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28 09:05
第一九零零章 內患
  
    定武此時確實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馬宏和林元芳,正如林元芳所言,河西如今是四面烽煙,危在旦夕,定武雖然對林元芳之流沒有任何好感,可是卻也知道非常之時,卻依然需要他們為朝廷效力。

    琉璃來到定武身邊的時候,定武正眉頭緊鎖,眉宇之間,帶著一絲愁容。

    深秋時節,北方的氣候頗有些陰涼,琉璃拿了一條毛毯,輕輕蓋在了定武的腿上,定武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琉璃一眼,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你回來了。」

    「聖上不要愁悶。」琉璃輕聲道:「這樣會讓氣血不定,耽擱您的腿疾。」

    定武嘆了口氣,將方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琉璃明白過來:「臣妾進門之時,瞧見他們匆匆出去,十分慌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們還在自私自利。」定武嘆道:「眼下的情勢,如果君臣上下齊心,或許還能撐下去,可是.....這些人為了一己之私,互相傾軋,強敵來襲,我大秦上下如果不能握成一隻拳頭,又如何應敵。」

    「聖上,畢竟還有長陵侯這樣的忠臣。」琉璃柔聲道:「越是非常之時,便越要保持冷靜之心,以聖上的才智,總能度過這一次難關。」

    定武黯然道:「我也想撐過去,可是.....!」雙眉緊鎖,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聖上,青天王當真要攻打湖津?」琉璃輕聲問道。

    定武冷笑道:「他們的心思,朕又如何不明白。在他們看來,誰先搶攻到河西,第一個打進武平府,就是誰攻滅了秦國,聲名大振,在他們眼中,我大秦是一塊肥肉,都想著搶過來一口吞下。那青天王在河北起兵,是個野心勃勃之人,只是實力不濟,守著河北,坐等時機,如果不是遼東人這次打過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他知道遼東人猛攻燕山,我河西主力也被拖在燕山戰場,自然是動了心思.....!」神情變得極冷厲又凝重起來。

    「聖上,那現在該如何應敵?」琉璃秀眉微蹙,美麗的臉上顯出擔憂之色:「青天王雖然是烏合之眾,可畢竟人多勢眾,如果真要打進湖津,湖津未必能夠抵擋得住。」

    定武微微頷首,「朕就是擔心這一點。湖津梅隴手頭上的兵力不足,而且後勤匱乏,真要打起來,僅依靠湖津,很難擋住青天王。只是河西軍如今大部被拖在燕山,西山那邊近萬騎應對西北軍,都已經捉襟見肘,朕現在只剩下河西這邊不到萬人,如果將他們調出去,河西內部空虛,朕擔心別有居心之輩會趁勢而起。」

    河西馮元破雖然身死家破,可是在河西的影響力卻並沒有消失,定武雖然目前鎮住了河西,讓河西人不敢輕局妄動,可是如果將河西所有兵馬全都調走,一旦前線戰事膠著,而內部兵馬匱乏,誰也不敢保證河西人依然是唯唯諾諾。

    定武雖然在短時間內震懾河西,但依靠的還是武力以及對河西官員士紳的寬大,當時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恩威並濟的方法,否則如果真的要強行追究罪責,河西大部分的官員士紳都與馮元破有牽連,在知道必死無疑的情況下,必然會掀起抵抗浪潮,整個河西也必然會陷入動亂之中,絕不會在短時間內就恢復平靜。

    可是也正因如此,定武雖然看似已經控制住河西,可根基薄弱,一切順利還好,只要稍有變故,根基很有可能便即垮陷。

    也正因如此,定武雖然明知道西山那邊兵力薄弱,明知道燕山戰事如火如荼,但是衛戍武平府城的上萬兵馬,卻是不敢調走一兵一卒。

    現如今南方的天門道沒打過汾水殺向北方,但是青天王卻對湖津虎視眈眈,定武知道以湖津的實力實難抵擋,如果坐視不理,不對湖津給予增援,湖津遲早都要落到請天王手中。

    烽煙四起,定武焦頭爛額,頗有些心力交瘁。

    琉璃美眸輕輕轉動,輕聲道:「聖上,如果坐視不理,湖津恐怕很難保住,真要被青天王佔了湖津,兵鋒便直逼河西,那時候局面就更為不妙了。」

    定武嘆道:「朕又何嘗不想派兵增援,可是.....難道當真要將衛戍武平府的兵馬派過去?」

    「聖上難道忘記了,除了衛戍武平府的兵馬,河西還有一支隊伍,如今正可派上用場。」琉璃含笑道:「如果將他們派遣過去,或能解湖津的燃眉之急。」

    「你說的是......!」定武微皺眉頭,說到一半,立刻想起,「你是說修建天宮的民夫?」

    「正是。」琉璃笑道:「聖上,為了修建天宮,馮元破徵調了十幾萬精幹勞力,這些人如今大可用得上。」

    定武道:「朕登基之後,已經將其中大部分人遣散回鄉,不過天宮還有許多的清理工程沒有完成,如今倒還有三四萬人在清理。」猶豫了一下,皺眉道:「這些人雖然都是青壯之丁,但是卻並沒有訓練過,這時候將他們送上戰場,無疑是讓他們送死。」

    「聖上,沒有誰天生就會打仗。」琉璃輕嘆道:「而且青天王麾下的兵士,也都是亂民暴起,也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也未必會打仗。而且比起大秦,青天王的兵士連武器裝備都十分匱乏,遠不如我大秦精良,只要將這批民夫裝備武器,增援湖津,湖津的壓力,便可迎刃而解。」

    定武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輕聲道:「據朕所知,青天王擅長統兵,當初連經久戰爭的韓三通都不是他的敵手。而且這些年下來,青天王先是和韓三通的屯衛軍作戰,此後又與遼東軍廝殺,手底下的兵馬已經得到極大的歷練,已經不不是烏合之眾......!」輕嘆了口氣,道:「只是如今除了那些民夫,也無兵可用。」

    冷風襲來,定武身體微微抽動了一下,琉璃忙道:「外面天涼,聖上,咱們先回屋吧。」

    定武微微頷首,琉璃這才推起輪椅,定武雙手搭在毛毯上,問道:「那邊情況如何?這幾日可碰見軒轅紹。」

    琉璃搖了搖頭,輕聲道:「軒轅紹似乎故意在避著我,雪花娘娘也沒有再提起過軒轅紹,只是.....只是偶爾還在詢問聖上的事情。」

    定武冷冷一笑,道:「或許軒轅紹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能發現什麼?」琉璃蹙眉道:「聖上,難道.....難道他已經知道您在懷疑他。」

    「軒轅紹是個很聰明的人。」定武輕聲道:「他只要察覺到一絲蛛絲馬跡,就會有所防備。」冷冷一笑,「如果他像之前那般對你並不避諱,那倒不能完全肯定他當真有二心,不過他既然避你,就是起了防備之心,這反倒證明他果真心中有鬼。」

    「如果是這樣,聖上.....聖上可要小心。」琉璃擔憂道:「雖然叛軍威脅河西,但畢竟咱們還有兵馬應對,如果......如果軒轅紹起了二心.....!」此時推著輪椅進到屋內,憂愁道:「他一旦在武平府挑起內亂,前線將士必受影響,後果不堪設想。」

    定武沉吟片刻,神情冷峻起來:「朕本想再等一等,可是軒轅紹既然已經起了防備之心,保不準前線戰事只要有一絲變故,他便會在武平府發難.....!」握起拳頭來,低聲道:「不成,不能再等下去了,琉璃,你說的對,內憂不除,遲早要釀出巨禍,後果不堪設想。」凝視著琉璃美麗的容顏,輕嘆道:「朕遲遲下不了決心,實在是於心不忍,可是.....事到如今,朕也不能繼續婦人之仁,為了大秦江山社稷,朕只能忍痛出手。」

    琉璃輕嘆道:「臣妾知道,軒轅紹和他的家族,為大秦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琉璃,你.....你說朕如果真的出手,會不會顯得很無情?」定武微一沉吟,輕聲道:「他雖然心存異志,可.....畢竟還沒有做傷害朕的事情。」

    琉璃蹙著秀美微一沉吟,終是輕聲道:「臣妾斗膽之言,如果等到軒轅紹真的出手,聖上.....聖上恐怕已經沒有機會反擊了。」

    定武看著琉璃那一雙迷人眼眸,身體似乎微微一震,終是微微頷首道:「你說的對,如果等到他真正出手,朕再想出手,恐怕已經來不及了。」隨即皺眉道:「但是軒轅紹既然懷有謀逆之心,而且起了戒備之心,朕想要對付他,也並不容易......!」輕嘆道:「他武功高強,而且素來弓不離身,只要長弓在手,朕身邊沒有任何人是他的敵手。朕一直准許他帶弓覲見,如果突然下旨讓他覲見之時不帶武器,他必然會警覺。」

    琉璃也是為難道:「軒轅紹箭術無雙,而且手下兵馬眾多,想要除掉他,確實不容易。」

    「朕只怕除不掉他,反倒為他所害。」定武皺眉道:「琉璃,你是朕唯一信任的人,可有什麼好法子,幫助朕剷除此賊?」

    琉璃想了一下,才道:「聖上是想殺死他,還是想擒住他?如果只是想取他性命,會容易許多。趙權和那干護衛,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只要將軒轅紹傳進行宮之中,埋伏趙權等人斬殺,軒轅紹就算武功高強,就算長弓在手,可是以寡敵眾,也絕不會是對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28 09:05
第一九零一章 設計
  
    定武道:「朕也知道,當真要殺死軒轅紹,安排趙權他們埋伏,大可成功,不過如此一來,也會死不少人。最緊要的倒不是如此,如果朕就這般殺死軒轅紹,外人不知他謀反心思,恐怕會引來非議,甚至可能釀出禍事。」

    「聖上的意思是擔心軒轅紹麾下的近衛軍作亂?」琉璃問道。

    定武微微頷首,道:「軒轅紹要殺,可是卻要在朕完全控制住近衛軍之後才能殺,否則近衛軍中多有軒轅紹的心腹,一旦知道軒轅紹死了,他們便再無顧忌。」

    琉璃微點螓首,輕聲道:「聖上所慮甚是。」

    「所以朕只能先擒住軒轅紹,將他控制在手中,然後再整頓近衛軍。」定武緩緩道:「軒轅紹不死,近衛軍那些人自然就不會輕舉妄動,等到朕控制近衛軍之後,再讓軒轅紹對自己的罪行供認畫押,如此一來,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處置他。」

    琉璃輕嘆道:「可是要想活捉軒轅紹,並不容易。」

    定武沉吟片刻,才道:「要想活捉他,必須先要讓他與他的弓箭離開,他來覲見朕,朕素來允許他佩帶兵器,所以要讓他與弓箭分開,就只能是他自願。」看著琉璃,苦笑道:「琉璃,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琉璃柳眉緊蹙,沉吟許久,細長的柳眉微微舒展,輕聲道:「聖上,如果是這樣的話,動手的地方,就不能是這裡。軒轅紹既然起了戒心,到了這裡,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輕易丟開弓箭。」

    「哦?」定武見琉璃秀眉舒展,似乎想到什麼主意,忙道:「琉璃,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好法子了?」

    「臣妾不敢說是好法子。」琉璃輕聲道:「可是有一個法子,大可一試。」說完,湊近到定武耳邊,低語了幾句。

    定武微一沉吟,才問道:「你可有把握?」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可以。」琉璃道:「不過此事要十分隱秘,而且如此一來,不但可以讓軒轅紹與弓箭分開,更是可以當場定下罪名!」隨即苦笑道:「只是哎,只是如此一來,卻要讓雪花娘娘受些委屈。」

    「不必在乎她。」定武立刻道:「朕只是擔心,她是否真的會按照咱們想的去做?」

    琉璃想了一下,才道:「臣妾臣妾大可以試一試。其實臣妾倒也看出來,雪花娘娘似乎!」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你儘管說,這裡沒有旁人。」

    琉璃這才輕聲道:「臣妾倒以為,雪花娘娘似乎似乎對軒轅紹頗有些喜歡。」

    定武冷笑一聲,冷聲道:「夷蠻野女,自然不知道什麼是忠貞婦道了。如此也好,只要計畫成功,不但可以給軒轅紹定罪,還能順帶將雪花也一同定罪!」肅然道:「琉璃,此番計畫,就看你是否能夠說服雪花了。」

    琉璃幽幽嘆了口氣,帶著一絲無奈之色

    定武一直沒有立皇后,讓雪花娘娘感到希望越來越大,她只覺得,如果皇帝當真要立琉璃為皇后,這麼長時間,早就應該對外頒詔了。

    可是到目下為止,皇帝並沒有頒布任何一道有關皇后的詔書。

    琉璃要幫她登上皇后之位,一開始的時候,雪花並不相信,不過現在看來,琉璃顯然為自己幫了忙,否則琉璃自己要當皇后,詔書只怕早已經頒出來。

    不過她知道,最重要的一把火,還是需要軒轅紹去點。

    只要軒轅紹能夠向皇帝諫言,立自己為後,那麼皇后之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屬於自己。

    軒轅邵這陣子經常前來此處,雪花已經與他十分相熟,而且軒轅邵傳授教法的時候,倒也一絲不苟,不過雪花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可能真的從軒轅紹身上獲得多少箭術精髓。

    而且她並不知道,就算她真的掌握了軒轅紹射箭的竅門,可是這一生也不可能學會軒轅紹的箭法。

    軒轅紹的箭法,乃是以菩提指的勁氣催動,沒有菩提指的勁氣,箭法的威力便會大打折扣。

    庭院之內,已經擺好了一桌酒宴,軒轅紹是軍人出身,極講規矩,而且守時,到了該出現的時候,恰到好處出現,就似乎是算好了時辰。

    雖然皇帝登基之後,封賜了不少官員,但是對內宮還沒有進行冊封儀式,無論是皇后還是太后,都不曾冊封。

    雪花按照身份,理所當然是要被封為太妃。

    不過詔書沒有下,尚沒有名正言順,只是皇帝已經登基,繼續稱呼雪花為娘娘,總是欠妥,所以冊封雖然還沒有舉行,不少人還是稱呼雪花為太妃。

    先帝駕崩,雪花雖然是夷蠻人,但終究也是大秦皇太妃,傳召軒轅紹,軒轅紹卻也不好不從。

    他一身甲冑,長弓在身,到了院子裡,看到庭院之內竟然擺了一桌酒,頗有些詫異,雪花見到軒轅紹,急忙含笑上前來,熱情道:「軒轅將軍,快來坐,本宮知道你守時,所以這酒菜也都是剛剛擺上來。」

    軒轅邵皺眉道:「太妃,這!」

    「這些日子,你一直教授本宮練箭,十分辛苦,本宮也沒有什麼可賞你的,只能擺這一桌酒先謝你。」雪花笑如春花,「來,快坐下吧。」吩咐邊上的兩名夷蠻侍女,「還不伺候軒轅將軍洗手。」

    那夷蠻侍女端了水盆上前,另一名侍女則是用托盤端著毛巾上前去。

    軒轅紹搖頭道:「太妃不必如此,臣下已經用過飯了。」

    「軒轅將軍,你這是瞧不上這些酒菜?」雪花顯出不悅之色,「這裡面有幾道菜可是本宮親手所做,你就算用過飯,也該嘗一嘗。」

    軒轅紹猶豫了一下,終是微微點頭,洗了手,上前去,拱了拱手,這才取下弓箭,就放在自己身邊,坐了下去。

    雪花卻是衝著兩名侍女使了個眼色,兩名侍女躬身退了下去。

    雪花慇勤地拿起酒壺,為軒轅紹斟上酒,笑容嫵媚:「軒轅將軍,本宮這陣子與你練箭,受益受益很多,這杯酒,本宮先敬你。」又為自己斟上,舉起了酒杯,也不多言,一飲而盡。

    她是夷蠻人出身,漠北苦寒,夷蠻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能飲酒。

    軒轅紹端起酒杯,瞅了一眼,這才雙手捧杯,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雪花又要上去斟酒,軒轅紹急忙起身攔住,「不敢,太妃金枝玉葉,豈敢勞煩太妃斟酒,臣自己來。」

    雪花想了一下,才笑顏如花道:「也好。」將酒壺遞給了軒轅紹。

    軒轅紹接過酒壺,先為雪花斟上酒,這才給自己添上,猶豫了一下,才道:「太妃今日賜酒,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吩咐?」

    「啊?」雪花一怔。

    軒轅紹凝視雪花,輕聲道:「娘娘如果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言,臣如果能夠做到,定會竭盡全力。」

    雪花顯然想不到軒轅紹卻是開門見山,笑了一笑,才輕聲問道:「軒轅將軍,那本宮就有話直說了。」

    「太妃請講!」軒轅紹顯得十分恭敬。

    「軒轅將軍,聖上已經登基,聽說聽說聖上已經準備立後,此事你可知曉?」雪花看著軒轅紹,笑容嫵媚,輕聲問道。

    軒轅紹猶豫了一下,才道:「回稟太妃,臣的職責是衛戍武平府,其他的事情,並不過問,至若聖上是否有立後之心,這是國之大事,有了結果,聖上自會昭告天下,在此之前,做臣子的自然不好多作議論。」

    雪花秀眉微蹙,但是很快便恢復嫵媚之色,笑道:「本宮知道有些事情軒轅將軍不方便說,不過這裡並無別人,軒轅將軍有什麼話,可以說出來。」

    「臣並沒有什麼話說。」

    雪花忍不住道:「軒轅將軍,你你覺得聖上會不會立本宮為後?」

    軒轅紹皺起眉頭,倒是波瀾不驚,想了一下,才道:「太妃想做皇后?不過按照我中原的禮制,太妃是先帝的妃子,當今聖上若是立太妃為皇后,便壞了禮制倫常。」

    雪花幽幽道:「可是本宮如今就像坐在冷宮裡一樣,你要知道,我們夷蠻出兵幫助秦國平叛,全是因為本宮的緣故,他們他們若是看到本宮一直坐冷宮,只怕只怕心中不滿。」

    軒轅紹神情淡定,道:「太妃所言極是,只是立後大事,臣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太妃如今是我大秦的太妃,一切還要以大秦的利益為重,如果那些夷蠻酋長心中當真不滿,還望太妃好生勸說,畢竟我大秦與夷蠻已經有了姻親關係,算是一家人,如今非常之時,自然要同心攜手,共渡難關。」

    雪花忙道:「如果本宮成了皇后,豈不更能讓夷蠻族人全力以赴。軒轅將軍,我們夷蠻各部還有無數勇士,只要本宮成了皇后,他們還會源源不斷派來兵馬,幫著秦國平叛!」說到這裡,卻發現軒轅紹臉上泛紅,眼睛盯著自己臉龐也不閃開,不知為何,雪花卻也是感覺自己臉上發燙,那股發燙之感,似乎正在全身蔓延,心下暗想:「難道藥性已經發作,這個時候說什麼,他都會聽我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30 10:52
第一九零二章 捉姦
  
    軒轅紹本來淡定的表情,此時卻變的古怪起來,瞥了雪花一眼,見雪花正含笑如花看著自己,眼角抽動,猛然間站起身來,一手抓起自己的弓箭,道:「太妃,臣下臣下還有公務在身,先行告退!」卻是不等雪花多言,轉身便要走。

    雪花見狀,早已經起身,嬌軀如同柳絮搶過去,一把抓住軒轅紹手腕,急道:「軒轅將軍,你你為何急著要走難道這酒水不合你口味?」

    「太妃太妃誤會了。」軒轅紹微轉頭,看向雪花,只見雪花那張本來頗為白皙的臉頰,此時竟然佈滿紅潮,豔若桃李,而且那嫵媚動人之態,當真是勾人魂魄,強自扭頭不看雪花,兩隻手卻是握氣,手背青筋突起,沉聲道:「太妃鬆手,臣下要走了。」

    「不許走。」雪花聲音柔美,如同撒嬌一般,「軒轅將軍,咱們咱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不能就這樣這樣丟下我!」說到此處,她臉上紅潮更是密佈,那一雙眼眸兒,春意濃濃,水汪汪的似乎都要滴出水來。

    軒轅紹閉上眼睛,終是道:「太妃,你你是否在酒中放了什麼東西?」

    「沒有!」雪花眼神變的迷離起來,抓住軒轅紹手腕子的手緊緊抓住不松開,靠近軒轅紹,吐氣如蘭,媚眼含春:「我我就想和你說說話,這這裡就是冷宮,我我在這裡冷冷清清,很是寂寞!」

    她身上那濃郁的香味直往軒轅紹鼻子裡鑽進去,軒轅紹身姿挺拔,一張臉此時也變的通紅,喘息竟是急促起來,眉宇間閃綽不定,猛然間一咬牙,抬步便走,雪花卻沒有鬆手,軒轅紹猛地一用力,掙開雪花娘娘玉手,只聽得「哎喲」一聲,軒轅紹停下步子,回頭看去,卻是自己用力一掙,將雪花娘娘帶倒在地上。

    軒轅紹皺起眉頭,猶豫一下,終是回頭,蹲下身子,道:「太妃,臣下失禮!」話沒說完,雪花一條雪白玉臂已經勾上了軒轅紹的脖子,她聲音嬌柔,美眸迷離:「軒轅你你摔疼我了!」

    軒轅紹急忙掙脫,可是雪花此時卻如同一條蛇一般,另一條手臂也已經環抱上來,兩條手臂牢牢勾住軒轅紹脖子,那張豔美絕倫的臉龐近在眼前,氣息如蘭:「不許你走,你你不許丟下我!」

    「太妃,你你醉了!」軒轅紹雖然意志堅定,可是此刻面對這勾人的豔婦,眼前卻變得有些恍惚迷離起來,雪花身上的香氣,激起軒轅紹體內血液的迅速流動,他只覺得全身上下如同火燒一般發燙,卻還是保持一絲理智:「快放手,不不能這樣!」

    「這裡這裡沒人!」雪花聲音輕膩,紅撲撲的臉頰嬌豔欲滴,「沒我吩咐,沒有人沒有人敢闖進來!」猛然間湊上前去,紅潤香唇竟然已經貼上了軒轅紹的嘴唇,軒轅紹大吃一驚,兩手想要推開雪花,可是恰好碰在雪花豐隆胸脯上,急忙縮手,可是雪花一聲**輕吟,卻是讓軒轅紹身軀一震。

    軒轅紹整個身體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任由雪花親吻他的嘴唇,他雙手握拳,身體發抖,猛然之間,兩手忽地伸手,抱住雪花,將她抱了起來。

    雪花眼眸迷人,聲音酥膩,軟綿綿抬起手,指向一處:「那裡去那裡,沒有人!」

    軒轅紹此時雙目赤紅,一咬牙,抱著雪花,逕自向那屋子走過去,長弓箭盒丟在了地上。

    他呼吸急促,雪花卻是雙手捧住軒轅紹的臉,紅潮密佈的漂亮臉蛋,如同桃花般,美豔不可方物,此時她衣衫凌亂,胸口處的衣襟更是散開,大片雪白的胸脯裸露出來,春光無限。

    軒轅紹腳步加快,眼見便要走到屋子前,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急促而厚重,便是從身後傳來,軒轅紹抱著雪花轉過身,卻見到一道又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忽然搶出來,一怔之間,聽到一人厲聲喝道:「軒轅紹,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淫-亂後宮?」

    軒轅紹臉上驟然色變,雪花卻是眼神迷離,似乎並無發現那些人影的出現,反倒是勾住了軒轅紹脖子,懶洋洋軟綿綿問道:「怎麼還還不進屋?」

    「軒轅紹,還不放下她?」冷厲聲音傳來,一人手握大刀上前,刀鋒指向軒轅紹,「你膽大包天,當真是找死。」

    「沒有!」軒轅紹呆了一下,想要放下雪花,可是雪花卻如同蛇一樣纏住他,一時放不開,瞳孔收縮:「你們這是?」

    便在此時,卻聽到一人高聲唱道:「聖上駕到!」

    軒轅紹更是色變,已經跪倒在地,衝著雪花急聲道:「聖上駕到,還還不松手?」

    雪花一呆,她雖然意亂情迷,但終究還有理智,急忙鬆手,扭頭看去,便見到十幾道身影手持大刀就在不遠處,頓時花容失色,失聲問道:「你們是誰?」

    便在此時,卻見到青石板小道之上,一輛輪椅緩緩被推送過來,琉璃夫人一身青紗,婀娜多姿,而定武皇帝則是臉色冷峻,一雙眼睛如同刀峰一樣瞧著這邊。

    軒轅紹低下頭,雪花看到皇帝,怔了一下,很快便爬到一旁,在軒轅紹身邊跪下。

    「軒轅,朕很失望。」一陣沉寂過後,定武一聲長嘆,「朕本以為你中心耿耿,可是沒有想到,你竟能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聖上,臣臣!」軒轅紹抬頭,卻是不知道如何解釋。

    定武冷冷瞥了雪花一眼,淡淡道:「朕今日過來,本想與雪花商議立後之事,可是朕卻沒有想到會碰上如此骯髒的一幕,軒轅紹,朕對你器重有加,將武平府都交給你護衛,那是將朕的性命也交付在你手中,你就這般回報朕對你的信任?」

    軒轅紹臉上肌肉抽搐,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話來,閉上眼睛。

    定武向趙權使了個眼色,趙權一揮手,沉聲道:「捆了!」

    立時便有幾人上前去,靠近軒轅紹之時,卻也是小心翼翼,不知道軒轅紹會不會突然暴起抵抗,緩緩靠近之後,一人猛然撲上去,將軒轅紹按倒在地,其他幾人立刻搶上前去,軒轅紹卻是毫無反抗,任由他們控制捆綁住。

    「聖上,臣對大秦和對聖上的忠誠絕無改變。」軒轅紹終是仰著脖子道:「臣今日犯下大錯,罪該萬死,可是!」他的目光看向身邊雪花,皺眉道:「臣盼聖上明察,臣臣剛才似乎入了魔,先前臣飲了酒!」

    趙權冷笑道:「酒為色媒,軒轅紹,你酒後亂性,淫邪後宮,罪該萬死。」

    軒轅紹也不看趙權,仰著脖子,閉上眼睛,並不說話。

    「先帶下去。」定武抬手吩咐道:「將他單獨囚禁起來,派人嚴加看守,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可見他,今日之事,更不要向外透漏半句。」

    趙權答應一聲,幾個粗大漢子押著軒轅紹離開,軒轅紹卻是神情冷峻,再不多發一言。

    定武這才看向雪花,冷冷道:「朕知道你是夷蠻人,本以為你入了我大秦皇宮之後,知道什麼叫做禮義廉恥,想不到你竟然亂性不改,勾引我大秦將官。」

    雪花此時卻是魂飛魄散,本來佈滿紅潮的臉頰此時已經是慘白一片,顫聲道:「聖上,不是不是那樣的,我我是被冤枉的!」

    「趙權,派人看守這裡,沒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出。」定武冷冷道:「待朕回頭再行發落。」

    趙權拱手領命,琉璃此時卻是湊近皇帝耳邊,輕語幾句,定武微微頷首,琉璃這才輕步上前來,扶起已經面無人色的雪花,幽幽嘆道:「娘娘,你怎會如此糊塗?」

    雪花卻已經是被嚇的發呆,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趙權此刻卻已經過去,推著定武的輪椅,與眾人一起護衛著定武離開,琉璃卻是扶著雪花,進了屋子,讓雪花坐好,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柔聲道:「先喝杯茶。」

    雪花雙手捧著茶杯,瑟瑟發抖,抬頭看著琉璃,臉上滿是恐懼之色,顫聲道:「琉璃聖上聖上會不會殺我?」

    「這!」琉璃蹙起秀眉,輕嘆一聲,苦笑道:「淫-亂後宮,乃是大罪,而且是被聖上親眼所見,如果當真定下罪來,聖上定然會賜死,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雪花嬌軀發抖。

    琉璃嘆道:「我只是擔心聖上會用什麼方法處死你。如果只是賜一杯毒酒甚至一尺白綾,那倒是好事,就只怕就只怕聖上心中憤怒,會讓你生不如死。」

    雪花更是驚駭萬分,面如死灰,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嫵媚嬌豔之色,手上一軟,茶杯已經落在地上,「嗆」的一聲,摔得粉碎。

    「我我不要死!」雪花失聲道:「我沒有勾引他,不是不是我做的!」忽然想到什麼,盯住琉璃,「是酒,是那壺酒,你你知道的,是你給了我藥物,你說你說只要軒轅紹和我喝了那酒,我心裡想什麼,他就會想什麼,會唯我是從難道難道那不是真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30 10:53
第一九零三章 鞭笞
  
    琉璃蹙眉道:「那是當年我從一位神醫手中得到的靈藥,自然不會假,娘娘飲酒之後,可按照我囑咐,向軒轅紹提起立後之事?你是否讓他去找聖上,懇請聖上立你為後?」

    雪花一怔,蹙眉想了一下,搖頭道:「飲酒之後,我還沒來得及讓他去找聖上,就就覺得全身發燙,而且而且!」臉頰一紅,猶豫一下,才輕聲道:「而且那時候只想讓男人抱著我,否則會很難受。」

    琉璃嘆道:「那便是藥性起作用之時,也是娘娘可以與軒轅紹心意相通之時。只要娘娘當時想著立後之事,而且提出來讓軒轅紹去見聖上為你說話,軒轅紹必然就會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可是!」苦笑道:「那般重要時候,娘娘怎地會想起男歡女愛之事?你心中這般想,軒轅紹自然也如你這般想,所以!」

    雪花有些尷尬,但美眸之中卻生出希望,道:「琉璃,你是說,今日之事,並非並非是我本意,而是而是藥物起了作用?那你能不能向聖上說明此事?」

    「雖然是藥物起了作用,但但歸根到底,還是娘娘當時心中起了情-欲。」琉璃蹙眉道:「而且如果我去為娘娘說情,將實情告知聖上,聖上聽聞你想要借助軒轅紹坐上皇后之位,恐怕更為氣惱!」嘆了口氣,道:「只是如果娘娘當真想要琉璃去請求,琉璃現在就去說。」

    雪花忙拉住,道:「那那還有什麼其他法子?琉璃,你你可要幫我。」

    琉璃蹙眉微微沉吟片刻,終是道:「娘娘,為今之計,恐怕只有一個法子才能保全娘娘的性命。」

    雪花聽琉璃這般說,宛若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忙道:「什麼,你你快說,是什麼法子?」

    「娘娘想要避罪,就只能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在軒轅邵的身上。」琉璃輕聲道:「娘娘便說軒轅紹酒後亂性,意圖非禮,而且咬住絕不松口,如此一來,聖上或許會對娘娘從輕發落。」輕嘆道:「不管怎麼說,娘娘都是先帝的寵妃,聖上也不想讓宮廷出現如此,娘娘應當明白我的意思,只要娘娘咬住不松口,能夠將罪責全都推在軒轅紹身上,我想聖上也願意看到這只是軒轅紹一個人的罪責,如此多少也可保住皇家顏面。」

    雪花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是否是否只有這個法子?軒轅紹軒轅紹畢竟也是飲酒才會如此,他似乎是個好人,能不能有法子也保住他的性命?」

    「娘娘,這等宮廷醜聞,能夠保住一人,就已經很不容易,只因當今聖上性情仁厚,如果換做是先帝,就算你想要按照我的法子去做,也未必能夠活命。」琉璃苦笑道:「娘娘想救軒轅紹,就只能將所有罪責自己承擔下來,軒轅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

    雪花忙道:「我都聽你的,只要能讓聖上不殺我,你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琉璃玉手搭在雪花娘娘手背上,笑如春風,柔聲道:「不要害怕,總能闖過難關的。」

    長陵侯周庭雖然是一介文人,卻並非百無一用,他是北方人,習慣騎馬,定武派他前往西山穩定局面,他並沒有做任何停留,領著十多名隨從,帶著定武給他的聖旨,騎快馬趕赴西山道。

    周庭心裡很清楚,西山的局勢危急,刻不容緩,馮破虜武將出身,一介粗人,而且麾下大都是剽悍的夷蠻人,如果沒有人約束,很容易就會鬧出禍事來。

    所以他馬不停蹄,如同閃電般趕到雲山府。

    一切正如他事先所料,馮破虜確實已經調兵入城,將手下的河西軍大部都調到了城中擔任防務,而原本駐紮在雲山府城的兩千多西山禁衛軍,則全都調出了城,在城外駐營。

    入城之後,周庭逕自往雲山總督府去,騎馬在大街之上,卻是難見人影,周庭知道雲山本是一個十分繁華的府城,可是如今街道之上冷冷清清,倒是時不時瞧見有巡邏兵士在大街上走過,頓時皺起眉頭來。

    周庭按照定武的吩咐,此番前來,是準備固守雲山府城。

    想要守住這樣一座大城,必然要軍民齊心,上下同力,否則面對強悍的西北軍,想要堅守雲山府城,實在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但是看到街上的情景,毫無疑問,雲山城的百姓顯然並沒有與馮破虜一條心,這讓周庭心中立時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漸近總督府,忽聽得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周庭抬頭望過去,只見不遠處一隊人馬正飛馬而來,有十餘人之眾,清一色都是健馬如飛,當先一人一身甲冑,雖然尚有一些距離,但是周庭看到那戰甲樣式,立刻便知道那人就是馮破虜。

    他倒是有些奇怪,暗想自己前來雲山府,事先也並無派人通知,看馮破虜騎馬前來,難道已經知道自己到了雲山府,前來迎接。

    還沒多想,那一隊騎兵已經靠近過來,周庭勒住馬,停在大街當中,卻聽得對面有人已經厲聲喝道:「閃開!」

    周庭一怔,皺起眉頭,朗聲道:「北勇侯!」

    馮破虜騎馬漸近,似乎也認出了周庭,放慢馬速,上前來,看清楚周庭,臉上顯出驚訝之色,奇道:「長陵侯?你你怎麼來了?」

    周庭拱手道:「奉聖上旨意,特來相助北勇侯守城,北勇侯,你這匆匆忙忙,是要去哪裡?」

    對方明顯不知道自己要來,自然也不可能是來迎接自己。

    「長陵侯,恕我現在不能多言,回頭再行賠罪。」也不多言,一抖馬韁繩,領著手下一群人飛馬而去。

    周庭皺起眉頭,瞧這陣勢,明顯是發生了緊急事務,心下一凜,暗想難道是楚歡的兵馬已經打過來了,也不猶豫,調轉馬頭,雖在馮破虜身後追了上去。

    馮破虜也不管周庭跟在後面,一路飛馬如電,從城南出門,而後一路向南。

    周庭的馬術終究比不上弓馬嫻熟的馮破虜,出城之後,距離漸漸離開,好在雲山府城南地勢空曠,雖然拉開距離,倒也能遠遠瞧見馮破虜一行人背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行出好幾十里地,周庭遠遠望見前方大地之上黑壓壓一片,旌旗招展,心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裡便是駐軍之地。

    周庭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暗想馮破虜心急火燎趕到軍營,必然事與軍事有關,看來自己猜測的並不錯,南邊佔據通州的楚歡很有可能已經出兵來襲。

    他心下焦急,方才入城,已經看出城中雖然尚有守軍,但是兵力薄弱,毫無疑問,馮破虜並沒有將麾下兵馬調入城內,而是佈陣在雲山府城以南。

    當務之急,就算楚歡兵馬襲來,卻也是要趕緊讓馮破虜將所有兵馬撤回雲山府,緊閉城門,全力守城。

    馮破虜到了營地,直接騎馬進了營地之內,周庭率領隨從上前,卻早有一群兵士上前攔阻,這群兵士卻都是光著腦袋,頭皮鋥亮,卻都是夷蠻兵士,周庭掃了一眼,知道這是夷蠻其中一部的駐營,皺眉之時,旁邊早有一名隨從厲聲呵斥,那幾名夷蠻兵顯然聽不懂中原話,打量周庭一番,見到周庭長袍冠帽,猶豫了一下,一人指了指周庭,又沖營內指了指,隨即指了指一眾隨從,擺了擺手。

    他這手勢,眾人自然是瞬間明白,顯然是讓周庭一人進入軍營,其他人不可進入。

    周庭此時卻只想著立刻趕上馮破虜,讓他趕緊調兵回城,也顧不得與這幫夷蠻兵計較,回頭道:「你們就在外面等候。」一抖馬韁繩,飛馬入營。

    他進到營內,倒是遠遠瞧見馮破虜的聲音,拍馬趕過去,見到馮破虜已經在一處大帳之前下馬來,周挺尚未趕上,馮破虜已經衝進了那大帳之中。

    周庭催馬過去,也在大帳前勒住馬,掃了一眼跟隨馮破虜而來的那群人,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何事?是否西北軍襲來?」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說話,便在此時,卻見到帳門掀開,馮破虜卻已經出來,只是一手拎著馬鞭,另一手拽著一人衣裳將他從帳內拖出。

    出了大帳,馮破虜用力一摜,將那人摔倒在地,周庭見那人一身夷蠻將領裝扮,光著腦袋,還沒看清那人模樣,馮破虜已經揚起馬鞭,對著那人沒頭沒腦地抽了下去,而臉上則滿是憤怒之色。

    此時大帳四周,不少夷蠻兵圍攏過來,瞧著馮破虜抽打那人,都是顯出詫異之色,更有一些夷蠻兵顯出惱怒之色來。

    周庭已經翻身下馬,急忙上前去,拉住馮破虜手臂,勸道:「北勇侯息怒,這到底是發生何事,北勇侯要如此動怒?」

    馮破虜這才停了手,也沒有回答周庭,只是冷聲問道:「術兀台人在哪裡?」

    那人已經爬起身來,他是皮毛衣甲,不少地方被抽裂,脖子和臉上更是有幾道鞭痕,臉上帶著一絲怒色,但顯然對馮破虜還是十分忌憚,抬手衝著不遠處另一隻帳篷指了指,馮破虜冷冷道:「帶本將過去。」

    那人這才在前領路,馮破虜跟在身後,周庭一時間也沒有弄清楚究竟是何事,跟在了後面,不過他卻也知道,這被抽打的夷蠻人,明顯是夷蠻大將,馮破虜擋著這麼多人的面,用馬鞭抽打此人,卻是沒有給這人留下一點顏面,只覺得馮破虜太過橫蠻。

    對於夷蠻人,周庭也沒有什麼好感,可是他卻清楚,如今要想抵擋住西北軍,恰恰需要依靠這些能征善戰的夷蠻兵。

    如果這時候讓夷蠻人心存忌恨,對這場戰事並無什麼好處。

    尋思間,已經到了那處帳篷前,那夷蠻將領看了馮破虜一眼,馮破虜冷冷道:「掀開!」

    夷蠻將領掀開帳門,馮破虜率先進去,周庭猶豫一下,也跟了進去,那夷蠻將領則是跟在後面,握住雙拳,進入帳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31 22:40
第一九零四章 水火
  
    周庭進到帳內,立時就變了顏色,只見到這帳篷內空空蕩蕩,正中間卻樹了一根木樁,木樁上此時卻捆著一個上身赤裸的人。

    這人上身血跡斑斑,卻是披頭散髮,腦袋低垂,在這人邊上,卻放著木桶馬鞭一類東西,其中一名赤著上身光著腦袋的夷蠻大漢正叉腰站在邊上,看到馮破虜等人進來,立刻垂下手來。

    馮破虜也不多言,上前去,瞅了一眼木桶,見到裡面還有半桶水,二話不說,拎起木桶,衝著那披頭散髮之人潑了過去。

    那人打了個冷戰,長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第一眼卻是瞧見馮破虜邊上光頭夷蠻將領,雙目噴火,厲聲道:「安雷,你快殺死我,否則只要我能活著出去,必會砍下你的腦袋來!」

    安雷卻也是握著拳頭,帶著怨怒盯著那披頭散髮大漢。

    馮破虜卻已經沉聲道:「術兀台,你要砍誰?」

    那大漢一怔,這才瞧見馮破虜,立刻叫道:「侯爺,是是他,他竟然派人綁架綁架我,我一定要殺了他。」

    「大敵當前,你們還要起內訌?」馮破虜冷聲道:「安雷,你為何要綁架術兀台?」

    安雷卻是挺著脖子,道:「侯爺可以問他。」

    「為了勇刃。」術兀台瞪著充血的眼睛,毫不猶豫道:「勇刃在我手中,他不甘心,所以趁我領人出營打獵,暗中埋伏,將我綁架到這裡!」他盯著安雷,咆哮道:「安雷,老子一定要殺了你!」身體往前衝,可是被繩子綁住,一時掙脫不開。

    周庭在一旁瞧見,隱隱明白了一些什麼,卻又不是十分清楚,此時卻聽安雷怒道:「他沒有說實話。不錯,勇刃在你手中,老子是不服氣,可是也沒有想過抓你,可是你在背後和別人說些什麼?你說前番我與你爭奪勇刃,是自不量力,這可是你說的?」

    「是老子說的。」術兀台瞪著眼睛,「你算什麼東西,也想得到勇刃?老子才是大漠第一勇士,你若有膽子,我們單打獨鬥。」

    「你們是要找死?」馮破虜厲喝一聲,「本將在這裡,你們還要爭執?」

    術兀台和安雷對馮破虜顯然頗為忌憚,馮破虜這一聲厲吼,兩人頓時都不敢出聲。

    「那把刀現在在哪裡?」馮破虜冷著臉,「術兀台,是不是還在你手中?」

    術兀台猶豫一下,點點頭。

    「那把刀是禍端,你要交出來,由我毀掉。」馮破虜沉聲道:「自今而後,誰也不許再提那把刀,你們更不要繼續爭鬥,大敵當前,定要齊心協力,本將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打敗了敵人,聖上定然有重賞,到時候奇珍異寶,應有盡有。」

    術兀台卻是皺起眉頭,道:「要要我交出勇刃?」

    對夷蠻人來說,自己得到的東西,所有權便屬於自己,無論是物品還是自己的奴隸,只有自己才能支配,這是夷蠻人根深蒂固的觀念。

    勇刃在術兀台手中,在術兀台看來,理所當然就是自己的東西,任何人都無權過問干涉,此時聽馮破虜要自己交出來,由他摧毀,便有些不滿。

    馮破虜聽術兀台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情願,臉色一沉,冷笑道:「怎麼,還捨不得?」

    他眼露寒光,術兀台低下頭,道:「全由全由侯爺處置。」

    術兀台等人雖然都是夷蠻驍將,但是骨子裡卻還是對馮破虜充滿驚怕。

    馮破虜當初是馮元破麾下第一戰將,而馮元破當初對夷蠻人的策略,便是恩威並濟,先將夷蠻人打怕,再行拉攏。

    雙方打了多年,而馮元破每一次出兵,馮破虜都是河西軍的先鋒,馮破虜殘酷無情,在漠北大草原殺人無數,漠北大草原有大大小小無數部落,為了起到對夷蠻人的震懾作用,也曾將幾個小部族徹底滅亡,這也確實對夷蠻人起到了心理震懾作用,而馮破虜在夷蠻人的心中,宛若殺神。

    正在此時,聽得帳外傳來叫聲,安雷皺起眉頭,出了帳去,很快便即回來,握著拳頭,臉上帶著殺意,向馮破虜道:「他們的人正往這邊殺過來。」

    馮破虜更是惱怒,拔出佩刀,向術兀台走過去。

    術兀台微微變色,馮破虜卻是抬刀砍過去,周庭見狀,失聲道:「刀下留人!」而安雷卻顯出喜悅之色。

    刀光閃過,術兀台卻是安然無恙,只是將綁住術兀台的繩子砍斷。

    安雷頓顯失望之色,周庭這才知道自己誤會,鬆了口氣。

    術兀台掙脫繩子,看向安雷,滿面怒容,咆哮一聲,便要往安雷撲過去,安雷卻也是握起拳頭,正要迎上,又是刀光一閃,馮破虜手中的刀已經架在了術兀台的脖子上。

    術兀台頓時不敢動彈。

    「本將剛剛說過,大敵當前,不可內訌。」馮破虜冷著臉,「這是本將的軍令,誰若違抗,立刻軍法從事!」

    術兀台似乎有些不甘心,卻沒有說話。

    「術兀台,安雷,你們兩個現在就立下誓言,不可互相廝殺。」馮破虜冷聲道:「如果可以做到,今次之事,本將可以既往不咎,如果做不到,本將現在就在這裡砍了你們。」盯著術兀台,厲聲道:「你說,能不能做到?」

    術兀台雖然滿面怒容,但是刀架在脖子上,卻又不敢反對,終是微微點頭,馮破虜看向安雷,安雷猶豫一下,也終是點頭。

    馮破虜沉聲道:「那好,你們現在就立下誓言,絕不會互相廝殺。」

    在馮破虜的刀鋒之下,二人無可奈何,只能立下了誓言,馮破虜見狀,這才收刀,術兀台和安雷互相瞪了一眼,雖然立下誓言,但是雙方心裡顯然不甘。

    馮破虜收刀入鞘,這才向術兀台道:「你的兵馬正往這邊過來,你現在就過去讓他們撤回本營,誰要是敢鬧事,殺無赦。」

    術兀台冷視安雷一眼,終是答應一聲,恨恨出帳,還沒走出帳門,馮破虜已經道:「你令麾下兵馬回營之後,立刻趕回來,安雷,派人去通知范佩西和伊布,令他們立刻趕到這裡,本將要召開軍事會議。」

    安雷卻是皺眉道:「侯爺,恐怕我的人叫不來他們。」

    馮破虜一怔,隨即明白什麼,眉頭鎖起,卻是出帳派了自己手下隨從,趕往其他兩營傳召另外兩名夷蠻萬戶。

    等一切安排妥當,馮破虜這才看向身邊的周庭,剛才臉上的冷意已經散去,卻是向周庭含笑道:「長陵侯,先前多有怠慢,可不要見怪。」

    周庭此時倒是根本不會在意什麼怠慢不怠慢,皺眉道:「北勇侯,這些夷蠻人似乎矛盾很深,今日竟然發生如此大事,這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馮破虜卻似乎並不在意,笑道:「長陵侯多慮了,夷蠻人素來喜歡內訌,當年不正是因為他們自相殘殺,我們河西才能夠將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這是他們骨子裡的習慣,不必在意。」

    見馮破虜並不以為然,周庭更是擔心,道:「侯爺,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情。大敵當前,如果不能上下齊心,一旦上了戰場,恐怕!」

    「長陵侯難道沒有瞧見,這些夷蠻人雖然喜歡內訌,可是只要本侯一句話,他們就要俯首聽命。」馮破虜卻是充滿自信道:「平日裡互相爭鬥,倒也不是什麼壞事,這雲山府有夷蠻四部,近萬騎兵,如果沒有一點矛盾,那倒不好控制了。反倒是互相有些矛盾,本侯才能平衡各部,讓他們互相制衡。」

    周庭卻是搖頭道:「可是據我剛才所見,他們之間不僅僅只是矛盾那麼簡單,今次之事發生,我瞧這兩個部族之間卻是水火不容,侯爺威勢極高,或許能夠一時震懾他們,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就怕這時間長了,這兩部仇恨日益加深,要釀出巨禍來。」

    「長陵侯多慮了。」馮破虜卻是不以為意,「便是那些夷蠻酋長,也對我們唯命是從,更何況區區幾名夷蠻大將。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們都已經立下誓言,這夷蠻人別的倒不怎麼樣,但是對誓言卻是看得極重,既然已經保證過不會互相廝殺,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似乎並不願意多討論這個問題,問道:「是了,長陵侯是奉聖上之命前來?」

    周庭頷首道:「正是。聖上已經知道喬明堂叛國之事,所以下旨令我前來雲山協助北勇侯守城,聖上下旨,只要北勇侯能夠在雲山支撐兩個月,河西那邊!」

    馮破虜卻是皺眉打斷道:「長陵侯的意思是,聖上下旨固守雲山城?」

    「正是。」周庭道:「西北軍鋒芒正盛,而且兵力甚眾,所以聖上讓我們將所有兵馬調回雲山府城,依仗城池的堅固,固守待援。」

    馮破虜搖頭道:「長陵侯,恐怕本侯不能遵從聖上的旨意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8-31 22: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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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五章 君命不受
  
    周庭臉色微變,馮破虜卻已經道:「長陵侯不要誤會,我並非是要抗旨,本來已經準備向聖上上書,如今長陵侯既然到了,正好與長陵侯商議。」

    周庭淡淡道:「聖上的旨意,乃是將全部兵馬調入雲山城,固守待援,既然都已經下了旨意,難道還有商量的必要?」

    「長陵侯,不知你此來之前,可知道這些夷蠻人的矛盾?」馮破虜盯著周庭眼睛,「聖上可知道這些夷蠻人為了一把刀,便會拔刀相向?」

    周庭皺起眉頭,猶豫一下,終是道:「雖然知道夷蠻各部素來不和,卻並沒有想到已經矛盾深到如此地步。」

    馮破虜微微頷首,又問道:「長陵侯可知道雲山府城還有多少存糧?兵器庫之中,還有多少兵器?」

    周庭怔了一下,只能搖頭。

    馮破虜嘆道:「所以聖上和長陵侯事先對雲山的情況並不是很瞭解。」

    周庭皺眉道:「北勇侯這話的意思是?」

    「長陵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話你該明白。」馮破虜正色道:「我奉命平叛,目的是為了取得勝利,而不失被楚歡所敗。」

    周庭搖頭道:「長陵侯,固守雲山府,乃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你不可擅作主張,違抗聖旨。」

    「那長陵侯可知道,如果固守雲山府,我們必敗無疑?」馮破虜沉聲道:「我決定與楚歡進行決戰,絕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當下的情勢所迫。」

    周庭奇道:「此話從何說起?」

    馮破虜淡淡道:「長陵侯先前進過雲山府城,不知所見有何想法?你在大街小巷,可曾見到川流不息的人流?」

    周庭道:「此時正要請教北勇侯。雲山府素來是繁華,我以前也到過雲山府城,車水馬龍,十分熱鬧,為何如今卻是如此冷清?」

    「因為雲山府城的人根本就與朝廷不是一條心。」馮破虜忍不住嘆道:「喬明堂謀反,此事長陵侯自然已經知曉,他畏罪潛逃之後,我的人馬還沒有控制住倉庫,雲山府城的官倉,便已經被人一把火點燃,儲存在倉庫裡的糧食,幾乎都被燒燬。」

    周庭失色道:「火燒官倉?」

    「不錯。」馮破虜神情嚴峻,「大火燒起之後,雖然急忙搶救,可是等大火滅過之後,整個倉庫幾乎已經被全部燒燬,搶救出來的糧食,甚至不足以讓這上萬兵馬吃上三天。」

    「可是摺子上並沒有說起此事。」周庭皺眉道:「聖上也不知道雲山官倉失火。」

    「聖上已經在為遼東之事煩心,這邊自然不能再讓聖上憂心。」馮破虜嘆道。

    周庭道:「可是官倉被燒,糧草欠缺,此時若是不告知聖上,朝廷又如何向這邊提供糧草?鎮守雲山的上萬兵馬,而且大都是騎兵,每日裡不但人要吃糧,那近萬匹戰馬吃的可不比人少,沒有糧食,如何能夠支撐下去?」周庭此事神情凝重起來,他本以喬明堂雖然跑了,可是雲山府畢竟是西山道的府城,儲存了不少糧食,有充足的糧食,再加上上萬兵馬守在城中,憑藉雲山府城的堅固,堅守兩個月也未嘗不能。

    但是此時聽到雲山官倉被燒,知道事情變的嚴峻起來。

    馮破虜冷笑道:「官倉無糧,可是雲山士紳的倉庫裡的糧食卻是堆積如山,我已經召集那些士紳,告訴他們,正是國難之時,要上下齊心,一起平定叛亂。咱們當兵的上陣殺敵,他們卻要拿出錢糧來支援將士們!」

    周庭其實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自然是不能逼迫地方士紳,這些人實際上就是地方根基,也是最不能撕破臉的階層,得到他們的相助,事半功倍,可是一旦與他們交惡,立刻就會造成地方動盪人心不穩。

    只是官倉被燒,河西那邊為了應付遼東的攻勢,卻也是很難向雲山這邊提供太多的糧草供應,馮破虜找尋地方士紳相助,倒也是當下唯一的選擇。

    「如果他們願意拿出錢糧,我可以向聖上諫言,可以免除他們的稅賦。」周庭臉色微輕鬆了一些,「只要有充足的糧草,固守雲山府城,並非難事。今次我前來,還可以幫著北勇侯去勸說城裡士紳捐錢捐糧,然後安定民心!」

    馮破虜卻是用一種古怪眼神看著周庭,周庭有些不自在,皺眉道:「北勇侯,你這是?」

    「勸說?」馮破虜冷笑道:「如今已經不必了。我召集過城中的士紳,客客氣氣,好言相勸,將道理也告訴了他們,而且對他們承諾過,只要打敗楚歡,欠他們的錢糧,朝廷日後會加倍奉還,為此我還專門設了酒宴,你可知道結果如何?」

    周庭皺眉道:「難道他們並沒有主動捐助?」

    「看來長陵侯對這些人還是十分瞭解。」馮破虜握拳道:「我在城中等了三天,寸步不離,可是三天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送糧送錢,他們都是緊閉大門,我派人再去請,他們連門都不開!」眼中顯出冷酷寒意,笑道:「我已經給足了他們面子,他們卻根本不為朝廷考慮,那是眼看著咱們這些將士活活餓死,他們既然不給我面子,我也沒必要再給他們面子。」

    周庭想到城中冷清場景,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問道:「北勇侯是如何解決?」

    「我是軍人,自然用軍人的法子。」馮破虜滿不在乎道:「抓了一批人,將他們關進大牢,然後讓他們拿錢糧來贖。」

    他說的輕鬆,但是周挺卻可以想像那樣的場景,毫無疑問,在自己到來之前,雲山府城已經發生過一場大事,皺眉道:「北勇侯難道不知,大敵當前,更要收攬人心,你你將這些士紳關押大獄,非但不能收攬人心,反倒是讓他們心存怨恨,這!」

    「長陵侯初來乍到,不瞭解這邊的情況。」馮破虜淡淡道:「如果真要和他們客客氣氣,只怕我這上萬人馬等不到你來,就已經餓死了。非常之時,也就只能行非常之法。如今我已經儲存了一些糧食,支撐全軍將士三兩個月倒也不成問題。」

    周庭神情凝重,道:「既是如此,北勇侯應該即刻下令調兵回城,至若城中士紳,我會親自拜訪,代北勇侯解釋。」

    「我已經派人打探清楚,楚歡正在通州整軍備戰,看樣子很快便要打過來。」馮破虜道:「這時候將兵馬調回城內,固守待援,只能是死路一條。城中的士紳與我們不是一條心,如果我們守城,那麼楚歡便會將我們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全部切斷,我們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後勤補充。」

    「楚歡能夠圍困多久?」周庭道:「他們的糧草似乎也不足!」

    「看來長陵侯是真的不知道了。」馮破虜冷笑道:「楚歡已經與金陵徐昶勾結在一起,據我所知,這些時日,從金陵有大批的糧食正往楚歡那邊運送過去!」

    周庭驚詫道:「竟有此事?」

    「看來朝廷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遼東。」馮破虜皺眉道:「我還以為朝廷已經知道此事。楚歡如今根本不缺糧草,他不但有徐昶送過去的糧草,而且如今已經是秋收之時,西北那邊的糧食也可以供應上來,比之我們,楚歡根本不必為後勤煩惱,我們一旦被圍困在雲山府城,即使他們不打,只要將我們困死在裡面,我們也耗不過他們。」

    周庭神情愈加凝重。

    「糧草不濟,城內人心不穩,這時候如果再死守城池,一旦朝廷無法救援,長陵侯可想過後果?」馮破虜嘆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思來想去,如其在城內固守待援,還不如與西北軍決一死戰。」

    周庭肅然道:「聖上如今將主力調集在東線,先平遼東,我們只要堅守雲山府城兩個月,拖住楚歡,不讓西北軍北進,便是大功一件。」

    馮破虜左右看了看,並無人在附近,才壓低聲音道:「長陵侯,說一句不敬的話,聖上有把握在兩個月內就能擊潰遼東軍?」

    周庭皺起眉頭,其實他很清楚,以河西現在的實力,莫說兩個月擊遼東軍,甚至是否能夠擋住遼東人打到河西都是未知數。

    「為了不讓將士們挨餓,我已經和雲山的士紳撕破臉。」馮破虜倒是毫不遮掩,「他們心裡對我現在是怨恨無比,只要有機會,恐怕都會想著將我千刀萬剮。我們入城,楚歡圍城之後,切斷所有聯絡,我們就只能在城裡等著援兵,可是長陵侯和我都明白,就算聖上最後擊敗遼東軍,那也不是兩個月就能取勝,而我們是否能守住兩個月還是個問題,就算守住,兩個月之後援兵如果無法到來,又該怎麼辦?」

    周庭微一沉吟,終是問道:「可是以北勇侯手頭上的兵力,又如何能與楚歡決戰?楚歡麾下西北軍的兵力,遠勝於我們。」

    「打仗的勝負,從來不取決於兵力多少。」馮破虜淡淡笑道:「當年河西軍出征漠北,有時候幾千人便可以將數萬夷蠻人打的狼狽不堪!」

    「可是楚歡不是夷蠻人。」周庭立刻道:「而北勇侯麾下的主力,恰恰就是當初被你打得狼狽不堪的夷蠻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7 10:31
第一九零六章 大戰即發
  
    馮破虜笑道:「夷蠻人的戰鬥力,毋庸置疑,他們能否所向披靡,就看是由誰來指揮。」這話的意思,自然是指夷蠻人由他指揮,自可所向披靡。

    周庭一時倒不好說什麼,畢竟馮破虜確實算得上是戰功纍纍。

    「長陵侯還在擔心?」馮破虜淡淡笑道:「本將當初率兵在漠北廝殺,向來都是以少勝多,楚歡的西北軍,當年可是被西梁人打的狼狽不堪,而夷蠻人的戰鬥力,可不在西梁人之下。他們之前看似風光,只不過是打贏了西山軍而已,喬明堂麾下的西山軍,又如何能夠與本侯手下的兵馬相提並論?」

    周庭神情凝重道:「如此說來,北勇侯是準備違抗聖上的旨意,棄城野戰了?」

    「棄城倒也談不上。」馮破虜搖頭道:「本侯會在城中留守兵馬駐防,不過與其守在城內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如果一戰取勝,便可以解除楚歡對河西的威脅!」

    「如果失利呢?」周庭問道。

    馮破虜皺起眉頭,沉吟片刻,終是道:「那時候再退守雲山城不遲。」又道:「長陵侯,本侯已經準備上書聖上,將本侯的計畫稟明聖上,既然你來了,還望你與我一道上書。」

    周庭卻是顯得頗有些憂慮,問道:「北勇侯,你是不是對楚歡的實力估計過低了?你莫忘記,楚歡在西北,可是連敗喬明堂和肖煥章,此人並非泛泛之輩!」

    「戰前深思熟慮是好的。」馮破虜面無表情道:「可是若無必勝之心,瞻前顧後,甚至心有畏敵之意,那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他這話說的頗有些不客氣,周庭立時道:「北勇侯,我奉聖上之名前來,乃是協助你抵擋楚歡,凡事不過是小心一些而已,至若你說的畏敵,還請收回。」

    馮破虜笑道:「長陵侯誤會了,本侯並非說你畏敵,只是告訴你,既然下定決心要與楚歡決一死戰,本侯就已經存了必勝之心。」抬頭看了看天色,才道:「如果長陵侯不情願,本侯一個人向聖上上摺子。」

    周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天黑時分,馮破虜麾下諸將都已經奉命前來,大帳之內,馮破虜大馬金刀坐在當中,周庭則是坐在一旁,此外除了夷蠻四大萬戶,尚有數名重要將領。

    術兀台和安雷依舊是怒目相視,只是在馮破虜面前,誰也不敢發作。

    「諸位,本將已經得到軍報,楚歡麾下兵馬,蠢蠢欲動,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便有可能出兵雲山。」馮破虜沉聲道:「長陵侯奉聖上之命,特來協助我等破敵!」

    眾人都是看了看長陵侯周庭,見他一副文弱之態,都是從骨子裡感到不屑。

    無論是夷蠻四大萬戶,還是河西其他將領,那都是身經百戰,宛若虎狼,周庭這樣的儒雅文人,他們自然不放在眼中。

    周庭自然也瞧出眾人眉宇間流露出的不屑,卻是不動聲色,淡淡道:「北勇侯客氣了,本侯手無縛雞之力,真要破敵,還是要依仗諸位。」頓了頓,才道:「聖上旨意,全軍固守雲山府城,只要堅守兩個月,朝廷自會派援兵!」

    他尚未說完,一名將領已經大聲道:「固守待援?長陵侯,聖上當真有這樣的旨意?」

    周庭淡淡道:「莫非本侯還能偽造聖命不成?」

    「長陵侯,咱們以騎兵為主,進城固守,騎兵豈不是自廢武功?」一人大聲道。

    夷蠻萬戶伊布卻已經站起身來,粗聲道:「面對敵人,向後退縮,這不是我們夷蠻勇士的脾氣,我也絕不允許我手下的勇士用這樣的方法辱沒自己的勇名。」

    一時間,諸將紛紛叫嚷,竟是清一色要求與西北軍決戰。

    周庭皺起眉頭來,沉聲道:「這是聖上的旨意,莫非你們想要抗旨?」

    術兀台因為與安雷的爭鬥,憋了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洩,站起身來,大聲道:「我們前來中原,是幫助你們秦國剿滅叛亂,可不是所在城裡當孬種。」

    安雷雖然與術兀台水火不容,但是骨子裡卻也反對固守城池。

    對夷蠻人來說,戰爭的重要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擊垮敵人,最為重要的是通過擊敗敵手獲取豐富的戰利品。

    他們雖然驍勇善戰,但都是缺乏真正的戰略眼光,在他們看來,要想獲取戰功以及獲得豐富的戰利品,只能是通過進攻取得。

    而且此番調往中原的夷蠻兵,幾乎都是從各部族挑選出來的精銳騎兵,骨子裡便是嗜殺好戰,他們心中很清楚,夷蠻騎兵要發揮最大的戰鬥力,只能是進行野戰,龜縮於城內固守,本就不是他們所擅長。

    周庭皺眉還要說話,馮破虜已經抬手止住道:「長陵侯,你也瞧見了,大家都是士氣如虹,在座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他們既然都覺得應該出戰,我想還是聽從大家的意見為好。」

    周庭心知這種情況下,想要說服這些人退守雲山府城的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嘆道:「北勇侯,一旦失禮,聖上追究下來,你可想過後果?」

    「聖上的意思,自然也不會有錯。」馮破虜道:「雲山府城,也還是要守住的,本侯並非丟下城池不管,長陵侯,不如這樣,雲山府城,就交給你來鎮守,本侯在城中已經駐有近兩千兵馬,而且長陵侯大可以去找城裡的那些士紳,讓他們出來組織城中精壯,加強守城力量,咱們既戰且防,你以為如何?」

    周庭微一沉吟,終於問道:「北勇侯既然要打這場仗,可有具體的計畫?楚歡麾下也有不少騎兵!」

    馮破虜卻已經站起身來,轉身走到身後一張地圖前,抬手道:「這是西山道的地圖,本侯已經想過,就在秋風原列陣,迎擊西北軍。」

    周庭起身來,緩步走過去,其他諸將也都圍攏上前。

    「長陵侯且看,這裡便是秋風原,在雲山府城以南不過百里!」馮破虜伸手指著地圖上一處道:「這中間是一處盆地,寬闊平坦,一馬平川,正是騎兵最喜歡的地方,橫寬有十幾里地,在他左右兩面,則有兩處高地,居高臨下!」

    周庭道:「這裡我曾經見過,你是說要在這裡駐兵?」

    「正是。」馮破虜含笑道:「這是最合適的地方,而且本侯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術兀台的兵馬,如今就駐營在秋風原,也是我軍駐營最前線。」

    周庭輕撫鬍鬚,若有所思。

    「楚歡此番出關的總兵力,不過三萬之眾,他要在西谷關、梁州、通州各處留守兵馬,特別是梁州,南邊就是徐昶的勢力範圍,楚歡便是再膽大包天,也必然要在梁州留駐兵馬,不出意外的話,這幾處地方,至少要分散他五六千人馬,能夠真正用來攻打雲山的,最大也不過兩萬多人而已。」馮破虜倒顯得頗為自信,「他的騎兵,據我派人所探,也不過數千之眾,主要還是一步卒為主,本侯手頭上有九千騎兵,四千步卒,除了留守雲山府城兩千步卒,尚有兩千步卒可以用來出戰,此外尚有西山數千兵馬,加起來,那也有一萬三四千人,足以與楚歡一決雌雄。」

    「是了,西山軍如今狀況如何?」周庭問道。

    馮破虜道:「喬明堂畏罪逃竄之後,本侯已經對雲山的兵馬進行了整編,倒也有三千多人,還算有些戰鬥力。如今這支兵馬就駐紮在秋風原一帶,一旦開戰,大可以用他們作為先鋒。」

    周庭微微頷首,隨即想到什麼,問道:「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自然也是想到,這些兵馬原本隸屬於喬明堂麾下,如今喬明堂下落不明,這支兵馬是否真的甘心聽從馮破虜調遣,全力以赴。

    馮破虜卻是淡淡一笑,道:「他們畢竟還是秦國的兵馬,喬明堂謀反之罪,已經公之於眾,他們若還唸著喬明堂,那也是一群反賊,如果在戰場上能夠全力廝殺,戰後本侯自會為他們向朝廷請功,否則!」握起拳頭,冷笑道:「正好為朝廷將這支亂軍也剿滅。」

    周庭微一沉吟,終於道:「北勇侯既然執意要與楚歡決戰,我自知也無法勸說你改變主意,只是卻要小心籌劃,對西北軍絕不能有輕視之心。」

    馮破虜掃了眾人一眼,才道:「本侯不會小瞧西北軍,但是對我手下這幫弟兄,卻是充滿信心。」肅然道:「諸位,今次一戰,也是你們真正揚名立萬的時候,只要擊敗楚歡,榮華富貴高貴厚祿對你們來說都是不在話下。」古怪一笑,道:「如果能夠打到通州,多下通州城,本侯給你們在城中三天自由,無論你們想做什麼,都儘管去做。」

    他這話一出口,不少人臉上頓時顯出興奮之色。

    周庭變色道:「北勇侯,這可!」

    「長陵侯,你可別誤會。」馮破虜卻已經抬手道:「本侯只是讓他們在大戰之後輕鬆一下,拚死剿賊,九死一生之後,總要給弟兄們一些交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8 10:19
第一九零七章 出征
  
    秋末的日頭總是帶著一絲羞澀,遲遲不肯扯去厚重的面紗,可通州城外的西北軍,卻已經臉色肅然甲冑齊整的準備列隊出征。

    打從楚歡入關稱王之後,西北軍上下就知道他們還要經歷眾多慘烈的戰爭,而他們也將迎來更多建功立業的機會。

    今次楚王不辭辛苦,領兵親征,只求一舉成功。

    秋意寒冷,但是寒意卻擋不住兵士們心中的熱血,死亡也抵擋不住將士們向前的慾望,曙色漸散,紅日昇起,落在鐵甲上,泛著淡淡的寒光,兵士林立,長矛如雲。

    通州城北,兵士們早已經整裝待發,默默凝視前方。

    空氣泛冷,哈氣成霜,陽光照耀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堅毅之色,無數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一人身上,那人騎著烈火一般的戰馬,狼甲冰冷,立在寒風中,如山如岳。

    楚歡人在馬上,頭盔的護耳幾乎遮住了半邊臉,可是卻擋不住他雙眸的寒光,沛然的氣勢勢不可擋,面對無數的兵士,嗆啷一聲響,抽出腰間佩刀,清越嘹喨,如同鳳鳴。

    楚歡提起中氣,沉聲道:「暴秦無道,天下紛亂,黎民受苦,今日出征,先取雲山,再進河西,一舉誅滅暴秦!」舉起戰刀,厲聲道:「楚軍必勝!」

    他最後這簡簡單單四個字,遠遠地盪開去,旗幟呼啦啦的舞動,助長聲威,聲音轟轟隆隆,如同黃鐘大呂,三軍皆聞。

    聽得楚歡雄猛的聲音,沉凝如山的將士們心中激盪,早有兵士舉起長槍,齊聲高喊:「楚軍必勝,楚軍必勝!」

    刀光勝雪,日映刀光,一時間天地之間都滿是炫目的亮色,讓人分不清是刀光還是日光。

    楚歡長刀入鞘,只聽嚓的一聲響,三軍俱靜,近處已是鴉雀無聲。

    「出征!」

    簡單兩個字,凝勁有力,傳令官接到楚歡的命令,當先一級級地傳令下去,一傳十,十傳百,百川千軍,轉瞬之間,全軍只剩下一個聲音。

    出征!

    聲音嘹喨簡潔,越傳越隆,只是三軍齊整,無絲毫的混雜之音,腳步聲響起,先鋒先行,馬蹄噠噠,前軍再發,腳步嚓嚓,一隊隊、一列列的兵士,腳步堅定齊整,向北方進發。

    隊伍錯落有致,不急不緩。

    大軍行進,堅定、凝重,義無反顧,楚歡催馬而行,凝望遠山浮雲,心中卻是湧起一股熱血。

    大勢既已至此,就只有統帥麾下健兒,為希望一搏,天下爭雄,有進無退。

    這些對他寄託太多希望的將士,給予他壓力的同時,亦給了他太多的動力。

    雲山不可不取,可是他也知道,雲山馮破虜乃是驍勇悍將,麾下的夷蠻騎兵,卻也是凶悍善戰,此次一戰,山河之內,必將廝殺慘烈,到時候天地皆為血色,而此次出征的將士,卻又有多少人能夠榮歸故里?

    可是只有奮勇向前,才對得起麾下這群西北健兒。

    通州距離雲山府城不過數日路程,而楚歡事先早已經探知,馮破虜早已經在秋風原設有軍陣,自通州出發,日夜不停,也不過兩日就能抵達秋風原。

    楚歡與眾將經過商議,大致能夠判斷出馮破虜似乎並無固守城池的意象,倒似乎就是要在秋風原將西北軍攔截住,進行決戰。

    對於馮破虜的選擇,楚歡其實也並不感到意外。

    他事先就判斷出,馮破虜手握近萬騎兵,戰鬥力實在不弱,也定然會儘可能地選擇一處適合騎兵作戰的地方進行攔截,甚至進行決戰,只有這樣,才能發揮出夷蠻騎兵的作戰能力。

    論及兵力,楚歡的兵力勝於馮破虜,可是楚歡卻也清楚,論及單兵作戰能力,西北軍卻未必能勝過夷蠻人。

    楚歡麾下的將士,也都是在戰火之中歷練出來,放眼中原大地,戰鬥力自然居於前列。

    可是漠北大草原各部族常年廝殺,為此更有許多部落徹底消亡,夷蠻人的內鬥,凶殘冷酷,嗜殺成性。

    而夷蠻人自幼便騎馬射箭,幾乎達到人馬一體的境界,他們的體質也在西北軍之上,單兵作戰卻是勝過西北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知道對手是夷蠻人,楚歡自然是做了不少功夫去瞭解夷蠻人。

    他卻是深知,如果夷蠻人當真上下一心,必將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對手,面對這樣一支可怕的對手,勝負尚無定數。

    或許也正因為對夷蠻騎兵戰鬥力的自信,馮破虜才敢於在秋風原佈陣,尋求決戰。

    馮破虜早有探子在通州一帶,楚歡出兵之後,馮破虜第一時間便得知了消息,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聞楚軍出陣,他並無絲毫的慌亂,心中反倒是生出興奮之意。

    馮破虜自幼在軍陣之中,亦在馮元破的麾下立下了無數戰功,只是夷蠻人雖然畏他如虎,但是在中原,他的聲名卻實在不是如何響亮。

    畢竟馮元破當初是鎮守河西的主將,馮元破雖然對麾下的將領十分大方,麾下將士立下戰功,從來不吝嗇於賞賜,但是卻往往將戰功收攬到自己身上,每一次在漠北擊破夷蠻人,向朝廷上書,馮元破也會儘可能地將所有功勞歸諸於自己,正因如此,他手下頭號戰將馮破虜雖然在河西軍中頗有威望,而且威震漠北,可是中原知道他名聲的卻寥寥無幾。

    對馮破虜來說,亂世並不是什麼壞事,正是他在中原大地真正揚名立萬的機會。

    楚歡領兵入關,幾乎將西山軍全殲,如今風頭正勁,威震天下。

    如果能在此戰之中一舉擊敗楚歡,不但能夠扭轉整個局面,而且他馮破虜的威名,自今而後必將威震天下。

    馮破虜當然很清楚,一戰功成,不但在名聲上威震天下,而且自己也很可能憑藉此一戰,成為秦國不可或缺的大將。

    河西定武卻是有著重振大秦的願望,可是他麾下能夠征戰的大將實在是屈指可數,在這亂世之中,沒有縱橫沙場的名將,很難成就大業。

    如果能夠擊潰西北軍,取得一場勝利,馮破虜無疑將成為秦國舉足輕重的戰將,要建下當年大秦四名將那樣的豐功偉業,也並非遙不可及。

    不想成為將軍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而不想成為絕世名將的大將,也不是一個好將軍,馮破虜無疑是想成為一代名將。

    而眼前西北軍攻來,這當然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雖然馮破虜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擊敗楚歡,此戰無疑是一場豪賭,可是他自然不願意放過這樣一次難得的機會。

    他的賭注,便是夷蠻人的性命以及河西西線的穩固,一旦失利,河西在西線的屏障便將全線崩潰。

    秋風原是一處十分空闊的平原地帶,橫寬十數里地,左右兩邊則是兩座高地,從軍事角度而言,乃是進行騎兵作戰的得天獨厚之地。

    馮破虜當然知道這裡的重要,所以從河西領兵抵達之後,迅速將其中一部設防在秋風原。

    大帳之內,馮破虜早已經命人在營中製作了沙盤,將秋風原內外的地形複製在沙盤之上,整個地勢,一目瞭然。

    「術兀台,伊萬,你們所部兵馬,就駐紮在此處。」馮破虜指著秋風原寬闊腹地,「本將會以西山軍作為先陣,列在你們前方,他們將作為一道屏障,遲滯對方的攻勢,為你們的衝鋒騰出距離你們兩部,是此戰的主力,必將面臨一場苦戰。」

    術兀台卻是握起拳頭,興奮道:「侯爺放心,我定要讓那些西北狗崽子嘗嘗我們騎兵的厲害。」

    安雷卻是皺眉道:「侯爺,那我部又該做什麼?」

    馮破虜笑道:「中原有句話,叫做得天時地利人和,便可一戰而勝,我們控制秋風原,便已經佔據了地利。」抬手指向秋風原左右兩邊的高地,道:「術兀台兩部兵馬,就是一把利刃,直插敵人心臟,在這兩邊,本將各設一部兵馬,在最關鍵的時候同時出擊,就像一把鉗子,掐死敵軍!」

    范佩西明白過來,道:「侯爺,你是準備讓我和安雷所部列陣在兩邊?」

    「不錯。」馮破虜肅然道:「安雷,范佩西,你們各領本部人馬,各據一處高地,嚴陣以待,一旦開戰,本將自會以旗號為令,在我打出旗號之前,無論戰況如何,都不可擅自出軍,可是如果瞧見本將放出訊號,你們兩部便要全力發起攻擊,不可有絲毫猶豫。」

    安雷和范佩西都是拱手稱是。

    馮破虜神情變的嚴峻起來,道:「本將知道你們都是勇猛善戰的勇士,但是對西北軍,卻也不可有絲毫輕視之心。」掃視一眼諸將,才緩緩道:「平日裡你們都自稱是夷蠻最強的勇士,可是真正的勇士,並非依靠嘴巴來說,而是要看你們真正的本事。此一戰,也是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本將向你們保證,此戰誰的部隊最為勇猛,殺敵最多,本將便會向聖上諫言,封其為夷蠻第一勇士,本將甚至還會請聖上賜封爵位。」

    幾名萬戶臉上頓時都顯出興奮之色。

    夷蠻人骨子裡終究還是視中原為天朝上邦,心存豔羨,前番被封為萬戶,便已經是歡喜無比,倒是沒有奢望過能夠在中原獲封爵位。

    如今的秦國,風雨飄搖,所謂的爵位,實際上也值不了什麼錢,但是對夷蠻人來說,能夠被中原皇帝賜封爵位,卻是極高的榮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9 09:11
第一九零八章 錐形陣
  
    馮破虜與麾下諸將商議戰術之時,楚歡距離秋風原也不過一天的路途。

    他並沒有讓全軍急行軍,畢竟大戰在即,無論人還是馬,都要保持體力,行軍之中,也會停下來休息。

    臨時搭建的簡陋大帳之內,裴績此時正站在一張地圖前面,地圖之前,楚歡背手而立,身後則是一眾悍將。

    楚歡此番出征,留下許紹鎮守通州,保證通州的安全。

    如今通州已經成了西北軍在關內的物資基地,糧草物資大都是儲存在通州的倉庫之中,斷不容有任何閃失。

    「這兩處高地,馮破虜定然會利用上。」裴績神情肅然,指著地圖上秋風原兩側的高地,「如果不出意外,他擺出來的,算是鶴翼陣,秋風原佈置重兵,與我們正面交鋒,而兩翼高地,必定設有騎兵,尋機出戰。」

    顧良辰神情嚴峻,道:「夷蠻騎兵驍勇善戰,秋風原是我們必須要穿過之地,如今他們控制了秋風原一帶,已經佔據了先機,如果我們出戰,兩翼的夷蠻騎兵就定然成為我們側翼的威脅。」

    裴績頷首道:「所以應對此陣,我們最好的選擇,便是以錐形陣與之對陣。」他走過來,地上擺著一些小石子,迅速擺出了錐形陣的模樣,抬頭道:「錐形陣是破解敵陣的最好陣型,不過錐形陣一旦展開,可以加強兩翼的防禦,最前面的箭頭,則是要以最精銳的兵馬做出快速的突破,能夠將敵陣刺穿,打亂對方的陣型,一旦對方陷入混亂,兩翼便可迅速展開,向前進行包抄。」頓了頓,肅然道:「但是錐形陣最大的弱點,便是後方的防禦空虛,一旦後方出現敵軍,很容易就能打亂我們的陣型,甚至導致我軍崩潰。」

    「大將軍,馮破虜手頭上不過一萬多人,也幾乎都佈陣在秋風原,他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兵力迂迴到我們的後方。」顧良辰盯著地上的錐形陣,「我們可以多派斥候,在後方巡弋!」

    裴績笑道:「我倒不擔心會有其他兵馬出現在我們後方,只是駐守在兩翼高地的夷蠻騎兵行動速度奇快,我是擔心到時候他們有人看出錐形陣的破綻,會捨棄從側翼進攻,利用騎兵速度的優勢,迅速繞到我們的後方!」

    楚歡凝視陣型,微一沉吟,才道:「一旦進入秋風原,我們必須派人盯住兩翼,他們沒有動作還好,一旦有動作,便要立刻變陣。」

    裴績肅然道:「戰場廝殺,什麼狀況都有可能發生,只是在廝殺之時突然變陣,並不容易,一個不小心,反倒會讓將士們陷入混亂。」凝視著地上,隨後又拿起小石子,做了一些變化,眾人也都不言語,片刻之後,裴績才道:「此戰如要一舉擊潰馮破虜,最緊要的便是錐形陣的箭頭,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刺穿敵陣,將它們切割開來,只要能夠迅速切割,我們的騎兵穿過敵陣,可以迅速向兩翼展開,回過頭來反包圍敵兵,到了那時候,就算兩翼夷蠻騎兵殺出來,也很可能陷入我們的反包圍之中。」

    裴績曾經贈送過楚歡一本軍陣兵書,楚歡倒也有過研究,裴績所言,他卻也是聽得明白,皺眉道:「如果要實行反包圍,兵力就絕不能少,而且必須是騎兵,否則速度跟不上,他們很容易就能調整過來,所以按照這樣的戰術,我們必須要將主力騎兵都安排在鋒刃之上,他們不但要用最快的速度切割敵陣,還要實行反包圍,整個戰局的成敗,就取決於他們能否迅速切割反包圍。」

    顧良辰在旁忍不住道:「大王,夷蠻人有近萬騎兵,即使分兵兩翼,中間也必然兵力雄厚,想要突破他們,自然是要將手頭上的所有騎兵用上去,可是這樣一來,兩翼沒有騎兵保護,就會顯得十分虛弱,馮破虜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驍將,到了那時候,他一定會看出我們的破綻,下令兩翼騎兵衝擊過來。」

    裴績點頭道:「顧將軍所言極是,馮破虜是絕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所以一旦實行這樣的戰術,不但要求我們的騎兵能夠迅速達成任務,而且錐形陣兩翼的兵馬,也一定要撐住對方騎兵的衝擊,在我們騎兵達成反包圍任務之前,兩翼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抵擋住他們的騎兵,否則被他們的騎兵衝破兩翼,整個局面就會陷入混亂,鹿死誰手,那還真是尚未可知。」

    楚歡神情凝重,道:「這一場惡戰,本就在我們的計畫之中,而且對方佔據了地利優勢,我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奮力一戰。」看向裴績,道:「將我們的騎兵都用在鋒刃之上,兩翼佈置步卒,他們雖然是騎兵,但是畢竟兵力抵不上我們,我們在兩翼佈置重兵,全力撐住,策應騎兵。」

    裴績想了一下,才道:「不過還有一樁事情,對戰局也存在極大的影響。」

    「大將軍說的是西山軍?」楚歡立刻反應過來。

    裴績微微頷首,道:「馮破虜收編了雲山府城的西山軍,用做先鋒,如果衛天青能夠說服他們,那倒好說,只是如果那些人不會臨陣倒戈,我們首先要突破的便是他們,如此一來,對我軍騎兵的衝擊勢頭,就有削弱作用,那畢竟也是數千兵馬,而且大都是西山禁衛軍,前番喬明堂戰敗,也是我們打了個埋伏,並不表明西山禁衛軍不堪一擊。此番他們有備而來,比之上次,勢必要難對付得多。」

    楚歡神情亦是變的凝重起來,便在此時,聽得帳外傳來聲音:「稟報大王,有緊急軍情!」

    楚歡轉過身,令人進來,來人入帳後,拱手道:「大王,前鋒營王棟王副將派小的前來密報,衛天青衛統制突然從前鋒營消失,下落不明!」

    楚歡微微變色,上前兩步,沉聲道:「衛天青不見了?」

    「是,王副將有軍務要找尋衛統制,可是衛統制不在營中,王副將派人找尋,整個營地,都不見衛統制蹤跡。」來人喘著粗氣道:「王副將沒有對外宣揚,只派小的迅速來報。」

    楚歡回過頭,只見其他人也都是皺起眉頭來。

    此番前鋒營的統帥雖然是衛天青,但是知道此事的人卻實在不多,便是前鋒營的兵士們,再出陣之時,也都不知道衛天青是統軍之將。

    裴績為了迷惑馮破虜,故意在軍中宣佈了前鋒營的將領乃是王棟,王棟是楚歡從軍中提拔起來的新銳,在西北軍中倒是頗有威望。

    所以此番前鋒營不但打出楚歡的旗號,將領旗幟也是打出了「王」字旗。

    按照計畫,等前鋒營與西山軍對陣,立刻更改旗幟,由衛天青統領前鋒營,在此之前,王棟乃是明面上的先鋒大將。

    顧良辰上前兩步,忍不住道:「大王,衛天青臨陣消失,是不是!」卻沒有說下去,但是神色卻顯出對衛天青的懷疑。

    楚歡知道顧良辰的擔憂,微一沉吟,搖頭道:「衛天青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出賣本王!」想了一下,臉色微變,輕聲道:「難道是!」

    裴績此時也已經走到楚歡身邊,低聲道:「大王以為衛天青獨自離開,是去往敵營?」

    楚歡微微頷首,道:「馮破虜已經將西山軍佈陣在秋風原前線,衛天青很有可能是孤身前往西山軍營!」

    「大王是說他想前去說服西山軍臨陣倒戈?」裴績問道。

    楚歡緩步走出大帳,此時天色昏黑,星火點點,抬頭凝望夜空,皺眉道:「他這是孤身入虎穴,吉凶未卜啊!」

    西山三千兵馬,俱都被馮破虜整編,此番佈陣,便是作為先鋒使用,佈陣在秋風原口。

    三千兵馬,上百營帳,夜色之下,星火點點。

    西山軍被馮破虜整編之後,為了不至於太過激怒這支兵馬,領軍大將由原本隸屬於西山禁衛軍的郎將喬殷擔任。

    但是馮破虜顯然對這支兵馬不太放心,派了手下一名親信擔任喬殷的副將,負責就近監視喬殷。

    三千西山軍打頭陣,列陣在最前線,西山軍從上到下都知道馮破虜的心思,那明顯是要將西山軍當作炮灰送到最前面。

    西山軍將士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窩火。

    這三千兵馬,主力還是原來的西山禁衛軍,直屬於喬明堂,由衛天青一直統領,多年來久經訓練,也時常出兵剿匪,裝備不差,一直以來倒也是自信滿滿。

    可是前番敗於西北軍之手,讓這群兵士士氣大減,甚至有些心中不甘,只覺得是中了西北軍的圈套,並非正面對決。

    可是雲山之變,喬明堂下落不明,衛天青更是杳無蹤跡,西山軍群龍無首,馮破虜收編之後,立時將這支軍隊調出雲山城,很快又佈防到最前線,在這群兵士看來,馮破虜是寧可信任外族夷蠻人,也不相信自己,更是讓將士們憤怒之餘,又有些沮喪。

    喬殷知道將士們心中的情緒,可是事到如今,卻又沒有任何辦法提升士氣。

    西北大軍將至,不日便將決戰,這支兵馬也將作為第一支隊伍率先與西北軍廝殺,喬殷與西北軍交過手,已經知道西北軍的厲害,對於此戰,他無法肯定最終究竟是誰取勝,但有一點他卻十分肯定,自己麾下這支兵馬,很有可能將遭受到滅頂之災。

    這些兵士,都是跟隨他多年,許多人甚至都是同出一地,有著鄉故之情,不日之後,卻也不知道還能有幾人能活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9 09:11
第一九零九章 孤膽入營
  
    今朝有酒今朝醉,處於困境之中的喬殷,只覺得難以左右自己的命運,只能借酒澆愁。

    夜色幽冷,喬殷兩罈酒下肚,卻依然沒有什麼醉意,衝著帳外叫道:「拿酒來!」

    他躺在帳內,心中卻是滿腹愁悶,片刻之後,聽到腳步聲響,也不去看,伸過手去,便要接過酒罈,可是卻並無人將酒罈送過來,皺起眉頭,扭頭看去,只見一名兵士手中捧著一隻酒罈,卻是一屁股在自己邊上坐了下去。

    喬殷無名火起,便要發作,卻聽到那人輕嘆道:「借酒消除愁更愁,喬兄弟,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

    喬殷只覺得這聲音異常熟悉,屋內只點了一盞孤燈,頗有些昏暗,喬殷點睛看了一眼,瞧見那人臉孔,神色驟變,豁然坐起,失聲道:「是.....是你?」

    坐在他面前的,竟霍然是自己的老上司衛天青。

    衛天青氣定神閒,神情冷峻,淡淡道:「大敵當前,身為大將,卻飲酒解愁,喬兄弟,你可是犯了兵家大忌。」

    喬殷尚未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片刻之後,忽然轉身,從旁拿過大刀,「嗆啷」一聲,拔刀出鞘,大刀已經搭在了衛天青的脖子上。

    衛天青眼皮也不眨,抬眼笑道:「怎麼,想要殺我?」

    「衛天青,你.....你叛國作亂,還有膽子闖到這裡來?」喬殷壓低聲音厲聲道:「你是自尋死路嗎?」

    衛天青淡淡道:「人生誰能不死?只是你們跟隨我多年,我不想看到你們白白死去,無論如何,也要救你們一救。」

    喬殷冷笑道:「荒謬。」

    衛天青盯著喬殷眼睛,問道:「楚歡的西北軍已經近在眼前,你準備帶著這些兄弟怎麼做?帶他們與西北軍殊死一戰?」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身為軍人,既有大敵當前,自然是拔刀一搏。」喬殷也是盯著衛天青,「衛統制,這話是當年你對我們所說,你自己也不該忘記吧?」

    衛天青搖頭道:「我自然沒有忘記。」

    喬殷點頭道:「如此就好,既然你沒有忘記,那事情就好辦了。」

    「哦?」衛天青笑道:「你準備怎麼辦?」

    「到處都在通緝你,將你抓捕,交送馮破虜。」喬殷淡淡道。

    衛天青笑道:「果然是好法子,馮破虜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你將我交給他,大功一件,馮破虜應該會賞賜你一些什麼,說不定自此之後,還會視你為心腹。」

    喬殷另一手握起拳頭,眼角抽搐,猛然間收起刀來,快步走到帳門處,探頭向外瞧了瞧,這才轉身進來,壓低聲音道:「你現在趕緊離開,我就當沒有瞧見你,軍營還有馮破虜的眼線,你不能留在這裡,萬一被他們發現,你想走也走不了。」

    衛天青嘆道:「喬兄弟,我既然來了,就不會這般離開。你們都是跟隨我一起走出來的,莫說這幾里有幾千弟兄,便是任何一個人,我也不想看到他們白白送死。」

    喬殷神情凝重,緩緩坐下,盯著衛天青,沉默片刻,終於道:「衛統制看來已經投靠了楚歡。」唇邊顯出冷笑:「衛統制難道是想幫楚歡做說客?」

    衛天青並不回答,只是道:「喬兄弟,我今夜孤身前來,其實只想問你幾個問題,何去何從,我不幫你們選擇,你們自己選。」

    喬殷皺眉道:「你說。」

    「西北軍的戰鬥力,你已經見識過,此戰誰勝誰敗,不到最後,你我都是無法判斷,我也不會在這裡下斷言。我卻想問你,今次你們是為誰而戰?」

    「為誰而戰?」喬殷似乎聽到極為好笑的問題,反問道:「這還需要回答嗎?自然是為大秦而戰。」

    衛天青「哦」了一聲,道:「大秦?為河西那位皇帝?」

    喬殷眼角微跳,卻並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西山禁衛軍本就是用來衛戍雲山府城,可是你們卻被調防出城,如今更是被當作先鋒先到最前面送死。」衛天青神情冷峻,「你喬殷和數千弟兄為定武浴血廝殺,可是他可曾知道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此戰你們在先,兩軍交戰,你死我活,這幾千弟兄,能活下來的必定是寥寥無幾,如果此戰西北軍取勝,你能活下去,前途如何,自不必多說,如果此戰馮破虜當真贏了,你可想過自己會是怎樣結局?」

    喬殷微一沉吟,終是道:「就算勝了,戰功也不可能落到我們的頭上,能夠保住性命,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看來你還不糊塗。」衛天青冷哼一聲,「喬督和我都被冤枉反叛,你是我的舊部,他們暫時沒有對你動手,只因為還可以利用你們,等到此戰過後,你以為他們不會秋後算賬?」

    喬殷低頭不語。

    「無論是為這幾千弟兄的身家性命,還是為你自己的前程,你都該知道怎麼走。」衛天青盯著喬殷,「秦國只剩半壁江山,南方盡失,如今偏居河西,可是就是如此,河西也撐不了多久。遼東軍正在攻打河西,西北軍也已經全力北進,你難道以為秦國還能回天有術?一個需要依靠外族夷蠻來征戰的朝廷,還能繼續走下去?」

    喬殷終於道:「你想我們怎麼做?」

    「我不敢保證楚歡最後可以成就大業,但是至少目前,投奔楚歡,是最好的選擇。」衛天青正色道:「而且楚歡為人厚道,獎懲分明,你若是率領弟兄們棄暗投明,未必真的會前途一片坦蕩,但是我敢在此保證,總要比跟隨秦國好得多。今次一戰,無論是對秦國還是對西北軍,都是不容有失的一戰,在如此關鍵戰事之中,能夠立下戰功,必然會得到楚歡的器重,喬兄弟,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喬殷並沒有說話,只是拿起衛天青拿過來的那罈酒,拍開封泥,仰首狂飲。

    .......

    .......

    千秋萬里,枯草連綿。

    旌旗招展,烈風陣陣,西北大軍抵達秋風原口之前時,正是正午時分,天地似乎也感受到一股肅殺氣氛,天地一片昏暗,濃雲捲動,不見陽光。

    三千西山軍伸展開來,如同一堵人牆,橫在秋風原口,長槍如林,喬殷一馬當先,手按佩刀,遙望著遠處黑壓壓的西北軍陣。

    喬殷身旁,便是馮破虜點派的副將趙斯。

    喬殷回首向後側方的一處高地望過去,那裡招展著書面大旗,馮破虜騎馬立於高地之上,一旦開戰,各隊便將接受從那裡發出來的指令。

    西山軍身後不過數里,便是術兀台和伊布的兩部騎兵,其中亦有一部分河西騎兵,不下五千人,也是此戰的主力。

    夷蠻騎兵都已經手牽馬韁繩,立於戰馬旁邊,只待一聲令下,便即上馬出戰。

    他們此時已經是躍躍欲試,大多數的夷蠻兵士,臉上都顯出興奮之色,馮破虜已經出現傳下命令,戰後以人頭論功行賞,一顆人頭一白兩白銀,若是砍下五顆人頭,更有封官的可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夷蠻騎兵都是繫上了牛皮製成的厚厚皮帶,等到廝殺起來,也好用來懸掛人頭。

    馮破虜居高臨下,也是遙望西北軍陣,神情冷峻,一手握著馬韁繩,另一手則是執著馬鞭,倒也是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片刻之後,他臉上才顯出一絲冷笑,沉聲道:「楚歡是準備用錐形陣了。」

    「錐形陣?」旁邊一名部將問道:「侯爺,瞧他們的樣子,似乎將騎兵主力都佈陣到最前面。」

    馮破虜點頭道:「錐形陣的厲害之處,就在這錐頭,成也錐頭,敗也錐頭。」

    「還請侯爺賜教!」

    馮破虜道:「楚歡使用錐形陣,自然是已經預料到我在兩邊高低布有騎兵,如此一來,我們這邊就形成一個酷似鶴翼的陣型,他是想以錐形陣來破我的鶴翼陣。錐頭集結主要作戰力量,就是想要衝擊我們的鶴身,一旦鶴身崩潰,兩翼的威脅也就不戰自破。」

    此時他身邊諸人都是居高臨下眺望遠方,卻也是依稀看到西北軍的騎兵都集結在錐頭,而兩翼則是八字展開,佈置密密麻麻的步軍。

    馮破虜手執馬鞭,指向遠方,「錐形陣一旦切斷我軍軍陣,穿插過去,就能夠展開從我們後方形成反包圍,後面的步軍就會緊隨而上,與騎兵配合,前後形成一個大包圍圈,此種情況下,我軍兩翼即使發起衝擊,也難以對他們形成致命的威脅。」

    「看來這楚歡倒也不是無能之輩。」邊上一人道:「他竟然知道用錐形陣來與我們對陣。」

    馮破虜冷笑道:「他這也是孤注一擲了,如果錐頭無法突破我軍鶴身,就無法形成反包圍,而我兩翼騎兵則從兩邊衝擊錐形陣的兩側,只要能夠突破他們的兩側,錐形陣中間便是空虛之地,我騎兵則可以從後面轉頭直取錐形陣的錐頭,錐頭便將面臨兩面夾擊。」

    「如此說來,此戰關鍵,就是看到底是誰能夠先突破對方,如果我們能夠在錐頭突破我們鶴身之前,擊破他們的側翼,就能夠取得主動?」旁邊那部將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馮破虜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只要我們先突破,就處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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