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0 09:15
第一九一零章 鐵血
  
    號角聲聲,隆隆戰鼓聲也驟然響起,馮破虜神情頓時更為嚴峻,一隻手禁不住握起拳頭來,當初他征戰漠北,以少勝多的戰事多不勝數,也正因如此,他並不忌憚於西北軍兵力佔有優勢。

    「侯爺,西北軍要出陣了。」

    馮破虜微微頷首,做了個手勢,一面旗幟揮舞起來,就聽到從西山前鋒軍陣之中傳來「嗚嗚」的號角之聲。

    「西山軍撐不了多久。」馮破虜沉聲道:「曠野之上,騎兵的衝擊太過猛烈,步軍根本難以阻擋,只不過西山軍這道人牆,大可以減弱西北騎兵的衝擊之勢。」扭頭問道:「安雷和范佩西兩部騎兵是否都已經準備好?」

    「回稟侯爺,他們早已經做好了準備。」身邊部將拱手回稟,「只要接到旗令,便會立刻從兩翼衝擊。」

    馮破虜微微頷首,抬頭望天,天地之間一片昏沉,很快,便聽得隆隆之聲傳揚過來,他居高臨下望過去,只見到對方錐形陣前方的騎兵錐頭,已經迅速向秋風原刺過來。

    馬蹄聲聲,龍精虎猛,隨著西北騎兵率先衝擊過來,大地便即黃塵滾滾,猶如蒼穹怒吼,地火噴薄。

    西北數千騎兵齊悍四野,真可謂是地動山搖。

    馮破虜愣愣地望著襲來的塵煙,隨著轟隆隆的馬蹄聲漸近,整個西北騎兵軍陣就如同一塊烏雲,越來越濃,也越變越大。

    馮破虜眼角微微抽搐,不自禁道:「他們竟能訓練出這樣一支騎兵,倒也不簡單!」眼見得騎兵距離西山軍陣越來越近,西山軍卻也是長矛前豎,嚴陣以待。

    馮破虜知道西山軍絕不可能抵擋得住西北騎兵,又做了個手勢,錦旗招展,列陣於西山軍後方的夷蠻騎兵,已經是紛紛上馬,呼喝聲中,夷蠻騎兵都已經拔出了腰間彎刀,豎立手邊,刀光雪亮,一眾夷蠻騎兵的眼眸之中,也都顯出嗜血之色。

    本來溫柔的微風瞬間便帶著凜冽的殺氣。

    西山軍陣最前面,喬殷已經是拔出了佩刀,騎在戰馬之上,副將趙斯則是跟在旁邊,望著如潮水般迎面衝過來的西北騎兵,趙斯卻也是眼角抽動。

    「準備!」喬殷戰刀高舉過頂,眼見得西北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正如同疾風閃電般傾瀉而來,他手中大刀猛然在空中做了兩個姿勢,卻是左右各擺動了一下,趙斯尚未明白過來,卻見到喬殷手中大刀猛然間照著他直劈過來。

    趙斯眼見得喬殷大刀臨頭砍下來,他雖然也是久經戰爭,可是這一刻卻徹底懵住,明明兩軍廝殺在即,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喬殷的大刀竟然會砍向他。

    他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甚至來不及拔刀,喬殷手中大刀的刀光已經砍下,連頭盔帶著腦袋瞬間被劈成兩半。

    趙斯落馬之時,他身後十幾名兵士都是豁然變色。

    馮破虜為了提防西山軍,自然不可能僅派趙斯一人前來,趙斯也是帶著十多人跟在身邊,上陣之時,這十多人都是跟在趙斯身後,他是馮破虜親信,自然不會跟隨西山軍一同成為炮灰,直待雙方廝殺之後,立刻帶著手下這十幾人退向後方。

    趙斯落馬,身後親隨驚駭之餘,卻也都反應迅速,知道西山軍臨陣變故,紛紛拔刀,只是大刀尚未出鞘,從後面便有數十支長槍齊齊向前扎出來,頓時便在這些人身上扎出了窟窿。

    喬殷臨陣砍殺趙斯,並沒有猶豫,立刻高聲叫喊:「分!」

    便見得本來橫成一道人牆的西山軍兵士迅速移動,只是片刻間,整條人牆便已經出現十多處缺口,西山軍拉出缺口之時,前隊變後隊,已經是迅速掉轉頭來。

    被馮破虜整編之後的西山軍,其主體本就是西山禁衛軍,在衛天青的多年訓練之下,本就是訓練有素,軍士的素養並不低。

    馮破虜此時自然已經發現了前方出現的變故,心下吃驚,戰前他雖然有所擔憂,但只覺得西山軍臨陣倒戈的可能性並不大,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出趙斯前往監視,可是到頭來,這支兵馬終究還是臨陣倒戈,眼瞧見西北騎兵竟似乎與西山軍大有默契,毫無障礙地從缺口處傾瀉而出,塵沖霄漢,氣吞鬥牛。

    馮破虜神情冷峻,倒也沒有慌亂,立刻下令打出旗號,蓄勢待發的夷蠻騎兵本是想趁著西北騎兵被西山軍纏住之後,再行發起衝擊,所以全軍只是上馬待命,可是他們亦沒有想到,西山軍卻在最緊要的關頭,調轉槍頭,毫不阻攔西北騎兵,如此一來,西北騎兵毫無阻隔,氣勢如虹,衝勢驚人,夷蠻騎兵此時再要發起衝擊,距離上已經來不及,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列陣硬著頭皮迎上去。

    夷蠻騎兵卻也不愧是驍勇善戰,前隊舉刀,而後面的騎兵卻已經張弓搭箭,在將領的呼喝聲中,箭矢頓時如同蝗蟲般飛射而出。

    西北騎兵氣勢如虎,風行若龍,亂箭之中,卻兀自有不少騎兵中箭落馬,夷蠻人善騎射,戰鬥力極強,這一陣箭雨射過去,倒也是折損了上百西北騎兵。

    只是楚歡事先早就知道敵我雙方的優劣勢,對於夷蠻人的騎射功夫,楚歡從來不曾小覷,他知道如果兩軍對陣,比拚馬上箭術,西北軍遠比不上夷蠻人,所以事先就已經計畫,一旦開戰,西北騎兵將要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夷蠻人。

    只要拉近距離,夷蠻人就無法施展馬上箭術的優勢。

    而事實也卻如同楚歡所料,西北騎兵憑藉著機動速度,迅速接近夷蠻軍陣,拉近距離之後,夷蠻人的箭矢已經無法起到作用。

    兩軍眼見得要短兵相接,夷蠻兵士都已經高舉彎刀,拍馬迎上前去,便在此時,眼尖的夷蠻兵士卻已經瞧見無數西北騎兵忽然間都高舉起手臂,手中俱都拿著長矛。

    騎兵肉搏,自然是用匹配的馬刀,長矛過長,在馬上廝殺就顯得太過笨拙,沒有馬刀靈便,而西北騎兵衝鋒之時,最前面的騎兵都是揮舞馬刀,夷蠻人先前卻並無發現西北騎兵竟然帶著長矛,不少人見此情狀,頓時便顯出興奮之色。

    他們都是馬上的好手,當然知道騎兵使用長矛,遠不如自己的彎刀靈便,一旦交手,在兵器之上西北騎兵就輸了一陣。

    可是便在此時,卻聽得西北軍陣之中突然想起號角聲,尚沒多想,只見得西北騎兵猛然間將自己手中的長矛狠狠向前投擲而出。

    上千根長矛密密麻麻從空中飛過來,夷蠻人這時候才猛然醒悟,西北騎兵根本不是以長矛作為搏殺的兵器。

    雙方之間的距離,箭矢已經無法發揮作用,反倒是長矛在這種時刻卻發揮出異乎尋常的作用,人力投擲長毛的距離不會太遠,可是在目下這種距離中,卻恰到好處。

    長矛如林,傾瀉而下,隨即便聽得成片的慘叫聲響起,衝在最前面的夷蠻騎兵頓時紛紛落馬。

    西北騎兵投擲出長矛,迅即拔出馬刀,呼喝聲中,如同錐子般狠狠扎進了夷蠻軍中,秋風原上,兩軍瞬間便糾纏在一起。

    夷蠻人凶悍,西北軍卻也是驍勇,雙方短兵相接,你死我活,毫不留情。

    雙方雖然在廝殺之中,但是西北軍的陣型卻不散亂,騎兵為錐頭衝擊上來之後,西北兩翼步卒也都快速跟進,保持住陣型的完整。

    錐頭並不散開,而是前赴後繼向前衝殺,那是要按照戰前的戰術部署,集中最強的力量從夷蠻軍陣中央突破出去。

    兩翼步卒並不輕易上前,隨著騎兵向前突進,保護兩翼緊隨而上。

    忽聽得天空中隱隱傳來轟隆之聲,天幕上陰雲密佈,天地之間,更顯昏沉。

    馮破虜緊握拳頭,望著慘烈的戰場,他並沒有看錯,夷蠻人確實很凶悍,悍不畏死,當西北騎兵錐頭紮入夷蠻軍陣之後,無數的夷蠻騎兵爭先恐後向西北騎兵發起攻擊,而西北騎兵同樣勇悍非常,雙方兵士就如同鋼鐵一般,激烈地碰撞。

    「侯爺,是否可以傳令!」見到雙方廝殺慘烈,身邊部將忍不住提醒道。

    馮破虜雙目死死盯著戰場,雖然夷蠻人在中央佈置重兵,也確實凶悍驍勇,但是西北軍卻是將最精銳主力集中在錐頭,就如同錐子扎牛皮,正一點點往裡面深入。

    猛然之間,馮破虜一揮手,沉聲道:「是時候了,傳令兩翼衝擊西北錐形陣兩邊,定要突破他們的兩側!」

    部將再不猶豫,立刻吩咐旗手打出旗號。

    馮破虜眼角抽動,冷笑道:「西北軍已經扎進來了,只要兩翼殺出來,他們想退也不成了,今日必要分出勝負,不是楚歡死,便是我亡。」回頭道:「鼓聲敲得響亮一些,為將士們鼓起。」

    在他身後,排著一列戰鼓,聽得馮破虜吩咐,鼓手們卯足了氣力,拚命敲打戰鼓,隆隆戰鼓聲響徹天地,與戰場上雙方將士們的廝殺聲匯成一曲鐵血戰歌。

    「怎麼回事?」馮破虜見遠方高地並沒有出現騎兵身影,皺起眉頭,扭頭看向部將,「快向他們打出旗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1 09:57
第一九一一章 展翅
  
    安雷此時正駐足在高地之上,雖然天地昏沉,但是馮破虜打出的旗幟,他卻是看得十分清楚,而秋風原內慘烈的廝殺,他也是看的頗為清晰。

    西北軍強攻夷蠻軍陣,勢如猛虎。

    「萬戶,侯爺已經打出旗子,下令咱們出戰。」邊上一人只以為安雷沒有瞧見旗號,小心提醒道。

    安雷扭過頭來,臉上竟然顯露出猙獰之色,冷笑道:「你是說我們現在衝過去,幫助術兀台?」

    那人一怔,安雷卻是雙手握拳,將目光緩緩移向戰場,冷冷道:「術兀台既然奪走了勇刃,自稱是我們夷蠻第一勇士,那就讓我看看,他這個勇士究竟有多厲害。」

    「可是可是侯爺發出命令,如果如果萬戶不遵照命令行事,到時候侯爺只怕會追究下來。」旁邊那人好心提醒道:「到時候說不定還要治萬戶的罪。」

    「治罪?」安雷卻是滿不在乎道:「我們出兵,是來幫他們打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有什麼資格治我的罪?」

    邊上另一人也是冷笑道:「術兀台囂張跋扈,素來與我們作對,這一次來中原,他將自己部族中的精銳都帶了出來,如果這一戰這些人都死在這裡,對我們只會有利而無害。」

    「不錯。」又一人道:「安雷萬戶才是我們夷蠻最強的勇士,他術兀台憑什麼拿走勇刃?侯爺不辨是非,竟然還要袒護術兀台,既然術兀台和叛賊打起來了,我們就不用理會,看著他們全部被殺死。」

    安雷往前踏出幾步,神情陰冷:「叛賊的人馬很多,就算我們殺過去,也未必能勝,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白白犧牲部眾?咱們在這裡多死一個人,日後部族的力量就弱了一分,如今漠北沒有人敢輕易攻打我們,就是因為我們力量強大,如果力量消失,我們的部族就要面臨滅族的危險。」

    身邊諸人都是與安雷同一部族,本來並沒有太多想法,但是聽安雷這樣說,倒是覺得很有道理,都是點頭,紛紛道:「萬戶,咱們就看著他們廝殺,不要去打。」

    「我們如果不按計畫殺過去,術兀台他們遲早抵擋不住。」安雷觀察戰場上的狀況,卻也是看得明白,此時雙方的騎兵交纏廝殺,西北軍兩翼的步卒顯然是為了防範夷蠻騎兵從兩邊殺出,所以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嚴陣以待,可是隨著西北騎兵深入夷蠻軍陣之中,兩翼步卒也是緊隨跟上,與夷蠻騎兵的接觸面越來越大,西北軍的兵力遠勝過秋風原中的夷蠻騎兵,一旦西北軍兩翼完全展開,騎兵突破過去,數千夷蠻兵馬便將完全陷入圍困之中。

    安雷並不懂得什麼陣法,可是久經廝殺,畢竟還是有些眼力界的,一開始只是瞧出西北軍的陣型古怪,但是隨著西北軍在戰場上的動靜,他卻已經敏銳瞧出其中的蹊蹺。

    「萬戶,范佩西那邊好像也沒有動靜。」一名夷蠻部將遠遠望著對面高地,高聲道:「難道他們也不準備出兵?」

    安雷雙眉上揚,遙望遠方,雖然秋風原內廝殺的慘烈,但是對面的高地卻果然也沒有什麼動靜。

    「明白了,范佩西那傢伙也是在等我們出擊。」安雷立時明白過來,哈哈笑道:「他們與術赤台也素來水火不容,看來也是想看著術赤台死在叛軍的手中!」

    「萬戶,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安雷想了一下,才道:「咱們從哪裡來,就往哪裡去,如今中原人互相殘殺,馮元破也早已經死了,如果這一次馮破虜也死在這裡,對咱們就是大大的好事。」冷冷一笑,「就算他活了下去,可是這一次戰敗,皇帝也不會饒過他,一定會砍了他的腦袋,自今而後,咱們漠北草原再不用受河西軍的欺負。」

    眾將聞言,都顯出亢奮之色,倒是有一人略帶憂色道:「萬戶,如果這一次戰敗,皇帝皇帝知道是我們臨陣抗命,會不會!」

    安雷卻是不屑笑道:「你是擔心皇帝會派兵報復我們?不用擔心,中原人現在自己互相廝殺,皇帝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來管咱們,咱們回到漠北之後,第一個就先去解決術赤台的部落,順便再將伊布的部族也一併收拾了,只要將這兩個部族吃掉,咱們的力量就會強大起來,那時候,咱們就誰也不怕。」

    「可是可是族長大人還在秦國人的手裡。」那人擔憂道:「如果如果我們就這樣回到漠北,秦國人一定會大為憤怒,族長!」

    其他人聞言,臉上亢奮的神色頓時也都消失。

    此番總共有十三個夷蠻部族調派兵馬前來中原,而十三部族的酋長,如今都在武平府城,雖然俱都封侯,好吃好喝好玩招待著,但卻不能離開武平府,等同入作為人質軟禁在武平府城之中,如今臨陣而走,無疑是將族長置身於絕境之中。

    安雷沉默片刻,耳聽得秋風原內淒厲的叫喊聲,目中瞧見戰場上刀光血影,人喊馬嘶,雙方將士正血戰成一團,片刻之後,終於轉過身,面朝身後數名夷蠻部將,沉聲道:「強大我們的部族,在此一舉,如果我們現在殺下去,族長自然會安然無事,可是我們的部族卻很可能從此衰弱下去。」頓了頓,神情冷峻,握拳道:「可是如果我們現在離開,部族一定會強大起來,如何選擇,你們告訴我?」

    眾人面面相趣,一陣沉默之後,終於有一人高聲道:「萬戶,我聽你的,你要怎麼做,我就跟著你。」

    其他人再不猶豫,紛紛道:「我們都跟著你,現在回去草原。」

    又一人冷笑道:「族長已經老了,而且他要是知道我們有機會強大自己的部族,一定會同意。」

    安雷再不猶豫,大踏步往前走,翻身上了自己的戰馬,手下眾將也紛紛過去,上馬拔刀,安雷調轉馬頭,高聲道:「孩兒們,回草原!」竟是再不猶豫,一抖馬韁,催馬向北邊方向而去,高地之上兩千騎兵本來是嚴陣以待,只要安雷一聲令下,便即衝下秋風原殺向西北軍,此時見到安雷和諸將調轉馬頭向北而去,心下雖然奇怪,卻也並不猶豫,呼喝聲中,人喊馬嘶,紛紛掉頭往北而去。

    塵煙滾滾,戰馬長嘶。

    「侯爺,安雷的人馬動了!」

    「不對,他們他們走錯了方向,不好,他們是要臨陣脫逃。」

    馮破虜此時卻已經是瞳孔收縮,旗號打出去,安雷那邊小半天沒有回應,戰場之上戰機稍縱即逝,絕不能有絲毫耽擱,安雷遲遲沒動,馮破虜怒火中燒,等瞧見安雷所部開始有所動作,這一動反而比不動還要好,兩千騎兵,竟然掉頭往北而去。

    馮破虜臉上肌肉扭曲,他千算萬算,卻如何能算到向來對自己畏之如虎的夷蠻人竟然在這最為緊要的時候臨陣脫逃?

    「他娘的,該死的夷蠻雜種!」邊上早有部將暴跳如雷:「侯爺,那些狗雜碎真的跑了!」

    「不好。」又一人驚呼出聲:「侯爺,您您看那邊!」

    馮破虜急忙扭頭,卻瞧見另一面高地之上,也已經是塵煙滾滾,馬蹄隆隆。

    「范佩西那狗雜種也要跑。」一名部將惱怒萬分,衝過去,便要翻身上馬,「侯爺,末將去截住他們,這些吃裡扒外的狗雜種!」

    馮破虜雙手握拳,臉色鐵青,猛然間身體一晃,似乎要栽倒在地,幸好旁邊一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幾名部將紛紛上前,「侯爺,您!」

    馮破虜穩住身形,猛然間推開左右,快步過去,翻身上馬,拔出了佩刀,眾將見狀,紛紛上馬,馮破虜沉聲道:「兩翼臨陣脫逃,中軍定會士氣大減,若不能穩住,很快便要潰散,都給本將聽著,隨本將殺過去,拚死一戰。」在他身後,尚有近兩千步卒,馮破虜再不猶豫,呼和醫生,已經率先衝了過去。

    兩翼夷蠻騎兵臨陣脫逃,他自然是沒有想到的,但是如此變故的後果,他卻是心知肚明,安雷和范佩斯率部而走,不但是讓兩翼夾攻的戰術無法實施,更為重要的是一旦中軍發現兩翼撤走,必然會軍心渙散,如今雙方本就是在血戰之中,中軍在西北軍的壓力下,也是在艱苦支撐,一旦軍心渙散,很容易就會出現崩潰的後果。

    馮破虜與夷蠻人打過太多的交道,深知夷蠻人一旦廝殺起來,確實是驍勇強悍,但是夷蠻人的毅力卻不敢恭維,一旦受挫,很容易就會發生潰散。

    馮破虜半生征戰,所經戰陣,敗少勝多,特別是在河西之時,幾乎沒有什麼敗績,此一戰本來還帶著幾分信心,卻萬想不到轉瞬之間,戰局突變,竟然發生如此致命的變故,他雖然已經知道大事不妙,但骨子裡的傲性卻還是讓他想要做最後的一搏。

    此一戰乃是他的豪賭,一旦失敗,自己的前程可說是盡毀,勝者王侯敗者寇,這個道理他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曾經打了無數的勝仗,可是只要今日一敗,從前的功績便將煙消雲散。

    戰馬如飛,馮破虜率領麾下兩千步卒,從夷蠻軍陣側後方沖上前去,希望自己親自出陣,能夠激勵士氣,穩住陣腳。

    也便在此時,卻聽得西北軍陣後方傳來戰鼓聲,鼓聲之中,本來在兩翼嚴陣以待的西北軍步卒,陣型陡然間迅速展開,就如同一隻雄鷹,忽然間展開了雙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4:47
第一九一二章 大勢已去
  
    敵方兩翼突然撤兵,楚歡自然是已經知道了情況,中軍的夷蠻兵士比之楚歡戰前所想還要堅韌,這讓楚歡感到今次一戰就算要取勝,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本以為夷蠻兩翼不會再繼續拖下去,也定會瞅準時機出擊,為此他甚至已經準備親自上陣,擋住夷蠻騎兵對側翼的衝擊。

    可是結果卻大出他的意料。

    他本就在兩翼派了遊騎兵,監視著兩邊高地夷蠻騎兵的動靜,等到遊騎兵稟報兩翼夷蠻騎兵已經向北撤走,楚歡甚至還以為這是馮破虜在使什麼花招。

    塵煙滾滾,待他看到遠方高地上的馮破虜領兵衝過來,立時就洞悉了其間的關竅。

    不到最危險的時刻,馮破虜絕不會輕易出手,他率兵衝過來,反倒是證明夷蠻兩翼騎兵確實撤走,戰況緊急,楚歡倒也沒有時間去想夷蠻人為何臨陣撤走,他卻是迅速傳下命令,鼓聲之中,本來用於抵擋夷蠻騎兵衝擊的兩翼西北軍,迅速左右擴展,形成兩道彎月形的陣勢,向前圍攏過去。

    夷蠻中軍騎兵已經被西北騎兵纏住,雙方正在浴血廝殺,陣型無法展開,也自然無法形成對步軍最有威脅的衝擊之勢。

    戰前為了應對夷蠻騎兵,西北步卒卻也是做了充分的準備,步卒以長矛兵為主,刀兵作為輔助,其中對騎兵最具威脅性的,卻是鉤鐮兵。

    楚歡對於敵手,在戰略上可以藐視,但是在戰術上卻從不會掉以輕心。

    雖然楚歡麾下也擁有一支騎兵軍團,但是綜合考慮,楚歡知道論起戰鬥力,西北騎兵並不是夷蠻騎兵的敵手,而且他雖然帶領三萬兵馬入關,但是騎兵數量也只是與夷蠻人相當,畢竟西北作為大後方,並非穩若泰山,留下了不少兵馬鎮守後方。

    要想擊敗夷蠻騎兵,僅僅依靠騎兵自然不足,步卒卻也要與騎兵默契配合,而鉤鐮兵自然對騎兵擁有不小的殺傷力,所以楚歡得知馮破虜率領大批夷蠻騎兵趕到雲山的時候,便已經下令打造鉤鐮槍,提前做好了準備。

    此時西北軍兩翼沒有了威脅,立時向前舒展,長槍兵和鉤鐮兵在前,大刀兵緊隨其後,裴績一直不曾懈怠對這些兵士的陣型操練,如今上了戰場,配合倒也是十分的默契。

    夷蠻萬戶術赤台此時全身上下都是血污,他身先士卒,浴血廝殺,自己也記不清砍下了多少人,只是西北騎兵卻如同螞蟻一眼,殺之不盡,每當砍落一人,立刻又有一人衝他殺過來,讓他連取首級的空閒也沒有。

    廝殺半天,便是術赤台這般強壯的夷蠻大漢,此刻卻也是感到有些精疲力盡,抬眼向前,雙方騎兵縱橫交錯,可是西北騎兵整個陣型到現在依舊沒有散開,他們就如同一隻拳頭一樣,集中兵力在中路,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深入到本陣之中,本陣不經意間,卻已經被他們切割成兩半。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眾多屍首,術赤台卻是心中肉疼,廝殺半日,他手下已經戰死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從本部族挑選出的精銳,也是本部族最大的財富,在這裡每消耗一分,部族的實力便弱一分,他知道如果這樣繼續廝殺下去,固然會對敵軍造成不小的損失,但本部的損失將更為慘烈。

    他只希望兩翼的騎兵趕緊衝過來,減輕中軍壓力。

    「萬戶!」不遠處有人大聲叫喊:「安雷跑了!」

    術赤台一時間怔住,旁邊一名西北騎兵趁機一刀砍過來,術赤台揮刀迎上,連砍幾刀,將對方逼開,扭頭望過去,只見得遠方高地一片寧靜,毫無人跡。

    「他娘的!」術赤台破口罵道:「早就該一刀砍了他!」

    只是那人這般一喊,正在廝殺的諸多夷蠻騎兵立時變了顏色,便在此時,卻聽得不遠處傳來喊殺聲,卻是馮破虜已經率兵殺過來助陣。

    「弟兄們,生死在此一舉,都給我殺啊!」馮破虜一馬當先,沖上前來,身後將士倒也是奮勇而來。

    本來慌亂的夷蠻騎兵,見到馮破虜殺到,士氣微振。

    馮破虜本想率兵進入中軍,可是此刻西北側翼已經圍攏上來,馮破虜並不猶豫,揚刀向圍上來的西北步卒衝過去,厲聲道:「破翼!」

    他臉色冷峻,率兵沖上,猛然間聽得一聲雷霆般的嘶叫,只見他前方一花,瞧見一匹如同火焰般的駿馬已經出現在眼前。

    馬上那人一身狼甲,威風凜凜,陡然出現,宛若天神。

    「楚歡!」

    馮破虜並未見過楚歡,此時卻脫口而出,下意識地便斷定眼前這突然出現之人正是楚歡。

    卻見到楚歡摘弓在手,馮破虜心下一寒,警覺突升,也便在此時,楚歡利箭已出,破空疾來。

    馮破虜卻也不是泛泛之輩,楚歡摘弓之時,他便有警覺,人已側過,抱著馬背前行,這招極險,馬術也極高明,只聽到寒風一道從身側擦過,利箭不停,馮破虜雖然躲過,可是卻射死了他身後一名部將。

    長箭穿喉而過,帶著血紅,銳利不減。

    馮破虜對楚歡的名字早已經是深入骨髓,可是今次第一下照面,楚歡卻送給了他這樣一件見面禮,馮破虜卻也是身經百戰九死一生之人,此時卻還是湧起一股寒意,只覺得自己剛剛與閻王擦肩而過。

    楚歡一箭沒有射中馮破虜,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心下倒也有些詫異,心想這馮破虜的身手倒也是不弱。

    兩軍交戰,你死我亡,只要能殺死對方,自然不存在任何的顧忌,馮破虜乃是敵軍的大將,楚歡知道,只要在戰陣之上殺死馮破虜,大將一死,敵軍必然會瞬間崩潰。

    他瞧見馮破虜率軍衝出,並無猶豫,親自上陣,存心要在兩軍陣中擊殺對方。

    楚歡座下的雷火麒麟乃是天下神駒,速度如電,一箭射失,馬勢卻不減,徑直衝著馮坡路殺過來。

    馮破虜心下大驚,只是瞬間,雷火麒麟已經沖上前來,楚歡卻突然離鞍,一腳勾住馬鐙,倒懸在空中,紙盒一樣的前行。

    馮破虜再不猶豫,探手抓過旁邊一人手中的長槊,厲喝聲中,長槊出手,擊向楚歡。

    馮破虜一直以為自己的馬術已經十分了得,可是此刻看到楚歡人馬雙分,被雷火麒麟拖著如御空而行,頭部距離地面不過咫尺距離,手中還彎弓搭箭,姿勢飄逸,一時間卻感覺自己就像是騎在牛背上一樣。

    又是一箭射出,箭從馬腹下爆射而出。

    馮破虜常說出售,正要擊向楚歡,卻聽得「鐺」一聲響,手腕巨震,卻是楚歡一箭射中了槊桿,這一箭十分了得,竟然離他握槊虎口處不過數寸距離。

    長槊本沉,利箭亦勁,楚歡一箭竟然盪開了長槊,雷火麒麟嘶吼聲中,縱身穿過,和馮破虜擦身而過,楚歡此時卻已經陡然出刀。

    他人在空中,倒懸馬上,一刀卻是從下向上斬出,寒光之中,血花四濺。

    馮破虜本想一槊刺去,可是見到楚歡一刀倒劈而來,不可匹敵,生死關頭,那一刻激發了他超常的潛能,單手抓住馬鬃,驀然滾上去,滾到馬背另一側,卻是覺得渾身發熱,已被獻血激了一身。

    馮破虜的戰馬悲嘶,卻已經被這雷霆一刀從中割開,衝勢不減,後半個身子凌空飛起,帶出一蓬血雨,沸沸揚揚。

    馮破虜滾落在地,向前急翻,只見到邊上馬蹄翻飛,看似要被亂馬踩死,心下冰涼,不想自己竟要葬身於此。

    「侯爺!」千鈞一刻,一桿長槍遞過來,馮破虜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隨即長槍一收,卻是一名部下在萬急時刻,出手相救,用力收回長槍,馮破虜借勢落在馬上,二人一騎,馮破虜沉聲道:「不是他敵手,快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照面這幾回合,馮破虜已經知道楚歡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自己遠非敵手,而且此時他也已經看透楚歡用心,對方明顯是要陣中斬將,一旦被楚歡得手,馮破虜當然能夠想到接下來的結果,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楚歡正面相對。

    那部將此時也是驚駭萬分,卻也知道馮破虜心意,催馬便走,楚雷火麒麟速度奇快,衝過之後,已經與馮破虜拉開距離,衝到敵陣之中,楚歡刀光飛舞,附近兵士,紛紛倒地。

    此時在楚歡後方,將士們看到楚王親自出陣,熱血沸騰,都是怒吼著沖上前來,氣勢驚人。

    「馮破虜,你別跑!」楚歡故意鼓足中氣,聲音如雷:「馮破虜跑了!」

    馮破虜本是要躲開楚歡,戰馬斜走,楚歡這一喊,附近兵士看到馮破虜似乎當真是掉頭要走,又瞧見無數的西北兵士如狼似虎衝過來,便有人心下驚懼,失聲道:「侯爺走了!」轉身便跑,恐懼本就可以蔓延,一個人轉身逃走,其他人哪會猶豫,紛紛轉頭。

    馮破虜臉如死灰,部將嘆道:「侯爺,大勢已去,咱們咱們只能先撤回雲山城!」

    馮破虜緊握拳頭,血戰之中的夷蠻兵本來瞧見馮破虜率兵出陣,還在支撐,可是轉眼間,卻瞧見馮破虜這邊的兵士掉頭而走,一時間最後一絲戰意也蕩然無存,無數夷蠻騎兵紛紛調轉馬頭,往北逃竄,潰兵如潮,互相踐踏,西北軍後方號角聲起,所有兵馬,無論步兵騎兵,全力追殺,雙方將士都如同洪水一般向北面傾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4:48
第一九一三章 城門之下
  
    潮水之中,馮破虜雖然大聲呼喝,甚至砍死了幾名潰逃的兵士,但是兵敗如山倒,馮破虜的刀子根本無法撐住一座大山的崩塌。

    「侯爺,西北軍追上來了!」此時幾名部將跟在旁邊,焦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侯爺,我們先回雲山府城,改日再戰!」

    馮破虜心中卻是知道,今日這一敗,哪裡還有實力再與楚歡一戰。

    亂軍之中,馮破虜雖然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往北而逃,西北軍追出十數里地,騎兵與步兵拉開了距離,顯然是為了安全起見,騎兵並沒有繼續追趕,等到後隊步兵跟上。

    只是這一番追殺,卻還是讓馮破虜遭受重創,沿途屍首如山,血流成河。

    從正午開始,尚未天黑,一場大戰便即落下帷幕,秦軍全線潰敗,死傷無數。

    夷蠻人打起仗來確實凶悍,可是逃竄起來,卻也是爭先恐後,馮破虜有心想要重新集結潰兵,可是幾千夷蠻騎兵根本不顧馮破虜這邊的號角聲,拚命抖動馬韁繩向雲山府城方向潰逃,便是術赤台此刻也已經無法約束手下將士。

    馮破虜無奈之下,只能等到回城再行整編。

    雖然這一戰損兵折將,也體驗了楚歡恐怖的武功,但馮破虜卻並沒有完全絕望。

    至少還有雲山府城在手中,周庭率領兩千河西軍鎮守雲山府城,雖然西山軍臨陣倒戈,安雷和范佩西兩部夷蠻騎兵也都離隊而走,但是尚有數千殘兵,加上城中的兵馬,也還能湊出五六千人馬來,倒可以抵擋一時。

    只是一想到安雷與范佩西竟然在最緊要的時候撤軍,導致這場慘敗,馮破虜又是憤怒又是怨恨。

    他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只要有機會,定會率領兵馬前往漠北,將這兩個部族徹底踏平,人畜不留,至若這兩族被軟禁在武平府城的族長,也要上書懇請定武斬殺,將人頭懸掛於城門示眾。

    可是自己這次慘敗,卻不知定武又將如何處置自己?

    這一場戰役,本就是一場豪賭,一旦取勝,自己不但功成名就,而且在如此戰果面前,即使自己違抗聖命,皇帝也不會當真追究下來。

    畢竟他還需要人為他打仗,在如今秦國四處受敵的情況下,取得一場勝仗,大可以鼓舞秦國上下士氣,定武自然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懲處功臣。

    可是現在的結果卻是一敗塗地。

    既然是豪賭,一旦失敗,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馮破虜心情雜亂,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方才為了逃離西北軍在背後的追殺,所有人都是拚命前逃,能夠掏出來的,幾乎都是騎兵,步卒全都被遠遠拋下,生死未卜,不過想到西北軍追殺時的氣勢,還有那數千驍勇的西北騎兵,誰都知道被落下的兵士定然是凶多吉少。

    雖然後面一時間也聽不到西北軍追趕而來的聲音,但是所有人卻還是不敢停下歇息,在眾人心中,只有回到堅固的雲山府城之內,才能喘一口氣。

    馮破虜領著殘兵敗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聽得前面傳來歡呼聲:「到了我們回來了!」馮破虜抬頭望過去,果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點點星火,宛若飄在半空中,正是雲山府城頭點起的火把。

    馮破虜精神微震,拍馬上前,此時城門處早已經人滿為患,黑壓壓一大片騎兵都聚集在城門之外,其中固然大多數都是夷蠻騎兵,卻也有不少河西騎兵,都是仰著脖子,衝著城頭吼叫。

    「怎麼回事?」馮破虜催馬上前來,瞧見城門緊閉,城頭之上站著一排兵士,都是手中舉著火把。

    「侯爺!」邊上一名河西騎兵認出馮破虜,忙道:「他們不開城門。」

    馮破虜皺起眉頭,聽得四周都是一片吼叫,猛然間厲喝一聲:「都不要叫了。」他中氣十足,這一聲宛若雷鳴,四下里眾兵士都是吃了一驚,瞧過來,見是馮破虜,聲音便都小了下去,很快便沒有了聲音,城下變得一片寧靜。

    馮破虜這才催馬上前,到得城門下,抬頭看向城頭,高聲道:「我是馮破虜,快開城門!」

    城頭上的兵士互相瞧了瞧,便在此時,卻見到一人從城頭探出頭來,衝著下面瞅了瞅,一個粗獷的聲音大聲道:「城下可是北勇侯?」

    馮破虜藉著火光,看到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甲冑,顯然不是周庭,皺起眉頭,道:「不錯,你是誰?長陵侯在哪裡?」

    「長陵侯馬上就到。」那人笑道:「鄙人袁崇尚,不知北勇侯可曾耳聞?」

    「袁崇尚?」馮破虜皺眉,低頭想了一下,立刻想起來,道:「你是安邑總督袁崇尚?」

    「正是鄙人。」袁崇尚拱手笑道:「北勇侯,聽聞楚歡大舉北進,鄙人唯恐西山兵力不足,所以親率三千兵馬前來助陣,只是抵達雲山城的時候,卻聽說北勇侯已經率領主力兵馬前往秋風原與楚歡決戰,這雲山府城兵力空虛,鄙人只能在這裡協助長陵侯鎮守雲山府,以防萬一。」又笑道:「鄙人抵達之時,長陵侯已經幾日沒有闔眼,筋疲力盡,所以鄙人讓長陵侯先去歇息,城防暫時由本督負責。」

    馮破虜聽說袁崇尚帶了三千兵馬助陣,頓時眉頭微微舒展,正是兵力捉禁見肘之時,袁崇尚這三千兵馬倒也來得及時。

    「袁總督,先打開城門再說。」馮破虜高聲道:「西北軍就在後面,隨時都要追過來!」

    「追過來?」袁崇尚皺眉道:「北勇侯,難道你們已經與楚歡交過手?」掃了一眼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兵馬,「這這些都是你的部下?」

    「不錯。」馮破虜此時倒還真擔心西北軍追殺過來,此時手下這幾千兵馬潰不成軍,陣型散亂,兵敗之後,驚魂未定,而楚歡麾下尚有數千精騎,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衝過來,若是如此,以現在的情勢,根本抵擋不了,「袁總督,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打開城門,本侯再與你詳談。」

    便在此時,城樓之上一陣騷動,隨即聽得一個聲音高喊道:「北勇侯,戰況如何?是否擊退西北軍?」說話間,長陵侯周庭已經探出腦袋來。

    與袁崇尚鎮定的神情相比,周庭卻是一臉憂慮,此時趴在城垛上,居高臨下,掃視城下,倒是找到了城下的馮破虜。

    馮破虜面帶羞慚之色,卻只能道:「長陵侯,出現了變故,先打開城門,西北軍馬上就要殺過來,咱們定要守住雲山城。」

    「什麼?」周庭見到城下兵馬一片散亂,也知道事情不妙,顧不得多想,沉聲道:「快開城門!」

    「慢!」周庭話音未落,身邊立刻響起袁崇尚低沉聲音。

    周庭皺眉,轉頭看過去,見袁崇尚一臉肅然,急道:「袁總督,西北軍馬上就要殺過來,北勇侯麾下如今軍陣不整,一旦敵軍殺到!」

    「長陵侯,你的意思,袁某明白。」袁崇尚正色道:「可是你要仔細瞧一瞧,這城下都是些什麼人?」壓低聲音:「那可都是夷蠻騎兵,他們在河西的時候,聖上就不曾讓夷蠻的一兵一卒入城,長陵侯可明白緣故?」

    周庭一怔,他是定武身邊忠臣,自然知道當初河西武平府為何不讓夷蠻人入城。

    在中原人的眼中,夷蠻人宛若野獸,嗜血好殺,不通教化,那是難以約束的一群殘暴之徒,而且每當漠北出現災荒,便會有大批的夷蠻人南下進入中原境內,燒殺搶掠,中原百姓深受其害。

    讓夷蠻人入城,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能夠安分守己,就算這些人循規蹈矩,卻還是會引起城內百姓的騷動反感。

    更何況此時城外有幾千夷蠻騎兵,真要放入城中,聽從命令倒也罷了,一旦任意妄為,城內的兵力甚至都無法鎮壓。

    馮破虜卻是時不時向南邊張望,心急如焚,見城門半天不開,心下火氣,怒聲道:「長陵侯,你們在做什麼?要等著西北軍殺過來嗎?本侯是雲山主帥,現在命令你趕緊打開城門。」

    周庭微一猶豫,神色看上去十分為難,很快,似乎下了決心,回身吩咐道:「傳令下去,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又向袁崇尚解釋道:「袁總督,大敵當前,保住雲山要緊,真要出了什麼亂子,由我一力承擔!」揮手吩咐道:「快去開城門。」

    那名兵士瞧向袁崇尚,卻見到刀光一閃,袁崇尚早已經拔出了佩刀,架在了周庭的脖子上,周庭臉色驟變,失聲道:「袁袁崇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長陵侯,本督與夷蠻人勢不兩立,你要放夷蠻人進來,本督可不答應。」袁崇尚冷冷一笑,道:「你要是放夷蠻人進城,本督連你一起砍了。」

    周庭大變之下,雖然吃驚,卻沒有慌張,盯著袁崇尚,冷冷道:「袁崇尚,你是要造反?」

    「造反?」袁崇尚含笑道:「長陵侯,本督只怕夷蠻人進城,城裡的百姓要造反。」他氣定神閒,握刀的手異常穩健。

    周庭盯著袁崇尚眼睛,很快,瞳孔收縮,似乎明白什麼,嘆道:「本侯上當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4:49
第一九一四章 取城
  
    馮破虜雖然是從城下仰視城頭,一時間卻也瞧不清城頭到底生什麼,但是一陣不祥之感卻是籠罩心頭。

    便在此時,卻聽得又一隊騎兵從南邊飛奔而來,更有人已經大聲叫道:「西北人追過來了!」

    馮破虜心下吃驚,本來城下已經頗為安靜,但是聽說西北軍當真從後面追上來,城下的將士頓時又是一張慌亂。

    不少夷蠻兵對著城頭高聲怒吼,見遲遲不開城門,術赤台卻已經靠近到馮破虜身邊,盯著馮破虜怒聲道:「侯爺,為何不開城門?難道要讓我們都死在城下?」

    他本來對馮破虜頗有畏懼之心,但是慘敗而歸,手底下死傷無數,心中本就惱火,此刻到了城下,本以為可以入城鬆一口氣,卻不想大門緊閉,竟似乎沒有開城的打算。

    生死關頭,術赤台臉上血污滿佈,卻也顧不得其他,握著拳頭,怒視馮破虜,邊上不少夷蠻騎兵也紛紛掉轉馬頭,瞪著馮破虜,黑暗之中,夷蠻騎兵一雙雙如同虎狼一樣的眼睛,便如同要吃人一般。

    馮破虜面對這群夷蠻潰兵,心下倒是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卻還是保持冷峻之色,沉聲道:「都不要急!」衝著城頭叫道:「長陵侯,還不打開城門?」

    長陵侯周庭此刻卻是被袁崇尚用刀架著脖子,聽到城下馮破虜的叫吼,卻是無法回答,只是冷冷盯著袁崇尚,道:「袁崇尚,這城裡還有兩千河西軍,你你不過三千人,背叛大秦,你定會自取滅亡。」

    「長陵侯為何不左右看看,這裡到底都是誰的人馬?」袁崇尚淡淡道。

    周庭左右看了看,此時才現,站在自己身邊左右的兵士,卻明顯都是袁崇尚的部下,身體一震,恍然大悟,「原來原來如此,原來你早就有安排。」

    「看來長陵侯果真是太過疲倦了。」袁崇尚笑道:「長陵侯連日辛苦,好不容易卻歇息片刻,這一覺卻是睡了五六個時辰,本督正好藉著這機會,將城中的防務重新佈置了一下。這是雲山南門,西北軍若是打過來,南門當其衝受到威脅,所以本督將南門的河西兵都調到其他城門,這裡全都換防我安邑兵士!」

    「袁崇尚,你叛國背主,不得好死。」周庭怒道:「你這個不忠不義的小人!」

    袁崇尚卻是淡然一笑,道:「本督對先帝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若是先帝在世,便是粉身碎骨,本督也會領兵與楚歡決一死戰。」

    「一派胡言。」周庭冷笑道:「你背叛帝國,還有臉說盡忠先帝?」

    「先帝既然駕崩,如今的秦國,就不是本督效忠的秦國。」袁崇尚淡淡道:「當年太子結黨營私,也曾有人拉攏本督加入太子黨,只可惜本督效忠的是先帝,先帝在時,本督自然不會聽從太子之命。太子早就對本督心有不滿,如今還沒有對本督動手,不過是還能用得上,可是本督知道,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對本督動手,既然如此,本督又豈能坐以待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人臣的本分。」周庭冷冷道:「聖上一心要復興大秦,又豈會因為從前的過節,輕易懲處大臣?袁崇尚,這本就是你居心叵測,你當真以為你的心思本侯看不透嗎?」

    袁崇尚「哦」了一聲,周庭冷笑道:「你領兵前來,本就是想要投機取巧,叛與不叛,本就是取決於馮破虜此戰能不能勝。」

    「哦?」袁崇尚微眯眼睛,唇邊帶著一絲笑意,「長陵侯看來很有眼光。」

    「如果馮破虜此戰勝了,凱旋而歸,你大可以聲稱是領兵來助陣,聖上知曉你領兵前來支援,自然是歡喜,你雖然沒有在前線斬殺敵軍一兵一卒,卻說不定聖上心情大好,也會給你一些封賞。」周庭盯著袁崇尚,似乎已經看透袁崇尚的五臟六腑,「只是如今馮破虜戰敗,你便有了其他心思!」雖然被刀架著脖子,周庭卻還是無懼地往前踏出一步,「袁崇尚,你想背叛大秦,投靠楚歡,想將這座城獻給楚歡邀功?」

    袁崇尚臉色驟冷,周庭卻已經伸出一隻手,照著袁崇尚抓過來,怒吼道:「本侯與你這卑鄙小人拼了!」

    袁崇尚本就是武人出身,周庭又如何是他對手,他卻不出刀,抬起一腳,踹在了周庭胸口,周庭整個身體頓時飛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袁崇尚使了個眼色,早有兵士上前按住周庭,手腳利索將周庭捆綁起來,便是將周庭的嘴巴也用帶子封上。

    城下此時一片叫喊之聲,更有不少人破口大罵。

    袁崇尚這才走到窗牆邊上,雙手按在城垛上,衝著城下喊道:「北勇侯,你想不想進城?」

    馮破虜一怔,城門遲遲不開,他已經是怒火中燒,恨不得一刀便砍了袁崇尚,可是此刻城門控制在對方手中,只能忍著怒氣,道:「袁總督,趕緊開城門,再遲就來不及了。」

    「北勇侯是國家重臣,危難之際,本督自然不能見死不救。」袁崇尚抬手指著城下黑壓壓的兵馬,「可是進城之前,北勇侯必須先讓城下的夷蠻人後退五里地,只要他們退後,本督立刻下令打開城門。」

    此言一出,城下更是一片轟然。

    術兀台等不少夷蠻人倒是聽得懂中原話,聞言臉色大變,怒道:「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城?」

    「北勇侯,你也知道,夷蠻人野性難馴,不服管教,如果放他們入城,本督只怕城內百姓不滿。」袁崇尚慢悠悠道:「而且咱們大秦本就是用他們作為平叛之用,如今他們大敗而歸,都是一群無能之輩,本督實在沒有必要再收留這些蠢貨。」

    馮破虜心下卻是駭然,袁崇尚話說得輕巧,可是這番話一說出來,必然會讓夷蠻人心生怨怒,搞不好就會生變。

    果然,術兀台已經衝著馮破虜怒聲道:「侯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死傷無數弟兄,為你浴血廝殺,他竟然這樣說我們?你是否當真要讓我們向後撤?」

    一群夷蠻人都是緊握馬刀,凶神惡煞般看著馮破虜。

    馮破虜身邊的部將見情況不妙,立刻護在馮破虜左右,只怕這些夷蠻人一時暴起,對馮破虜動手。

    「你們不要聽他胡言亂語。」馮破虜沉聲道:「本侯絕無此意,本侯定與你們同生共死!」

    他話聲剛落,便隱隱聽到南邊傳來一陣馬蹄聲,臉色驟變,霍然扭頭,夜空之下,城下的兵馬俱都靜下來,所有人都禁不住向南邊望過去,密集的馬蹄聲如狂風驟雨一般,急促無比,正由遠及近傳過來。

    「不好,西北人追上來了。」人群之中一聲驚呼,隨即四下里一片混亂,不少人紛紛叫嚷:「快跑啊,西北人追上來了!」

    城下一片混雜,人喊馬嘶,術兀台此時也顧不得與馮破虜爭執,知道雲山府城已經是進不去,調轉馬頭,拍馬向北而走,城下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是爭先恐後向北而逃,有不少騎兵先前想著讓自己的戰馬歇息片刻,所以下馬落地,此時混亂之中,有些人還沒來得及上馬,便被從邊上衝過來的騎兵撞開,人馬分離。

    叫罵聲響成一片,不少人生生被同伴撞開踩死,夷蠻人性情粗野,逃竄之時,但有人擋住自己道路,揮刀便砍。

    西北軍尚未抵達,城下互相踐踏砍殺便折損了不少人。

    蹄聲如雷,轟然而至,黑夜之中,數千西北騎兵如同暗夜的幽靈軍團,一列列一對對驟然而至。

    西北騎兵列陣而來,狂奔之下,勢若風雷,城頭上的兵士們眼睜睜地看著井然有序的西北騎兵如同秋風一般掃過城下,所過之處,尚滯留在城下的兵將人仰馬翻,慘叫聲響成一片。

    這時候,騎兵的衝擊力才真正地體現出來。

    更多的夷蠻騎兵早已經沒入北邊深邃的黑暗之中,而一排又一排西北騎兵從城下席捲而過,等到最後一排西北騎兵從城下劃過之後,城下空曠的大地上,只留下滿地的屍,殘肢斷手遍處散落,甚至有不少戰馬也生生被席捲而過的西北鐵騎砍得四分五裂。

    城頭上的將士們面面相覷,一切似乎就是在轉眼之間生,所有人親眼看見西北鐵騎如同鐮刀收割稻草一樣砍殺敵人。

    隱隱之中,從北邊的黑暗之中,時不時傳來淒慘的叫聲,眾人知道那定然是落後的逃兵被西北鐵旗趕上。

    片刻之後,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因為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道以及滿地的屍,甚至讓人誤以為先前城下根本沒有生任何事情。

    小片刻之後,聽得黑暗之中,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城頭的兵士頓時緊張起來,黑暗之中,卻瞧見數十騎忽然間便冒出來,到了城下,火光之中,只瞧見當先一人胯下駿馬如同烈火一般,那人一身甲冑,手持大刀,宛若坐在一團火焰之上,神威凜凜,宛若天神。

    「本王楚歡,袁總督可在城頭?」烈火一般的雷火麒麟背上,自然便是楚歡。

    袁崇尚聽到楚歡聲音,急忙道:「是楚王?袁崇尚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了,雲山城已經被我們拿下,正在等候楚王入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4 20:33
第一九一五章 忠臣
  
    城頭之上,袁崇尚一臉歡笑望著城下,而楚歡卻也是騎在馬上,望著城頭的袁崇尚。

    忽然之間,楚歡和身後眾人卻都瞧見本來在城頭招展的「秦」字旗,全都被拿開,十幾面「楚」字旗忽然豎起,在夜風之中,迎風招展。

    「開城門!」城頭之上,袁崇尚一聲高喝,很快,就聽到厚重的城門在「嘎嘎嘎」之聲中緩緩打開,城門洞開,裡面空曠一片。

    「大王,小心有詐。」此番出陣,祁宏跟在楚歡身邊,護衛楚歡周全,此時也是跟隨在身側。

    楚歡神情淡定,含笑向城頭道:「袁總督,雲山城不攻而下,你可是立了大功。」

    「前番接到了楚王的書信,所以率領三千精銳按照楚王的吩咐,趁勢賺取雲山城。」袁崇尚高聲道:「楚王,城內已經暫時被我控制住,周庭也已經被我所擒!」回首道:「帶上來!」

    便有兩名兵士推搡著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周庭到了城牆邊上。

    「周納言,許久不見,一向可好?」楚歡朗聲問道。

    周庭冷冷一笑,大聲道:「楚歡,你這個亂臣賊子,不思報效國家,卻舉兵造反,狼子野心,定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周納言,暴秦無道,本王並非造反,而是要誅滅暴秦。」楚歡大聲道:「是非功過,自有後人去說!」

    周庭怒極反笑,「楚歡,原來你早就與袁崇尚暗中勾結,只怪本侯有眼無珠,竟然錯信了袁崇尚這個卑鄙小人。只是你莫忘記,此人竟然可以背叛大秦,自然也可以背叛你,如此兩面三刀之人,與你倒真是一丘之貉!」他話聲未落,袁崇尚卻已經抬起一腳,照著周挺一腳踹了過去,周庭悶哼一聲,頓時便被踹倒在地。

    楚歡微皺眉頭,袁崇尚卻已經朗聲道:「楚王,快請入城!」

    祁宏再一次壓低聲音道:「大王,袁崇尚賺取了雲山城,如今城內都是他的人馬,咱們步軍尚未跟上,此時不宜入城,先找個藉口,等到大軍趕到,再行入城。」

    袁崇尚見楚歡似乎有疑慮之態,皺眉道:「楚王,難不成你會相信周庭所言,擔心袁某另有所圖?」

    「袁總督誤會了。」楚歡哈哈哈笑道,「本王知道袁總督定然也是一位心繫天下的好漢,那是誠心與本王共圖大事。」

    他一抖馬韁繩,便朝著城門過去,祁宏等人見楚歡要入城,不敢懈怠,都是手按刀柄,全神戒備。

    楚歡倒顯得氣定神閒,進入城門之後,便聽得「嘎嘎嘎」聲再次響起,身後的城門卻已經被緩緩關上,祁宏等人皺起眉頭,握著刀柄的手頓時青筋暴突。

    袁崇尚此時卻已經從城頭下來,遠遠衝著楚歡拱手笑道:「楚王,多時不見,一向可好?楚王破關,所向披靡,威震天下,當真是令人欽佩。」

    楚歡微微一笑,猛然間一聲吆喝,胯下的雷火麒麟竟然如同閃電般直衝袁崇尚衝過去,四下里眾人都是一陣錯愕,雷火麒麟速度奇快,許多人尚未反應過來,便已經飛馳到袁崇尚身邊,袁崇尚左右兵將還沒來得及反應,楚歡卻已經從馬上飄然而下,落在了袁崇尚面前。

    袁崇尚呆了一下,等回過神,楚歡就在自己面前,眼角抽動,終是勉強笑道:「楚楚王好身手!」

    楚歡卻是探手過去,一把抓住了袁崇尚的手腕,笑道:「袁總督,你能如約前來,本王很是歡喜,本王可是有許多話要與你說,今晚咱們定要徹夜長談。」

    四周眾人見楚歡和袁崇尚都是滿臉帶笑,異常親切,這才松了口氣,特別是袁崇尚手下眾人,知道個中隱秘的人並不多,一開始還當真以為袁崇尚是要前來協防雲山府,此時才豁然明白,原來總督大人私下裡早已經與楚歡有過交涉。

    只是他們卻不知,楚歡這看起來熱情一握,卻已經扣住了袁崇尚手腕上的經脈,袁崇尚雖然手腕有腕甲,但卻無法將整個手掌護住,楚歡雖然握著袁崇尚的手,到是其中一根手指卻是探入道腕甲之中,按在手脈上。

    別人看不出來門道,袁崇尚武將出身,也練過武功,自然知道悄無聲息之中,自己的命脈竟然被楚歡控制住。

    此時他只能勉強帶笑:「楚王要徹夜長談,袁某自當奉陪。」

    「是了,城中是否還有河西軍?」楚歡肅然道:「他們都是馮破虜的人,依本王之見,為了以免生出其他變故,還是早些處理得好。」

    「楚王準備如何處置?」袁崇尚含笑問道,話聲剛落,猛然間感到一陣頭暈腦脹,他知道這定是楚歡做的手腳,已經感覺到一陣疼痛從手脈處向上蔓延,腳下發軟,身體搖晃,幾欲跌倒。

    「袁總督。」楚歡卻是顯出關切之色,「看來你已經很疲憊了,身體不要緊吧?」不等袁崇尚說話,已經笑道:「不過不妨事,本王有偶遇,碰上高人,得到一些靈丹妙藥,服用之後,立刻就能精神抖擻。」另一隻手已經抬起,兩指夾著一顆藥丸,「袁總督立此大功,本王便先送上這份薄禮。」

    袁崇尚見到楚歡手中藥丸,瞳孔收縮,嘴角抽動,勉強笑道:「楚楚王,只是小問題,並不打緊,如此如此貴重靈藥,袁某豈敢接受?」

    「袁總督這是瞧不上本王了?」楚歡看似是故意拉下臉,「你和本王乃是故人,從今之後,還要共圖大事,那便是親若兄弟,小小一顆藥丸,本王怎會捨不得?」他雙眸盯著袁崇尚眼睛,另一手屋子扣著袁崇尚的手脈,雖然臉上帶笑,但是袁崇尚卻能從楚歡眼中看出來,那眼眸之中,明顯帶著威脅之色。

    袁崇尚是習武之人,當然知道手脈被對方扣住意味著什麼,只要對方內力一吐,自己即使不死,也必然是經脈損毀,成為殘廢。

    前番在河西之時,袁崇尚已經親眼見識過楚歡的武功,當時就連神衣衛青龍千戶也不是楚歡的對手,毫無疑問,楚歡的武功,那是遠在自己之上。

    楚歡入城之後的一系列動作,乾脆利落,根本沒有給袁崇尚多餘的思考時間,便將他制住。

    袁崇尚臉上笑容微僵,卻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楚王贈藥,袁某感激不盡。」抬起一隻手,接了過來,看也不看,丟到口中,在楚歡的注視下,吞入腹中。

    楚歡這才松開手,含笑道:「袁總督應該知道,這雲山可是本王的故地,雲山府內有不少都是本王的熟識,不知兵馬入城,可有騷擾城中百姓?」

    袁崇尚立刻道:「聽說馮破虜此前對城內的百姓倒是多方刁難,不過袁某入城之後,並無擾民,楚王儘管放心。」

    楚歡含笑點頭,也不多言,轉身往城頭上走去,這時候便有兩名部將靠近到袁崇尚身邊,看著袁崇尚,目光之中顯出詢問之色,袁崇上卻是冷下臉,瞥了楚歡背影,嚴重劃過一道冷厲光芒,終究是搖了搖頭。

    楚歡到得城頭,祁宏等數人護衛在左右,只見到周庭尚被結結實實綁縛著,衣衫散亂,頗有些狼狽。

    「周大人!」楚歡走上前去,拱了拱手。

    周庭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看來周大人對本王的成見很深。」楚歡微笑道:「周大人還以為大秦是正朔,可是你放眼四海,還有多少人忠於秦國?如果秦國當真深入人心,為何天下反旗四起?袁總督本是秦國忠臣,可是連袁總督也看不慣秦國的所作所為,可見如今的秦國,真的是四面楚歌,走到盡頭了。」

    「楚歡,你在這裡侃侃而言,也不怕丟人。」周庭怒視楚歡,「身為臣子,就該忠君報國,你和袁崇尚都是一丘之貉,不忠不義,還有什麼臉面在本侯面前大言不慚?」

    「周大人,夷蠻人殺我邊民,掠我財物,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本王不見你拒賊於外,卻只瞧見你和夷蠻人沆瀣一氣,親若兄弟,莫非周大人忘記他們對我百姓犯下的滔天血仇?」楚歡背負雙手,淡淡道:「一個依靠夷蠻人來屠殺自己百姓的帝國,卻不知周大人還有什麼底氣在這裡為它叫喊?」

    周庭臉色變了變,嘴唇微動,卻是說不出話來。

    楚歡此言如同一支利箭,射入周庭心臟,正中要害,周庭卻不知該如何辯駁?利用夷蠻人平叛,周庭本是極力反對,可是以河西如今的實力,卻又不得不如此而為。

    「周大人,秦國氣數已盡,你讀聖賢書,當知是非曲直,不如!」

    「休想。」周庭冷笑道:「本侯受兩代君王厚恩,豈會與你們狼狽為奸。楚歡,本侯丟失雲山府,本就沒有想著活下去,生為大秦之臣,死也是大秦的一縷忠魂。」他猛然間大吼一聲,整個人竟是向城牆衝過去,楚歡皺眉,伸了伸手,周庭卻已經從城頭如同石頭般墜落下去,四下眾人都是變色。

    楚歡走到城垛邊上,向下看去,只見到周庭已經摔死在城下,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喃喃自語:「畢竟還有這樣一個忠臣,秦國也畢竟輝煌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4 20:34
第一九一六章 狼狽不堪

    周庭從城頭跳落自盡,楚歡頗有些唏噓,忽聽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達達客!」

    楚歡聽到聲音,既陌生又熟悉,但是「達客」二字,卻是讓他眉頭一展,扭頭在人群找尋,只見到人群之中,一個人高馬大的兵士正睜大雙眼,雙眸帶著一絲神采看著自己。

    楚歡只覺得這人相貌熟悉,卻見那人已經摘下頭盔,問道:「楚達客,你可還認識我?」

    邊上祁宏沉聲道:「大膽,這是楚王,什麼達客不達客!」

    楚歡卻已經抬起手,示意祁宏不要胡言,上前兩步,上下看了一番,脫口而出:「你你是赫骨?」

    「楚達客,你還記得我?」那人臉上現出驚喜之色,雙手合掌,向楚歡恭敬道:「我是赫骨,楚達客,咱們可有好久不見了。」

    四周眾人頓時面面相覷,不少人都顯出詫異之色。

    眾人見赫骨身上衣甲,也不過是普通一名兵士,此時卻都知道楚歡卻是威震天下的西北楚王,實在不知道赫骨這樣一個兵士,如何與楚歡有交情。

    楚歡見到赫骨,卻也是頗為歡喜。

    赫骨乃是大沂蒙山鬼方部族領袖赫溪谷的兒子,在鬼方頗有地位,楚歡當年前往安邑抄沒安國公黃矩的老家,卻是與這幫鬼方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在楚歡的運作下,當時剿滅黃家餘孽,鬼方人出了不少氣力,而且立下了大功,為此袁崇尚後來甚至在安邑劃出了一片土地,專門用來安置從大沂蒙山下來的鬼方部眾。

    鬼方人是西域人的後裔,他們的先祖在中原和西域貿易最繁華的時候,來到中原經商,此後不少就留下來生根芽,實際上鬼方先祖是來自西域各國,並非同一族群,但是到了中原生根之後,卻是受到中原人的歧視,這些人只能聚集在一起,逐漸形成了一個鬼方部族,數代人傳下來,如今也不過幾萬之眾而已。

    楚歡見到赫骨在其中,瞬間就明白,袁崇尚在安邑招兵買馬,擴充軍隊,而鬼方眾在他的治下,之前與黃家一戰,鬼方人表現出極為強悍的戰鬥力,所以袁崇尚徵召鬼方人從軍,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赫骨雖然在鬼方部族頗有地位,乃是鬼主赫溪谷之子,但是在袁崇尚的軍隊之中,卻只能是一個普通角色。

    「赫骨兄弟,老鬼主身體可好?」乍見故人,楚歡倒也是十分歡喜,上前拍了拍赫骨闊厚的肩膀,「族眾如今可好?」

    赫骨左右看了看,才勉強笑道:「父親年初害了病,身體比以前差了許多,大家也都還好。」又道:「這一次我們有四百多人被徵召從軍,也都跟了過來。」

    「老鬼主生病了?」楚歡一怔,隨即安慰道:「他老人家寬厚仁慈,定會逢凶化吉。赫骨兄弟,回頭咱們再細說!」

    拿下雲山府,對楚歡來說,當然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西北軍的整個戰略,與雲山府有著莫大的干係,對西北軍來說,想要向北挺進,就必須將雲山府如此重鎮掌握囊中。

    現如今雲山府在手,楚歡便等若已經取得了戰略的主動權。

    雖然拿下雲山府並不等於已經控制整個西山道,但是南部兩州已經被西北軍佔據,如今再拿下西山道的核心雲山府城,控制西山道,也只是時間問題,西山道雖然座落眾多城池,但是除了雲山府城外,其他城池的防守力量都是異常的薄弱,一旦得知府城失陷,且不說已經無心留守,即使留守,卻也沒有實力抵擋住西北軍的攻勢。

    秋風原戰役之前,楚歡早已經暗中派人與袁崇尚取得了聯繫,他倒也沒有想過袁崇尚一定會背棄秦國投靠自己,只是寫了一份密函,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分析於袁崇尚,不想此番袁崇尚倒還真的如約率軍趁秦軍主力在前線之時,假冒援兵,兵不血刃地佔據了雲山府城。

    楚歡對袁崇尚倒也存有提防之心,袁崇尚請楚歡進城,楚歡心中也知道頗為凶險,一旦袁崇尚另有圖謀,將自己賺入城中,趁機抓捕,那麼後果必將不堪設想,只是如果自己一旦拒不進城,那就等若直接向袁崇尚表明自己並不信任他,這種關鍵時刻,袁崇尚意志未定,一旦改了主意,下令閉城死守,那就等若近在眼前的饃饃忽然消失,西北軍只能重新攻城,即使最終打下雲山府,損失也必然不會小。

    楚歡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他冒險入城,便是擔心袁崇尚心性不定,另起變故,可是對袁崇尚卻也是存有提防之心,所以入城之後,還沒等袁崇尚反應過來,立刻先下手控制住了袁崇尚。

    對袁崇尚來說,服下了楚歡給的藥丸,自己性命也就等若控制在了楚歡手中,自然不敢再請舉妄動。

    西北騎兵追襲落荒而逃的馮破虜,而西北步兵的機動度當然無法與騎兵相比,楚歡入城之後,卻是鎮立城頭,並沒有輕舉妄動,以防另生變故。

    好在裴績統帥著後軍也以最快的度趕到了雲山府城之下,看到大軍已至,楚歡這才松了口氣,裴績則是迅調派人馬入城,以最快的度控制住了整個雲山府城。

    馮破虜敗走,城內卻還有原本鎮守在城內的兩千河西軍,這些人原本鎮守雲山府各門,袁崇尚抵達之後,卻是進行了調防,河西軍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聽到西北軍已經入城,河西兵士瞠目結舌,實在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變故,而西北軍入城之後,第一時間便將河西軍繳了械,調出城外暫作休整。

    河西軍眼見得城內外到處都是西北軍,知道這時候輕舉妄動,無疑於自取滅亡,無奈之下,只能遵從凋令。

    出城之後,不少人知道事情不妙,趁夜便逃了好幾百人,西北軍卻也並不追趕,任由這些人離去,倒是剩下的上千河西軍,卻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馮破虜這一夜可說是身心皆疲。

    敗走雲山城下,卻無法入城,卻又被西北鐵騎追上來一頓襲殺,好不容易在數十名兵士的保護下,一口氣跑出數十里地,夜黑風高,等到擺脫西北騎兵的追殺,四下漆黑一片,人困馬乏的馮破虜卻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

    四下里一片寂靜,秋夜淒冷,領著數十人在一處湖邊停了下來,看著狼狽不堪的幾十名部下,馮破虜心情愈的沉重。

    昨天他還手握上萬兵馬,其中更有近萬騎兵,意氣風,可是一夜之間,自己身邊卻只剩下這幾十名部下。

    「侯爺,看來已經甩掉他們了。」部將心有餘悸道:「人困馬乏,不如在這裡歇息片刻再走,這馬匹已經都走不動了。」

    馮破虜卻也明白,這些人都是死裡逃生,如今卻也都是疲憊不堪,微微頷,吩咐就在湖邊歇息。

    眾人也不敢脫下戰甲,畢竟誰也不知道西北騎兵如今在哪裡,萬一突然殺過來,也好及時逃命。

    沒有乾糧,倒是有人用水袋子從湖裡灌了水送過來,馮破虜看到水袋子,才感覺自己口乾舌燥,嗓子眼似乎在冒火,結果水袋子,一口氣灌了半袋子,這才丟過去,抬頭看著漆黑的蒼穹,忽然間冒出一句:「雲山城已經丟了。」

    邊上幾人都是一怔。

    馮破虜臉色冷峻,握拳道:「袁崇尚絕不是率兵來援,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他他一定投靠了楚歡。」

    眾人面面相覷,一人忍不住問道:「侯爺,那那周庭是否也已經背叛了朝廷?」

    「周庭性情在那裡,他一定是被袁崇尚騙了。」馮破虜冷笑道:「楚歡陰險狡詐,那些夷蠻狗賊,竟然臨陣背叛本侯,本侯本侯他日定要將他們殺的雞犬不留。」

    「侯爺,咱們咱們接下來該往哪裡去?」一人小心翼翼問道:「是否還要回河西?」

    「河西?」馮破虜一怔,此時終於現面臨一個極其嚴峻的問題。

    除了河西,似乎已經無處可去,可是這種情況下,一旦回到河西,定武是否會輕易饒過自己?

    河西的事情,想瞞是絕對瞞不住,秋風原兵敗潰逃,雲山府輕易丟失,無論哪一樁罪,都足以讓定武砍了他腦袋。

    「侯爺,咱們就這樣回去,皇上皇上一定不會饒過咱們!」一人低聲道:「我們本就不是他的嫡系,如今如今丟了雲山城,就算就算皇上不想殺我們,可是他身邊那些大臣,也不會輕易放過侯爺!」

    馮破虜神情冷峻,並不說話。

    眾人互相瞧了瞧,中有一人小心翼翼壯著膽子道:「侯爺,實在不成,咱們咱們另尋出路,乾脆就不要回河西了。」

    「出路?」馮破虜盯住那人,「什麼出路?」

    那人猶豫一下沒,才道:「如今天下最強的兩路兵馬,除了楚歡,就是就是遼東的赤煉電,赤煉電如今正在攻打河西,不如!」

    「你是說去投奔赤煉電?」馮破虜問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4 20:35
第一九一七章 狼嗜

    那人尚未回答,旁邊立刻有人道:「萬萬不可,侯爺,咱們的家眷老小全都在河西,如果投奔遼東,皇上一定會下旨誅滅九族,咱們的家人,那可是保不住!」

    其他人聞言,頓時驚醒,紛紛道:「不錯,萬不能去投奔遼東。」

    馮破虜為一沉吟,才道:「可是如果我們就這樣回去,聖上恐怕也不會寬恕我們,到時候咱們的家人只怕依舊會被送上刑場。」

    眾人互相瞧了瞧,有人心中頓時便想到,此次西山失利,說到底,還是馮破虜一意孤行,堅決要與西北軍進行決戰,這才導致結局慘敗。

    雖然在場多數人當時對出城決戰都極力贊成,可是大敗之下,此時想到前途渺茫,便有不少人心中暗暗責備馮破虜的好大喜功。

    更有人心中盤算,就算此番回到河西,皇帝也未必會對所有人都下重手,畢竟主要責任是在馮破虜身上,馮破虜也許是罪責難逃,但是其他人卻未必真的會被牽連進去,就算被牽連,也未必會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可是如果跟隨馮破虜投奔遼東,秦國斷然不會手下留情,在場眾人的家眷,絕無倖免的道理。

    馮破虜自然不是笨人,察言觀色,已經從眾人臉上瞧出蹊蹺,皺眉問道:「如果本將真要去遼東,你們是否願意跟隨?」

    眾人不想馮破虜還當真問出來,面面相視,卻無人開口說話。

    馮破虜嘆了口氣,道:「我也只是隨便問一問,豈能丟下你們的家眷不管。不過咱們就這樣回去,凶多吉少,夷蠻人背棄了咱們,這才導致慘敗,你們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咱們都渡過難關?」

    立時有人明白過來,道:「侯爺,咱們就說是夷蠻人不遵號令,好大喜功,非要出城與西北軍決戰,他們甚至要挾咱們,如果不出城決戰,就要返回漠北!」

    這人自然明白,馮破虜無非是想要找個替罪羊,洗脫自己的罪責。

    其他人也都不是笨人,立時明白過來,臉上俱都顯出神采。

    「他娘的,就是那幫夷蠻人的胡作非為,才釀出巨禍。」立時有人緊跟著道:「侯爺本來已經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可是這些夷蠻人不遵號令,互相爭鬥,這才讓我們兵敗雲山。」

    「早知道這幫夷蠻人難成大器,如果沒有這幫人,說不定咱們還能剿滅楚歡。」

    「侯爺身經百戰,所向披靡,這次卻是被夷蠻人所牽累,咱們聯名上書,告知朝廷,所有的後果,都是夷蠻人導致而成。」

    馮破虜眼中微顯光芒,正要說話,卻聽得一陣馬蹄聲忽然想起來,夜色之中,馬蹄聲十分清晰,隆隆而來,馮破虜久經戰陣,立時便已經聽出,來者不下千騎。

    「不好!」馮破虜反應迅,迅奔向自己的戰馬,其他人也都是驟然色變,此時也顧不得疲累,身法敏捷,紛紛上馬。

    夜色之中,早有一隊騎兵靠近過來,聽得那邊傳來一陣呼叫,馮破虜正要拍馬逃走,聽到那呼叫之聲,卻是抬起手來,道:「且慢!」

    眾人心想追兵已至,性命危在旦夕,這馮破虜還要等什麼。

    依稀之中,只見到一隊三五十人的騎兵隊伍在不遠處出現,夜色之中,也看不清楚,閃閃綽綽,聽到那邊傳來呼喊聲,馮破虜立刻道:「是是夷蠻人!」

    其他人凝神細聽,很快便有人道:「不錯,是夷蠻人。」

    「看來是撤到這裡的夷蠻人。」有人頓時鬆了口氣,西北軍追襲到雲山城下,雲山城下的秦軍兵馬亂作一團,各自逃生,馮破虜逃命之時,知道越往人多的地方湊,反倒越成為西北軍追擊的目標,所以中途帶著手下這幾十人偷偷離開大隊。

    幾千兵馬,各自四散,也不知道下落何處,此時聽到夷蠻人的喊聲,顯然是從城下撤走,亂竄到這裡的兵馬。

    馮破虜整了整衣甲,卻見到那一隊夷蠻騎兵已經靠近過來,瞧見馮破虜等人,都是勒住馬,互相瞧了瞧,卻見到一名騎兵已經掉轉馬頭,往後方飛馳而去。

    馮破虜心中正愁如果就這樣帶著幾十號人馬回到河西,實在是有些寒酸,好歹收攏潰軍,能夠率領上千號兵馬撤走,多少也能交代一些。

    「術兀台可與你們在一起?伊布在哪裡?」馮破虜沉聲問道。

    那些夷蠻騎兵只是騎馬握刀,也都不說話。

    「問你們話呢,都聾了?」馮破虜身邊一人厲聲喝問道:「有沒有能聽懂話的?」

    一眾夷蠻騎兵都是搖頭,馮破虜正要說話,忽然之間,卻瞧見一名夷蠻兵摘下自己的皮帽,似乎在整理什麼,瞧見那人樣子,馮破虜臉色驟變,邊上諸人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馮破虜卻已經調轉馬頭,沉聲道:「快走!」

    其他人都是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便在此時,眾人卻聽得從側面傳來馬蹄之聲,黑夜之中,只見到騎兵身影如同幽靈般神出鬼沒,馮破虜臉上卻是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駭之色,其他人畢竟也都是百戰餘生之人,隱隱察覺事情不對,一時間人喊馬嘶,只是片刻之間,無數夷蠻騎兵就如同月亮一般,形成一個大弧形,將馮破虜一干人圍了起來,馮破虜等人身後,則是平靜的湖泊攔住了去路。

    「侯爺!」有人驚聲道:「這些夷蠻人要造反?」

    「不對!」另一名部將顯然已經現了蹊蹺之處,「你看你看他們的頭頂!」

    眾人這才瞧過去,雖然大多數的夷蠻騎兵都是戴著皮帽,甚至有少數人還是帶著甲盔,可是其中卻有極少數的人光著腦袋。

    寸草不生,腦袋上沒有一絲毛。

    「是是安雷的人?」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他們他們都是安雷的人!」

    夷蠻各部族,雖然有許多風俗相同,而且都居住在漠北草原,但是卻也有許多部落之間存在著極大的風俗差異,其中一個最大的風俗區別,便是許多部族的髻都是十分的特殊,有些部族的髻獨一無二,完全可以從他們的型來判斷他們的族群。

    至若光著腦袋不留頭,漠北草原倒也不是只有一個部族,但是此番前來西山的四個部族,便只有安雷所在的部族騎兵都是不留毛,馮破虜一開始倒還真以為這些夷蠻騎兵也是潰散下來的兵士,等到瞧見對方有人光著腦袋,立時便知道事情不妙。

    安雷帶著麾下近兩千兵馬臨陣撤走,范佩西也因此效仿,最終導致了秋風原的大敗,而這兩個部族的所為,也等同於和秦國撕破了臉皮,成了秦國的敵寇。

    馮破虜不是笨人,事後細想,自然也明白,安雷臨陣撤走,固然是有其他的打算,但不可否認的是,安雷對自己心存忌恨。

    因為勇刃一事,安雷綁架了術赤台,雖然後來馮破虜出面解決,但是使用的方法卻也是十分的霸道,當著安雷部眾之面,用馬鞭抽打。

    毫無疑問,用馬鞭抽打一位部族戰將,顯然是將他當作奴僕看待,沒有給予一絲尊重。

    而馮破虜是靠打擊夷蠻人掙出名聲,在漠北草原所向披靡,弄的漠北夷蠻視馮破虜為殺神,就是那些夷蠻酋長,對馮破虜也是低聲下氣,正因如此,馮破虜骨子裡就從來沒有瞧得上夷蠻人,也確實是將夷蠻人當作自己的奴僕來看。

    只是他卻忘記,夷蠻人對於名譽卻是異常的重視,在夷蠻人眼中,姓名可以丟,但是名譽卻不能被辱沒。

    因為勇刃,安雷不怕巨變,竟敢綁架術赤台,亦可見他對名譽的看重,而馮破虜當眾用馬鞭抽打他,安雷心中又豈能不記恨?

    此時這些圍上來的騎兵都是安雷的人馬,馮破虜便知道事情凶多吉少。

    四下里很快便一片寂靜,夷蠻騎兵騎在馬背上,手握馬刀,如同狼群盯著獵物一樣看著馮破虜一干人,馮破虜麾下眾人也知道大難臨頭,都是握刀在手,嚴陣以待,只是誰都清楚,以區區幾十人面對上千夷蠻騎兵,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安雷,你給本將滾出來!」一陣沉寂之後,馮破虜終於高聲咆哮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賬,竟敢背叛本將!」

    卻聽得一聲馬嘶,隨即從人群之中,一騎緩緩而出,身材魁梧,臉色陰沉,正是安雷。

    安雷手握彎刀,雙眸如狼一樣盯著馮破虜,忽然之間,大笑起來,四下里一眾夷蠻騎兵也都跟著狂笑起來,笑聲宛若群獸嘶吼,讓人毛骨悚然。

    「住口!」馮破虜一聲厲吼,氣勢驚人,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馮破虜見自己一聲厲吼似乎鎮住夷蠻人,頓時生出幾分自信,沉聲道:「安雷,本將知道你心存怨恨,可是你們不要忘記,你們的酋長還在河西,難道你們要置你們酋長的安危於不顧?」微抖馬韁,為了表明自己依然很鎮定,催馬往前行了幾步,「安雷,只要你和本將一起回河西,向聖上請罪,你們的酋長自然是安然無恙,就連你,本將也未嘗不可以向聖上解釋!」

    他話聲剛落,便聽得「噗」的一聲響,隨即感到腹間一陣劇痛,表情僵住,緩緩低頭,卻現一支箭竟是射入了自己的腹間。

    這一箭異常的詭異,並無任何徵兆,卻不知從何處而來。

    「你們!」馮破虜心下一陣冰冷,便聽得「嗖嗖嗖」之聲響起,只見到一陣箭矢從夷蠻人中爆射而出,亂箭如雨,馮破虜強忍著腹間劇痛,揮刀擋格,身後卻是連連傳來慘叫之聲,不少人在亂箭之中,紛紛墜馬。

    安雷卻是一言不,調轉馬頭,回到人群之中,而夷蠻騎兵箭矢不絕,馮破虜等人只有抵擋之力,根本無法沖上前去,片刻之間,身後部下大都已經中箭落馬,僅剩數人,這些人口中吼叫怒罵,而夷蠻人卻是冷酷的可怕,根本不作理會。

    馮破虜此時已經身中十餘箭,揮刀的手已經沒有了氣力,便是座下戰馬,身上也都插滿了箭矢,馮破虜雙目暴突,猛喝一聲,拍馬向前,尚未跑出兩步,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襲來,眨眼間,馮破虜和座下戰馬都已經如同刺蝟一般。

    馮破虜眼睛血紅,直直看著前方,一隻手兀自舉著,手中刀卻已經落地,眼眸中既有憤怒,又有絕望,更有不甘,拚力吼道:「畜生!」卻是再也撐不住,從馬背上栽落下去。

    很快,夷蠻人俱都收弓,夜風淒涼,帶起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到四周,馮破虜和數十名部下,都是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全都斃命。

    聽得一聲呼叫,夷蠻騎兵背弓收刀,紛紛調轉馬頭,向北邊繼續飛馳而去,只是頃刻之間,曠野上便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數十具屍躺在冰冷的大地之上,幾條血水流淌到湖泊之中,瞬間便染紅了湖邊清澈的湖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6 09:20
第一九一八章 時機未到
  
    雲山總督府。

    雖然短短時日內,雲山府三易其主,但是整座城池卻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破壞,馮破虜為了強徵錢糧,固然在城內暴殺了不少人,但是城中百姓整體而言卻並沒有遭受到多大傷害,如此重鎮,在三易其主的情況下能夠安然無恙,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楚歡對總督府並不陌生,當年他走上仕途的開端,就是從這座府邸開始。

    府邸還是那座府邸,但是楚歡卻已經不是當初的楚歡。

    西北軍入城之後,城中的百姓卻也都還是緊閉門戶,不敢出門,楚歡一如在通州所為,張貼榜文,約法三章。

    總督府正廳,袁崇尚此時正面帶笑容向楚歡辭行:「楚王,如今雲山已經在您手中,袁某該做的已經做了,安邑尚有諸多的事務,還要早日回去處理。」

    「袁總督這麼快就要回去?」楚歡笑道:「此番袁總督立下大功,本王還沒有謝過袁總督。」

    袁崇尚擺手笑道:「楚王說笑了。袁某既然跟隨楚王揭竿而起,那是存了為天下黎民找尋太平生活之心,倒並無他念。」

    楚歡想了一下,才道:「袁總督,依你之見,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控制西山之後,再往東北而進,便可進入河西走廊,通過河西走廊,便可直進河西.....!」

    「楚王是準備進兵河西?」袁崇尚立刻問道。

    楚歡笑道:「本王原以為就算擊敗馮破虜的騎兵,要想拿下雲山府,那也絕非十天半個月就能做到,但是在袁總督的幫助下,眨眼之間,已經取下了雲山,如此速度,恐怕河西那邊也是無法想到的。」

    袁崇尚明白過來,「楚王的意思是,趁河西猝不及防,以迅雷不及眼耳之時攻入河西?」

    「卻不知袁總督以為如何?」

    袁崇尚微一沉吟,才點頭道:「河西的主力都集中在燕山,與遼東人苦戰,這時候倒也確實是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

    楚歡哈哈一笑,才道:「這是袁總督的心裡話?」

    袁崇尚一怔,楚歡卻是收起笑容,身體前傾,肅然道:「袁總督,本王與你曾經共經生死,也算是故交,如今天下紛亂,本王是誠心要與你共圖大業。」

    袁崇尚猶豫一下,見楚歡神色真摯,嘆了口氣,道:「楚王,袁某也確實希望能夠跟隨楚王,誅滅暴秦,可是.....哎,楚王似乎對袁某並不信任。」

    「哦?」

    袁崇尚苦笑道:「如果楚王當真信任袁某,又何必對袁某下毒?」

    「袁總督此言從何說起?」

    袁崇尚皺眉道:「楚王在城門之時,不是給了袁某一顆藥丸,還盼楚王能夠賜以解藥。」

    楚歡盯著袁崇尚看了小片刻,忽然之間,大笑起來,袁崇尚見楚歡笑得古怪,丈二和尚摸不找頭腦,卻見楚歡抬手指了指袁崇尚,笑道:「袁總督,你可真是多心,你還真以為那是毒藥?」

    袁崇尚一怔,楚歡笑道:「實不相瞞,那雖然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卻也不是什麼毒藥,它唯一的作用,便是能夠止血止疼,如果受傷流血,服下此藥,不但可以讓傷口盡快癒合,而且能夠消減身體的疼痛,除此之外,對身體並無任何傷害。」

    袁崇尚見楚歡神情,知道楚歡所言不假,頓時大為尷尬,一拍腦袋,道:「糊塗,實在糊塗,這....哎,原來是楚王和我開玩笑。」

    楚歡嘆道:「袁總督,你我是故交,而且拿下雲山府城,你居功至偉,本王又怎會對你下毒?實不相瞞,當時進城,本王確實有所戒備,畢竟本王無法確定你手下那些人是否真的全都對你忠心耿耿,萬一有人趁機與本王為難,本王后援未到,若是動起手來,總是不好。」

    袁崇尚見楚歡將話說開,倒是一陣輕鬆,笑道:「楚王,你既然坦誠相告,袁某也不瞞你。在此之前,袁某手下確實有人向我進言,趁你入城,先將你擒住,如此一來,西北軍就不敢輕舉妄動,雲山的局面,很可能因此而改變。」

    「那袁總督當時怎麼想?」

    袁崇尚道:「袁某是個識時務的人,實話實說,如果先帝尚在,袁某不必他們提醒,也會按照此計畫行動。」

    「袁總督對先帝盡忠,本王心中也是清楚。」楚歡點頭道:「你當年跟隨先帝起兵,南征北戰,有今日之地位,固然是你自己一刀一槍拼下來,卻也是先帝的厚愛。」

    袁崇尚肅然道:「楚王能夠體諒就好。不過當今定武,我本就與他並無糾葛,說句實在話,我就算真的為他出生入死,到最後也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袁某知道楚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而且定是能成大事之人,於公於私,既然已經決心跟隨楚王,袁某就不會有其他心思。」起身來,躬身拱手道:「自今而後,袁某甘願為楚王驅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歡卻也是站起來,扶住袁崇尚,笑道:「袁總督,本王今日便與你約一個君子協定,一旦大業得成,本王絕不會負你。」

    兩人四目對視,隨即都哈哈笑起來,重新落座後,袁崇尚開門見山道:「楚王,您當真準備即刻出兵河西?」

    「正在考慮。」楚歡道。

    袁崇尚搖頭道:「楚王,恕我直言,攻打河西的最佳時機,其實尚未到來。」

    「哦?」

    「據我所知,雖然河西軍有數萬主力調往燕山,抵禦遼東的進攻,但是在武平府,卻還有上萬兵馬。」袁崇尚正色道:「通往河西的河西走廊,地勢險要,楚王想必已經見識過,如果不出意外,河西走廊也必然有秦軍防守,以楚王如今的實力,想要穿過河西走廊,雖然並不困難,但必然還會有不小的損失。」

    楚歡卻是面帶微笑,點了點頭。

    「楚王前番去過河西,自然也見識過武平府。」袁崇尚道:「武平府之堅固,絕不在雲山府城之下,而且馮元破當初為了謀反,儲存了大量的錢糧裝備,這些如今都落入定武手中,一旦西北軍打到河西,武平府閉城死守,以楚王現在兵力,最終勝敗,其實還是難以預料。」

    楚歡笑道:「袁總督這才是肺腑之言。你說武平府城有上萬駐軍,這話並不準確,據我所知,為了修建天宮,馮元破徵召了十數萬青壯,一旦河西危急,定武定然會將這些青壯拉進城中守備,到那時候,武平府城錢糧充足,兵力龐大,可就是固若金湯了。」

    「楚王看來已經心有成竹。」袁崇尚笑道:「看來楚王也並不準備在這時候出兵河西。」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楚歡含笑道:「本王現在只盼遼東人能夠全力攻打河西,只要他們能夠打過燕山,定武就無暇西顧,只能將手頭上的力量都用來抵擋遼東人,無論誰勝誰敗,雙方最終一定是元氣大傷......!」

    袁崇尚點頭道:「楚王所言極是,到了那時候,楚王再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出兵河西,那時候想要攻佔河西,也就容易得多。」拱手道:「如果楚王當真要出兵河西,袁某願率軍當作先鋒。」

    楚歡含笑道:「到時候自然要袁總督鼎力相助了。不過現下我們大可以趁這個時機,擴充兵力,囤積錢糧裝備。」神情隨即變的凝重起來,嘆道:「要打河西,必須要一戰功成,絕不能陷入僵持,否則雙方只能拼起消耗,最後就算取勝,咱們也是元氣大傷。河西固然是大敵,但是咱們還有一個敵人,卻不能疏忽。」

    袁崇尚一愣,微一沉吟,明白過來,「楚王說的是.....天門道?」

    「不錯。」楚歡點頭道:「天門道擁兵百萬之眾,雖然是烏合之眾,卻絕不能小覷,一旦北方陷入對峙,長期互相消耗,只能便宜了佔據南方半壁的天門道。天門道目下還頗為混亂,但這並不表明他們會一直亂下去,如果一直放任他們不管,終有一天,還會釀成巨禍。」

    袁崇尚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微微頷首。

    楚歡很清楚,如今南方到處都是天門道眾,雖然知曉天門道眾內部分裂,山頭雲集,內鬥不息,可是這種境況卻也未必會一直持續下去。

    天門道之中畢竟還有不少厲害角色,以日將軍為首的天門將領,也絕不可能一直看著天門內亂坐視不理,一旦被他們找尋到解決方法,天門道眾重新形成戰鬥力,便將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對手。

    北方大敵兵鋒正盛,汾水以北,除了殘存的秦國,還有遼東、河北青天王以及西北軍幾大勢力,這幾大集團水火不容,如果長期對峙,互相消耗,無力過問天門道,那麼在無外憂的情況下,天門高層自然會有足夠的精力來重整天門道。

    楚歡不知道大心宗那群人是否還會繼續過問天門道的事務,特別是那位神出鬼沒的增長天王,以其為首竟然培養出了天門道如此恐怖的龐然大物,這人的能耐當然是恐怖至極,還有那位化身為日將軍的魯國太子,亦是擁有名將之才,這幫人如果真要重振旗鼓,整個天下,便將岌岌可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6 09:20
第一九一九章 護法神祇
  
    楚歡知道馮破虜的死訊並不晚。

    西北鐵騎追襲潰軍,雖然秦軍逃得很快,但最後還是被西北鐵騎斬殺了數百之眾,大部分的騎兵都已經逃往河西。

    西北騎兵發現馮破虜等人的屍首之後,除了割下馮破虜的首級,倒也十分妥善地將所有屍首就地掩埋。

    從屍首上的箭矢可以看出,馮破虜等人是死於夷蠻人之手,只是究竟是哪個部族的夷蠻人所為,一時間卻也難以辨明,不過這對楚歡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楚歡知道馮破虜大敗而歸,定武就算脾氣再好,馮破虜恐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不過馮破虜最後卻死在夷蠻人手中,卻是楚歡事先沒有想到的。

    馮破虜在漠北縱橫十幾年,斬殺夷蠻人無數,讓夷蠻人畏之如鬼,最後卻又偏偏死在夷蠻人手中,實在是諷刺至極。

    袁崇尚離開雲山之時,在楚歡的要求下,率領而來的三千兵馬,卻都是就地留下來重新整編,畢竟楚歡出關的時候,兵力算不得雄厚,雖然連戰連捷,但卻也因此兵力分散,留駐各處要地的兵馬分散了楚歡的兵力。

    此番攻打雲山,卻也只有兩萬兵馬,雖然騎兵不少,但總體而言,兵力依舊薄弱。

    收編了原本隸屬於西山的三千西山軍,依然交由衛天青統帥。

    袁崇尚倒也並無二話,連帶著三百名鬼方人的三千兵馬,都交到了楚歡手中,由楚歡重新整編。

    這三千人馬,卻也都是安邑的精銳兵馬,此外裴績親自前往河西軍的駐地,一番言語,去留自主,雖然走了不少,卻還是有上前兵馬留下來。

    這些人原本都是隸屬於馮破虜麾下的精銳,如今馮破虜已經戰死,群龍無首,不少將士心中只覺得沒有馮破虜之後,即使回到河西,也沒有什麼好前程,反倒是留下來不少。

    幾日下來,楚歡手下倒也多了六七千人,這些人原本都是各道的精銳,久經訓練,戰鬥力卻也都並不弱。

    楚歡在雲山如法炮製,為了穩定人心,不但張貼榜文,約法三章,而且將城中的士紳大族召集起來,設宴款待。

    這些士紳對於楚歡,倒並無任何反感,以全聚盛徐老爺子為首的士紳們,都知道楚歡出身於西山,當初還在雲山府當過差,而且眾人卻也都知道,當初和盛泉的東家蘇琳瑯已經成了楚歡的夫人,而這中間不少人曾經都與蘇家有過合作,所以楚歡領兵而來,大部分士紳倒是覺得楚歡只是榮歸故里而已。

    而且楚歡對眾人再三承諾,西北軍會盡力維護所有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這更是讓眾人心中踏實下來。

    在雲山府眾人看來,喬明堂是被馮破虜所害,而馮破虜麾下的兵馬是以夷蠻人為主,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馮破虜為了征要錢糧,痛下殺手,早已經讓雲山士紳心存怨怒,如今楚歡率軍擊敗馮破虜,便宛若撥雲見日,楚歡和西北軍儼然成了雲山府的大救星。

    幾日下來,雲山府便即恢復了平靜,人們也都走上街頭,很快便是車水馬龍的景象。

    楚歡雖然知道攻打河西的時機尚未到,但是拿下雲山之後,就已經開始籌備接下來的戰事,此前通州乃是最前線,如今拿下了西山最龐大的城池,一切自然以雲山府為中心。

    囤積在通州的糧草,也開始向雲山府運輸過來,而通州作為礦產基地,並沒有停止採礦,楚歡亦是下令徵調了眾多的鐵匠前往通州,在通州建立兵器鑄造處,開始在通州大規模鑄造兵器裝備。

    此外裴績也已經開始徵召兵士,擴充兵力,無論是人馬、裝備、錢糧,都開始有條不紊的儲備。

    楚歡連續忙了數日,終是找了一個機會,將赫骨找尋過來。

    赫骨隨著安邑兵馬一同留下來,如今也依然只是個普通的兵士,這一次再見到楚歡,心情便與上一次頗不相同。

    城頭相見,故人重逢,赫骨大是激動,可是這幾天下來,感受到楚歡的威勢,在見到楚歡之時,便已經有些緊張。

    楚歡卻是一如既往一團和氣,請了赫骨坐下,才笑道:「赫骨兄弟,說好要找個機會好好聊聊,不過這幾天事情太多,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你可別見怪。」

    赫骨忙道:「楚楚王,不敢!」

    「赫骨兄弟,你這可就見外了。」楚歡含笑道:「現在並無旁人,我依然是你的達客!」不等赫骨說話,繼續道:「其實今天叫你來,是有個事情與你商量。」

    赫骨聽楚歡說有事情要與他商量,倒有受寵若驚之感,忙道:「楚楚達客,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我能做的,一定去做。」

    楚歡笑了笑,才道:「其實我清楚,你們鬼方不過幾萬人,還要加上男女老幼,族裡的青壯並不多。這一次你們被徵調三百人從軍,說起來不多,但是對你們鬼方來說,人數卻著實不少。」

    赫骨神情頓時凝重起來,點頭道:「這三百人,都是從鬼方挑選出來的精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想要回去,我不會攔阻。」楚歡輕聲道:「我知道你們鬼方人過得很艱苦,這幾百名精壯,對你們鬼方來說,還是十分重要!」

    赫骨聞言,一股暖流頓時在身上流淌,一直以來,鬼方人都受到中原人排擠,中原人一直都將他們當作異類,鬼方人生存的確實是十分的艱辛,即使是下了大沂蒙山之後,鬼方人也依然受到當地官府的盤剝,並無多少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可是楚歡此刻卻全心為他們考慮,赫骨心中大為感動,猶豫一下,起身合掌道:「楚達客,你是我們鬼方可以信賴的達客,我們雖然不願意上戰場,但是如果跟隨楚達客,我們都願意。」隨即臉上微顯尷尬之色,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不知道楚達客是否是否可以幫我們?」

    楚歡抬手道:「你儘管說。」

    「是是這樣的。」赫骨抬手撓了撓後腦勺,道:「我們都願意跟隨楚達客上陣殺敵,只是只是如果我們在戰場上立了功,不知道不知道楚達客能不能!」他似乎覺得自己要提的要求頗有些過分,吞吞吐吐,十分尷尬。

    楚歡何其聰明,已經明白過來,笑道:「赫骨兄弟,你是說如果你們在戰場上立功,能夠得到公平的封賞?」

    赫骨忙點頭道:「是是這個意思。」又解釋道:「楚達客,不是我們貪圖什麼,而是而是上陣廝殺,如果如果立功有賞,大家大家會更拚命。」

    「這一點你放心。」楚歡正色道:「在我的軍隊裡,不論出身,不論來歷,只要是我楚歡的將士,無論是誰,在戰場上立下了功勞,都會有封賞。」身體前傾,笑道:「赫骨兄弟,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百戶,三百鬼方弟兄,都歸由你來管理。」

    赫骨一怔,楚歡笑道:「你回去告訴他們,你們的先祖雖然是西域人,但現如今你們都是中土之民,所受的待遇,將會與其他人一模一樣,莫說百戶,如果你們當真能夠一直立功,拜將封侯也不在話下。」

    赫骨起身來,雙手合掌,深深一禮,「楚達客,我這就去和他們說,從今以後,我們跟隨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正要退下,楚歡卻是示意他坐下,道:「赫骨兄弟,我還有事想要請教。」

    「達客你儘管問。」

    「鬼老現在可好?」楚歡微一沉吟,終於問道。

    楚歡當初在安邑的時候,為了破解鎮魔真言,在鬼主赫溪谷的幫助下,前往大沂蒙山朝霧峰求見鬼老。

    鬼方人在中原已經延續幾代人,許多人對故土都已經十分陌生,便是連西域語言也已經忘記,好在族中卻還是延續了一些古老的傳統,每一代都會有專門負責祭祀的長者知曉先輩往事,對於曾經的語言和文字,也都盡力傳承下來。

    鬼老便是鬼方負責祭祀之人。

    只是當初楚歡找到鬼老之後,鬼老卻並沒有將鎮魔真言翻譯出來,反倒是自斷一指,以此向楚歡賠罪。

    赫骨顯然想不到楚歡會突然提及鬼老,怔了一下,才道:「達客還在記掛著鬼老?鬼老鬼老去年已經過世了。」

    楚歡一怔,黯然道:「原來他已經走了。」心下倒是唏噓,鬼老是鬼方的智者,這樣的人物離世,無疑是鬼方的極大損失。

    赫骨也不是笨人,明白什麼,問道:「達客要問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與鬼老有關係?」

    楚歡想了一下,才問道:「赫骨兄弟,你自然是知道大蟒神的。」

    赫骨臉上立刻顯出敬畏之色,道:「大蟒神是我們鬼方的護法神祇,也是我們的圖騰,我們能夠延續下來,都是因為大蟒神的保護。」

    「據我所知,大蟒神在你們西域,又叫做摩呼羅迦,不知是也不是?」

    赫骨微微頷首,道:「摩呼羅迦是八部眾之一,據先輩所言,西域諸國,都有自己的護法神祇,我們的護法神祇就是摩呼羅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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