘭寺裡裡外外蓃尋,片刻之後,忽聽得媚孃在不遠處道:「你……你過來……!」不等楚歡過去,她已經轉過頭,跑出十幾步遠,「哇」的一口吐了出來,楚歡急忙跑到她身邊,關切問道:「怎麼了?」

    媚孃捂著嘴,也不回頭,反手向後面指了指,楚歡此時卻忽然間聞到一股腐臭味,立時感覺情況不對,順著媚孃手指的方向緩步走過去,越往那邊靠近,那種腐臭的味道便越濃,禁不住捂住鼻子,走過去看時,纔發現這裡本來是一處茂密的草叢,但是草叢之中,卻偏偏有一處空地,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是一層新土,掩埋之人顯然並不是太認真,有半條手臂還沒有掩埋好,正是這半條手臂,已經是浮腫粗大,而且一片一片的腐爛之處,正有肉蛆在蠕動。

    楚歡見過不少死人,可是看到這半條手臂,一陣惡心,感覺一陣毛骨悚然,這纔明白媚孃為何會嘔吐,那腐臭的味道,便是從這裡面散發出來。

    楚歡從身上撕下一塊佈巾,將自己的口鼻蒙住,擡起血飲刀,卻是猶豫了一下,收起刀,快步離開,很快便將那名劍手的那把長劍拿過來。

    媚孃此時已經緩過來,卻不敢靠近過來,遠遠問道:「你要做什麼?」

    楚歡不說話,已經開始用長劍挖掘地上的土壤,雖然蒙著口鼻,但是那一股子腐臭味道,還是讓楚歡一陣犯惡心,他的雙眸冷厲,許久之後,終是將上面的土壤挖開,裡面便顯出兩具屍體來,比起那條腐爛的手臂,下面的屍體倒是好上許多,顯然是有土壤掩蓋,沒有接觸空氣,腐爛的速度便慢了許多,但是兩具屍體卻已經完全浮腫,楚歡忍著惡心,將兩具屍體擺正,此時看的清楚,兩人的緻命傷,都是喉嚨的傷口,生生被人刺穿了喉嚨。

    兩人都是灰色僧衣,雖然身體浮腫,楚歡卻也能夠辨識出,這兩具屍首,一具已經年過花甲的老僧,另一具屍體看上去很是年輕,不過二十出頭年紀。

    楚歡瞳孔收縮,拳頭已經握起,回頭去看媚孃,只見媚孃距離不遠站著,正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自己,楚歡聲音冷漠,淡淡道:「般蘭寺的那兩名僧人,早已經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3
第一五六四章 苦衷

    月明星稀,夜風似水。

    媚孃雖然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之輩,此刻卻也禁不住蹙起眉頭,問道:「你是說那照顧苦大師的兩名和尚?」她其實當然知道就是那兩個和尚,卻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楚歡微微點頭,擡頭望著夜空,眼中雖然冷厲,卻也泛著詫異之色。

    「那苦大師到底是誰?」

    楚歡終於道:「你當然不會忘記戍搏迦。」

    「戍搏迦大師?」媚孃立刻點頭道:「我自然不會忘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楚歡歎道:「那你可知道為何會與戍搏迦單獨在一起?」

    媚孃搖搖頭,道:「我問過多次,他也並沒有詳細解釋,只說我和他在一起,是奉了鬼大師之命,務必要將我身體的毒素清除。」

    「媚孃,你在沙漠之中被白虎蠍子所咬,身中劇毒,後來我纔知道,白虎蠍子乃是沙漠中劇毒之物,普通人若是被咬上一口,不出幾個時辰,就會毒性侵蝕全身而斃命,可是你卻撐了幾天,直到在那夜纔突然發作。」楚歡走到媚孃身邊,輕聲道:「你可知緣由?」

    媚孃蹙起柳眉,搖搖頭。

    楚歡肅然道:「我一開始也不明白,後來纔知道,在你被白虎蠍子咬中之前,其實身體之內,已經蘊含了毒素,那是被人在身體之內種了毒!」

    「種毒?」媚孃豁然變色,「你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白虎蠍子的毒性遲遲沒有發作,是因為你身體裡本就被人種下劇毒,那劇毒一直潛伏在你的體內,一旦發作,可以輕易要了你的性命,可是也正因為你身體藏有劇毒,反倒是與白虎蠍子的毒性互相克製,按照鬼大師的說法,白虎蠍子毒進入你體內之後,催發了原有的種毒,兩種毒素在你體內互相抗爭,你體內的種毒比之白虎蠍子毒更為險惡,實際上那日你在偎郎會上突然毒發,並不是白蠍虎子之毒發作,恰恰是種毒的毒性蓋過了白虎蠍子毒,是種毒發作。」

    媚孃俏臉有些泛白,「這……這怎麼可能?我……我體內怎會被人種毒?」

    「鬼大師之言,千真萬確,而且當時他還斷定,你那時至少已經被種毒五年。」楚歡皺眉道:「當時除了鬼大師,沒有人可以解你體內之毒,當時情況,不但要解除了白虎蠍毒,而且還要解除你的種毒,兩種劇毒,必須同時解除,否則任何一種毒素留在你體內,都能要了你的命。」

    媚孃蹙眉道:「那……那我體內的毒……!」

    「你如今安然無恙,自然是兩種毒都被解了。」楚歡輕歎道:「鬼大師當時使用的是火煉之法,已經解除大半,但是就在那時候,有強敵上門,鬼大師無可奈何之下,纔讓戍搏迦大師帶著你離開,戍搏迦大師是鬼大師身邊的侍者,除了鬼大師,也只有他通曉火煉之法,當時你體內毒素大半清除,殘存的毒素,戍搏迦大師有能力幫你解除。」

    媚孃輕聲道:「戍搏迦大師倒是說過,他解毒的方法,乃是鬼大師傳授,還說……還說鬼大師囑咐他務必要將我體內的劇毒清除,因為鬼大師答應過你,會幫我治好……!」

    楚歡苦笑道:「戍搏迦大師說的沒有錯,當時強敵來臨,鬼大師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戍搏迦大師雖然去了,但是他還有一名忠心耿耿的侍者留下來,要拼死保護鬼大師,留下來的那位侍者,就是咱們這次要找尋的苦大師,他的真名,叫做諾距羅,只是這名字不好被別人知曉,所以我纔給他化名苦大師。」

    「原來如此。」媚孃這纔明白過來,「那……戍搏迦大師說鬼大師可能已經遇害,他還說要找尋鬼大師的遺骨,送往佛窟。」

    「我明白。」楚歡道:「鬼大師的敵人太強,而且當時鬼大師已經是十分虛弱,他雖然擊退強敵,可是……!」想到當時情景,楚歡竟是感到心中有些痠楚。

    媚孃立刻問道:「那強敵是誰?」

    楚歡搖頭道:「你知道也沒有用,或許你永遠也見不到那人。」

    「那……那諾距羅大師為何會在這裡?」

    「諾距羅大師當時為了保護鬼大師,被敵人所傷,他的腦子被對方重創,雖然活下了性命,但是人事不知,什麼都不知道。」楚歡輕聲道:「我從西梁敵人手中-將他救出,自然不能不顧,暗中帶回中原,我只怕害死鬼大師的那個敵人會派人找尋,所以一直都將諾距羅大師放在暗中保護。」頓了頓,道:「諾距羅大師留在我身邊,太過顯眼,而且對方很有可能在我身邊監視,所以我只能將諾距羅大師暗地裡送到這裡來,交給劉叔照顧……!」

    「你是說,今夜那幫人,是沖著諾距羅大師而來?」媚孃蹙眉道:「難道那個強敵已經來到中原?」

    楚歡神情凝重起來,道:「我也不知,如果當真是那幫人來到中原,事情就有麻煩了。諾距羅大師不在寺廟,自然是落入他們手中……!」他想起毗沙門,便感覺棘手萬分,當初毗沙門與鬼大師交手,雙方實際上並無任何肢體接觸,卻兩敗俱傷,鬼大師因此而圓寂,而毗沙門卻也是被鬼大師重創,楚歡知道這兩人的武功已經到了普通人無法想象的高度,更知道雙方的武技,已經不是普通的搏鬥。

    鬼大師已經圓寂,楚歡實在想不出,普天之下還有誰人會是毗沙門的敵手,如果毗沙門當真來到中原,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諾距羅大師既然人事不知,他們還要抓走諾距羅大師做什麼?」媚孃想到其中關鍵,「而且看那兩具被他們所殺的屍體,至少也死了半個月以上,那就是說,諾距羅大師早就落入他們手中,既然如此,為何他們並不離開,還要留在這裡?」她那一雙如同狐狸般的眼眸兒看著楚歡,「這一切,是否最終還是為了你?」

    楚歡皺起眉頭,他當然知道,鬼大師臨終之前,傳授自己【鎮魔真言】,固然是對自己的厚愛,可是也因此而讓自己成為了毗沙門的目標,他一直懷疑夜叉王就是毗沙門所派,毗沙門或許有傷在身,無法親自前來中原,所以派出夜叉王奪取【鎮魔真言】,那也就是說,毗沙門肯定知道【鎮魔真言】在自己手中。

    毗沙門慾得【鎮魔真言】而後快,這一點楚歡自然也明白,此時他已經隱隱覺得,對方如果真的是為了【鎮魔真言】抓走諾距羅,倒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只是對方又怎可能知道自己近期會回到劉家村?如果不是因為河西之事,楚歡這纔入關,順便回來取走龍捨利以及探看諾距離,恐怕一年半載也未必會回來,對方為何又掐在這個時間抓走諾距離,而且以毗沙門的功夫,出神入化,他要在西關找尋自己,自己恐怕根本不是對手。

    心念如電,忽聽得媚孃厲聲道:「是誰?」

    楚歡頓時戒備,聽得自己身後傳來腳步聲,立時回頭,月光之下,只見一道人影正緩緩往自己這邊過來,他仔細打量,微微吃驚,只見到來人竟豁然是先前突然失蹤的劉天福。

    媚孃見到劉天福,火冒三丈,彎刀在手,便要沖過去一刀砍了劉天福,沒等她沖過去,楚歡已經擡手擋住,神情嚴厲看了媚孃一眼,媚孃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楚歡這纔緩步向前,劉天福距離楚歡六七步遠,忽然跪倒在地,顫聲道:「楚……楚大人,我……我對不住你,是我……是我老糊塗,我……我對不起你啊……!」痛哭流涕。

    楚歡見此情狀,心中歎息,知道劉天福確實是出賣了自己,他卻並沒有憤怒,上前去,扶起劉天福,溫言道:「劉叔,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這樣做,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用放在心上,你先回去,這邊交給我……!」

    劉天福見楚歡毫不怪責,更是哭道:「楚大人,我不想這樣……他們說過不會害你……我也是為了全村上下一百多口老少爺們……我對不住你啊……!」

    「楚歡對你信任有加,將你當成自己的親人,而且他誰都信不過,就信得過你,將……將苦大師交給你照顧……!」媚孃忍不住厲聲道:「你卻辜負他的信任,出賣他,我實在不知道你怎麼還有臉來見他……!」

    「媚孃住嘴!」楚歡厲聲喝道。

    媚孃一跺腳,跑出十幾步遠,再不理會。

    「楚大人,我和你說過,村子遭受盜匪的襲擊……!」劉天福顫聲道:「咱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只知道耕田種地,哪裡是那些盜匪的對手,第一次來的時候,村裡上下雖然趕走了他們,卻死了十幾號男丁,等他們再來時,我們就只能等死……!」

    楚歡皺起眉頭,他雖然知道關內很亂,盜賊叢生,卻不想連自己的老家也是盜匪橫行,想來天下動蕩,各處盜賊叢生,一幫別有居心之人便趁機拉幫結派,四處劫掠,西山到也無法倖免,更是殃及到劉家村。

    「我們派人往官府去稟報,求官府派人保護村子,官府卻說人手不夠,讓我們自己看著辦。」劉天福慘然笑道:「村子裡男丁加起來,剩下不過三十多號人,其他都是老弱婦孺,三十多號人,又怎能抵擋得住那些強盜?想要逃難,可是又往哪裡去?幾代人都生活在這裡……強盜殺來,我們還來不及逃走,等著村子遭受滅頂之災的時候,出現了七八個騎馬來的漢子,他們硬是將幾十號強盜擊潰,然後找到我,告訴我說,從今以後,劉家村的安危,由他們來保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4
第一五六五章 血疙瘩

    劉天福說到這裡,楚歡已經隱隱明白了什麼,他的神情依然很溫和,含笑道:「那些人對村子有恩,欠的人情,總是要報答的。」

    劉天福慘笑道:「他們只要求我做一件事,只要你回到村子,就讓我想辦法通知他們……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其他要求。」

    「哦?」楚歡道:「那他們是否一直在這般蘭寺?」

    劉天福苦笑道:「那事兒到現在也不到一個月,他們確實留在了般蘭寺,吃住都在這裡,他說只要有強盜襲擊村子,村子裡派一個人過來,他們很快就能趕到。」

    楚歡道:「苦大師自然也是被他們控製。」

    劉天福點點頭:「他們住進般蘭寺之後,吃喝都是他們自己過問,其實……其實自那以後,他們要我如果沒有你的消息,不必再往般蘭寺過來……苦大師和那兩名和尚,都在他們手中。」

    楚歡心中歎息,知道劉天福到現在都不知道般蘭寺的兩名僧人早已經遇害,身體故意移動,擋住劉天福視線,以免他看到不遠處的兩具腐屍,柔聲道:「劉叔,我知道這些就好,天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自今以後,不用再到這裡來了。」

    劉天福苦笑道:「二郎,你還能叫我一聲劉叔,我受之有愧,劉叔活了大半輩子,心裡明白,那些人一定是看你做大官,容不下你,想要害你,其實……其實我也猶豫過,可是村子裡百號老少爺們……!」

    楚歡擺手道:「劉叔,這是你並沒有做錯,如果換做是我做保長,我也會這樣選擇。」頓了頓,道:「劉叔,如果這裡實在太亂,過不下去,村子裡的人願意的話,你們遷往西北吧,到了西關朔泉,自然會有人好生安置你們,只是擔心你們捨不得這根……!」

    「楚大人,我……!」

    楚歡道:「劉叔,不用多說,你先回去,我還有事在身,就不能送你了。回了村子,這事也不用再提,就當從沒有發生過這事兒。」

    劉天福一臉愧疚,見楚歡心胸如此開闊,毫不責怪自己,更是難受,苦笑著搖頭,轉身往村子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回過頭,楚歡揮揮手,劉天福再不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楚歡這纔回過頭,看向媚孃,只見媚孃背對這邊,走近過去,溫言道:「你在生氣?他們只是小民百姓,老實敦厚的莊稼人,當初如果不是我將諾距羅送到這裡,也就不會惹下這樣的麻煩,說起來,是我自己的錯。」

    媚孃幽幽歎了口氣,道:「誰對誰錯,我也沒有心思去想。」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奇怪,我身體裡的種毒是誰種下的。」媚孃蹙眉道:「為何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楚歡道:「那時候你已經認識了青天王。」

    「你是說,我身體裡的種毒是青天王所種?」媚孃嬌軀一顫,蹙眉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時候……正是準備第一次起兵之時,他與我們患難與共,誓同生死……!」

    楚歡淡淡道:「無論是青獅白象還是你和你的兄長黑蛟候,都不是泛泛之輩,青天王有你們四人相助,固然是實力大漲,可是他既要用你們,恐怕也要防你們,如果不將你們牢牢控製在手中,他又如何控製其他兵馬?」

    「可是……我們從無背叛他的心思。」媚孃目光變的冷厲起來,「即使我跟了你之後,心裡也沒有想過要背叛他。」

    楚歡道:「人心隔肚皮,他不會真正地將你們當做兄弟姐妹,而你們,也當然不能完全看透他的心思。」

    媚孃睫毛閃動,並不說話,顯然還有些疑慮。

    「媚孃,祁宏還在村口等著。」楚歡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你先去和他會合,然後趕往青柳城,青柳城有一座悅豐客棧,你們可以現在那裡住下,等我回去。」

    「等你回去?」媚孃蹙眉道:「你要去哪裡?」

    楚歡冷笑道:「我現在似乎想明白什麼了。」

    媚孃還沒有明白過來,楚歡緩緩道:「今夜埋伏在般蘭寺的刺客,雖然手段陰險,但是以他的手段,當然不可能殺死我,這一點,我想他們自己也清楚。」

    媚孃點頭道:「那人雖然武功不弱,可是僅憑他取你性命,那還差得遠。」

    「所以我先前就說過,他們的目的,不是取我性命。」楚歡目光閃動,緩緩道:「既不想取我性命,卻偏偏又在這裡埋伏,而且故意驚動我,我先前還在奇怪,其實現在已經明白,道理很簡單,他們不過是想讓我知道諾距羅已經落入他們手中,引我追尋他們而已。」

    媚孃蹙眉道:「你要追他們?」漂亮的眼眸子裡顯出擔憂之色:「不行,你不能去,你既然已經知道他們是為了引誘你前往,自然不能中了他們的詭計。」

    楚歡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丟下諾距羅不管?」

    「這……!」媚孃一怔,眼中顯出為難之色,猶豫了一下,纔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不等楚歡說話,媚孃已經道:「你休想將我丟下。」

    楚歡擡起雙手,撫著媚孃臉龐,含笑道:「你說我厲不厲害?」

    媚孃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但還是點點頭,道:「你想說什麼?」

    「他們抓走諾距羅,想要引我前往,我自然是非去不可,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困住我。」楚歡含笑道:「我現在的武功,天下都可去得,不但我會安然無恙回來,諾距羅也會被我安然無恙帶回來,你信不信?」

    媚孃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媚孃。」楚歡神情肅然,「我孤身而去,就算真的救不出諾距羅,想要脫身,那也不是困難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跟在我身邊……?」

    「你是說我會成為你的包袱?」媚孃冷哼一聲,「你休要用這些話擋我去路,你自己也知道,對方既然在這裡等待,故意引誘你去,他們自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你此去凶多吉少,你不去倒也罷了,若果真要去,我自然要與你同去。」

    楚歡皺起眉頭,道:「媚孃,你怎麼就不明白……!」

    媚孃眼圈微紅,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擔心我的安危,所以要孤身赴險?難道你不明白,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又怎能獨自偷生?」

    楚歡輕歎一聲,正要說話,卻見媚孃嬌軀一個踉蹌,竟似乎是站立不穩,便要跌倒,他出手極快,抓住媚孃胳膊,急道:「媚孃,你怎麼了?」

    媚孃靠在楚歡懷中,眼前卻是一陣暈眩,身體輕飄飄的,竟似乎一瞬間沒了氣力,軟綿綿道:「我……我沒事……!」

    楚歡握住媚孃手,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媚孃雖然是習武之人,但是手兒一直滑嫩,但是此刻握住媚孃手,卻感覺有些許疙瘩,拿起媚孃的手,藉著月光,看的清楚,只見到媚孃的手背上,竟然有一片地方泛起小顆粒,宛若一個個細細的小疙瘩,那小疙瘩泛紅色,與手背其他地方晶瑩如雪的肌膚相比,異常顯眼。

    「這是什麼?」楚歡心下吃了一驚。

    媚孃本來頭有些暈眩,渾身無力,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只是一陣子,便有所好轉,此時也纔發現,自己的手背上竟然出現異樣,自己竟然沒有察覺,蹙起柳眉,楚歡神情凝重,問道:「可有什麼感覺?」

    媚孃搖頭道:「沒……沒有啊,這……這是什麼?」她本就是極愛美的女人,此時見到自己手背上出現頗有些可怖的小疙瘩,柳眉蹙得更緊。

    楚歡皺眉道:「這應該是毒……你什麼時候中毒了?」

    「中毒?」媚孃奇道:「我沒有中毒啊?而且……而且手上並無感覺,只是……!」她忽然想到什麼,方纔在寺廟的佛堂之中,就有一陣頭暈眼花的感覺,但是轉瞬即逝,媚孃也沒有在意,此刻又突然出現那種跡象,雖然持續時間不長,卻比在佛堂的時間長一些,她心下駭然,已經明白這突然頭暈眼花絕不正常,聽楚歡說自己中毒,腦中迅速轉動,隨即失聲道:「難道……難道是蝙蝠血?」

    「蝙蝠血?」楚歡皺眉道:「你是說之前那蝙蝠?」

    媚孃立刻道:「不錯,先前那蝙蝠四分五裂,濺出血液來,我手上沾了蝙蝠血……!」她看自己手背,那出現小疙瘩的地方,正是之前沾了蝙蝠血之處,心中一陣發涼,之前並沒有察覺什麼,而且她雖然覺得那蝙蝠異常醜惡,卻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威脅,此刻忽然想到,對方放出那幾隻蝙蝠,雖然攻擊力很弱,但是蝙蝠血卻是含了毒性。

    媚孃也略同毒藥,她的暗器一直都是用毒藥淬煉,可是此刻卻實在不知道,這蝙蝠血中,到底含了什麼毒。

    楚歡並沒有猶豫,已經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瓷瓶子,讓媚孃伸直手,低聲道:「不要亂動……!」打開瓶蓋子,將瓶口對著媚孃的手背,很快,兩隻碧色的小蟲子已經從瓶中跑出來,繞著手背的小疙瘩迅速轉圈,媚孃嬌軀一顫,瞧見自己手背上多了兩隻蟲子,吃了一驚,便要縮回手,楚歡卻已經握住她手腕子,沉聲道:「莫動,它們可以解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4
第一五六六章 追凶

    媚孃心下驚訝,不知道這兩隻小蟲子為何能解毒,但是楚歡既然這樣說,自然不假,瞧見那兩隻小蟲子很快就在血疙瘩上來回爬動,感覺手背上癢癢的,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在解毒。

    許久之後,兩隻蟲子爬到一旁,並不動彈,楚歡知道這兩個傢夥的意思,將瓶口湊近過去,兩隻冰心蟲立刻鑽進了瓶中,楚歡蓋上蓋子,收進懷中,此時再看,只見到媚孃手背上的血疙瘩已經消減不少,便是之前的血色也已經淡了許多,但是疙瘩卻並沒有消失。

    楚歡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是因為藥效正在慢慢消失,還是冰心蟲並沒有完全解毒,心下擔憂。

    古薩大妃贈送的冰心蟲,自然是毒中之寶,冰心蟲對於大多數的毒藥,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除,可說是毒中之王,但是普天之下,天南海北,毒藥不下千種,冰心蟲對於大多數的毒藥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卻也並不是能夠解除天下之毒,正如古薩大妃自己也曾說過,天下的萬般毒藥,各有其藥性,冰心蟲也不是萬毒不侵。

    媚孃見楚歡神情依然嚴峻,禁不住問道:「是不是……是不是好了?」

    楚歡皺起眉頭,並沒有說話,片刻之後,終於道:「你跟我一起去。」

    媚孃頓時顯出歡喜之色,道:「你想明白了?」

    「不是我想明白了。」楚歡歎了口氣,「看來對方實在是思慮周全,他是鐵了心要讓我前往……他或許沒有預料你會跟我一起過來,但是卻想著蝙蝠血能讓我中毒。」

    媚孃一怔,但是她冰雪聰明,已然明白楚歡話中意思,「你是說對方設下陷阱,蝙蝠也是為了對付你?」

    「這只是他其中一個手段。」楚歡皺眉道:「如果我被蝙蝠血沾上,便即中毒,恐怕他也預料到,這種蝙蝠毒,我無法解除,只要我中了蝙蝠毒,自然更要前去找他……!」

    媚孃眼珠子一轉,明白過來,「他是擔心你不會因為諾距羅大師前往,所以希望用蝙蝠毒傷你,只要你中了毒,為了自己性命,不想去也得去了。」

    楚歡點頭道:「便是這個道理。」

    「只是他既然如此想要見你,為何不在這裡等你?」媚孃蹙眉道:「為何要多費周章,非要你去找他?」

    楚歡冷笑道:「其實也很簡單,他雖然派人守在這裡,他自己卻沒有辦法一直留在這裡。這一切都是他早就佈局好,我沒有過來倒也罷了,一旦過來,這裡留下的人,目的就是引我前往,如果我猜的沒有錯,那幾人定然會留下線索,讓我們一路找尋過去。」

    便在此時,聽得馬蹄聲響,兩人立刻向那邊望過去,只見幾匹馬正飛馳過來,已經聽到祁宏聲音道:「大人,大人,你可在這裡?」

    楚歡大聲道:「在這邊了。」

    祁宏飛馬過來,他馬技極好,不但騎了自己馬過來,便是楚歡和媚孃的馬匹也帶了過來,翻身下馬,見到楚歡和媚孃安然無恙,鬆了口氣,道:「卑職在村口等了許久,一直沒有大人動靜,只怕出了什麼事情,到村子的時候,剛巧碰到一人鬼鬼祟祟,問他大人下落,那人竟是知道,告訴卑職大人可能來這裡……!」

    媚孃冷笑道:「劉天福一時半會兒還沒能趕回村子,你碰到的人,應該是劉天福派來通信,又返回村子,恰好被你看到。」

    「這是怎麼回事?」祁宏不知道究竟發生麼,楚歡也不做解釋,沉聲道:「不要耽擱,咱們走……!」牽過一匹馬,徑自往南邊過去。

    他之前在屋頂看到那幾匹馬的所在,徑自來到這裡,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嘴角泛起冷笑,媚孃此時也湊過來,瞧了一眼,蹙眉道:「你說的對,他們是故意引你前往……你看這地上,這是馬蹄鐵的印跡,馬蹄鐵下面定然是做成了蓮花形狀,踩在地上,便留下了蓮花印。」

    楚歡微微頷首,「單純的馬蹄印,他只怕我們會跟丟,這馬蹄鐵留下的蓮花印,十分清晰,只要循著蓮花印,就能找到他們。」冷笑道:「他們倒是用心良苦,只怕我們找不到他們,竟是煞費苦心……!」他擡頭望向前往,淡淡道:「不用急,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楚歡領著媚孃和祁宏,一路向南而行,每行出一段路,楚歡便即下馬查看,蓮花印十分清晰,對方既然有心要引楚歡前往,自然是極力留下線索,楚歡追尋足跡,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這一路追出數十裡路,穿過幾處村子,又行了十來裡路,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楚歡只怕媚孃體內毒素未清,一直跟在媚孃身邊,果然,忽見到媚孃的馬匹慢下來,身體在馬背上搖搖慾晃,楚歡立時雙足一蹬,已經從自己馬背上躍起,如同老鷹般騰身而起,落到媚孃馬背上,從後面抱住媚孃,勒住馬,媚孃此時再次感到頭暈眼花,差點就從馬上栽落下去,倖好楚歡速度奇快,在媚孃落馬之前,已經跳上她馬背抱住。

    祁宏也是勒住馬,見媚孃如此,有些驚訝,楚歡抱住媚孃,拿起媚孃的手,瞧她手背,只見媚孃手背上的血疙瘩依然沒有消散,卻也沒有擴散。

    楚歡皺起眉頭,心裡明白,雖然使出了冰心蟲,卻也依然沒能清除蝙蝠毒,他心中頗有些吃驚,照此看來,那蝙蝠毒當真是非同小可,連冰心蟲也無法對付,從此可以判斷,至少對方是用毒高手,使出的毒藥,很難破解。

    「大人,要不要歇一歇?」祁宏問道。

    楚歡搖搖頭,他知道媚孃身體的毒性未解,耽擱的時間越久,只怕就越麻煩,示意祁宏下馬檢查,祁宏下馬之後,仔細看了看,點頭道:「蓮花印還在……!」

    楚歡再不猶豫,幹脆丟下了自己的馬,一手抱著媚孃,一手握住馬韁繩,催馬而行,這一次又是行出了數十裡路,道路他確實熟悉起來,這分明是往雲山府城去的道路,心下暗想,難不成對方竟然身在雲山府城?

    只是很快,蓮花印折而向東,距離雲山府城沒有多遠,折向了另一條小路,每一處分岔路,楚歡都會讓祁宏檢查馬蹄印,以免走錯道路,對方如此大費周章,楚歡心中對敵人的身份越加的疑惑,他最大的懷疑對象便是毗沙門,但是卻隱隱又覺得,或許另有他人。

    這一路竟是追出了許遠,過了正午十分,驟然間瞧見遠方有一座起伏的小山巒,楚歡在雲山府待了許久,倒也聽人說過,在雲山府以南,有一處小雲山,如果猜得不錯,前面那就是小雲山,正值六月,漸近小雲山,一陣陣沁人心脾的竹香撲面而來,這座山其實並不高,但是到得山腳,楚歡卻是瞧見,小雲山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成百上千的青竹在風中擺動,發出刷刷的聲音,竹林散發出的清香,卻也是沁人心脾。

    蓮花印竟然一直到了山腳,便再無痕跡,而媚孃此時又再次恢復過來,但是臉色已經十分蒼白,額頭上甚至滲出冷汗來。

    楚歡下了馬,他知道對方十有**就在山上,下令祁宏留在山腳,不要跟隨,祁宏也知道事情古怪,再三懇請前往,楚歡斷然拒絕,祁宏無奈,只能看著楚歡拉著媚孃的手,順著一條上山的小徑進入山中。

    兩邊都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之間,一條羊腸小道回轉曲繞,楚歡牽著媚孃的手,小心戒備,緩步上山,山中一片寧靜,不見半個人影,只聽得竹林搖晃時發出的沙沙之音。

    走到半山腰,忽然聽到一陣似有如無的琴聲響起,楚歡一怔,那琴聲悠長,曲調十分的清和,停在耳中,竟然讓人感覺有一種凝神靜氣之效,楚歡皺起眉頭,順著琴聲方向尋摸過去,那琴音悠遠,楚歡竟是隱隱感覺,其中有些曲調,竟像極了佛音。

    很快,楚歡便瞧見一條山澗小溪淙淙而流,溪水清脆,與那琴音相合,竟是異常的協調,聽的媚孃低聲道:「你看!」

    楚歡擡頭望過去,只見到不遠處的小溪邊,一道身影正背對這邊,盤膝坐在地上,在那人身前,放著一架古琴,彈琴之人,便在眼前。

    楚歡一手牽著媚孃,另一隻手已經伸到腰間,握住了血飲刀,緩步靠近過去,只見到那人整個身形都籠罩在一件灰袍之中,不但身體穿著灰袍,便是連頭上也蓋著灰巾,看上去十分奇怪,楚歡全神戒備,走到那人身後不過五六步遠,停下步子。

    那人似乎沒有察覺身後有人,依然在用心彈琴,楚歡也並沒有立刻上前,只是觀察四周,看看是否另有別人,隱隱瞧見兩邊竹林果然有幾道身影靜靜站在那裡,竹林之中十分昏暗,那幾道身影都是被青竹遮掩,楚歡一時間也看不真切。

    片刻之後,琴音戛然而止,那灰袍人聲音平靜:「這是《大清心咒》,楚大人是否聆聽過?」

    楚歡不答反問:「是你要見我?」

    灰袍人卻是一擡手,楚歡便見得一物飛來,立刻探手拿住,卻是一隻瓷瓶子,聽得那人淡淡道:「再遲兩個時辰,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你們的運氣很好。」

    楚歡一怔,倒想不到對方如此痛快就拿出解藥來,將解藥遞給媚孃,沉聲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大費周章,為何引我至此?」

    「楚大人貴人多忘事。」那人緩緩站起身來,轉過身來,「你不記得我?」

    楚歡此時已經看到那人臉龐,驟然變色,失聲道:「怎麼……怎麼是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5
第一五六七章 龍部之王

    灰袍人的長相其實說不上特別,甚至是極為普通,但是楚歡卻偏偏一眼就認出此人,連楚歡自己都有些詫異,只因為在此之前,楚歡與面前這人,僅有一面之緣。

    楚歡知道,此人的法號叫做「叉博」,是個極為古怪的法號,不過佛家弟子的法號本就不同與世人,有些奇怪的法號也並無什麼特別。

    楚歡亦知道,這叉博的手段非比尋常。

    他唯一一次見到叉博,是當年陪同琳琅前往靜慈庵敬香,一棵大槐樹下,楚歡親眼瞧見叉博為一名孩童醫治毒瘡。

    當時的情形,楚歡記憶猶新你,只因為叉博治病的方法異於常人,他兀自記得,叉博當時只是握住那孩童的手,口中誦經,那孩童的瘡口便即破裂,裡面的毒血便即排出來,那一幕實在有些詭異,楚歡至今也是沒有忘記。

    對楚歡而言,那一次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後來趕赴西北,當時西關正在蔓延瘟疫,而醫聖張一陽出手相助,研製解藥,那一次,楚歡在此聽到叉博的音訊,這位奇人,竟是和張一陽在一起,分別研製解藥,楚歡當時本想相見,只是當時叉博還在研製解藥之中,不好打擾,所以一牆之隔,擦肩而過,也正是因為那次,楚歡心裡覺得叉博是個懸壺濟世的善人,對叉博倒也是心存好感與感激。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此番大費周章將自己引到此處的對手,不是自己最為擔心的毗沙門,竟然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叉博,這實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叉博的個頭並不高,但是站在那裡,不動如山,自有一股天地難撼的氣勢。

    楚歡此時腦袋有些糊塗,一時間實在難以理清楚其中緣由,鬆開握著刀柄的手,拱手道:「叉博大師,一別多年,一向可好?」

    叉博淡淡一笑,道:「原來楚大人果真還記得貧僧。」

    「叉博大師妙手回春,咱們在雲山的時候,便有過一面之緣,大槐樹底,有倖聽得大師的指教。」楚歡面不改色,「西關瘟疫,大師出手相助,懸壺濟世,救萬民於苦難之中,在下一直沒有機會道謝,此番正好謝過。」

    叉博含笑問道:「楚大人聽剛纔貧僧所彈奏的《大清心咒》,不知有何感想?」

    「在下凡夫俗子,難解妙音。」楚歡道:「叉博大師讓人引在下前來,莫非就是為了讓在下聽大師彈琴?」楚歡神情淡定,但是心中卻是大加戒備,他知道叉博既然如此,其身份必然非同小可,以前自己只當叉博是友,但是現如今卻是敵友尚未分明,必須要小心謹慎。

    他此時心裡對蝙蝠毒的藥效也微有些釋然,醫聖張一陽乃是當今天下首屈一指的絕世名醫,叉博與他相識,而且當初從張一陽的語氣之中,也能夠聽出張一陽對叉博也是十分尊敬,在醫術之上,也是對叉博贊譽有加,需知張一陽乃是首屈一指的醫聖,能讓他發自肺腑贊賞,亦可見叉博在醫道之上,那也是造詣極深,即使達不到醫生的高度,想必也不會遜色多少。

    醫道包含的科目極多,藥學自然是其中之一,叉博既然精通醫道,那麼精曉毒藥,那也並不奇怪,在蝙蝠血中配上毒藥,那毒藥連冰心蟲也無法解除,便也不是難以理解之事了。

    叉博含笑在溪邊的一塊平整巖石上坐下,凝視楚歡,問道:「楚大人,你莫非不明白貧僧請你來此的原因?」

    「實在不明。」

    叉博淡淡道:「楚大人本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為何現在卻變得糊塗起來,貧僧請你前來,當然是為了諾距羅!」

    楚歡心下一驚,他為了隱瞞諾距羅身份,只說諾距羅叫做苦大師,但是叉博現在一語便道明諾距羅的真名,楚歡第一個反應便是叉博定然也與大心宗有牽扯。

    「諾距羅?」楚歡卻是不動聲色,反問道:「大師所說的諾距羅,又是何人?」

    叉博盯著楚歡眼睛,問道:「楚大人難道不知,你所說的苦大師,就是諾距羅?」

    楚歡含笑道:「原來他叫諾距羅。」

    「你不知他是諾距羅,卻為何囚禁於他?」叉博的聲音冰冷起來。

    「囚禁?」楚歡皺眉道:「大師所言,在下費解。」

    叉博雙眸變的冷厲起來,但是聲音卻依然平靜:「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對諾距羅下此毒手,更要囚禁於他?己所不慾,勿施於人,楚施主,你出手狠辣,竟是那般傷他,實在讓貧僧失望。」

    「大師只怕是誤會了。」楚歡聽叉博的言語,似乎是在維護諾距羅,而且顯然是誤會自己傷了諾距羅,一時間不知道叉博與諾距羅有什麼瓜葛,「敢問大師,您與諾距羅又是什麼關係?」

    叉博平靜道:「貧僧不瞞你,貧僧乃是大心宗弟子,與諾距羅份屬同門!」

    楚歡一怔,吃了一驚,「大師也是大心宗弟子?」

    「如此說來,楚施主是知道大心宗。」叉博輕歎道:「楚施主,貧僧今次尋你過來,只想弄清楚這其中的緣由,諾距羅乃是貧僧師弟的侍者,寸步不離,緣何會被你囚禁在那座寺廟之中?他為何受此重傷,你該給貧僧一個解釋。」

    「師弟?」楚歡越發覺得其中事情古怪,「大師,你說的師弟,又是何人?」

    「你當真不知?」叉博皺眉道:「貧僧知道你的武功,應不至於將諾距羅傷成這樣,你是受何人指使,將諾距羅囚禁在西山?」

    媚孃此時忍不住道:「大和尚,你也不用打玄機,你在這裡咄咄逼人,憑什麼由得你問?你又是什麼來頭?」

    叉博聲音陡然響亮起來,如同洪鍾:「貧僧說過,貧僧與諾距羅同出大心宗。」

    「那好,你說你和諾距羅是同門,又有什麼證據?」媚孃冷笑道:「你所說的大心宗,又是什麼東西?我聽說過禪宗,密宗,就是沒有聽說什麼大心宗。」

    忽然之間,笑聲如雷,叉博竟是放聲大笑起來,聽得他道:「姑孃,你可知曉,佛有萬宗,流入中土的禪宗和密宗,只是其中兩支而已,禪宗在中原興盛,卻並不代表禪宗乃是佛道正宗,各宗自有其宗義,在禪宗看來,其他佛宗,俱是外道,但是在大心宗看來,禪宗也是外道……禪宗在中原固然名聲響亮,這卻是佛宗傳到中土被改化了宗義,真正的佛宗正道,乃是西域大心宗!」

    媚孃蹙起柳眉,楚歡卻是聽得明白,問道:「如此說來,大師來自西域?」

    「不錯。」叉博道。

    楚歡皺眉道:「大師既然出身西域,為何會在中土遊歷,難道是想在中土傳揚大心宗佛法?」

    叉博搖頭道:「出家之人,不打誑語,貧僧並非為了傳教而來,而是為了尋找本宗聖物而來。」

    「聖物?」楚歡立時便想到龍捨利,腦中頓時開闊起來,已然想到,難不成這位叉博大師,竟然也是天網人物?

    他可是記得清楚,大心宗弟子東來,與西昌國遺臣組織成天網,目的就是為了找尋龍捨利,叉博既然是大心宗弟子,又自稱是在中原找尋聖物,那麼不出意外的話,自然就是天網中人。

    叉博緩緩道:「貧僧今日不問別事,只問你諾距羅為何會被傷成如此模樣?既然你知道諾距羅,自然也知道戍搏迦,戍搏迦如今身在何處?還有,貧僧的師弟,如今生死如何?」

    楚歡道:「大師,敢問一句,你所說的師弟,又是何人?」

    「那伽!」叉博凝視楚歡眼睛,「他的法號那伽,你莫非不知?」

    楚歡深吸了一口,他其實並沒有從誰的口中知道鬼大師的真正法號,但是鬼大師將「那伽」法名傳承給他,楚歡就曾經想到過,莫非鬼大師的法號,便是那伽?

    此時叉博這般說,那麼便可以肯定,鬼大師的法名確實是那伽。

    楚歡從如蓮口中知曉,佛宗有八部,而他先後遇到了摩呼羅迦王、夜叉王和乾闥婆王,這三人都是八部中的高手,而且都是大心宗弟子,既是如此,那麼大心宗除了這三部之外,自然還有其他五部,而他亦是知曉,「那伽」譯成中原話,便是「龍」的意思,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鬼大師很有可能就是龍部之王。

    鬼大師當初將「那伽」之名傳給自己,而且還收自己為弟子,自己為了讓鬼大師醫治媚孃,答應了鬼大師,所以從名以上說,自己也已經是大心宗弟子,而且很有可能被鬼大師傳承了龍部之王的資格。

    叉博也是出自大心宗,更說鬼大師是其師弟,這樣說來,叉博也就很有可能是八部眾之一。

    事到如今,楚歡知道叉博知道的很可能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多很多,而且叉博已然誤會是自己傷了諾距羅,微皺眉頭,終於問道:「大師可是天網中人?」

    叉博目光頓時銳利起來,「你知道天網?」

    楚歡歎道:「大師這樣問,看來當真是天網中人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6
第一五六八章 七彩幻色裳

    叉博神情平和,緩緩道:「你既然知道天網,自然知道心宗弟子東來找尋聖物。貧僧奉了法旨,萬裡迢迢來到中土,就是為了找尋本宗聖物,而師弟本也是隨同前來中土,但是走到西梁,身體不好,也就無法再東行,留在了西梁。」

    楚歡微微頷首,問道:「鬼大師確實是在西梁。」

    「他患有麻風病。」叉博緩緩道:「貧僧在中土多年,一直不曾見到他,諾距羅和戍搏迦二人,乃是專門派在他身邊,服侍他生活的侍者……所以貧僧很想知道,為何諾距羅如今卻身在中原?」

    「大師又是如何找到諾距羅大師的下落?」楚歡皺眉道。

    其實他心中很為疑惑,自己將諾距羅隱藏在劉家村,那可是斟酌再三纔做出的決定,本以為那邊必然是十分安全,卻不知為何卻會被叉博找尋到。

    叉博平靜問道:「你可知佛法之中,有因果之說?」

    楚歡微微頷首。

    「你既然囚禁諾距羅,這便是因,我們能夠遇上他,這就是果。」叉博歎道:「關中大亂,少不得殺伐四起,大戰之後,必有大災,大災之中,必有瘟疫,就如同西北一樣,所以貧僧在找尋聖物之時,也一直在找尋各種藥材,研製藥物……阿彌陀佛,或許是貧僧一番苦心,得蒙明王法恩,這纔無意之中發現了那處殘廟,也纔發現了其中的祕密……!」他聲音渾厚,「這便是因緣。」

    楚歡有些詫異,看來這天下還真是小,自己那般隱藏諾距羅,竟是被叉博遇見,總覺得這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卻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性。

    「大師,你誤會了。」楚歡道:「我已說過,諾距羅大師並非被囚禁,而是……我找尋一處隱蔽的地方,讓他養傷。」

    「養傷?」叉博微微頷首,「他的傷,確實需要將養很久,或許就是一輩子,貧僧想知道,他是如何受傷?」

    楚歡猶豫一下,終於問道:「大師可知道毗沙門?」

    「毗沙門?」叉博皺起眉頭,「你見過毗沙門?」

    楚歡不答反問:「如此說來,大師識得毗沙門?」

    叉博雙手擡起,合十唱佛:「阿彌陀佛,毗沙門乃我心宗叛逆,墮入邪道,貧僧雖然認識,但是卻不知道他如今下落,他當年叛逃心宗,下落難覓……!」忽然意識到什麼,雙眉微擡:「你是說,此事與毗沙門有幹系?」

    楚歡道:「不瞞大師,那伽大師已經圓寂。」

    叉博雖然是出家之人,看破生死,可是楚歡此言一出,他確實身體一震,臉上顯出驚訝之色,但是神情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道:「楚施主,信口雌黃,身死之後,是要下地獄的。」

    媚孃對其中的許多事情並不知曉,此時聽楚歡說來,也是有些詫異,她先前只知道鬼大師是被強敵所害,此刻方明白,那強敵的名字叫做毗沙門,聽叉博所言,毗沙門也是出自大心宗,但是卻早已經背叛心宗,成為心宗叛逆。

    楚歡搖頭道:「並無胡言,那伽大師卻是已經圓寂,而且正是被毗沙門所害。大師可知道西梁的大德寺?」

    叉博搖頭道:「貧僧東來,並沒有在西梁太多停留,對西梁之事知之甚少,而且這些年,貧僧一直在中土遊歷……你說的大德寺,又是什麼所在?」

    「大德寺是西梁的王族寺廟,而毗沙門掌控大德寺,他如今已經是西梁國師。」

    叉博沉默片刻,終於道:「心宗叛逆,自然會有清除門戶的那一天。你說師弟是被毗沙門所傷,可有什麼證據?」

    楚歡苦笑道:「如果諾距羅大師現在清醒,應該可以告訴你實情。」

    「楚施主,讓一個毫無知覺的人來為你作證,是否太過荒謬?」叉博輕歎道:「楚施主,戍搏迦如今又身在何方?莫非也遭了毗沙門的毒手?」

    楚歡搖頭道:「戍搏迦大師帶了那伽大師的遺骸,回歸故裡。」

    叉博低下頭,沉吟許久,終於道:「楚施主,貧僧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事關本宗大事,貧僧必須要弄清楚……貧僧只希望你能夠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是真,否則……貧僧斷不容你今日安然下山。」

    媚孃冷笑道:「要動手嗎?我們可不怕你。」

    叉博並不理會,只是擡頭望著天,喃喃自語:「貧僧不想造殺孽,但是但有外道侵襲心宗,心宗也是從來不會手軟。」

    「所以你為了引誘楚歡前來,都不惜殺人?」媚孃冷笑道:「般蘭寺的兩個和尚,那也是出家人,我不懂什麼禪宗心宗,你們終歸都是出家人,卻為何要害了他們?」

    叉博皺眉道:「害了他們?這話從何說起?」

    「你還在裝蒜?般蘭寺本來有兩個和尚照顧諾距羅,卻被你的人殺了,你還敢不承認?出家之人,蛇蠍心腸,實在不知道誰纔是外道。」

    叉博微一沉吟,終於道:「此事貧僧回頭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是楚施主必須先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諾距羅靈智全無,貧僧不能僅憑你一面之詞,就將所有的罪責推到毗沙門的身上。」他緩緩站起身來,凝視楚歡,「你說毗沙門害死師弟,可是親眼所見?」

    楚歡點頭道:「在下當時確實在場!」

    「你為何會在場?」叉博沉聲道:「貧僧知道,你曾經作為秦國使臣出使西梁,莫非你是與那位西梁國師一起,加害師弟?」

    媚孃脾氣不好,怒道:「老和尚,你說話客氣一些,鬼大師是你師弟,可是脾氣比你好上許多,他纔是普度眾生的慈悲心懷。」其實她並沒有正面接觸過鬼大師,鬼大師雖然為她解毒,她卻一直是處於昏迷之中,鬼大師見過她,她卻並未見過鬼大師真容。

    只是她心中對叉博沒有任何好感,這纔出言譏諷。

    孰知叉博輕歎道:「姑孃所言極是。貧僧雖然入門較早,但是佛法修為,遠不能與師弟相比,師弟乃是大心宗一等一的人物……!」他神情看起來頗有些唏噓。

    楚歡道:「大師,在下與毗沙門並無任何交情,恰恰相反,賤內當初命懸一線,正是那伽大師所救,所以那伽大師乃是我們夫妻的恩人。當時毗沙門帶人來襲,在下恰好在場,所以目睹了發生的事情,此後為了防止毗沙門加害諾距羅大師,這纔將諾距羅大師帶回了中土。」

    「原來如此。」叉博問道:「當時除你之外,還有何人在場?」

    楚歡想了一下,纔道:「當時諾距羅大師已經被毗沙門所傷,除了毗沙門的人,便只有那伽大師和在下。」

    叉博歎道:「如此說來,你終究還是拿不出證據?」

    楚歡苦笑道:「如果實在要證據,在下確實拿不出來。」

    「楚施主,師弟臨終之前,可有什麼囑咐?」叉博微一沉吟,纔問道:「他是我大心宗絕頂人物,被人所害,必然不會什麼都沒有留下。」

    楚歡立時想到【鎮魔真言】,暗想如果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恐怕也只有【鎮魔真言】能作證,鬼大師能夠傳授自己【鎮魔真言】,自己當然就不可能是傷害鬼大師之人。

    他略一沉吟,但是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卻也不想輕易說出。

    「楚施主,莫非你想告訴貧僧,他並無任何囑言?」

    楚歡歎道:「大師,如果那伽大師確實沒有言語留下,那會如何?」

    叉博合十唱道:「阿彌陀佛,楚施主,到了此時,你又何必欺瞞貧僧,如果你當真不是毗沙門同路人,師弟絕不至於什麼都沒有留下……若如沒有任何東西留下,貧僧只能認為你所說都只是在打逛語,貧僧只有為師弟討還公道。」

    媚孃立時握刀在手,楚歡皺起眉頭,便在此時,卻見叉博雙眉一緊,聲若洪鍾:「不知哪位施主大駕光臨,既然來了,不如出來一見?」

    楚歡一怔之間,便聽得一陣大笑聲響起,那聲音竟似乎是從天上傳來,吃了一驚,便見到不遠處的竹林頂端,一道身影就如同林中雲雀一般,在竹林枝頭飄蕩而來,勁風忽起,竹林嘩嘩作響,隨即聽得一個聲音笑道:「老夫透了口氣,吹落一片落葉,居然被你發現,大和尚,你的眼力可是毒的狠吶。」

    楚歡心下驚訝,他的武功已經是非同小可,六感奇佳,可是並未發現有人藏在竹林枝頭,叉博卻能夠率先發現,可見叉博功夫遠在自己之上,而來人竟然能在竹林頂端藏身,神不知鬼不覺,其武功也是駭人聽聞。

    楚歡見那身影的衣裳竟是一團青色,與青竹的顏色幾乎是融為一體,但是飄蕩之間,那衣裳竟似乎是在變幻顏色,詫異之間,卻見到那人已經飄然落下,站在溪水之畔,距離叉博不過七八步之遙,先前明明瞧見此人一身青衣,可是落地之後,楚歡纔發現,此人身披一件幾乎將全身籠罩的大氅,大氅的顏色竟變成與巖石色澤相仿的明灰色。

    「七彩幻色裳?」楚歡卻是聽到身邊媚孃發出驚呼,心下一怔,媚孃已經湊近過來,低聲道:「他身上的一定是七彩幻色裳,乃是世間至寶,衣裳會隨著身邊的顏色而自行變幻顏色,我只是聽人說起過,想不到時間竟真的有此寶物。」

    叉博長聲道:「神衣衛督大駕光臨,貧僧有失遠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4:26
第一五六九章 千手印

    如果說楚歡見到引他至此的人是叉博便已經是大吃一驚,聽叉博聲稱神衣衛督大駕光臨,楚歡更是變了顏色,不但是楚歡,便是媚孃也是花容失色。

    毫無疑問,神衣衛一直都是大秦帝國最為神祕的衙門,也是最為可怖的暗黑力量,四大千戶十二大百戶,便已經是讓人心生恐怖,就不必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衣衛督。

    楚歡當然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物的存在,但是卻從來不知道神衣衛督究竟是何人。

    或許普天之下,真正知道神衣衛督真面目的,便只有當今皇帝。

    楚歡萬沒有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衣衛督,竟然會突然出現在此處,他望著不遠處站在溪邊的神衣衛督,先是顯出震驚之色,很快,眼眸子裡已經顯出冷厲殺意。

    神衣衛督身披七彩幻色裳,站在溪邊,雲淡風輕,他一頭白發如雪,白須飄動,但是那張臉卻是極為古怪,那是一張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臉,平平無奇,可是臉上的肌肉卻顯得十分僵硬,竟沒有絲毫的表情。

    「阿彌陀佛,看來衛督的功夫已經有大成。」叉博合十道:「閣下暗中查了貧僧多年,直到今日方纔顯身,想來是已經有了底氣。」

    神衣衛督哈哈笑道:「大和尚,你一直想要找尋本督,本督今日來見你,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啊?」

    楚歡目力驚人,見得那神衣衛督大笑之時,臉上的肌肉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心下吃驚,但是很快便想明白,如果自己猜測不錯,這神衣衛督顯出的已然不是真容,臉上必然是做了手腳,只是聽衛督聲音,似乎頗為蒼老,可是蒼老之中,卻又帶著一絲尖細。

    叉博歎道:「衛督身披七彩幻色裳,貧僧睹物思人,自然是傷感。」

    楚歡聞言,更是好奇,暗想叉博見到七彩幻色裳,又怎地睹物思人,難道他從前早就見過這件七彩幻色裳,甚至與這件衣裳有什麼瓜葛?

    「出家人四大皆空,看破紅塵,本督本以為大和尚你經過這麼多年,佛法必然有所進步。」衛督緩緩道:「現在看來,依然是停滯不前,睹物思人,便是留戀紅塵,這對你實在沒有什麼好處。」

    叉博道:「有些事情,貧僧確實想忘記,只是刻骨銘心,實乃擺脫。」

    神衣衛督笑道:「看來大和尚終究成不了佛。」

    「成佛成魔,在乎一心。」叉博道:「貧僧雖未成佛,但是衛督卻已經是魔。」

    神衣衛督大笑道:「本督是魔,那又如何?」

    「你自然知道,貧僧東來,是要找回心宗聖物。」叉博緩緩道:「除魔衛道,取回聖物,貧僧責無旁貸。」

    神衣衛督仰天大笑,中氣十足,「我慾成佛,天下無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大和尚,咱們也不用多說廢話,本督知道你想要什麼,你自然也想知道本督想要什麼。」

    叉博「哦」了一聲,問道:「衛督想要什麼?」

    神衣衛督背負雙手,七彩幻色裳在風中飄動,長聲道:「六龍聚兵,菩薩開門……!」

    楚歡聞言,神**變,瞇起眼睛。

    叉博歎道:「原來衛督果然早已經知道。」

    「神衣衛消息靈通,該知道的,本督自然不會錯過。」神衣衛督身影低沉起來:「大和尚,你想知道六龍下落,本督卻想知道菩薩是誰……這麼多年,你難覓六龍,本督卻也是一直在找尋菩薩,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合作一番?」

    叉博忽然發出渾厚的笑聲,「衛督要和貧僧做交易?」

    「世間從來沒有永恆的敵人,你我俱有所求,何不化幹戈為玉帛,攜手合作?」神衣衛督緩緩道:「否則你我都將功虧一簣。」

    楚歡凝神聆聽,心下卻是震驚不已,他一直也是陷在「六龍聚兵、菩薩開門」的謎團之中,一直難以破解,但是今日衛督三言兩語之間,已然表明無論是神衣衛督還是叉博,對這八字箴言顯然是十分了解。

    楚歡其實也已經隱隱確定,所謂的「六龍」,十有**就是六塊龍捨利,至若龍捨利如何「聚兵」,又聚的是什麼兵,卻是難以解釋,至若「菩薩開門」,更是讓楚歡難解其中玄機。

    神衣衛督話中意思,叉博確實是一直在找尋龍捨利,但卻無法找到龍捨利的全部下落,反倒是神衣衛督話中透漏,他似乎知曉龍捨利的下落,只是卻不知道那「菩薩」的下落。

    「功虧一簣?」叉博笑道:「貧僧並不覺得有什麼功虧一簣,大心宗永世不滅,即使貧僧今生找不到,但是後面自然有其他的人繼續找尋。」

    神衣衛督淡淡道:「大和尚既然是出家人,又何必在此打誑語?你該知道,時間已經不多,到了時候,六龍如果沒有尋到,那麼你此生就根本沒有可能見到佛窟。」

    「哦?」叉博已然是雲淡風輕:「衛督看來對佛窟很感興趣。」

    楚歡迷迷糊糊倒是聽得明白,媚孃卻是一臉迷惑,她當然知道佛窟的存在,但是此刻聽神衣衛督的話語,顯然也是知道佛窟的存在。

    神衣衛督是神衣衛的首領,而佛窟遠在西域,神衣衛督為何會對佛窟如此感興趣?

    「大和尚應該比本督更感興趣。」神衣衛督笑道:「否則為何煞費苦心,四處找尋六龍……!」他的目光終於移到楚歡身上,「大和尚已經知道紅龍所在,當真是可喜可賀了。」

    楚歡身體一震,他當然知道,所謂的「紅龍」,當然就是自己身上的紅色龍捨利,神衣衛督竟然一語道破,這實在是讓楚歡吃驚不小,難不成自己擁有紅色龍捨利的事情,這位神通廣大的神衣衛督竟然是了如指掌?

    叉博問道:「衛督可知道此人是誰?」

    「如今的西關總督楚歡,後起之秀。」神衣衛督道:「只是在大和尚你的眼中,他是總督還是百姓,又有何分別?你對他感興趣,無非是因為他手上的紅龍而已。即使你得到了紅龍,又能如何?六龍缺一不可,僅有紅龍,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楚歡皺起眉頭,神衣衛督輕描淡寫,顯然是根本沒有將楚歡放在心上,在神衣衛督眼中,所謂的西關總督不值一提,值得提及的,只是楚歡擁有紅龍。

    叉博微一沉吟,終於問道:「你何時知道這一切?」

    神衣衛督發出古怪的笑聲:「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六龍聚兵,菩薩開門,本就是你們放出的風聲。死水一潭,你們很難趁亂而入,只有放出風聲,讓我們動起來,你們纔有機會找尋到六龍……大和尚,本督沒有說錯吧?」

    叉博合十道:「阿彌陀佛,衛督,物歸原主的道理,你們應該明白,六龍乃我大心宗聖物,貧僧只盼衛督能夠主動交出六龍,對你我都有好處。」

    神衣衛督笑道:「你想知道六龍所在,其實也不困難,老夫今日在此,你若是真的打贏了老夫,老夫可以告訴你六龍下落,只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如果老夫僥倖取勝,不知大和尚是否願意告訴老夫菩薩身在何方?」

    叉博凝視著神衣衛督,終於道:「好!」

    神衣衛督放聲大笑,道:「妙極,大和尚果然痛快……!」他話聲未落,整個人卻已經如同閃電般飄向叉博,輕飄飄地拍出了一掌。

    叉博雙手合十,並沒有立刻動作,雙眸卻是如電,神衣衛督出招之時,出掌式看似頗為尋常,但掌到中途,忽然間微微搖晃,登時一掌變兩掌,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叉博沉聲道:「千手印!」知道不能猶豫,外人不知,他卻知曉,只要自己稍作停頓,對方的八掌便能化成十六掌,進入幻化成三十六掌,那便難以對付,當下呼地一掌拍了出去,攻向了衛督左肩。

    衛督的左掌從右掌掌底穿出,仍是微微搖晃,掌影翻飛,媚孃遠遠瞧著,從一開始就看的眼花繚亂,只是看到兩條人影交織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誰是叉博誰是衛督,倒是楚歡武功修為比之媚孃要高許多,卻也只是勉強看到兩人的身影交錯,心下驚駭莫名,他一直以為自己習練《龍象經》之後,五感倍增,超越常人,速度更是少有人及,可是現在看到兩大高手對決,這纔明白過來,相比起眼前這兩人,自己的武功顯然還是差了一大截子。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眼前這兩大高手,且不論兩人的招式,只憑藉兩人的速度,便是最為普通的招數,那也是極為可怖。

    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凝神細看,只見衛督的掌法變幻莫測,每一掌擊出,甫到中途,已變為好幾個方位,而且招式的變化當真是匪夷所思,如此奇幻,真是生平所未睹。叉博以掌對掌,掌法看上去甚是質樸,出掌收掌,看上去頗有些滯窒生硬,但不論衛督的掌法如何離奇莫測,每當衛督的掌力送到,叉博都能夠隨之變招,楚歡看的明白,兩人這初對上手,看上去旗鼓相對,棋逢對手,並沒有立刻分出高下。

    他倒是勉強看的明白,媚孃卻只是看到溪邊一團幻影,蹙起柳眉,禁不住問道:「他們……他們誰佔上風?」

    楚歡正要回答,猛然之間,發現一個極為古怪之處,頓時屏住呼吸,凝神細看,卻駭然驚覺,自己方纔不曾看清楚,此時纔發現,無論是叉博還是衛督,他們出掌之時,在他們的掌邊,竟似乎有一股氣浪出現,那氣浪就似乎是扭曲了周邊的空氣,這空氣本是無形,肉眼不可能瞧見,可是此刻楚歡卻偏偏能瞧見,似乎空氣在兩人的對決之中,正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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