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舍行藏> 作者: 鄉村原野 (連載中)

她是幸運的，重生後逃脫了被活埋的命運，成了姑射一脈的仙子，從此學醫練武、漁獵耕讀……
她是不幸的，劫難來臨，閒適的山野生活化成了泡影……
木兒怒了！她和師兄妹們將怎樣扭轉命運？

    ……

該進就進，當退則退！且看重生後的大衍國宰相之女如何演繹姑射一脈的用舍行藏！

第一章 差點活埋

    他說，“木兒，我們的感情沒有誰可以代替，沒有誰可以破壞！”――那為啥還讓別的女人懷孕？

    他說，“這麼多年，你也知道我從不花心和濫情。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舍不下她，但我更舍不下你。”――兩個都要？很貪心，但不現實！

    他說，“當然，若她讓我和你離婚，那一切都不可能。我寧願舍棄她。”――你覺得自己很堅貞？

    他說，“現在她不要任何的名分，只希望能分給她一點愛。我是一個男人，目前也只能給她這個了。”――你能給我的呢？

    他狂叫，“不，我絕不同意離婚！”像受傷的野獸。

    他帶來的女人哭得梨花帶雨，“你怎可如此對他？他是那麼愛你！我馬上離開他，永不見他！只求你別這樣傷害他！”――好感人啊！怎麼自己倒變成壞女人了？

    兒子和女兒心痛地問她，“為什麼不去爭取？明明爸爸還愛你。”

    她平靜地說道，“我過去的每一天都在爭取。對於婚姻和生活，我從來都是全力以赴。――這是盡人事！可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所以我灑然放手。――這是聽天命！”

    ……

    木兒被雷劈中的剎那，神思一陣恍惚！所有以前生活的記憶似一滴墨汁滴入清水中，漸漸暈開、淡去，只留下簡單的人物和場景，就像沒有樹葉的光禿禿的樹枝，又似沒有情景描述的小說對白，極度蒼白和無味！

    腦中閃過那段對白後，隨即有些擔心：人們會不會以為我是因為丈夫外遇而想不開自殺？

    唉！算了，人死如燈滅，那裡還管得了世人如何說。

    只是不算了又能如何？可見世事總是由許多的假像掩蓋，人們為此還准備了各種各樣的理由。

    ……

    相傳，人死後是有靈魂的，一世又一世地往生，生生不息。真相無法考證。在這條往生路上，無人回轉敘說前方的消息。若知生命可以另一種形式存續，不知人們是否還會畏懼死亡！

    木兒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安靜。頭頂壓著一塊厚布，讓她有些氣悶，想揮手扯下它，卻感覺渾身無力，抬不起手。

    她正想辦法，忽然一陣雜亂卻又輕柔的腳步聲傳來。腳步漸近，在自己面前停下。

    隨後，一道清亮悅耳的女聲響起：“不用看了，死了就死了！早點讓人埋了，省的讓人看到她身上的傷又生是非！小孩子家家的，養不活也常見。”

    “是，夫人！”一個聲音略粗的婦人回答道。

    聽到這聲音，木兒只覺心底陡然升起一陣不可抑制的恐懼，渾身顫抖起來！這讓她很是奇怪。

    頓了頓，原先的聲音又說：“讓黃三傍晚去埋，省的引人注目。告訴他小心點！”

    “是，夫人！我這就去安排。”還是那聲音略粗的婦人回答道。

    然後，雜亂的腳步聲又響起，漸漸遠去，周圍重又陷入安靜之中。

    木兒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感覺，驚慌起來！

    她集中力氣努力舉起手來，當看到那不知是幾歲，但明顯屬於小孩子的手，來不及思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她定定神，無不悲催的發現一個事實：雖然沒被雷劈死――不，應該是劈死了又以另外一種形式活過來――現在卻要被活埋！

    自己附身的這具身體，年齡很小！那細瘦的手臂上，布滿針孔和鞭痕。身上肯定也有，因為她感覺到前胸後背都是一片針扎火炙般的疼痛。這些都表明一個事實：這孩子是被人折磨死的！

    被活埋？想像著自己在一個土坑中扎手蹬腳地往上爬，上面兩個奸詐冷笑的惡棍揮鍬鏟土往她頭上倒，那土坷垃不停地落到自己的頭上、臉上，這情景使她止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

    太可怕了！我要自救！

    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兩歲？三歲？心頭升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恐懼，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漫延全身――老天爺，你好歹讓我附身一個大點兒的身體呀！現在可咋辦？

    向人求救？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對這個孩子曾經的生活更是一無所知，向誰求救？再說聽了剛才那女人的話，這孩子又明擺是被害死的，她還敢向誰求救？

    先起來再說吧！

    慢慢適應這個身體，聚集力氣，掀開身上的布，坐起來看了一下：自己躺在一個長條細腰的籃子裡，剛掀開的是一大塊粗麻布。

    努力爬出籃子，略打量處身的這所屋子――好像是柴房，堆滿了雜亂的東西！現在木兒覺得這裡更像是鬼屋！

    看了一下身上，深紅色的衣裙不像現代的；摸摸頭上，是小包包頭！基本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這是古代！

    嗯，先想辦法逃跑要緊！

    四面一掃，一粗一細兩根長短合適的木頭映入眼簾。木兒費了吃奶的力氣將它們弄進籃子。別人新生的第一關是努力衝出母體，木兒新生的這一關是搬木頭，難度系數是同等的！

    將這木頭放在籃子裡代替屍體，這樣發現“屍體”逃跑的時間就會推遲，估計到掩埋地點才會被發現。

    當然，前提是，這之前沒有人掀開籃子檢查屍體。但木兒想，一般人不會的，好歹那也是死人啦！只要提著重量差不多，不被發現異樣，就肯定不會檢查。

    木兒將粗布重新蓋在籃子上，又仔細地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溜出半掩的木門。

    站在屋外，雖然木兒很想對新生的環境進行考察，但時間不允許她多耽擱。

    她迅速查看了一下周圍：自身所在地比較偏僻，右手邊不遠即挨著高大的院牆，牆邊花草叢生，甚是茂盛，卻也顯得雜亂無章，顯然無人打理過。四下裡悄沒聲息，昭示著這裡的人氣清冷，是一處廢棄院落。

    向左邊看過去，入眼是柴房之後華麗的幢幢屋宇，那樓閣飛檐很是氣派不凡！看樣子這是豪門啊，怪不得！

    不用仔細看了，反正這兒以後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木兒轉身面向圍牆，希望能趕快找到一個狗洞或下水道，好進行逃跑大計。只要一想起那個女人的話，她就止不住地心“怦怦”直跳，那緊張的感覺，如看了恐怖片一般。

    如果真的被活埋？――不，不會的，我一定要跑出去！與其在這裡緊張害怕，還不如趕快想法子逃跑。

    她忍著渾身的疼痛，轉身向後面更偏僻處行走。沿著牆根走了好長一段路，小腿被折騰的酸軟無力！最終在圍牆拐彎的地方，發現一個涵洞。有污水從此流出，一塊竹編的網攔在前面，是用來擋殘渣的。

    木兒頓時大喜。豎耳傾聽牆外，人聲遠遠傳來，附近卻沒有聲音――外面不是主街！

    她顧不得肮髒，取下竹網，忍著酸臭，倒爬進涵洞，等進去之後再將竹網給重新堵上――省得被發現太快，發現是肯定會被發現的。涵洞很小，只夠小狗兒往外鑽。木兒非常感謝這具身體的纖細和瘦弱，再胖一點就擠不出去了。

    倒退著爬出去後，她更緊張了，四處打量該往哪裡跑合適――千萬不要被人又捉回去。

    院牆外的這條街只能稱之為小巷，兩邊都是院牆，青石板道路干淨、古樸，頭頂著溫和的日光。這時候差不多是午後。

    木兒眯了眯眼，空中的太陽暖暖地照著她，注視著這剛剛降臨的靈魂。在它悠長的生命中，是否迎接了無數這種往生的靈魂？

    稍微分辨了一下，木兒向著人聲傳來的小巷盡頭跑去。那邊離這棟府邸比較遠，人多總會安全一點吧？

    她邊跑邊抱怨著：被雷劈死不就完了嘛！可現在這處境――唉！要是跑不掉被抓回去，結果更是……還是讓她給雷劈死算了。

    小腿太短，跑起來太費勁！等木兒搖搖擺擺地跑到了那條街上，已經是頭昏眼花、半死不活了！她挨著一面牆坐下休息，順便打量街上的行人；小腦袋瓜也急速開動，思索下一步行動。

    街上賣包子的、賣水果的、賣首飾及各種小玩意的等等，有些是店鋪，有些直接在地上擺個小攤，熱鬧非凡。這是一條便民商業街。

    木兒看著街上行人的著裝，印證了先前的想法：果然是到了古代！――不知是哪一朝，或者根本是異時空？

    還是不忙了解這些吧，找個目標趕快帶走自己是正經，再過一會就要被人販子給抱走了！瞧，對面包子鋪裡那兩個尖嘴猴腮的家伙――腦門上就差沒寫“我是壞蛋”了――頻頻向著木兒這邊張望，並不時竊竊私語！

    木兒一骨碌爬起來，差點摔了一跤！她搖搖晃晃地站穩，向著剛選好的目標奔過去！

    一個正在買包子的淡藍宮裝女子，三十多歲樣子，氣質淡雅、飄逸，不似普通家庭婦人！發飾簡潔，只插一根碧玉簪。秀氣的眉毛下，雙眸沉靜，似有無盡內涵，溫和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讓人想起媽媽的吻。

    柳泠然低頭，看著腳邊那個小不點：蒼白的面孔，細瘦的脖子，微枯的頭發，唯一的可取之處是一雙眼睛黑漆漆，但也在慘白的面容下顯得更滲人，以至於淡淡的眉、小巧的鼻子和纖弱的嘴唇幾乎被略而不見。深紅色衣服的料子倒是不差，做工也精細，只是渾身髒兮兮的，還透出一股酸臭味兒。

    “姨，木兒要吃包子！”細細弱弱的聲音怯生生的，她真的餓了！

    彎腰抱起木兒，柳泠然四下尋找――希望可以看見孩子的父母。

    把包子提在手中，同時用紙夾一個送到木兒的嘴邊喂她，“木兒的娘呢？娘將木兒弄丟了嗎？”

    “沒有娘！木兒快死了，偷偷的爬出來了。”吃著包子，木兒直奔主題。

    看著那溫潤的眼眸，一股信賴感油然而生――我賴上你了！再說，我並沒撒謊呀，事實比我說的更糟。您好人做到底，收留我吧！

    柳泠然一怔，忽然視線落在木兒的手腕處，那青紫的傷痕刺痛了她的眼。抬手掀起木兒衣袖，胳膊上更是慘不忍睹。隨著她的動作，木兒配合地淚水滾滾而下，可憐她倒霉催的……

    這一幕落在柳泠然的眼裡，激起她滿腔的怒火！有多久未殺人了？今天看來要開戒了！抱著木兒，腳下如行雲流水，迅速遠去。

    回到住宿的客棧，叫小二送熱水上來。然後關上房門，將木兒放在床上，從包裹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並一些治療用的紗布，再輕輕替她脫去衣服。

    當剝去第二層裡衣後，柳泠然倒抽一口冷氣――那小小的身子上滿是鞭痕，而在鞭痕之下是星星點點的針孔；翻轉背部，更為嚴重，幾乎潰爛！

    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柳泠然開始為木兒清洗、上藥。期間，木兒一聲不吭。不是有多堅強，而是放下逃命的緊張後，這具身體的惡劣遭遇和那傷處的疼痛排山倒海地壓上來，饒是她兩世為人也覺喘不過氣來。

    一個時辰的清洗、上藥外加針灸治療，柳泠然額頭上隱隱見汗。看著針灸完陷入沉睡的孩子，這位姑射仙子原本溫和的眼睛冷電閃爍！

    夕陽的余暉慢慢沉入遠山的背後，在天邊勾勒出群山的線條，似一幅動人的水墨畫兒！光線漸暗的房裡已經燃上燭火，印著窗前那女子的身影，混合著空氣中淡淡的藥味，一切是那麼溫馨！

    木兒醒來後，對上那溫柔的雙眼，放松後的身心無比愉悅！她對著柳泠然展開一個自認為甜美的微笑。

    “可好些了？身上還疼嗎？來，把這藥先喝了。”

    柳泠然端起桌上尚冒熱氣的瓷碗，一手扶起木兒，看著她一口氣喝完那藥，忍不住有些驚訝――這麼小的孩子居然不叫苦！她笑眯迷地往木兒嘴裡塞了一個蜜餞，誇贊一聲“真乖”。

    木兒品味著嘴裡的蜜餞，長出一口氣，覺得真是幸福啊！幸福原來如此簡單，就是死裡逃生後的平安感覺！

    吃過藥，柳泠然又叫了些飯菜送進房。兩人吃完，小二收拾干淨後，帶上房門離開了。

    柳泠然抱著木兒，慢慢套問她家中情況。

    只是木兒打定主意遠離和這具身體相關的人和事，故而一問三不知。

    她故意顛三倒四地說著，什麼夫人打罵，自己死了又醒來――給柳泠然的感覺是昏迷後又醒來――聽見夫人叫人將她埋了，害怕得要命，所以從小洞洞裡爬出來了。走啊走，走了好遠，就看見了姨。

    想著那戶人家的宏偉府邸，木兒堅決不讓柳泠然去找他們――那樣的人家可不是她一個女人能對付的。只是她沒想道柳泠然居然是個高手，這是後話了。

    三天後，柳泠然離開大衍國國都――雙龍城，抱著木兒向著南方姑射山脈行去。

    因為木兒那天抱著柳泠然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哭叫：“不要回家，不要回家！”――神情極為害怕。

    再問她從哪爬出來的？結果，轉遍了整個雙龍城，也是不甚了了！也是，你能指望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記得什麼路。木兒當然記得，可她始終裝出一幅茫然的樣子。

    有什麼好追究的，無非是大宅門裡老掉牙的爭鬥故事，逃脫不了那些俗套，即便在不同的時空裡也演繹不出什麼新花樣。

    木兒默然地對身體前主人告白：如果將來有機會我自然會親自替你報仇，但前提是先讓我代替你活下去！如果命都丟了的話，還報什麼仇？

    活下去，這是她目前的簡單願望！

第二章因愛瘋狂

    在木兒爬出的那道高大院牆內，恢弘的主建築中，大衍國的宰相南宮宇坐在書房中，面色嚴峻，暗含悲傷。

    這是一個三十左右儒雅的男人，濃黑的眉，襯托著沉靜的雙眸燁燁生輝，挺直的鼻梁，厚薄適中的雙唇略顯剛毅。

    靜靜燃燒的安神香裊裊婷婷，如仕女飄逸的風采。香煙繚繞中，他的面孔肅然，如古井無波！誰人能知他的內心如波浪翻滾？

    朝堂上眾皇子在皇帝的縱容下斗爭激烈。古老相傳，龍生九子，每個都有成為祖龍的潛質，最終祖龍的誕生是以九龍相爭的結局為準，勝者吸收敗者的一身精華，踏著兄弟的血肉邁向輝煌！這是他們身為龍子的命運！

    大衍國的皇帝東方恨，就是這樣來選擇未來的國君！他也這樣教育自己的兒子，給每一個兒子同等的競爭機會，讓他們開府建衙，廣羅人才！只是由此帶來的國家動蕩，東方恨雄才大略，自認為彈壓得住。

    但南宮宇身為宰相，一向謹慎，他已經嗅到了禍端的氣息。

    政事憂心，令他心力憔悴！偏偏最近西行邊界，與狼國談判，歷時一月之久，歸來驚聞愛女南宮青牧夭折，連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得，怎不讓他心如刀絞，倍受打擊？

    想想去歲逝去的正妻，只覺恍然如夢。那如水一般溫柔的女子，如今連同她的女兒也一並帶走，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抹去痕跡，仿佛從不曾與他相識！在錐心的痛楚中，她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老爺！”一聲清亮悅耳的聲音響起，走進一個恬靜的婦人，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參湯。

    這是他的二夫人雪玉，秀氣的眉眼，端莊的面容，既不雍容，也不柔弱，若用一個字來形容，那便是“靜”！可說恬靜，也可說沉靜，一如她從少年起便侍候在他身邊，紅袖添香，一路走來。

    將參湯放在桌上，輕移蓮步，來到南宮宇的身邊，素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若是往常，南宮宇必定會輕拍她的手，回應夫妻間無言的溝通！但是現在，他很顯然沒有這份心情，默然無語！自知女兒南宮青牧離世的消息，他便一直這個樣子。

    婦人自己輕拍了他的肩膀，並不多安慰，無聲地退出。

    看著那離開的身影，南宮宇雖然心中悲傷，也忍不住感念她的善解人意，二夫人雪玉一直是這樣的！如果正妻和女兒沒有去世，他的生活該多麼美好，端的是貨真價實的齊人之福！

    透過那裊裊青煙，南宮宇仿佛看到女兒仍在眼前！

    “縱橫哥哥，快來看這蟲子！”嬌嫩的聲音在御花園里隨著微風蕩漾。

    六歲的四皇子東方縱橫如初生的旭日，銳氣而陽光，帶著南宮青牧在御花園里往來奔波。

    “哈哈，南宮，你看他們多開心啊！縱橫和青牧如此，正當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如讓青牧給我皇家做媳婦如何？”皇帝東方恨興致勃勃地提議。

    南宮宇微笑地看了女兒和四皇子一眼，想了想回答︰“陛下如此厚愛，微臣自是感激不盡！四皇子身份貴重，資質不俗，若小女能得之與配，那是微臣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是他們年紀尚幼，心性未定，未來尚不可捉摸。若將來四皇子心儀另有其人，又礙于皇上與臣今日之言，豈不為難？或又若將來小女另有心儀之人，豈不是對皇家的褻瀆？那時縱然臣強行將她嫁入皇家，但四皇子是何等身份，如何能讓他受這等委屈！而且臣只有這一女，臣也不想她受委屈，望陛下體諒臣的父母之心。不如看他們將來，若是互有情義，那臣少不得要厚臉皮攀龍附鳳了。”

    “哈哈哈，你呀你，說的這大實話！不過，朕就欣賞你這實話實說的性子。好，就按你說的，若青牧及笄時，他們沒有異議，就替他們完婚。若情況有變，也不至于壞了他們這份兄妹之情。”皇上並未惱怒，相反，開心不已。

    “陛下聖明！”南宮宇似是知道皇上不會怪罪，皇上海納百川的心胸一直讓他欽佩不已，並誓死追隨！

    兩月前在御花園的場景猶在眼前。如今，膝下空空，饒是他身居高位，也無法釋懷這份兒女情長！無邊的痛苦碾壓過來，連靈魂也顫栗！

    他不禁痛灑熱淚︰“想我南宮宇為國為民，盡心盡力，奈何連一個女兒也保不住！”

    離開書房的二夫人雪玉臉色鐵青，深深呼吸，壓住胸口那滔天的疼痛，一路穿廊過院，回到內庭。

    隨即喚張媽媽來到近前，她眼神犀利地直盯著張媽媽那胖乎乎光滑的臉︰“見過黃三了，怎麼說？”

    “沒有消息，現在黃三已經派人在城中打听，一旦發現有人收養三歲左右的女孩，立即去查看。只要是那天丟失的人，他會私下處理，絕不留禍患。”張媽媽有些心悸地回答。

    換了誰也會心悸，好好的尸體不翼而飛！雖然最後查出是從西院拐角的下水道爬出的，但這事擱在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身上，而且是死而復活——真的是死了，當時她探過鼻息，絕對沒有氣了，尸體都開始發冷了——只想一想也覺脊梁骨發寒！

    何況她還是主凶。這兩天她只要一閉眼，就看見那小女孩嚶嚶地哭著，瑟縮著單薄的小身體，那雙漆黑的大眼楮里全是懼怕和無助，還有不解絕望！讓她冷酷的心不停地受到良心的鞭撻——雖然她從來就沒有良心，但這更讓她覺得古怪，只有在青天白日的陽光下，心里才安穩好受些！

    “一定要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注意不要被老爺察覺！”二夫人咬牙說道，面上那份沉靜早已消失殆盡！

    “是，夫人放心吧！正好戶部侍郎家的庶女也因病夭折了，小姐的死老爺不會懷疑的。下午的時候，老爺招來蔣御醫查問小姐生病的事。蔣御醫按夫人的吩咐回答了，並告知戶部侍郎家的女兒剛夭折的事，還說要上書朝廷預防這疾病，以免造成更多的孩子染病。”張媽媽忙答。

    “什麼，他查問了御醫？”二夫人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是！”張媽媽被夫人的樣子嚇壞了，低下頭不敢多回一個字。

    “去吧，盡快查出小賤人的下落。”二夫人竭力平靜地揮揮手，示意張媽媽退下。

    待張媽媽出去之後，二夫人使勁揪住胸前的衣衫，那彌漫的怒火和疼痛淹沒了她，一如夢靨中壓住胸口的黑暗凶獸，任你無聲吶喊、掙扎，卻逃不脫窒息的命運！

    冥冥中，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淡然地看著她，看著她滿頭大汗地掙扎！

    她怒吼︰“看什麼？你美貌又如何，你溫柔又如何，還不是死了？還是那麼憔悴地死亡！哼，死了一了百了，再多的深情也留不住你的性命。哈哈哈，現在陪伴他的是我！”

    本來那個女人死了也就罷了，她也沒打算要她女兒的命，相反，對南宮青牧極好，以至于小女孩一見她就伸手要抱，軟軟地叫“二娘”！

    南宮宇見了更是對她多了一份贊賞和憐惜，使她得意不已——哼！不過是個女兒家，又不會繼承家業，將來頂多一副嫁妝罷了。你的女兒也變成我的了，她完全不記得你！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南宮宇看小女孩的目光，那麼溫柔，溫柔到似乎穿過父女情意，看到背後那溫柔如水的母親！而且，南宮宇太寵愛那女孩了！

    硬生生地，那可惡的女人通過她的女兒，在她的眼前、在南宮宇面前、在這個家里不停地晃悠，仿佛在嘲笑她的所謂勝利！

    終于，在听到皇上關于南宮青牧和四皇子的婚姻決定後，二夫人也下了決定——把這孩子還給她的娘親吧！

    上天也贊成這個決定，所以給她創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南宮宇居然出任和狼國談判的大使，至少不在京一個月。

    本來一碗藥的事，只是下定決心後，再看小女孩那黑漆漆純淨的眼楮，分外刺目。于是，有了張媽媽教導規矩，要預備嫁入皇家呀！

    听著那小人嘰嘰喳喳“縱橫哥哥，縱橫哥哥”地叫，她有一種想摔碎美玉的沖動，看著不屬于自己的美玉摔得稀爛想必是非常暢快的感覺吧！

    在無人的深宅內院，因規矩學得不好而被扎針的小人淒慘地掙扎，被堵住嘴叫也叫不出，只能驚恐絕望地無聲哭泣！短短兩天的時間，原本粉妝玉琢的名門貴女，就像要凋謝的花兒一般，迅速地憔悴瘦弱下去。

    當她出現的時候，溫柔地抱起那小人，給她上藥，輕輕地哄她︰“牧兒不哭，好好學，將來做皇子妃呢！張媽媽，認真教，不許扎針了。”

    于是，小人摟著她脖子不放手，依賴地窩在她胸前小聲叫“二娘”，卻畏懼地不敢抬頭看張媽媽一眼。

    只是，如此幾次過後，便是兩三歲的小人也敏感起來，懂得了人情世故，學會了小心翼翼看大人的臉色。

    二夫人再出現在南宮青牧的面前，她不再叫“二娘”，也不肯讓她抱，而是瑟縮著往一邊躲，並叫“夫人饒命”！那弱小無助的、哀哀可憐的目光倒映著她的歹毒，似是諷刺她的虛偽連一個兩歲半的孩子也能看穿！

    頓時，本已出了一口氣的二夫人，看到那蜷縮在牆角的小狗似的小不點，怒火焚燒了全部的偽裝，喝命張媽媽︰“用鞭子抽，抽死她！”于是，小人兒又被堵上嘴。

    在皮鞭的　啪聲中，二夫人走出這間屋子，仰首看天︰“終于結束了！從此，生活中再也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不久，她們母女都會被人遺忘，我才是這宰相府的女主人！”

    如今，一切的一切，卻因為孩子尸體的不翼而飛變得莫測起來，這潛藏的危機令二夫人極度不安和恐懼。——這是上天在懲罰她麼？否則死人還能復活？她不認為張媽媽會看錯，她那副見鬼的樣子一定也是害怕極了。

    不，我絕不甘心！我沒有錯！

    我從小就相伴他身邊，和他青梅竹馬，一路走來，我才是宰相夫人，沒有人比我更愛他！誰也不能來破壞我的生活！南宮青牧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復活她！若她出現了就再死一次吧，不管她如何折騰也改變不了這個命運！

    二夫人堅定地、決然地站起身，將恐懼和不安甩到腦後，斗志昂揚地向著虛空中的情敵無聲宣誓。

第三章莫叔一家

    柳泠然帶著木兒曉行夜宿，半月後，已然接近姑射山脈。

    山青，水秀，道路通暢，木兒一路上看的是心曠神怡！目之所及，均是如畫風景，那幸福的感覺靜靜充盈心間。這輩子我要充分享受大自然，遠離繁華！木兒如是想。

    柳泠然看著懷里這小人兒，漆黑雙眸不停轉動，腮邊流露若有若無的微笑，整個人如山上的野花從容、自在，似也成了這山野的一份子！那閑適安心的感覺也感染了她，嘴邊漾出一抹母性的溫柔。

    行路休憩或是投宿期間，柳泠然會跟木兒說一些大衍國的人文地理風俗之類的，木兒則借著童言稚語拐著彎地套問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以期對這個世界多一份了解。

    比如，“師傅，姑射山在哪邊呀？”眨眨黑亮的大眼楮認真地問。柳泠然已經提過要收她為徒，待回山再行拜師禮。

    “在大衍國的南邊！”輕柔地回答。

    “姑射山的南邊是哪里？”再問。

    “是鷹嘴崖！”依然溫柔地答。

    “鷹嘴崖的南邊呢？”鍥而不舍地問。

    “是萬里沼澤！”仍舊好脾氣地答。

    “萬里沼澤的南邊呢？”黑眼楮泛起堅持的光芒。

    “萬里沼澤的南邊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很少人渡過萬里沼澤。但在古書中記載，那里是名為‘黑森林’的原始叢林，不知幾萬里。其中猛獸毒蟲、山精野怪等常人不曾見的東西不計其數。”柳泠然微笑回答。

    她大致知道小丫頭想了解什麼了，因此說完不等再問，主動將這個世界的大致地理人文娓娓道來。

    總的來說，大衍國是個山水比較多的國家，境內名山大川不可勝數，崇山峻嶺不計其數，層巒疊嶂、山勢雄偉自不必說，兩條大江也是各有特色。

    其中滄浪江發源于滄浪山，自西向東橫穿大衍國，流經滄浪山、姑射山等大大小小的山脈二十多個，如奔騰的巨龍，一路咆哮著穿過東邊的水月國，注入大海；而秋水則寬廣平緩的多，一路海納百川，不動聲色地將大衍境內山溪河水兼收並蓄，浩浩湯湯奔入大海。

    山水與平地丘陵夾雜纏繞，互相滋養，是以大衍國土壤肥沃，山川河澤資源豐富，國力強盛，百姓生活富足。

    一路上山環水繞，美不勝收，似那“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山野風景處處皆是！

    比如眼前，舉目皆是山，但當順路拐過山腳，那條道路盡頭豁然是一個村莊，一條緊緊依著道路蜿蜒而來的河流從村莊後的大山中流出。日頭已經落入山中，村莊中炊煙裊裊，時有雞鳴犬吠，幼兒哭喊，父母呼喚，乃至于小牛“哞哞”的叫聲！

    “這就是姑射村，再往里就是姑射山脈了，也就沒有這樣的道路了！”柳泠然告訴木兒。

    因為一路從雙龍城行來，皆是道路寬敞，干淨，多以青石鋪就，即便不是青石鋪就的，也碾壓的十分結實和平坦！不單城市之間的主干路如此，連通村寨的道路亦是如此。

    原來，這大衍國以及大衍國之前的朝代，一直延續一個良好的國策，以至于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子民，祖祖輩輩形成了一種習慣——修路的習慣！

    反正大衍國不缺山石，出產山石少的地方則以巨木碾壓。日積月累，一代一代修下來，便形成了現在大衍國道路眾多，端的是四通八達，物流通暢。

    因這政策直接惠及自身，又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所以執行已經無需督促，而形成了習慣。已經有路的自行保養，新成立的村寨，也會少則一年，多則幾年，將本村的道路與外面相連。

    進入村莊，一座座房屋院落掩映在樹木和竹林之中。那些院落或是石砌，或是籬笆牆。每個院中的人似是對姑射仙子都極為熟悉，凡看見她的人都不停地熱情和她打招呼。

    穿過一戶又一戶人家，一直來到村尾，在一道石砌的院門外站定。院門並未關，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看見門外的來客，立即驚喜地放下手中正拔毛的野雞，迎上前來！

    “呵呵，仙子您來啦！”男人憨憨的笑著，接過柳泠然肩上的包裹，沖屋里叫到︰“孩他娘，仙子來了！”一邊將兩人迎進屋。

    隨著兩人進屋，只見旁邊的廂房中竄出一道黑影，原來是個四五歲的男孩，虎頭虎腦，和他爹一般憨實。他沖著姑射仙子傻笑一聲，略靦腆地叫道︰“仙子好！”

    “嗯，石頭好，最近有沒有好好學認字呀！”柳泠然溫和地問道。

    “有，我都認得好多字了！”男孩大聲說，一邊將目光好奇地放在木兒身上。

    “去去，別煩仙子！讓仙子坐下歇會兒。”一個挽髻的農家小媳婦麻利地讓座，樸實而不失風韻，大眼楮精明地閃爍，相當的年輕俊俏。

    她揮手趕開小石頭，並為柳泠然奉上茶水。看看木兒，又轉身進房，出來時手上端個盤子，放到木兒面前的桌上。盤子里面有各色果子和肉干，桃子木兒是認得的，其他的好幾樣都不認得，想來是山中的野果。

    “來，吃果子！這是鹿肉干，想吃什麼自己拿！”石頭娘極具母性的溫柔，看著木兒親切爽朗地笑，將盤子往她身邊挪！

    木兒被那香味勾得腮邊冒酸水，便拈起一枚桃子，撕去表皮，吃了起來。——好清甜的桃子啊！

    柳泠然低頭為木兒擦去嘴角的桃汁，溫聲告訴她︰“這里是你莫大叔家，這位是莫嬸嬸！我們暫在此歇一晚，明日進山。你大叔經常給我送些油鹽等日用的東西，我外出行醫也時常在此落腳。姑射山脈附近的村寨都是我和你大師兄的行醫範圍。來，石頭，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柳青木，將來也是你師妹，帶木兒妹妹去玩吧！”

    石頭忙上來牽著木兒的手，說“木兒妹妹，我帶你去看爹打的野豬，還有野雞和兔子，好多呢！”

    木兒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羨慕之極，正想仔細瞧瞧呢！這可是正宗的野味呀！呵呵，她對在這個世界生活開始期待起來！

    兩人撒腿奔向院子，背後傳來石頭娘的吩咐︰“馬上要吃飯了，一會就回來。我再加兩個菜。”

    寬敞平坦的大院子，院牆石頭砌成，牆頭掛滿藤類植物，甚至還有沿牆根種植的絲瓜和扁豆，爬滿左邊的半片牆壁。院子右邊有好大一棵桂花樹，樹下躺著一條大黑狗，看見他們出來，搖搖尾巴，叫了兩聲。

    院子中間堆著莫大叔今天打獵的收獲，剛收拾一半，兔子已經剝好皮，野豬還沒去毛。莫大叔正走出來要繼續。

    “大叔，這些全部弄出來吃不完怎麼辦？”木兒看著這一大堆的野味忍不住問道，那野豬都好幾百斤呢。

    “抹上鹽風干啦！然後掛在地窖里，不會壞的。到時候拿出來吃可香啦，比新鮮的還好吃呢！”小石頭內行地搶著回答。

    “山里涼快，這些東西都很好處理，一般不會壞。”莫大叔親切地笑著補充，似乎木兒不是今天剛來，而是早就住在他們村一樣。

    “是啊是啊！我晚上睡覺還要蓋厚厚的被子呢，要到七八月才會熱。”石頭趕忙又插嘴。

    夜幕降臨的時候，莫大叔也收拾完畢。他招呼木兒和石頭回屋吃飯。

    正屋里點上了油燈，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香氣四溢！木兒吞了口口水，石頭迫不及待地拉木兒上桌。鄉村人樸實，沒有太多的客套，大家一起上桌坐定。

    看著滿滿一桌的菜，木兒只覺雙眼放光︰野雞和著山菌炖湯、紅燒兔肉、一盤不知名的臘味——想來就是石頭說的風干的野味、一大盤紅燒魚、蒸蛋，還有各式的山珍及蔬菜，

    木兒眼楮盯著桌上的菜，嘴里說道︰“我好餓，要吃好多。莫嬸嬸你太厲害了！”

    莫嬸開心地笑了，“來，使勁吃，仙子你先喝碗湯！”給柳泠然盛了一碗湯，再給石頭和木兒夾菜；莫大叔提出一小壇酒，自斟自飲。

    “青藤最近有下山來嗎？”細細地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柳泠然淡淡地問道，青藤是木兒的大師兄。

    “前一陣剛來過，在附近看病看了半個多月，回山沒幾天呢！仙子你這次出門時間很長啊！我都給你準備了好多野味和干菜，不用費勁，蒸蒸就可以吃，作料都放好了的。柳小醫生走的時候還沒全弄好，所以沒讓他帶回去；還有這次他爹趁著有商隊進來，托人買了好幾百斤鹽、還有油和布，夠山里用很久了，這回一腦兒送進山。”莫嬸　里啪啦清脆的聲音不斷，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煞是好听！

    “謝謝你，費心了。這幾天村里有沒人生病？我明天回山，要好一陣才有時間出來。”仙子的回答依舊是淡淡的，如溫潤的微風拂過，蕩起一層漣漪，化為溫煦地笑容！

    “暫時沒有！沒听說誰家有。再說，大家都有仙子給配的藥，一些小毛病自己都會處理了。就是我又懷上了！柳小醫生給安排了一個什麼食譜，還說了一些忌口的東西，我都有照著做！”莫嬸笑眯眯地撫摸著肚子，神情極為幸福。

    “哦，我一會給你看看！重活不要做了，這可是大喜事！”那層漣漪擴展開來。

    “我就要有妹妹了！到時候我要陪妹妹，可是我又想早點進山跟仙子學本領，可咋辦呢？”石頭苦惱地用筷子杵著牙。

    “你怎知是妹妹？不是弟弟？”木兒奇怪地問。

    “我就知道，我都做夢夢見妹妹了。”石頭肯定地說。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來。

    “正是等娘生了妹妹後，有妹妹陪著娘，你才好去跟仙子學本事呀！你以為哪個都有你這麼好的福氣能拜仙子為師啊？死小子一點也不懂事。”石頭娘恨鐵不成鋼地拿筷子直敲他的頭。

    莫大叔照舊憨憨地笑，一邊抿著酒，燈光下，雙眼亮晶晶的，閃耀著滿足的光芒！

    對著這全綠色無污染的佳肴，以木兒兩歲多的身體，無論如何拼命，在將滿桌的菜都嘗了一遍後，也只塞得下一小碗飯，然後捂著小肚子依依不舍離開桌子。

    吃完飯，木兒不一會就昏昏然！朦朧中似乎有人給自己清洗，脫衣，然後掉進一個溫柔的夢里，睡眠密實得敲不開一絲縫隙，一直到清脆的鳥鳴聲將她驚醒。

    揉揉眼楮爬起來一看，天已大亮，她都不記得什麼時候上的床！小孩子的生命力就是旺盛，自打她來到這世界以來，每次睡覺都覺得剛躺下一會就起床了，有時甚至不記得什麼時候躺下。

    莫石頭在她剛醒來沒一會就旋風般地沖進房，木兒奇怪地問︰“石頭哥，你怎知我醒了。”

    石頭咧嘴笑道︰“我都進來看了七八趟了。每次進來都看見妹妹還在睡，娘不讓我叫你！走，我帶你去後院洗臉。”

    小男孩很是精神，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他牽著木兒的手向廚房走去。廚房里莫嬸正在忙綠，這里有道門通往後院。

    站在廚房門口向後院一瞧，入眼是一口水井，旁邊放著木桶木盆之類的盛水物件。左邊一大片菜園，各色時令蔬菜一畦一畦，收拾的十分規整，清脆欲滴，實在是養眼！再往後則是幾棵桃、梨和棗等果樹，右邊則是一大片竹園。

    這生機勃勃的院子令剛起床的木兒頓時心曠神怡！

    就著井水洗完臉，那邊已經在叫吃早飯了！這日子過的，木兒真是覺得沒話說了，所謂幸福的冒泡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正吃著，外面走進一個黑漢子帶著個四五歲的黑小子，莫大叔忙讓座。

    那漢子忙道︰“你們吃你們的，東西在哪呢？我來打包！”

    “不用！早就收拾好了，挑起就走，你先坐。”莫大叔接著吃飯。

    那人對仙子尊敬地打了個招呼，仙子淡然點頭後，才坐下。黑小子眼珠極為靈動地來回轉悠，打量木兒和石頭。

    石頭嘴里含著飯問道︰“黑皮，你今天準備干嘛？”

    黑皮興奮地答道︰“我昨兒和毛頭他們說好了，今兒到大涵洞那去兜蝦，你去不？”

    石頭看看木兒，想著她一會兒吃完飯就要隨爹和大黑叔叔進山，便說︰“好吧！要晚一點，我要送木兒妹妹呢！”

    石頭娘“撲哧”一聲笑了，大家也都臉上含笑。“你還送木兒妹妹，你這麼點往哪送啊？”

    石頭不悅地說道︰“我送到後山那還不中嘛？”

    “中！中！”石頭娘見兒子較真了，忙不迭地安慰他。

    “你們用什麼東西兜蝦？”木兒問。

    石頭正好吃完，碗一推，跳下凳子，跑進廚房，拎出一個用細篾編織的斗狀物體給木兒看，不大，正適合小孩用。

    木兒雙眼放光，一看就知如何使用。她問這話的意思也就是想弄一個試試，不然，以後在山里，只有師傅和師兄，那可多悶啊！

    她已經想好了很多活動，來豐富自己的桃園生活！打獵是肯定的啦，還有釣魚釣蝦，撿蘑菇挖野菜，種些奇花異草，養些珍禽異獸，閑時再看看書，練練武，做一個悠閑的姑射仙子！

    只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木兒完全不知師傅已經準備了一堆的東西要教她，務必培養出優秀的下一任姑射仙子！師兄是男人嘛，無論學得多精也不能稱“仙子”啊！

    沒費多少話，木兒就將蝦爬子要過去了，而且還得了石頭的承諾，再有什麼好玩好用的，就托他爹帶給木兒。

    走的時候，仙子微笑著拍拍莫嬸的手︰“你生孩子的時候我會提前下山，別擔心！”

    莫嬸則驚喜萬分，能得到姑射仙子照顧生產，那是多大的福氣呀！只覺滿眼都是幸福的光芒，渾身十二萬毛孔齊齊熨帖。

    揮手告別了莫嬸和小石頭，莫大叔和大黑叔各自挑著一擔行李，裝的是油鹽等山中無法制作的日用品和莫嬸給做的各種菜肴。

    木兒則讓師傅用一大塊布給兜在背上，因為師傅手上還挽著一大袋東西。即便又是背又是手提的，仙子的風姿也仍然如行雲流水，唯美的像一幅畫，那些俗物使她更添一股生活的韻味，似仙子進入凡塵！

    一行人向姑射山中進發，迎面層層疊疊的山峰不停撲面而來，開始還有一條羊腸小道，應該是上山打獵的人踩出來的，後來則完全在樹林中穿梭。

    一路上翻山越澗，穿林過谷，不時看見野雞、野兔、獐子、甚至梅花鹿等千奇百怪的動物，隨著越往里走出現的越多！五六月的天，山中各種野花爭奇斗艷，古藤老樹蒼翠欲滴；崖懸瀑布，地滲幽泉，各種美景層出不窮！

    穿過不知多少片森林，中間還歇息了半個時辰吃干糧，直到日頭偏西，才在一處山崖邊停下。木兒本已經審美疲勞，閉上雙眼了，一感覺停下，立即問“到了嗎？”

    “還沒呢！你莫叔他們就送到這里了，先將東西放在前面的山洞里，明天讓你師兄來取，我們先進山。”柳泠然回答。

    “那莫叔他們天黑前不是趕不到家了嘛？”木兒很擔心。

    “哈哈，我們姑射山附近居住的人，打獵的時候在山里一窩就是好幾天，怕什麼？”大黑叔笑道。

    “我們回去的時候正要獵些野味。不然接下來可要忙地里的活，沒時間上山了。”莫大叔也笑了。

    “那你們去打獵吧！有事讓白毛傳信！”仙子看著二人將東西搬進山洞，並堵上洞口，便對二人揮揮手，將木兒從背後挪到胸前，反將包裹背到後背。然後邁步向山崖左邊行去。

    這邊通向一條峽谷，進谷之後，木兒問︰“師傅，白毛是誰呀？”

    柳泠然道︰“白毛是一只鷹，不是人。你閉上眼楮，剩下的路甚是艱險，師傅要運輕功來奔走，不然就是明天也趕不到家。但這樣風就比較大，為防止你著涼，我幫把你臉蓋上。”

    木兒乖乖地說道︰“好的！”其實她這樣被人背著也是很累的，真想下來走走。

    接下來的路木兒只覺風馳電掣，雖然尚覺平穩，但整體來說，仍能感覺一會上行，一會下行，一會又左右騰挪。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的樣子，木兒就撐不住睡著了。睡前猶想，無論如何，這輕功我是一定要努力去學習的，不但要學，還要學好學精。

    流雲谷到底是什麼樣呢？美嗎？

第四章初臨姑射

    再醒來得時候已是躺倒了床上，屋子里還點著燈。

    到了！一意識到這個事實，木兒只覺再也沒有睡覺剛醒的慵懶，渾身激靈，一骨碌爬起來，放聲叫到︰“師傅！”聲音里滿是喜悅！

    喜悅，是的！

    從莫名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直到此時，方感覺如旅行的人到了目的地；或流浪者有了一個落腳地，一顆心也真正地放下。——這一世的起點從此地開始！

    木兒知道這想法有些奇怪，這一世的起點從她在這個孩子身上醒來就開始了，但她就是有現在才開始的感覺！

    木兒雖認定這是輪回，但她沒有任何上一世未了的執著和牽絆，她完全輕裝上陣，帶著探索未知的渴望來迎接今生所要經歷的一切！那心情恰如一個真正的孩子，充滿期待和雀躍，無需偽裝！

    看到柳泠然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進房間，木兒咯咯笑著，開心地奔向她；同時，對著那少年露了個大大的笑容，叫道︰“大師兄！”

    少年俯下身，雙手叉在木兒的腋下，將她高高地舉起來，笑眯眯地看著她︰“小師妹！”——終于有師妹了！再過一段時間，師弟也上山了，流雲谷可就熱鬧嘍！

    這個大師兄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像一個儒雅的書生，目光粲然，臉龐俊秀、白皙！

    但他一笑起來，木兒就斷定，這絕對是一個狡猾的家伙！不是說他笑得有多奸詐，相反，這笑容很陽光、很純良，那笑容極具感染力，讓你覺得他就是一無害少年。

    只是那眼底的聰慧和靈動翻涌著，昭示了他的活躍與變通，好像有一大堆的鬼主意要爭先恐後地往外冒，攪得眼底波光一閃一閃的，惑人心神！

    嗯，將來喜歡他的女孩要倒霉了！至于他喜歡的女孩肯定能被他追到，說不定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呢！

    木兒暢想著師兄的未來，開始為他規劃起來，一定要從師兄那挖掘這方面的素材！柳青藤若知她的小腦袋瓜子里想的是什麼，定然絕倒！

    仙子也能感到木兒與前些時不同的心情，自然為她能喜歡這里而開心。因這小徒弟所受的苦，而對她格外的寵溺，倒與她平時的內斂性格不符。

    “吃晚飯去吧，你師兄特意準備了不少菜呢！”仙子看著大眼對小眼傻笑的兄妹倆，溫聲催促道。

    經她提醒，木兒頓時覺得肚子餓了。想著在莫大叔家吃的那些山珍和野味，對晚飯期待起來。

    柳青藤抱著木兒，隨著仙子出了房間，來到外面飯廳。

    木兒仔細打量，覺得房子有些怪。嗯，這是山洞，他們在山腹中開闢的石室。但絲毫不覺憋悶，空氣很流暢；洞頂瓖嵌著夜明珠，朦朧的光暈襯托得室內如夢如幻。

    石室中間擺著石桌，周圍則是幾張石凳，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

    “來，先吃飯，吃完飯好休息！明天再讓你師兄帶你到處看看，以後有好些時間呢！咱們姑射山流雲谷風景可是一等的絕美！”仙子優雅地一揮手先坐下了。

    結果，這頓飯完全出乎木兒的意料之外——世上真的有人能將那麼好的材料做得那麼難吃！

    不過，一來要填飽肚子，二來木兒也頗能吃苦耐勞。所以，她也沒說什麼！三下五除二，扒拉了些東西下肚，就放下碗。——她師兄還一個勁兒給她夾菜呢！

    “怎麼吃的這麼少，你不是最愛吃這些嗎？”仙子想起木兒在莫大叔家的表現，疑惑地問。

    木兒想了想，反正自己還小，說話不用多顧忌；而且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自己遲早要將廚房的掌勺權拿過來，不然生活的樂趣會少了大半。

    若沒吃的也罷了，偏偏守著一堆山珍野味，做出來卻比豬食好不了多少，太對不起姑射仙子的名頭了！仙子不是應該吃穿無一不精的嗎？可以不奢華，但應該脫俗啊！

    這些集天地精華于一體的材料用白水隨便煮煮，那也是原汁原味呀！怎麼能做成這個樣子？這師兄的廚藝實在是不敢恭維。所以，她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好吃，沒有莫嬸做的好吃！”

    屋里安靜了那麼一瞬間，柳青藤正喝一口湯，猛然間嗆得咳嗽起來，俊臉憋的發紅。

    木兒慌忙跑到他背後給他輕輕捶著，仙子輕笑一聲嗔目白了她一眼︰“你這小東西！”嘴角卻也止不住地往上翹！

    木兒也有些不好意思，采取補救措施——仿佛毒蛇的尾巴，想要縮回洞去——嫩聲安慰大師兄道︰“其實也沒特別難吃！以後木兒一定好好學做飯，做給師傅和大師兄吃。”

    這話熨帖！大師兄好受多了，不再咳嗽。

    將木兒拉到身前，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著她的眼楮說道︰“那我和師傅可等著了！小師妹，你可要好好學呀！別做出來的東西比我做的還難吃就麻煩了！”

    木兒急忙保證道︰“我一定會努力學的，大師兄就放心吧！我會干好多的活呢！”

    她只顧吹噓，全沒看見師父和大師兄听了這話已經變了臉，愕然相視——干活？兩三歲能干什麼活？

    柳泠然只覺得心兒緊縮起來，一陣抽痛。她從柳青藤手中將木兒接過來，愛憐地說道︰“那師父就等著木兒長大，好給師父做飯吃！”

    柳青藤也是機械地僵笑著，不住地摩挲木兒的小手，聲明到時候去廚房給她打下手。

    吃完飯，柳青藤去收拾；柳泠然牽著木兒的小手慢慢在洞府中四處晃悠，一邊消食，順便將各處石室指給她看。

    這里是飯廳，廚房在外面。從飯廳往右前行進入一間更大的石室，乃是正室。擺設的桌椅均很簡潔、大氣、肅穆，正面牆壁上書“春草堂”三個大字！

    中間一條通道的方向是向後延伸的。沿著通道往後走，兩邊都是一排排的石室，共有五層。

    剛才木兒就在第一層左邊第三間睡覺，第一間是飯廳，第二間是春草堂；大師兄住在第一層右邊石室。

    後邊幾層的石室門口大都掛了牌子，包括各種藏書室，各類藥材室、兵器室，醫學教室，穴道室和各種儲藏室等。那些古卷書籍、丹藥藥材、兵器工具、乃至奇珍異寶等，看得木兒咋舌不已！

    還有一些石室是空置的。仙子告訴木兒，這些石室以前都是住人的。

    姑射一脈乃是以醫學為主，武學為輔的門派。最鼎盛的時候，門徒上百。山下的姑射村原先也有專人管理，為門中打理衣食住行等俗事，並收集各種草藥。

    到了柳泠然這一代，只收得她一人，成了單傳。柳泠然雖然想廣開大門，但到現在也只收得柳青藤，加上預訂的莫石頭，共兩個。木兒則是因緣巧合才踫上的。

    柳泠然一邊走一邊跟木兒說著姑射一脈的光輝歷史。在這寂靜無人的洞府，她的聲音清冷，帶著奇異的魅惑似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伴隨著姑射一脈走過一代又一代！師徒二人似乎順著那歷史的長河，跨越至今，耳邊還洋溢著千年來弟子們的歡笑和激情！

    木兒的小手被師傅的大手輕輕握著，柔柔手心傳來的溫潤包裹著她的心，讓她無比寧靜！

    到了第六層，是一個很寬敞的大廳，左右全連接起來了，乃是演武廳，里面擺了好些練武的器械！頂上照樣掛著幾顆夜明珠。真有錢！木兒撇撇嘴。

    家底相當豐厚！——這是木兒對姑射一脈的最初印象！

    柳泠然說，演武廳後面那道門一直通向地下，穿過一條長長的地下溶洞，直達山外。山外也有一片谷地，建有許多房子，種了許多藥材！

    外人只當那里就是姑射一脈的山門，而不知這山腹中另有乾坤，前面才是真正的流雲谷！這點除了莫大叔，一般外人根本不知；其實，就是山後的那條谷也是不為人所知的。

    回去的時候，柳泠然抱起木兒，將她摟在胸前，用下巴輕輕摩挲她的臉頰，說道︰“我們姑射一脈無論武學還是醫學都博大精深！你若學全了，將來天下皆可去得。”朦朧的走道上，映出一條長長的影子，漸漸遠去！

    第二天一早，師徒三人收拾完畢，一齊來到春草堂。

    柳泠然在上首坐下，柳青藤燃上三只長香插入香爐，然後退至一邊站定。

    木兒恭恭敬敬地按照大師兄先前的教導，跪在師傅面前，“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實打實的。她是發自內心感激和尊敬柳泠然的，然後端茶敬上。

    “好了，這樣就夠啦！我姑射一脈極為務實，不喜那些表面文章。”柳泠然接過茶盅喝了兩口，放在一邊，溫和地對木兒說道。

    “我姑射一脈已經傳承了十九代，計一千二百多年。本來也就是濟世救人的游方郎中，並不是什麼江湖門派。後來祖師發現了這流雲谷，便在這兒落腳，逐漸發展壯大，世人便稱我們為‘姑射一脈’，就這樣叫開了！”

    柳泠然大致說了幾句姑射的來歷︰“關于本門的門規，待你大師兄慢慢說與你知，最緊要一條‘醫者父母心’一定要切記！嗯，今天先到這兒吧！讓你大師兄帶你到谷中玩耍一天，明日開始教你功課。

    我今日要給你配一味藥，將你身上的傷疤徹底治愈。否則日後長大了愈發難治，留下疤痕就不好了。你們去吧！”

    木兒立即興奮地撲向柳青藤，連師父都贊的流雲谷噯……

    柳青藤走上前來抱起木兒，出了春草堂，穿過一節通道，便來到山腹之外。“這就是流雲谷嗎？”木兒看著眼前百花盛開的美景驚嘆道。

    “是啊，流雲谷雖然稱作‘谷’，但並不是峽谷。因地處姑射山的主峰，地勢很高，常有雲氣繚繞，流動不息，故稱流雲谷。”柳青藤一邊說，一邊疾步在花海之中奔馳，向著洞府正前方飄去，想是使得輕功“風擺柳”。

    流雲谷四面環山，氣候溫暖、濕潤，上午的陽光暖暖的照耀著這片人間仙境，讓飄渺的雲霧稍稍消散，樹木花草露出本來面目，變得觸手可及，這仙境便成了人間的桃花源，有了那麼一份真實性！

    木兒仰著脖子，看著眼前的高峰，感嘆終于明白何為“雄偉、厚重、壯觀”，那是來自心靈的無比崇敬和震撼，任何語言不足以表達其萬一！山峰下有一個一人來高的山洞，柳青藤抱著木兒向洞中行去。

    洞中光線雖暗，但尚能看清腳下，七彎八拐地，眼前漸漸亮堂起來。原來是到頭了，出了山洞，乃是一個長寬四五丈的大平台。柳青藤將木兒放了下來，隨手從洞門里提溜出一把掃帚，“刷刷刷”幾下掃出一塊干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怎麼樣，小師妹，這景美不美呀！”看著木兒張大著嘴的樣子，柳青藤很開心！這小師妹精靈古怪的，剛來就讓他吃癟，使他又喜歡又忐忑，也不知今後會不會經常上演昨晚那一幕。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木兒脫口而出。

“啊，誰教你的？”柳青藤見了鬼一樣看著木兒。木兒看著他那樣子，頑皮地抓住他胳膊，忽閃著黑漆漆的眼楮，“不記得了，是有個人教的，說站在最高的山上，看其他的山都變小了。嗯，是誰呢？”

“不記得就算了，就當木兒自己說的。”柳青藤慌忙說道，因他听師傅大致說了木兒的來歷，這麼點大小人，遭逢如此大難，很是心疼，怕她想起其他的什麼來，便不讓她再想。

    “你看，姑射山脈綿延兩千里，外圍的山峰低，越往里越高，到了這中心地帶，一般人連前面那些山也難以逾越（伸手指向前方），更不要說這里了。所以，我們所住的這山，外面的人只看得到插入雲端的山峰身影，卻極少有人能攀爬到這里。即便到了這附近，也無法發現流雲谷。

    我們姑射一脈的祖師，因在山中采藥，被一不知名的猛禽攻擊，最後猛禽抓住他飛上這個山峰，飛進這個山洞。本是絕死之境，祖師抓住一線生機，以迷藥藥倒猛禽，方才脫身，然後才發現了流雲谷和那洞府。

    那些石室原本都是天然的山洞，只是後來略加修理，才變成我們現在住的樣子。而從洞府的後面，另發現有出山的途徑。雖然艱難點，但尚可進出。不像這一面和其他兩個方向，完全沒有出路。所以，世人幾乎不知流雲谷的真正位置。只以為進來的那個山谷就是流雲谷，我姑射一脈的歷代祖師也樂的順水推舟，掩人耳目。”

    柳青藤一氣說了這麼多，歇了會才接著說道︰“這流雲谷風景絕美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因其地處高山之巔，又四面環山，造成獨一無二的氣候，生有很多珍奇草藥！便是谷中沒有的，從其他地方移栽過來後，也極易成活和生長。

    而且谷中東面一眼溫泉、西北面一眼寒泉，均是水質獨特。所以我們姑射一脈借此煉制出許多獨門丹藥，是為其他醫道聖手學也學不來的，即便用同樣的藥材，沒有這水也是不成的。

    像‘天王丹’那是起死回生的丹藥；‘一品解毒丸’可解天下奇毒；‘百草香’制作比較容易，用得也最多，只要將這香縫入香囊，帶在身上，在山中行走，那些蚊蟲、毒蛇之類的根本不近身，所以反而最出名；另外‘養顏丹’‘風濕膏’等都是獨門的。”

    柳青藤眨眨眼楮，對木兒說︰“小師妹，你猜師傅多大了？”

    木兒想了想回答︰“四十多？”她想，大師兄既然這樣問，肯定說明師傅的實際年齡比看上去大，我且多報一些。

    “哈哈，我們的師傅已經六十歲了！除了師傅功力深厚可延緩衰老這個原因之外，服用了養顏丹也是原因之一。”柳青藤笑眯眯地說。木兒听了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養顏丹居然有這麼大的功效，喜的是我以後可以永葆青春了。

    看著眼前巍巍懸崖，崇山峻嶺，奇峰深壑，一一撲面而來，十分巍峨壯觀！日頭照耀下，萬里無雲，極目遠眺，峰巒疊嶂，如丹青繪就，耳中听著姑射一脈的千年傳奇，木兒覺得似在演繹一個故老相傳的神話！

    接著，柳青藤帶著木兒陸續觀看了寒泉洞、萬藥園、百花坪（溫泉）、天池、流雲瀑、清幽澗、古森林等各處美景。

    寒泉洞在西北面的山峰之中，那個山峰是四面山峰中最高的，終年積雪不化。寒泉洞中氣溫極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柳青藤抱緊木兒向里走，一邊解說，“這是寒泉中生長的蓮花香，這蓮花是‘養顏丹’的一味主藥；蓮子則是‘一品解毒丹’的一味主藥；這寒泉水是制作‘天王丹’必須的水。”

    一直向里行了將近兩里左右，才看到眼前出現一個兩丈方圓的水池，池面上冒著絲絲氤氳之氣，襯托得池中雪白蓮花如夢如幻！池水清澈見底，能清晰見到泉眼。只見泉眼中汩汩冒出水花，綿綿不絕。池中不少小魚兒，約四五寸長，體質透明，能看清脊骨。“這是水晶魚，味道十分鮮美！下次做來你吃。”柳青藤笑呵呵地說。木兒心想，決不能讓你浪費這好材料，我得盡快掌勺！

    出了寒泉洞，向洞府方向行了兩里左右就是萬藥園。萬藥園有十來畝大小，听柳青藤說，這還是現在門人弟子少，管不過來，所以很多地方只有任其自生自滅。像門中典籍記載，姑射一脈最昌盛的時期，萬藥園達到五十畝，各種珍奇草藥不計其數，萬藥園也因此得名。

    百花坪就是洞府前面的那片花海。稱之為海一點都不為過。木兒也估算不出大小，只見得各種花卉異草連綿不絕，一派奼紫嫣紅。往東靠近天池附近，花樹叢中，有幾眼溫泉。想來門中子弟為了沐浴方便，在此建有幾間竹舍，溫泉附近就有一片紫竹林。真是瑤池仙境啊！也不知這地質是怎麼回事，那寒泉還可說是處于終年積雪不化的高山深腹，由雪水精華凝聚而出，這溫泉算怎麼回事，難道地下另有乾坤？

    天池如一顆從天而降的明珠，墜落到古森林的邊緣。池面似一塊湛藍的鏡子，只有微風起，才吹皺一池春水。“這水有寒泉流過來的，也有溫泉流過來的，還有四處山峰積雪融化流入的。東邊瀉出一道瀑布，就是流雲瀑！但也不知怎回事，池水總不見少。池里可是有好多的魚，我們吃的魚都是從這里捉的。那寒泉里的水晶魚太少了，怕吃多了會絕種。”柳青藤廚藝不好，但談到吃卻總是眉飛色舞。

    說到吃，木兒覺得肚子餓了，都玩樂大半天了呢！便說︰“大師兄，我餓了，我們就抓魚來燒烤吧。你有辦法抓到嗎？”

    “當然有，你等一會，我們往前面去。”沿著天池，迅速向古森林那邊掠過。

    在古木森森的陰影中，一棟木屋顯現出來，“這是門中弟子為釣魚采藥準備的。”柳青藤解釋說。木屋有三間大小，後面還有個小院，看那台階上苔痕，木牆和窗戶上爬滿藤蘿，想是有些年頭了。

    柳青藤放下木兒，走進屋中。木兒站在台階上，忽然看見屋子拐角有一只小松鼠探頭探腦地對她張望，一會就施施然走過來，也不怕人，想是它很少見到這種人形生物。柳青藤從屋里提出一個魚簍和一支釣魚竿，另一只手上則是一個小籃子，里面放了幾個小瓶子，想是調料，還有打火石。然後帶著木兒向天池邊行去。

    柳青藤隨便找了根樹枝在一塊土壤疏松的地方扒拉了幾下，揀出幾條蚯蚓放在一個小罐子里，這才在池邊找個地方坐下來，上餌、甩線，開始釣魚。偶一回頭，正想和木兒說話，看到旁邊樹叢中一縷鮮艷的顏色一閃，忙右手疾揮，只听“咯”的一聲叫！沖過去，撿起一只大錦雞回來。

    他滿臉是笑。“有魚又有雞，好啊！”木兒也興奮地直叫喚。抬頭看向釣線，正急速下沉，急忙扔下錦雞，抓起釣竿，使勁往上一提，一條一尺來長的大魚在空中甩尾掙扎。

    “哎呀，怎麼這麼容易就釣上來了？”木兒簡直嘆為觀止。“那是，你大師兄我本領大著呢！以後你就會漸漸發現，大師兄我幾乎是無所不能的。為什麼說是幾乎呢？因為還是有少量的事是我辦不到的！當然，只有少量。”少年吹著牛皮，手上麻利地取下魚，放進魚簍。

    看來這里實在是因為人跡罕至，以至于天池里都魚擠魚了，只要放下釣餌，肯定就能扯起一條魚，一會兒就釣了四條大魚。收拾了兩條，留兩條帶回去。

    為了肚子著想，木兒決定開始展現自己的廚藝天賦。“大師兄，我以前听打雜的老張頭說過，把雞肚子掏空，里面抹上鹽，再塞進一些調料，外面毛不用拔，用一張荷葉包起來。荷葉外面抹上黃泥，然後埋在火里燒。那樣做出來的雞特別好吃。這叫‘叫花雞’，叫花子偷了雞以後沒有鍋就這麼弄，咱們試試！”說完一臉期盼地看著柳青藤。

    “是嗎？那沒有荷葉呀！黃泥是什麼樣的？”看著這小不點，柳青藤有些不確定是否應該听她的話。

    木兒目光一轉，指著旁邊灌木叢中露出的大片葉子說︰“這個有毒嗎？如果沒有，應該用來包雞也可以吧？黃泥‧‧‧那邊有。”應變能力很快嘛！

    柳大師兄還是很能接受別人的意見地！也許是木兒說得信誓旦旦，也許是她這會兒顯得很老成，像一位資深的大廚師，蠱惑了柳師兄的神經。于是，林中空地上現出一幕奇怪的情景︰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指點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制作叫花雞，連帶那兩條烤魚都是在她指點下完成的。

    何時上調料，上多少調料，一一糾正。沒辦法，看著那少年抓一把鹽的樣子，木兒是心驚肉跳，這放上去能吃嘛！就听木兒的聲音不停傳來︰“大師兄，我們先少放點鹽，淡了待會再放，省的咸了就沒辦法了。嗯，就這麼多，抹勻一點，不然一塊咸一塊淡的。”“大師兄，要不停地轉動這棍子，不然容易烤糊的。”“大師兄，烤得金黃就好了，再烤就糊了。”“大師兄，叫花雞外面的黃泥燒開裂了，雞也就好了。”

    當兩人坐下來開始野餐的時候，柳青藤已是滿頭大汗，看著那黃燦燦的烤魚和香氣四溢的叫花雞，禁不住口齒生津。

    “小師妹，我今兒可是全听你的，不好吃的話可別怪我。”

    “哎呀，不會的，那老張頭在廚房干活，我經常跟在後邊看呢！開動吧！”

    結果，自然是風卷殘雲，當然都是柳青藤卷的，木兒人小，只吃了半條魚和一個雞腿，就撐得不行了。柳青藤拍拍肚子，靠在大樹上，雙頰泛出粉紅，眼神明亮，一張臉顯得極為英俊！

    “小師妹，大才呀，以後咱們這廚房可就指著你了，目前還是由我做飯，嗯，你在一邊指導，對，親自指導！”

    木兒立即甜甜地說︰“嗯，以後我天天做飯給你和師傅吃！”柳青藤听了心花怒放，覺得這小師妹實在是太可人了，他笑眯眯地舉起木兒，在她小臉上親了一口。

    “小師妹，天不早了，流雲瀑那兒下次再去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咱們在這古森林中轉轉，順便撿些蘑菇回去。這里面好多大樹十來個人都抱不過來呢！里面還有很多稀奇的小動物，我捉一只你玩！”將魚簍放在水邊等回頭來取，到木屋中重拿了一個籃子，柳青藤抱起木兒走進古森林。

    二人在樹林中轉悠，看到一片蘑菇就采。拿手兜起那小傘似的蘑菇，只覺心里一陣悸動，采蘑菇，這是我最喜歡的活動！木兒忙忙碌碌地奔跑著，似穿花蝴蝶！看著滿起來的籃子，覺得這也太幸福了吧！

    “這古森林的外圍蘑菇比較多，里面因為常年累月不見陽光，地上積了好多枯枝敗葉，難以行走，毒蟲蟻蛇也多。有次我還看到一只大老虎，足有一丈長。不過里面珍貴藥草也很多！進去比較危險，咱們不進去了。”師兄妹兩人開始往回轉。

    這片森林幾千、甚至上萬年也無人來破壞。一株株參天的古木，向木兒昭示著它們走過亙古的歲月！僅僅是外圍，那些樹木都有幾人合抱粗，稀稀朗朗的陽光從枝葉縫隙中流落下來，照得林中斑斑點點。鳥兒清脆地鳴叫，循聲望去，是一只全身孔雀藍、腦袋上頂一簇紅毛的家伙，站在一株大樹的分叉處，趾高氣昂地扯著嗓子鳴叫！怵然間，一只梅花鹿從樹下縱身跳過。

柳青藤說︰“要不要我把那只鳥捉來？”

“不要，怪可憐的，再說捉來我還要伺候它呢！

”“呵呵，好，那我們回去吧！”

    當夕陽的余暉落入山峰背後的時候，大小兩人才提著魚、挽著蘑菇回到洞府。這里以後就是我的家了！如果可能，就是一輩子不出去，呆到老死，我也不會厭煩的！只是，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又有人說“世事難料”，只怕自己未必能如願呢！

    晚飯的時候，木兒再一次受到師兄的夸贊和師傅的肯定。一致決定，以後廚房歸木兒管理，師兄具體執行。總算姑射山上的山珍野味、流雲谷的獨特出產不再明珠暗投，發揮出了自身的最大利用價值。

第六章山中學藝

    第二天一大早，在那間“穴道室”之中，木兒乖乖地坐在師傅面前，听師傅傳授內功心法。

    “我們姑射一脈醫學和武學相輔相成。祖先們鑽研武學，也是為了更好地提升醫術和鍛煉身體，並用來防身。只是多年積攢下來，在江湖上也有了好大名頭，和醫術一般為世人稱頌。”

    “凡我姑射弟子入門，首先要修習的即是內功心法《內經注》。《內經注》分為兩層，第一層是‘海納百川’；第二層乃是‘用舍行藏’。今天先教你第一層。”

    柳泠然本是要正經述說一番的，可是看著木兒那小不點身子——坐在那倒是像模像樣的——估計說了她也不懂，自己也不禁啞然失笑起來。嗯，還是先引導她練功，那些知識以後再慢慢說給她。

    于是她不再講述，轉到木兒的身後坐下，將雙掌放在木兒的後背上，運起內力，助她行功。

    木兒只覺體內如有一只小老鼠在竄行！她努力集中精神，在師傅的幫助下，控制那小老鼠一圈又一圈地運行。

    半個時辰後，柳泠然起身對木兒說道︰“好，早晨就到這，晚上再來！”

    真是不容易啊！我還以為對著圖形上的線路一運氣就跑得跟火車似的呢！木兒想。事實是，就算在師傅的幫助下，第一次也很艱難，根本抓不住感覺！

    木兒有些頹喪，但立即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如果師傅這樣引導都學不會，那不成豬一樣了。其實這都是她身體還小的緣故。

    吃過早飯，柳泠然教木兒辨認人體經脈圖。看著那真人模型身體上繪制的密密麻麻穴位，木兒的頭皮也開始發麻。

    “師傅，我看了頭昏、眼暈！”木兒感覺要糟，這醫術恐怕自己學不好，心里不禁抗拒起來。

    看著小徒弟那畏懼的眼神，柳泠然溫和地說道︰“不急，我們慢慢地學。來，看這牆壁上的大圖，清楚些。今天我們先認‘手太陰肺經’。一邊認字一邊認經脈穴位。”

    她拿出一疊紙，先在上面寫上“中府、雲門、天府、俠白、列缺、魚際、少商”等穴位名稱，然後教木兒認字。

    出乎意料的，她感覺木兒認字特別快，教一兩遍就會了——人家本來就認識嘛——便布置下作業，接著將這些穴位在人體所處位置一一指認，也就是讓她混個眼熟罷了。

    下午，教授經史子集，也是從最簡單的認字開始的。

    這世界也有《易經》、《論語》、《莊子》、《道德經》等。不知是先賢的光輝無所不在呢，還是先賢也如她一般輪回！反正，這些東西她學起來特別容易就是了，只當是溫故而知新了。

    但也有麻煩，她都已經很藏拙了，師傅還是驚訝不已，震驚于這小徒弟的天賦！要知道她現在才兩三歲啊！——她也不清楚原主是兩歲還是三歲，只好算三歲好了。

    功課安排的這麼緊張，實在是出乎木兒的意料。她還沒好好地玩呢！不過，她有的是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這天下午，木兒對柳泠然說道︰“師傅，你今天可以多教我一些，把明兒的也教了，我明兒想出去玩一下午可不可以？”說完懇求地看著柳泠然。

    柳泠然一愣。她也沒帶過小孩，一向都是淡然無波的，對柳青藤比較嚴厲，對木兒算是溫和的了。此時看著木兒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忍不住暗自責怪自己︰這還是個三歲的孩子呢，自己真是糊涂了！青藤不是七歲才開始學習的麼！

    她抱起木兒柔聲道︰“嗯，以後每日下午學半個時辰就好了！反正木兒聰明的很，半個時辰也夠了。其余時間就去玩吧！”

    木兒大喜，用力在師傅的臉上親了一下，看著她“咯咯”地笑！——這個師傅真的是太讓人喜愛了。

    柳泠然喚過柳青藤，讓他帶木兒出去玩。——柳青藤現在都是自行修習的，該教的都教了啊！

    柳青藤低頭笑問粉團團的小師妹︰“師妹，你想去哪玩呢？”

    木兒想了想，那些美景以後有的是時間去看，今天先去天池那里兜蝦吧！莫石頭送給自己的蝦爬子還沒用過呢！既玩樂了，兜到蝦也可以做來吃，一舉兩得！

    于是，她對柳青藤笑笑，一溜煙跑進廚房，將那蝦爬子拿了出來，左手還提了個竹簍子。仰頭對柳青藤道︰“大師兄，咱們今天去兜蝦！回來做好吃的！”

    柳青藤大喜，他最愛吃美食了。當下將木兒放在肩膀上坐著，自己提了蝦爬子和竹簍，還多帶了一個袋子——說不定到時小師妹要挖些野菜什麼的——直奔天池而去。

    到了天池邊，木兒是撒著歡兒地跑，心情就像那野花叢中的蝴蝶，不停忽上忽下地翩翩飛舞。柳青藤看著那奔跑的粉嫩小人，心情也是好的不得了。

    木兒找了一塊水草多的岸邊，這里還有一條淺淺的小溪流出來，也就一步寬，溪邊雜草叢生，這樣的地方最容易兜到蝦了。——蝦子都是喜歡躲在水草下的。

    于是，她指揮著大師兄開始用蝦爬子兜蝦。這地方從沒有人來，魚多，蝦一定也不少。果然她的想法是對的，即便柳青藤沒用過這東西，顯得笨手笨腳的，但一蝦爬子下去，再兜上來，那里面也是厚厚一層魚蝦亂蹦亂跳。

    兄妹倆哈哈大笑，將竹簍子提過來，撿那大一些的蝦和小雜魚兒放進去，小的就放回水里。

    活蹦亂跳的蝦子們弓腰亂彈，濺了兩人一臉的水漬。柳青藤也玩心大起，將外面的長袍下擺纏在腰里，下把式地忙活開了。他仿佛看到晚飯桌上大蝦小蝦全紅通通地對他招手，因此，一直將竹簍裝滿了才罷休！

    哎呀！天池的物產實在是太豐富了！也就撈了沒幾次，那竹簍就滿了。大蝦都有龍蝦那麼大，小的……太小的他們壓根沒要，最小的也有兩寸長，木兒說這小的可以用來熬醬吃。

    木兒順手在溪邊掐了些野水芹，又在靠近山腳的地方找了很多野蔥和野蒜，——這東西香啊！今晚就不吃肉了，吃魚蝦就行了。

    可是想不吃肉也不行呢！那邊柳青藤從草叢中拽出一條青皮大水蛇，看得木兒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沒忘記對他大喊道︰“大師兄，那蛇用來和雪雞一起炖湯喝，不就是龍鳳湯麼！”

    柳青藤一听雙眼放光！于是那倒霉的蛇本來是要被放了的，木兒一句話就讓它的命運和山上的雪雞綁在一起了。

    晚上，木兒指點柳青藤將大蝦從背上剖開，澆上姜蒜末清蒸；又紅燒了一道；將小蝦掐去頭，和野牛肉丁一起熬了一道醬；清炒了水芹；野蔥和野蒜剁碎了攙和米面臘肉丁做了餅；小雜魚和上一層面粉用油炸了出來；水蛇自然是和雪雞一起龍鳳呈祥了。

    木兒在廚房里將柳青藤指使得團團轉，還要一邊裝作苦思冥想的樣子，表示這些都是她現想出來的。

    有些根本就讓柳青藤自己試。所以柳大師兄也是很認真地從醫學的角度考慮這樣搭配的合理性——比如那蛇雞一鍋燴——考慮完了告訴木兒說這樣吃不會犯沖。

    呵呵，晚飯桌上自然是氣氛熱烈。柳青藤的胃口越來越好，連吃了五個煎餅。——反正吃的飽了多練會功就是了，不定晚上還要吃宵夜呢！

    兩碗湯一下肚，俊臉粉紅，連連夸贊道︰“小師妹就是冰雪聰明，想出來將蛇和雞一塊炖。這湯的味道十足，比單炖雪雞味兒又厚重了幾分。”

    柳泠然也覺得那湯的味兒好。她輕抿了一口，抬起溫潤的眼楮看著小徒弟，覺得她確實可人，卻也讓人心疼，怎麼對這些家務如此上心？伸手為木兒擦去嘴角的菜汁，抿嘴微笑道︰“師傅享木兒的福了。你大師兄原先的手藝可沒這麼好！”

    木兒一雙小手抱著一只大蝦啃著，笑眯迷地看大師兄。師傅和大師兄吃飯都是很文雅的，木兒則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沒法比呀！

    柳青藤笑道︰“看師傅說的，我進步也是很快的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方面的天賦實在是差，只要木兒不在，他自己弄那些，準弄得變味兒。真是奇了怪了！

    吃完飯，師徒三個全練功去了，或者說消食去了。——吃得太飽啊！

    過了十幾天，木兒終于可以不用師傅引導，能夠自己獨立控制內力運轉大周天了。這令她十分欣喜，早晚勤修不輟。

    柳泠然也每天早晨以內力配合針灸為她開闢穴位！

    這開闢穴位就好似挖水塘一般，施針者需內力渾厚，配合針灸，不斷拓寬穴位的空間，一邊加以溫養，防止造成傷害，所以極為耗費精神和內力！

    對于修習者來說，一次也不宜開闢太多穴位。因為每開闢出來一個穴位，都需要他在以後的日子里日日行功溫養、壯大。正所謂“欲速則不達”，開闢太多的話，肯定會出問題的。因此，木兒三五日開一穴，慢慢循序漸進。

    待以後將全身三百六十五處經穴均都開闢出來後，用以凝練和儲藏內力，就是所謂的“海納百川”了！三百六十五處穴位就是百川，丹田就是大海，百川之水會于大海，而且還是綿綿不絕的，當然是蔚為壯觀！

    在醫學的學習中，木兒就沒那麼順了。

    過了好些日子，到底小孩子記性好，硬是將那些經脈穴位名稱死記住了；可是其位置卻總也認不準，每次都是指得亂七八糟，還直嚷嚷看了頭暈。

    並且，木兒有自己的理由︰“這模型上的位置我能指出來，可是到了人的身上那可沒法認準。木兒的身子這麼小，大師兄那麼高，師傅也那麼高，每個人的穴位精細位置都是不同的，要找準太難了。”

    這讓柳泠然感嘆木兒終于有一項天賦較差，又想反正她還小，有的是時間慢慢磨，總有一天會認準的。但她完全錯估了這個小徒弟在這方面的弱智，以至于後來練習針灸時，充當人體模特的大徒弟吃足了苦頭。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就這樣，在人間仙境一般的流雲谷內，木兒一邊修習《內經注》，學習經史子集和基礎醫學知識；一邊在廚房里指揮大師兄做出無數的美味。

    自木兒入主廚房以來，姑射山流雲谷內天上飛的（飛禽）、水里游的（水產）、地上跑的（走獸）、地面爬的（蛇）、土中長的（竹筍、野菜、蘑菇等），全被吃了個遍！

    以柳青藤的功夫，搜集這些材料那是手到擒來，連雪山之巔的東西都能找來。幸虧流雲谷只住了師徒三人，否則，這麼吃法，肯定會將流雲谷吃得荒蕪！

    好吃好喝的，柳青藤個頭越發竄得快，看上去真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美男啊！木兒在心里評價。

    這一日，正是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兄妹倆去溫泉後邊的果林看桃花。

    落英繽紛的果林中，花瓣滿地，那蜜蜂忙得不亦樂乎。柳青藤任由木兒玩耍，自己掏出長簫，坐在一棵桃樹的枝椏上，吹起悠揚的曲子。許是春天到了，柳大師兄的簫聲有些纏綿的味道。

    木兒羨慕地看著那一幅如詩如畫的情景，瀟灑飄逸的少年坐在桃花怒放的桃樹上，吹出的簫韻和著桃花一起迎風招展。唉，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這樣有情調呢？好像沒啥音樂細胞。不管了，一定要學！一定要學會！是學會，學精就別指望了。

    木兒鑽到樹下，仰頭看那美少年，待他吹完一曲，便出聲道︰“大師兄，我也要上去。”

    剛要往樹上爬，柳青藤下來，輕舒猿臂，摟著她又躍上樹枝。將她放在自己身邊，懶洋洋地靠著桃樹主干，口中隨意問道︰“小師妹，在玩什麼呢？”

    木兒看著那少年提不起精神的樣子，笑道︰“剛才在找這些蜜蜂的巢呢！找到的話就能弄到蜂蜜吃了。”

    柳青藤不在意地說道︰“待會大師兄帶你去找。你別亂動它們，回頭讓蜜蜂給叮一口就不好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忽而木兒想到一個問題，便鄭重地問柳青藤︰“大師兄，師傅為啥沒嫁人呢？師傅要是嫁一個人，再生一個小娃娃，那這流雲谷就熱鬧好多了。”

    柳青藤差點又咳嗽了，不過他顯然也對此十分感興趣，很是神秘地左右看看——根本不會有人——然後才對木兒說道︰“我也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師傅和雲嶺的鬼簫蕭無名有些淵源，具體有些什麼故事就不知道了。”

    木兒頓時兩眼放光︰“是嗎？哎呀！咱們師傅多美啊，又有才，肯定是那鬼簫不夠好，所以沒讓師傅看上。”

    柳青藤好笑地看著她說道︰“別亂猜！咱們姑射一脈的仙子夫婿可不是那麼好做的，非年輕俊杰不得配上；能配得上的，師門長輩們又擔心有那覬覦姑射一脈典籍的人渾水摸魚。唉！”

    木兒一呆，這算什麼原因？照這麼說，明明很優秀的人，卻因此反而不得幸福了。真是悲哀！

    柳青藤看著小師妹那神情，幽幽地說道︰“你一定想，這是門中的長輩們太看重那些心法和醫術，所以對誰都不信任，害得很多姑射仙子難得美滿姻緣，是不是？”

    木兒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柳青藤看著遠方的山巒，嘆口氣道︰“能修成用舍行藏的人，能心胸狹隘到哪里？皆是世人覬覦姑射仙子，想方設法也要娶得仙子回去，既得了人，又得了傳承。想從這些人中分辨出一份真心來，實在是不易啊！”

    木兒張口結舌，隨後又不甘地問道︰“難道就沒有一個真心的？”

    柳青藤伸手撫摸她的小腦袋，笑道︰“怎會？當然有真心的！可是師妹啊，人心的貪婪是你無法想象的，江湖的詭詐也不是你能想到的！那些娶了姑射仙子的人也有好的，可架不住身邊的人貪心啊！總之，竟是十有八九都生活的不如意；生活好的都是嫁給同門的師兄弟了；再有，就是像咱們師傅這樣終身未嫁的。”

    木兒無可奈何地想，這就是天之驕女的悲哀了。她揚起小臉，對柳青藤道︰“大師兄，你一定要娶一個善良的師嫂回來，生一大堆小娃娃，這樣流雲谷就有人氣了。”

    柳青藤見話題一轉怎麼就到自己身上來了，差點掉地上。不過他轉轉眼珠認真地思索了一會說道︰“行！我就不信了，還找不到好的。不過師妹，到時候你可別欺負這些小佷兒呀！”

    木兒笑看著還沒老婆就想兒子的大師兄，連連點頭，說道︰“我會帶著他們玩，稱霸流雲谷！”

    看著聰明的小師妹，柳青藤努力地想自己生的一大堆小娃娃會是什麼樣子。

    真是山中無歲月啊，轉眼過了三年多，木兒已經六歲了。

    飲食的改善，讓師徒三人都被調養得神清氣爽、面色紅潤，木兒更是長得粉妝玉琢！

    每日的功課仍是上午學醫，下午學文，早晚練內功。那三百六十五處經穴已然開闢完，每日不停溫養壯大。

    這一日早晨，柳泠然對木兒說︰“今日師傅傳你《內經注》第二層‘用舍行藏’。這是我姑射一脈獨特心法，很多病癥都是依靠這心法來治療的，乃是不傳之密。”

    木兒早听大師兄說過了，忙端正身子，認真听師傅講這姑射一脈的奇異心法。

    “‘用舍行藏’講的是內力的運用，用的時候就放出去，用完再收回來，內力收放自如。因這心法與用舍行藏這個成語的含義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借用了它來命名！”

    “何為收放自如呢？”柳泠然拿起一根銀針抖手甩出，然後對木兒說道︰“我以內力發出暗器，發出後內力還能收回，並不曾消耗它，這種行功的法門就是‘用舍行藏’！”

    木兒看著已經沒入牆壁不見蹤影的銀針，震驚地問道︰“那不是永遠不會累？”

    柳泠然這會很有高手的風采，神態嫻雅地微笑道︰“不是永遠，但確實是不容易疲倦！”

    看著木兒不相信的樣子，她解釋道︰“我只將內力凝于手指，猛然推動銀針甩出，內力卻推完即回轉，講究的是‘功成名遂身退’。”

    當下她細細教導木兒如何凝氣于手掌或手指，又如何在完成任務後圓滿收回；又反復地試驗給木兒看。

    這門內功乃姑射一脈第十代流雲谷谷主清水上人發明的。他在為人治療時，以內力溫養患者腑髒，居然巧合之下，將已經發出的內力收了回來。

    心中驚奇，便屢次試驗。覺得這樣運轉內力用來除毒最為效果良好。于是，清水上人殫精竭慮，閉關七日，將這心法完善，使內力運用收發自如，治起病來更得心應手，從而開拓了武學和醫學的先河！

    柳泠然臉上露出自傲之色，對木兒道︰“道理上說著容易理解，但要練成則是不易。有的弟子窮其一生也無法修成‘用舍行藏’；而有的弟子則很容易做到這點，跟修習的時間長短關系不是很大。

    門內的先輩們經過觀察發現，這種情況跟弟子的心性有關！心性平和、心胸寬廣、不執著于得失成敗的弟子相對于性子焦躁、愛爭強好勝的弟子更易于練成這第二層。”

    這還用說？《論語》中用舍行藏這個成語的本意就是‘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字面的意思是指︰為世所用時，就積極努力地去做；不為世所用時，就安然退隱。暗含了儒家學者對于出仕與退隱、進與退的選擇與人生態度，那是需要大智慧才能做到的。

    木兒默然無語，心道，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談何容易！更多的人是該放手時放不下；還有些人該拼搏時又畏縮不前，哪里能進退自如？唉！

    既然已經傳授了第二層心法，柳泠然便連同暗器和輕功“風擺柳”也教給了木兒，為的是配合心法練習！

    從此，木兒的功課多了兩項︰暗器和輕功。

    對于暗器這項功夫，她很喜歡，這可是防身的手藝，馬虎不得！況且，平時她就極為羨慕大師兄一抖手就射中一只野雞或兔子什麼的，身姿極為瀟灑和矯健，一個字——“帥”！

    所以木兒練得很認真，不單每日早晨要練習，就是其他時間，只要有閑暇，隨時隨地都在練。

    為此，她專門準備了一只小布袋，裝滿小石子，掛在身上，逮著目標就射。一時間，流雲谷的鳥兒和地上跑的小動物被射得紛紛逃離，但暫時都還沒有生命危險。

    有一次，木兒對著一只站在花樹枝頭昂首高歌的黑鳥甩出兩顆石子。結果，人家理也不理她，哦，應該叫‘鳥都不鳥她’！為啥，離得太遠了唄。

    這手藝爛的！沒準那鳥都在心里不屑地罵︰“蠢貨！”木兒氣得又甩出兩粒石子，雖然還是沒有命中目標，好歹將那家伙給驚飛了。

    “哼，跟我斗！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射下來熬湯！”木兒對著飛走的鳥威脅道。

第七章 替虎接生

轉眼已是深秋，這一日柳青藤下山去行醫，順便接莫青松（即莫石頭，青松乃是姑射仙子給他起的名）上山。木兒完成了上午的醫學功課，到廚房收拾起那些材料來。

    不知為什麼，木兒就是喜歡積攢食材，像個守財奴似的，生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

    什麼風干的野味、干魚干蝦、干木耳干竹筍、干蘑菇等不知準備了多少，連干野菜也曬了好些。就是流雲谷的糧食，自從她來到這後，都多種了幾畝！

    這些稻谷都是大師兄和莫大叔打理的，每年春夏莫大叔都會在流雲谷住幾天。春天幫著播種，夏天幫助收割。

    木兒振振有詞，說是有備無患！反正將糧食放在石室之中，是絕對不會壞的，甚至還送了好多存放在寒泉洞中，更保險！

    她還鼓動莫大叔多多購買鹽油運進山來。柳青藤說，那鹽又不當飯吃，買那麼多干嘛，死沉死沉的！

    木兒不依，反駁柳青藤道︰“鹽是不當飯吃，但沒有它就不行！就是因為死沉死沉的，運輸不方便，才要趁著現在莫大叔還年輕，大師兄又還在山上，多多準備！”

    小丫頭一張小嘴唧唧呱呱，說得柳青藤根本插不上話，不過他一向疼木兒，忙道︰“好，好，好！多多運鹽進來，就算師妹一輩子不出流雲谷也夠吃！”

    就這樣，三年來，陸續在流雲谷中儲存了近兩千斤鹽，還有油等日用物品。得益于木兒的@攏　餘鎰試諞荒甓　蠓哪淺〈竽閻校　鸕攪斯淖饔謾Ｒ慘蛭　聳攏　罄吹墓蒙湟宦齠加辛慫媸貝　噶甘車任鎰實拇　場br />
    木兒忙了好一會，頗有些香汗淋灕的感覺，便收拾了衣物去溫泉那兒沐浴。這流雲谷地勢自西向東傾斜，否則的話，倒是可以將溫泉水引到洞府這來。

    一路踏著“風擺柳”的步伐在百花叢中穿過。沒辦法，功夫不到家，還“飄”不起來！今日沒有陽光，谷中到處飄蕩著薄薄的輕霧，或者可以說是雲霧，絲絲縷縷的霧氣纏繞在身邊，心情輕快的只覺要翩然飛去！呵呵，木兒覺得自己簡直化身成為百花仙子了！

    來到竹舍之前，正要蹦蹦跳跳地沖過去，卻見前方紫竹林邊隱隱一大團斑紋。定楮一看，小心肝一哆嗦︰那可是臥著一只斑斕猛虎，一丈多長的巨大身體，觸目驚心！

    木兒嚇得轉身就跑！——她這麼點大可不適合充當打虎英雄。驚慌之下，也忘了什麼輕功這回事，純粹是撒腿狂奔！

    這要是被老虎給吃了，那不是太冤枉了？還是在這人間仙境之中被老虎給吃了，不知千百年來姑射一脈有無先例？到時弄得這百花坪鮮血淋淋的，實在大煞風景！

    沒命地狂奔了一會，沒听見身後有聲音。腳下不停，扭轉腦袋向身後看——嗯？什麼也沒有！

    木兒慢慢停下腳步，撫摸著胸口“怦怦”跳個不停的心髒，一邊喘氣一邊想了一下，好像剛才看到那虎身上有血跡。只是自己太慌張了，腳比腦袋動得還快，沒怎麼思索就跑到這兒了。

    難道那虎受傷了？猛獸不都是在古森林深處嗎？它們一般食物豐盛，所以不大出森林。

    再說，大師兄一旦發現大型野獸到了天池這邊，就會將之射殺，宣告姑射一脈的地盤不容侵犯！而在古森林的深處，就是遇上了也不去理會它們。

    只是現在，回不回去看看呢？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木兒可不想做那只貓！可是，真丟人，她連換洗衣服也嚇得扔掉了。

    “唔，我剛才太慌張了。其實如果運起輕功，逃命還是可以的，這種生死關頭最是激發潛力，正好用來突破！嗯，沒什麼好怕的。”木兒邊給自己打氣，邊重新轉身向竹林那走過去。只是腳底似裝了彈簧一樣，精神也高度集中，隨時準備拔腳逃命！

    幽幽的紫竹林，霧氣更是濃郁，透過那層薄薄的輕紗，只見竹林前的小徑上躺著那獸中之王。巨大的猛虎額頭上王紋清晰，腹部不知被什麼動物抓爛一大塊，傷口猙獰可怖，身下一大灘血跡，流向四周。奇怪的是身後也流出一大片血水，屁股也傷著了？

    可能是流血太多，那獸中之王已是氣息奄奄，金黃色的虎目暗淡無光，無力地看著面前這小人，再無王者風采，徒留巨大的虎軀昭示著昔日凜凜虎威！

    雖然我是醫生，醫者父母心，你這個樣子我應該救你，可你是一只老虎呀！木兒在心中對老虎抱歉道。救了你，你回頭吃了我，那是天經地義的！——野獸本能嘛！所以你別怪我見死不救！

    正想著，忽然看見那老虎屁股後頭有什麼東西蠕蠕而動。心中一動，細細思量一回，恍然大悟︰原來它在生產！怪不得！懷孕後還受了這麼重的傷，這虎可真夠倒霉的。哎呀！你懷孕了咋不注意點呢，還逞凶斗狠？這……這救不救呢？

    木兒蹙著眉，發現隨著小老虎的動作，那血流得更利害了。

    “救了！我姑射弟子還怕一只病虎！”下了決心，心里不再糾結。自己也是做過媽媽的人，對新生命有一種崇敬的心情，哪怕這新生命是老虎呢！

    摘下身上的囊袋，——凡姑射弟子自入門都會配這樣一只囊袋，稱“醫囊”，木兒先奔進竹舍，尋到一只盛東西的盆，飛快地從溫泉中舀起一盆溫泉水，給虎媽媽沖洗傷口——因為這溫泉水有凝肌止血的作用。

    她一邊動作麻利地沖洗虎媽媽腹部，一邊猶自對著那老虎說︰“我可是在救你，不是要害你，你可不要暴起傷人。看，這是上好的止血散，都給你用了！”雖然老虎未必能听懂，但她就是覺得嘮叨出來安心一點。

    將手中的藥向著虎頭那揚了揚，似在向老虎炫耀。然後擦干傷口，撒上藥粉。那溫泉水和止血散果然利害，雙管齊下，更是立竿見影！想是感覺到腹部的沁涼和舒坦，虎媽媽看向木兒的目光有些溫柔！

    木兒卻沒心思和它多說，轉到它身後，吸了口氣，雙手輕輕抓住小老虎的腦袋，慢慢往外拽，一邊還叫道︰“要出來了，你使點勁啊！”她倒很有婦產醫生的架勢。

    不過，這架勢白擺了。——接生出乎意料地容易，輕輕一拽，一只黑色的小狗似的小老虎就出來了。看來是虎媽媽實在沒有力氣了，否則，她怎麼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卡在那不上不下的。

    嗯，應該不止一只，肚里還有！

    木兒先將小黑虎用溫泉水洗了洗，放倒虎媽媽的眼前，扯了些花草墊在下面。這是為了安虎媽媽的心，表示自己的善意！——瞧，我沒搶你的孩子！果然，虎媽媽看到小黑虎，眼神頓時亮了幾分。動物的眼楮也是心靈的窗戶啊！

    “你任務還沒完成，還有孩子沒生下來呢！要努力呀！”虎媽媽對木兒的話也不知听懂沒有，可它還是沒力氣，想伸舌頭舔舔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夠，腦袋動了動，嘴張了張，就頹然放棄了。

    木兒一看這樣可不行，後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但明顯就有小虎在產道里邊，可她不敢伸手進去拿呀！

    她想了想，從醫囊里拿出一些丹藥，挑出一枚養元丹，比天王丹雖然差一點，但也是固本養元的上等丹藥，正適合虎媽媽現在這種情況下服用。

    只是要是師傅知道了，她居然給一只老虎吃養元丹，只怕會罵她敗家子！木兒可不管那麼多，既然決定救了，那就得救活了，反正儲藏室里還有很多。

    有時她也想不明白，干嘛那麼多的藥品都放在那，拿出去濟世救人多好啊！只是後來她再也不這麼想了，為了這些東西幾百人都來進攻流雲谷，可見人心的貪婪是多麼可怕！財不能露白啊！

    摘了一片大樹葉，兜起一些溫泉水，對虎媽媽說︰“這顆養元丹吃下去你就有力氣了！來，你聞聞，很香的。”將丹藥放到老虎的鼻子下讓它聞。木兒覺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子，忍不住笑自己傻︰這可是動物，不是人。

    看它還是動不了，便克服恐懼，放下樹葉，兩手掰開虎嘴，將丹藥塞進去。然後重新用樹葉兜起溫泉水，倒進虎口，並用雙手托起虎頭，不讓水流出來。這中間不免戰戰兢兢，生怕虎媽媽“　嚓”一聲，將自己白嫩嫩的小手當點心給吃了。

    所幸的是，這虎恐怕真的通靈，居然知道木兒為它好，“咕咚”將藥連帶溫泉水給吞下去了。

    木兒松了口氣，放下虎頭。心里不免覺得又是刺激又是害怕︰自己居然摸了老虎頭噯！雖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摸到虎頭的，但這畢竟是虎頭，惹惱了它就不妙了。

    再次來到虎媽媽身後，盯著產道口。

    果然，過了一會，虎媽媽似乎恢復了一點力氣，身軀微微抖動，看得出它在向後使力。

    很快的，又一只小腦袋出現了。木兒興奮極了，趕忙用手往外拽。這次是一只花虎，跟虎媽媽身上的顏色一樣！想是在產道里憋得久了，可憐的小家伙看起來很沒精神，遠不如他的哥哥或姐姐有勁。

    木兒不知還有沒有，先將小花虎用水洗了洗，也放到虎媽媽的腦袋旁邊。心里想著現在將虎媽媽腹部的傷口給縫上，剛才時間來不及，只先做了止血。轉身去拿醫囊，瞥見後邊又產下一只小花虎！

    哎呀，真是！生這麼多你養的活麼！木兒咕噥道，心里卻是十分喜悅的。看到新生命的降生，即便是老虎，那也使人感到莫名的激動。

    木兒將虎媽媽腹部的傷口處理妥當，看著三只小老虎並排臥在他們媽媽的眼前，木兒覺得特別有成就感。——她居然給一只老虎充當了接生婆噯！呵呵！

    接下來，就是回去拿些吃的給它們母子四虎。要不然，這母虎受這麼重的傷，又流了那麼多的血，不吃東西沒奶喂孩子，它們都得餓死！好不容易救下來了又餓死，豈不是前功盡棄？

    木兒沖進溫泉，飛快地洗了個澡，換上干淨衣服，哼著小曲走出來。

    “我先回去啦，給你們拿點吃的來！”木兒笑眯眯地對母虎說。她感覺母虎的目光很溫和，完全沒有一絲凶厲之氣。嗯，還是知道感恩地！

    匆匆返回洞府，做了午飯，和師傅一起吃了。然後拿起準備好的籃子，里面放了兩條煮好的鹿腿——吃熟的會不會吸收快點？人家現在是產婦呢——還有給小虎準備的蛋羹，再次來到溫泉紫竹林。

    那養元丹的藥力顯然是發揮出來了。木兒到的時候看見虎媽媽正添著一只小花虎，其他兩只小老虎卻在它腹部吃奶。可能沒有乳汁，急得兩個小家伙嗷嗷叫；而母虎也很顯然被它們扯得傷口疼痛，掙扎起來。

    木兒看到虎媽媽的精神很好，有些猶豫起來，停下腳步。——害怕它凶性大發，將自己給吃了，所以又做出隨時逃跑的姿勢。

    但虎媽媽看到她，仍然很溫順，無一絲要暴起的跡象。看來暫時是沒危險的。

    木兒放下心來，走過去將兩個小家伙抱到一邊，端出那盆蛋羹，將三只小老虎放在盆邊。小黑虎伸嘴添了添，——嗯，味道不錯，稀稀溜溜喝了起來。其他兩只立即也跟著吃了起來。

    木兒松了口氣，還擔心它們不吃呢，只要肯吃就餓不死！

    拿出那兩只鹿腿，用一把匕首將肉割成一塊一塊的扔到虎媽媽面前。——怕它沒力氣啃啊！

    虎媽媽看了木兒一眼，就抬頭叼起一塊肉，慢慢吃了起來。

    怎麼說呢！木兒只覺那一眼很人性化，似是信賴，又似無聲的感激，有一種奇特的和諧伴隨著鹿肉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之中，讓木兒覺得心安！

    離開前，她又端來一盆溫泉水放在地上，讓它們吃完可以喝水。虎媽媽顯然是懂她的意思，沒吃完就喝了些水。

    看著紫竹林里那條小徑上面蜿蜒而來的血跡，木兒沉思起來︰這只老虎受傷後還拖著傷體直奔這溫泉，可能它早就知道這溫泉水有止血療傷的作用！

    木兒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這只虎以前真的來過。當時它身上有些小傷，在喝水的時候滑落進溫泉，只覺得泡在其中渾身舒坦，起來後只過了一天身上的傷口就不疼了。所以，依著動物本能，它朦朦朧朧地覺得這水很好。所以這次和兩只大黑熊劇烈搏斗受了傷，就奔這來了。誰料傷這麼重，還沒進溫泉就趴下了，差點死在這里。殊不知要是它真的進了溫泉，那死的就是小老虎了。

    接下來的三天，木兒繼續給這娘四個送吃的，外加給虎媽媽換藥！

    那養元丹真是名不虛傳，第二天虎媽媽就能移動了，母子四個挪了個干淨的地方。再加上木兒用在傷口上的藥也都是上等的，它痊愈的非常快！

    第四天，木兒跑了好幾趟，搬來好多肉，然後對虎媽媽說︰“我明天不來啦！你身上的傷也快好了，而且你現在也有奶喂它們了。這些肉吃完就回去吧！古森林才是你的家！”說完揮揮手，轉身走了。

    那三只小虎還跟著她跑了好長一段路。呵呵，跟她處出感情了！虎媽媽默默地看著木兒的背影，似是知道她不會再來了，眼里有留念和不舍！

    木兒放下了一樁心事，天天送飯也很忙的。其實，再送下去也沒什麼，只是看著虎媽媽都可以走動了，她很擔心它凶性未泯，突然爆發動物本能，那她就成了“東郭先生和狼”里面的那個東郭先生了，還是功成身退比較好！

    哼著小調回到洞府，喜滋滋地去練習暗器去了。

    又過了幾天，天氣漸漸變冷了。這天木兒和師傅吃過午飯，靠在洞府前曬太陽。木兒將腦袋窩在師傅的懷里，享受著這份溫情。柳泠然用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另一只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嘴里說一些大衍國的奇聞異事。

    日頭暖暖地照耀著流雲谷，四面山峰擋住寒流，不讓它大肆侵入谷內逞凶。鼻中聞著清新的花香，耳中听著師傅說一些行醫時的趣聞，那淡然的聲音一如這午後的陽光，讓人無比沉醉、安心！

    忽然，木兒覺得心中一動，抬頭向東望去，那遠遠立于花叢小徑上的巨大斑斕身影，不是虎媽媽又是誰！

    它靜靜地站在那，看向木兒這邊。皮毛上黑黃相間的條紋在陽光下泛出奇異的光彩，巋然不動的身軀散發出王者的氣魄，再無受傷時的萎靡；那無邊的威壓令山谷整個沉靜下來，一時只覺飛鳥停聲，走獸屏息，只余微風輕輕吹拂！

    柳泠然已經豁然起身，擋在木兒身前，與那獸王對峙著，一股無形的氣勢散發開來，只是面上仍然一副平靜無波的表情，她沉聲對木兒說道︰“木兒，你先進屋！”

    “別！師傅，它是來找我的。我救過它，你看它那樣子，沒準備要傷人，不知它來干嘛！”木兒慌忙對師傅說道，生怕慢一點兒那只虎就喪命在師傅手中。雖然它貴為獸王，但在柳泠然這等武林高手的手下，只怕也難逃一死。

    “怎麼回事?”柳泠然詫異地問木兒，並未放松警惕！木兒快速將救治老虎一家的事說了一遍。重點強調當時那只虎根本就像死了一樣，以表示自己並非隨意冒險——那可是要被師傅責怪地。

    柳泠然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溫聲提醒她下次不可如此莽撞，比如她當時可以回來叫自己，那樣不是更保險？

    木兒忙點頭答應，自己也覺得那天很愚蠢，干嘛不叫師傅呢？看著站在花徑上的虎媽媽，心里很奇怪，它來干嘛？東西吃完了，再來討點？

    金黃的虎眸流轉不明的意味，她看不懂。嘗試向著它揮揮手，頓時那虎仰頭吼叫了一聲，聲震蒼穹，回蕩在流雲谷內，甚至在吼叫停止之後，周圍的插天高峰還隱隱發出悠遠的回聲。

    虎媽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慢慢轉身離去！先是小跑著，漸漸加快，最後迅如閃電，消失在百花叢中，留下那一道矯健的身影在木兒心頭回蕩！

    天！我這輕功水平在它面前恐怕逃不掉！木兒發現這個事實，不禁心有余悸。

    柳泠然放松身體，握著木兒的小手道︰“看樣子它是來跟你告別的。這畜生還挺通靈！不過，還是要小心，畢竟獸性難改。以後沒有師兄跟著別隨便亂逛！”木兒連連點頭。

    五天後，柳青藤帶著莫青松回到流雲谷！頓時，谷中就熱鬧起來。

第八章 青松上山

“小師妹，有沒有想我啊？我可是很想你呀！看，我給你帶的小石磨，叫人專門做的，只用很小的勁就可推動，完全按你的要求做的！在青松家里已經試過了，榨果汁特別方便，還容易清洗。”儒雅而又俊秀的柳青藤文質彬彬地對木兒笑道，笑容一如和煦的陽光！

    “還不是听我說用這個可以做更多好吃的。什麼給我帶的，難道榨果汁做點心你不吃嗎？”木兒撇撇嘴，一針見血地說，揭露他儒雅外表。

    “師妹做的東西我能忍住不吃嘛？那不是要我的命！師妹啊，師兄還有一樣東西給你，這個你肯定會喜歡！來，青松，放它出來！”對于木兒的挖苦，柳青藤根本不在意，而是再接再厲又拋出一樣禮物。

    這幾年，每次下山，都要給木兒搜集禮物，從吃穿到用的玩的，每次都不帶重樣。兄妹感情不是一般深厚，偏偏兩人總喜歡不停斗嘴，簡直樂此不疲！

    莫青松已經九歲了，一身藏青色的粗布短衫衣褲。鄉下的孩子，生長得健康而結實，很有他爹莫大叔的風采。但樸實憨厚中透著沉穩和內斂的氣質，已是超出他爹一籌了。

    他對著木兒咧嘴一笑，俯身掀開藤筐，從中拎出一只黑色的小狗，放在地上。

    那狗兒乍到一陌生地方，在地上轉了幾圈，到處聞了聞，又抬頭瞅瞅大家，立即全身的毛豎了起來，警惕地瞪起幽深的狗眼！——黑眼珠瓖嵌在它的黑臉上一點也沒有被埋沒的感覺，相反，倒襯得兩眼珠黑亮黑亮的！

    “哎呀，我早就想養一只狗了。只是總在忙，老也沒想起來！”木兒眉開眼笑，這次沒跟大師兄斗嘴。禮物順心啊，滿山跑沒只狗跟著可不像樣！

    “這可不是狗，這是狼獒！從狼國弄來的。我在山陽城給一個官兒治病，看他家運來兩只，我便要了一只，帶給師妹養。這可是純種的獒，連狼都斗得過！”一看木兒喜歡，柳青藤急忙抓住機會表起功來。

    “謝謝大師兄，我一會做火鍋給你吃。嗯，正好給二師兄接風洗塵！”木兒開心之下，大方地獎賞。

    “好呀，好呀！順便蒸一條鮮魚，我馬上去釣。二師弟你就不用去了，好好休息一會，晚上我們出去燒烤。”柳青藤不再保持文質彬彬的形象，急忙加了一道自己愛吃的菜，還把晚上的活動也安排了。

    木兒听了也不介意，她真的很開心——不光是為了那狼獒，還因為莫青松的到來。

    倒不是說她平時一個人有多寂寞，其實就算大師兄不在流雲谷的時候，她過得也非常充實，不知多麼愜意！

    只不過因為她的年齡太小，師傅根本不讓她單獨走遠，要想到谷中遠一點的地方去玩的話，必得大師兄陪著才行。木兒自己也不敢隨便亂跑。比如，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根本不敢去古森林。

    莫青松來了就好多了。木兒心懷大暢，無限滿足，只覺這樣在流雲谷生活一輩子，她也不會煩的，神仙般的生活啊……

    “二師兄啊，小草兒現在四歲多了吧？你來這兒她沒哭？”木兒取來一些肉喂狼獒，一邊問莫青松。小孩子總是愛跟路的，她小時候就是這樣。哦，是上一世的時候！

    小草兒是青松妹妹，木兒進山那年生的。莫青草這個名字也是師傅取的，听師傅說到時看孩子的資質如何，如好的話也會收為弟子呢！呵呵，流雲谷人越來越多了。

    “別提了，小草兒吵著要來呢！因為我平時教她認經脈穴位，她極為喜歡，很容易就學會了。我練扎針她也總在旁看著，我這一走，她沒得學也沒得看了。听我說只要表現好，師傅以後也會收她為徒，立即也要和我一起進山，求師傅現在就收她。我娘暫時舍不得，勸了她好久呢！”說起妹妹，莫青松滿臉笑意，眼中流露出疼愛神色，像一個小大人似的！

    午飯的時候，木兒將各種佳肴端上桌，柳青藤勤快地幫忙擺上碗筷，雙眼卻不住地打量桌上的美味，放出明亮的光輝。

    三人坐在桌邊，等師傅出來，一邊商量著晚上去流雲瀑那里抓雪雞燒烤。那邊山陰的地方有很多雪雞，用來做叫花雞或炖湯，特別的味美！

    柳泠然邁步走進飯廳，飄逸的身形散發出清冷的氣質，越發顯得出塵了！看到莫青松，淡然點點頭。

    大家都站了起來，柳青藤和莫青松恭恭敬敬地叫道︰“師傅！”

    只有木兒“咯咯”地笑著，脆聲說︰“師傅啊，我們要給二師兄接風，晚上準備去流雲瀑那兒抓雪雞燒烤呢！您也一起去吧！放松放松，勞逸結合嘛！您再這麼修行下去，我都覺得您真的要成仙了！看您渾身冒仙氣，走路都是飄來飄去的。真擔心您哪天飄然升空，跨入神仙行列！雖然這是好事，從此與天地同壽，共日月長存，但丟下我可怎麼辦哪？”

    這一席話嬌嫩婉轉，甜膩到了仙子的心底，听得兩位師兄全低頭抿嘴而笑——這話也就小師妹敢說！

    柳泠然輕笑一聲︰“你這嘴越發厲害了！我晚上去了，你可要多弄些好東西孝敬我！”

    木兒大喜︰“那還用說，師傅你就等著吧！”

    柳泠然轉頭對莫青松說道︰“雖說因為你在家里這幾年，我只教了你一些基礎的東西，但你尚算勤勉，學得倒也不比你師妹差。現在上了山，務必要收拾身心，勤修武學和醫術！”

    “是，謝師傅教誨！”莫青松束手而立，答得有模有樣。

    “吃飯吧！”柳泠然掃了三個徒弟一眼說道。

    話音一落，柳青藤立即抓起筷子，動作斯文，卻又下箸如飛。不知他如何將這兩者結合于一體的，反正看了一點也不覺粗俗，反覺得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莫青松嘗了幾口後，動作也快起來。雖說他在家吃的也不錯，那哪比得上流雲谷出產的材料味道鮮美呀！咱鄉村的孩子淳樸，也不扭扭捏捏，甩開膀子吃吧！

    木兒也搶個不停，毫無淑女風範！——她根本學不會大師兄那種本事。要想吃得痛快，必定會弄得滿嘴油膩。哼，率性就好！

    只有柳泠然仙子的風采萬年不變！看她吃飯那是一種行為藝術，可與黛玉葬花相媲美！

    搶著吃就是香啊！多了一個莫青松，飯桌上的菜一掃而空，吃得那個干淨啊！

    下午，經史學習的課堂上多了莫青松，讓木兒再一次領教了什麼叫天才！一個柳青藤已經很打擊木兒了，又來了一個莫青松！

    師傅和大師兄常夸她聰慧，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佔了多大便宜，多一世的記憶呢！當然羅，她的記憶力也很強。不過整體跟兩個師兄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麼，他們那叫妖孽！

    一個時辰的課授完，休息了一會，接下來是才藝學習。這是為了修身養性而設的，自行選擇所喜歡的項目學習，不要求全學。

    木兒嫌棄彈琴麻煩，還要把琴搬來搬去的。再說，她听大師兄月下吹簫，總是不勝向往，所以毫不猶豫地選了簫。莫青松則是選了下棋，對于這東西，木兒可是跟那些穴位似的，看了頭疼！

    柳泠然給莫青松講解棋道的時候，木兒的簫就由大師兄來指點了。

    當然，總算可以正式指點了。為什麼這麼說呢？那是因為之前木兒還在入門，只能吹出一些嘶啞難听的單音節。那可是驚天地、泣鬼神，可以沉魚落雁的！如果一使勁的話，更是淒厲無比，如午夜的凶殺！現在，總算可以入耳了，也可以跟她將解一些技巧和意境之類的東西了！

    “小師妹呀，這首‘月光曲’意境悠遠，你不能吹得那麼硬邦邦的！怎麼說呢？對，就像你炖的雪雞湯，很清淡，入口綿長，回味無窮！雖然是吃進肚中，但那清香卻沁入心脾，寧人心神，跟今兒中午吃的重口味火鍋是兩回事！”

    木兒十分佩服大師兄，吹簫也能跟吃掛上鉤，還說得頭頭是道！比如木兒熬制的牛骨湯——那可是木兒最愛吃的野黃牛，她想熬老火湯，熬出骨髓，所以添加了各種作料和藥材整整文火熬了兩天兩夜。柳青藤喝得時候，一口湯下肚，眯著雙眼醞釀了半天，嘆聲說道，這湯香味醇厚，仿佛蘊含了歷史的厚重和歲月的變遷，需用心去品，方能領會其中人生的意境！

    听他現在又將月光曲跟雪雞湯掛上鉤，木兒心想，晚上就喝雪雞湯，也能看到月亮，我也正好體驗體驗！

    “今兒天好，晚上肯定有月亮。我到時候去月下用心體會，說不定會大有收獲！唉，其實我覺得我已經很好了，只是和大師兄你同一師門，真是幸又不幸！所幸者，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大師兄真是太方便了；不幸者，你總是襯托得我心生自卑！唉，天幸我胸無大志，否則，有可能會發生如文史小說中所述的‘同門相忌，手足相殘’啊！”木兒搖頭晃腦地感嘆道。

    柳青藤瞪著她，很為這小師妹“語不驚人死不休”而頭疼！唉，這丫頭長大可怎麼得了！

    “好了，你們不就是不想學了嘛，今兒就到這吧！你們先去玩，我天黑再過去。散了吧！”柳泠然白了木兒一眼。

    “咯咯，我去準備一下！大師兄二師兄等我。”木兒一溜煙竄出去。

    “多穿點，那地方冷！”身後傳來柳青藤的叮囑。

    木兒脫下水綠的衣裙，換上淺紫色的棉布衣褲，外套一件狐狸皮的坎肩。又沖到廚房收拾一些調料，還拎了一只湯鍋，外加幾副碗筷，其他一切都是就地取材了。

    出了洞府，將這些都交給大師兄提著，自己空著手對二師兄說︰“走吧，二師兄，我們先去抓雪雞！”

    師兄妹三人穿過百花坪，繞過天池。——期間柳青藤從天池中提起一只魚簍，里面幾條大魚不停蹦。

    “這是我中午釣了放在這里的。師弟你提著，待會烤來吃。”他們順著天池瀉出的一道溪流往東行，在東南面的一道峽谷前停下腳步。

    溪流在這里向著峽谷傾瀉而出，飛身而下，隆隆的水聲遠遠從谷底傳來。這上面倒不覺得吵，可見這峽谷有多深！

    這峽谷位于流雲谷東面山峰和南面山峰交匯的地方，好似被人以鋒利的斧頭向南生生劈出來一條上千米的巨大縫隙，這里便是流雲瀑了。

    峽谷中白霧繚繞，深不見底！兩邊的山峰藤蘿森森、古樹蒼翠，峽谷的盡頭仍是高山，就好似這一斧頭只劈到一半，有些前功盡棄的味道。因此山外的寒流仍不得其門而入，但這里的氣溫明顯要低得多！

    “你們先在這準備準備，我上半山腰去抓雪雞。”柳青藤吩咐師弟師妹道，儒雅的身形流露出翩翩英姿。

    “哎呀，大師兄！我們也不小了，你應該帶著我們歷練才對。我們三個一塊上去。我和二師兄抓不抓得到雪雞不是重點，重點是體驗。是不是，二師兄？”木兒慫恿莫青松道。

    莫青松眼里流露出渴望，他可是山里的孩子，滿山打滾長大的，自是不怵！

    “好，就一起上去吧。但要緊跟著我，有勇氣是好事，魯莽就不好了。”柳青藤深吸一口氣，兩手分別提著木兒和莫青松，快速掠向半山腰！——那里白雪皚皚，乃是一片琉璃世界！

    木兒感覺大師兄飛速上升，如履平地，從山腳蒼翠密林中直奔入上面白雪琉璃世界，似從春天奔入冬天，很是奇妙！剛想開口贊嘆，風兒灌進嘴來，趕忙緊緊閉上嘴。

    一時到達一處較為平坦的雪地，將二人放了下來，木兒方才長出一口氣，呼出一團白霧！觀察周圍，這山上就沒那麼多樹木了，想來是太高了，氣候不合適。

    向山腳望去，一片銀白漸漸過渡成墨綠，山谷更是像一張巨大的綠毯，中間瓖著湛藍的天池，邊緣掛下一溜銀色的瀑布，煞是好看！

    幾人贊嘆了一陣，慢慢在雪地里尋找獵物。

    走了一陣，前方矮樹根下一團雪球被驚起，剛要竄向旁邊，柳青藤一粒石子甩出，那雪球“嘰嘰”叫了兩聲，不動了。

    “這是什麼？”莫青松飛奔過去。

    “是雪鼠！哈哈！”有柳青藤在背後支持，木兒什麼沒吃過！嘖嘖，這雪鼠足有好幾斤呢，待會烤了！在這高高雪山上生長的動物，得天地靈氣，肉質特別鮮美。

    柳青藤將雪鼠放在背簍里，幾人繼續前行，不斷驚出獵物。

    木兒也獵了一只雪雞。她的暗器已經有模有樣了，放江湖上也是一小高手。只是，內力運用顯然沒到“用舍行藏”的境界，有時能收得回來，有時又收不回來。

    獵了四五只雪雞和幾只雪鼠後，幾人停了手，準備下山。不知不覺間已經行到大峽谷的上方了，這里比較陡峭。

    忽然听到莫青松“啊呀”一聲！轉頭一看，原來他腳下雪地是空的，一踏下立即失足，向著大峽谷中滾落下去！

    柳青藤只覺心髒一緊，探手抓去，一把沒抓住，那莫青松如滾地葫蘆般半點不耽擱地向下跌落。

    他立即反應過來，左手夾起木兒，右手拔出匕首，一邊向著峽谷飛奔而下——這時候他是不能把木兒一個人留在山上的，一邊口中大叫︰“師弟小心！別怕，我來救你了。”

    一路上他左右騰挪，雙腳或點在雪地，或點在樹梢，內力運轉，不停借力彈起，又凝神徐徐飄落，漸漸接近谷底。

    他心里想，“師弟，你一定要堅持住，只要沒死，師兄就能把你救活！要是姑射門下弟子受傷斃命，那不是笑話麼！”

    木兒一聲不敢吭，一顆心嚇得“咚咚”直跳，很是為二師兄擔心！

    越到谷底越是陡峭，簡直沒有落腳的地方。柳青藤一顆心直往下沉，緊緊抿著雙唇，再無平時的溫文儒雅，利用手中的匕首在崖壁上疾點，濺起一連串的火花，向地面飄落！

    終于腳踏實地。這里靠近瀑布，那轟隆飛奔的水聲震耳欲聾。腳下的土地潮濕而松軟，長滿青草和灌木，前邊是靜靜的小河，從左手邊瀑布落入的深潭中溢出，極動和極靜形成強烈的反差！天色已晚，峽谷中極為幽暗，遠一點都看不清東西了。

    柳青藤把木兒放下，迅速向周圍打量，並高聲叫到︰“師弟，師弟！”

    木兒也大叫︰“二師兄，二師兄！”山谷里寂然無聲，只有隆隆的水聲。

    “奇怪，好像沒落下來，要是落下來的話，應該就在這附近啊，我可是追著他下來的！”柳青藤納悶不已，抬頭向上又大叫幾聲。

    這時，左上方傳來悶悶的聲音︰“大師兄，我在這！”兩人听了大喜，看向那個聲音傳出的地方，模糊中好像有一叢樹木。

    柳青藤仰頭向上問道︰“師弟，你怎麼樣？受傷沒？你落腳的地方是什麼樣的，我上去行不行？”

    莫青松的聲音從山腹中傳來︰“我沒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這里好像有個山洞，就在這樹後面。嗯，有台階，應該住過人！”

    兩人听了又喜又驚，喜得是莫青松沒受傷，讓人松了口氣；驚得是，從未听說流雲谷有這樣的山洞！

    只是柳青藤要上去時開始犯難了，怎麼上去呢？而且也不敢把木兒一個人留在谷底呀！計算了一下高度，一邊想辦法，一邊對上喊道︰“師弟小心別亂跑，等我上來！”

    “大師兄，你是否腳下只要借一點力量就可以了？如果那樣的話，削幾根樹枝，釘進崖壁不就行了？”木兒出主意說。

    柳青藤一听，這樣可行。用匕首削了幾根粗細合適而又堅硬的樹枝——太粗釘不進去，太細不借力，用力甩向崖壁，每隔一段距離插入一支，轉眼完成。

    放下背上的背簍，將木兒負于背上，提氣騰空，腳下疾點，踏在釘入崖壁的木條上，一氣呵成地飛身降落到洞口那叢樹木上。

    凝神定住身體，向里看去，果然眼前呈現一個低矮的洞口，需彎腰才可進去。正好被樹叢擋住，下面是萬萬看不見的。

    先將木兒放入洞內，自己也躬身進入。走了不到一丈，里面開闊起來，直起腰。莫青松正等在那里，看見他們忙叫︰“大師兄，小師妹！”

    木兒撲上去檢查他的全身︰“二師兄，你沒事就好，我們可擔心死了！可把我嚇壞了！”

    莫青松感激地說︰“都是我不小心，害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來，先將傷口涂上藥，我們來看看這里是怎麼回事！”柳青藤從身上掏出一瓶藥膏，遞給莫青松，然後打量四周。

    洞內很昏暗，已經看不清楚了。他點燃一支火折，火光明滅中，發現這是一條通道，一頭綿延向下往峽谷方向延伸，一頭向上往瀑布方向延伸。

    他對師弟和師妹說︰“走，我們上去看看。”踏著一級級的台階當先向上行去。走了約一百多米，眼前明亮起來，卻是進入了一間大廳，大廳的四壁各嵌一枚夜明珠。

    柳青藤吹滅火折子，細細打量廳內。只見一排排書架，擺放在左手邊，右手邊則是幾只大箱子。那些書架上都貼了標注，各種經史醫藥武學兵書等典籍，排列得整整齊齊。

    柳青藤和莫青松各抽出一本來看；木兒沒心思去看。——姑射洞府內已經有那麼多這方面的藏書了，她都不知什麼時候看完呢！

    柳青藤看著書頁中夾著的一塊玉佩，覺得很奇怪，干嘛將玉佩夾在書中？玉佩薄薄的，似乎一捏就要碎的樣子，沒什麼特別的啊？他合上書，看了一下書名，也不過是一本普通的醫藥典籍罷了，不是什麼秘籍啊？

    他看那玉佩的形狀好像是什麼動物，既不像虎，也不像獅子，倒像是傳說中的麒麟，里面流光溢彩，氤氳之氣流轉！嗯，不管是什麼，送給木兒師妹玩吧！

    “快看看那箱子里是什麼？大師兄。”木兒興起探寶的心思，想著這箱子里藏著什麼寶貝，又不敢直接打開，怕一掀開，從里面飛出一排毒箭什麼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兩位師兄，引來一陣嗤笑。木兒悻悻地說︰“你們不信是吧？吃了虧就不笑了。”

    柳青藤隨意用腳一勾，打開一只箱子，登時滿室生輝，果然是一箱珠寶，其他的箱子里也大都是黃金和珠寶。

    “哈哈，發財啦！”木兒大叫。

    “你很缺錢嗎，要那麼多財富做什麼？”柳青藤好笑地看著她。

    “也是哦，當財富多到這份上，就是一種麻煩，傳出去還是一種災難！”木兒其實是因為有所發現而開心，並不是為了財富。在流雲谷，除了鹽需要買，其他的東西都不用買，要錢實在沒啥用處。

    “聰明，孺子可教也！”柳青藤摸摸她的頭，對這小師妹越發喜愛，心想，像小師妹這樣聰明可愛的孩子再多也不嫌多，將來我要生他十個八個的才好！

    他將自己得的玉佩送給木兒玩，木兒道︰“這箱子里那麼多古玩玉器，你那個就自己留著吧，我去找些漂亮的來玩，順便送些給師傅！”

    其實柳泠然也是不擺弄這些的，倒是平日里興趣來了，喜歡給木兒打扮，偏木兒渾不在意這些，一則她本身長得不差，二則她喜歡自然真實，三則她猴兒似的滿山竄，一刻也不停歇，戴這些東西實在麻煩。

    莫青松也在箱子里挑了個小玉兔，準備帶給小草玩。

    柳青藤見她不感興趣，便自己留下了，準備回去穿根線掛胸前。他不知怎的，滿喜歡這個玉佩的！

    幾人繼續往前尋幽探秘。大廳的前方仍是通道，轉過去分開兩條岔路，一條繼續蜿蜒上行；一條的盡頭卻是一間小一些的石室。

    走進石室，里面石桌石凳石床，床上懸掛帳蔓，已經腐朽，床榻上躺著一具骸骨。木兒有些害怕，下意識抓住大師兄的手。

    柳青藤仔細觀察了一遍，發現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桌上有銅鏡，骸骨的頭上有釵環；牆角有一只箱子，上面厚厚一層灰塵，走過去打開，里面是一些女子衣物。

    “大師兄，你來看，這有本書，上面記了些東西。”莫青松在石桌前向他叫道。

    他牽著木兒走過去，眼前是一本皮質的書，封面上書︰水心玉手書。剛想翻開，突然臉色一變，對莫青松沉聲問道︰“師弟，你剛踫了這書沒有？”

    “沒有，我還沒來得及翻開呢！”莫青松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道。

    “那就好，這書上有毒！”

    “啊！”莫青松嚇了一跳。

    柳青藤拔出匕首，挑開書的第一頁，只見上面寫道︰“此卷手書乃我所創音攻之術，有緣得此卷者即為我弟子。可持此手卷沿前方通道上行，按下石門機關，即可入姑射山流雲谷。將此手卷交給流雲谷谷主，可得一株‘天心草’作為獎賞，並得以修習此門功法，切記，切記！”看完，不禁出神半響，才翻向下一頁。

    第二頁上書道︰“我因緣巧合之下發現此洞府及通向谷外的地道。從洞中古籍記載得知，此地乃三千年前大靖王朝的一位王爺所建。千百年來一切隨風而逝，徒留一室骷髏！今我雖入居此處，想來數載後亦是一堆枯骨，步其後塵。正所謂︰玉女王侯隨風逝，青山古洞伴月存！故作曲‘滄海桑田’一瀉心中感慨！”後面是所譜的詞曲。自第三頁開始乃音攻的內力運行圖，共有十二幅。

    柳青藤看完後，合上書，撕下外袍一角，將書包好。對師弟和師妹說︰“走，我們上去，前面那條路是通向流雲谷的。回去將這事匯報給師傅。哎呀，師傅恐怕在上面等急了，快走！”

    他邊走邊想，水心玉是什麼人呢？師傅認識這水心玉嗎？

第九章 往事如煙

柳青藤幾人加快腳步，向上行到通道的盡頭，那里一道石門，旁邊有一突起。他用力按下去，石門發出生澀的“　　”聲，慢慢向一邊退開，露出外面的光景。

    門外是大片樹叢，只見月光如水，從枝葉縫隙中漏將下來，斑斑點點。

    樹叢外陡然傳來一聲清叱︰“是誰？”

    柳青藤一听是師傅的聲音，急忙答道︰“師傅，是我們！”

    “青藤？”柳泠然詫異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師兄妹三個從樹後轉出來，來到先前放置鍋碗之處，見過師傅。柳青藤快速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听說莫青松跌下山崖，柳泠然也嚇了一跳，但看他好好的站在面前，又放下心來。不過還是問道︰“沒受重傷吧？”

    “沒有，只有一點擦傷。小師妹已經幫我上過藥了。”莫青松恭敬地回答。

    柳青藤將事情說完，拿出那本手書︰“師傅，這位前輩定是和我姑射一脈大有淵源，才想將此書和地道的秘密傳到門內。我看她在書上下了毒藥‘流瑩’。得了這本書的人若是按她的要求將書送到姑射門下，即能獲得‘天心草’作為獎賞，正好可解這毒，還能入我姑射門下；若是心術不正之輩，起了貪心，不將此書送入流雲谷，則定逃不過毒發身亡的下場！只是她既然居住的離姑射洞府如此之近，當年為何不親自送上門去？”

    柳泠然接過書，嘆了口氣，看著月光下的流雲谷，幽幽地說︰“自然是大有淵源的！水心玉，百年前乃是我師祖的得意弟子，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姑射仙子！想不到她在師傅的眼皮底下住了這麼多年！”

    轉過頭來，看了看驚愕的三人，溫聲說道︰“好了，這事回頭再與你們細說，先帶我下去看看！”

    木兒一听，慌忙道︰“師傅，我和二師兄又驚又嚇的，還沒喘過氣呢！不如我們先弄吃的，吃完再一起去探險，看看那地道通向何處。”

    “好，就依你，嚇壞了吧？”柳泠然愛憐地摸摸她的頭。

    木兒嘿嘿笑了！嚇是嚇，可也真夠刺激的。原來那些奇遇啊什麼的真的存在，看來以後輕功練得好了，沒事就摔個山崖！

    “哎呀，打來的獵物還在谷底呢！我去拿回來。”柳青藤這時才想起吃的來，又奔進古洞去拿背簍。

    師兄妹三人一起動手，洗的洗，燒的燒，飛快地將一頓月下燒烤弄了出來。雪鼠自然是烤了，又烤了兩條魚，雪雞則一只做湯，另外兩只做了叫花雞。

    幾人圍著火堆，沐浴著月亮撒下的清輝，吃著鮮美的食物，心情自然也舒暢無比！

    只有柳泠然似乎有些失神，不像平日里那般淡然和平靜！她取出一支玉簫，翻開水心玉的那卷手書，吹起了那曲‘滄海桑田’！

    幽幽的簫音似從遠古穿來，帶著無盡的憐憫俯視著蒼生，看他們掙扎、奮斗，崛起、墜落！在迷茫中糾結，又在歷經劫難後清醒！

    簫聲忽而歡快清亮，如春臨大地，蘊含勃勃生機和壯志豪情；忽而鏗鏘高亢，訴說悲憤和不屈，揮灑著生平的智慧和無盡的勇氣，開拓出華麗的人生篇章；最後，簫聲急轉深沉，攜帶著決然的毀滅和堅定的無情，如滔滔的怒潮湮滅曾經的所有，只遺留亙古的明月，傾瀉遍地清輝，听取大地輕輕訴說滿目的滄桑！

    一曲吹罷，天地靜寂，柳青藤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輕輕地問︰“這位水心玉師叔祖是否經歷過大劫難？”一言問出，木兒和莫青松也一齊抬頭看向師傅。

    “是啊！她曾經是我姑射一脈的天之驕子，真正的姑射仙子！‘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不知令多少江湖男兒為之癲狂！

    然則，最後抱得美人歸的乃天劍山莊的少主皇甫恆。他家的‘天劍訣’馳名江湖。皇甫恆少年英俊，生性耿直，最重情義。此樁姻緣郎才女貌，一時成為江湖美談！

    二人成婚一載，生下一子，取名皇甫清陽，生活很是和美！但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又有一說‘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皇甫恆有一胞弟名為皇甫晟，性弱且又貪婪，娶的乃是滄浪三杰中老大賀長江的女兒賀青憐。賀青憐的兄長則娶了毒龍谷弟子阮依依，姑嫂二人皆是狹隘心毒之女子。

    賀青憐皇甫晟夫妻二人連同阮依依及其兩位師兄藍龍和藍虎定下毒計，欲以其兄長之子皇甫清陽來要挾水師叔，圖謀姑射一脈的內功心法和天王丹。

    于是設計讓皇甫晟中毒，騙取水師叔身上最後一枚一品解毒丸。水師叔不疑有他，取出解毒丸為其醫治。

    然賀青憐暗中給皇甫清陽下了毒龍谷的蘭血凝。這毒藥可令中毒者全身血液漸漸凝結，兩個時辰之內不解毒，則血液凍結而死。

    藍龍和藍虎趁機向水師叔索要內功心法《內經注》並天王丹丹方。

    皇甫家族當代家主乃皇甫原野，得知其子其媳居然勾連外人暗害親孫，與皇甫恆怒下殺手，要斬藍龍和藍虎。

    那藍龍和藍虎極為狡猾，向皇甫原野道︰‘我毒龍谷與你皇甫家族無冤無仇，豈會害你孫兒？此計謀還是你兒子和兒媳所定，圖的是就姑射一脈的內功心法和丹藥。你一劍斬殺我二人沒有關系，我二人既是參與此事，自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死前毀去解藥還是能做到的。沒有我毒龍谷的解藥，令孫兩個時辰內必死，這樣兩敗俱傷又有何益？’

    于是皇甫原野父子不敢逼迫太甚。

    皇甫晟趁機向其父進言︰‘大嫂雖為姑射弟子，但嫁入我皇甫家族，即為我皇甫家人。將心法和丹藥交出來，光耀我皇甫一族，將來這諾大基業還不是清陽佷兒的？似這般藏著掖著，半點兒也不肯吐出了，于大哥佷兒何益？’

    那皇甫原野口中雖叱‘住口’，但也未懲罰他夫妻二人。只向水師叔說，眼下先想法救清陽要緊，莫如先答應藍龍藍虎的要求，救回清陽再做打算。

    水師叔緊盯皇甫原野問︰‘那公公準備如何處置二叔和二嬸，他二人勾結外人暗害親佷兒，難道公公就如此縱容？’

    那賀青憐急忙說道︰‘我夫妻二人雖然出此下策，斷然沒有傷清陽佷兒性命的想法。大嫂現如今交出心法和丹藥，清陽佷兒的毒立即可解，豈不皆大歡喜？那時我夫妻自會向大嫂磕頭賠罪。若再耽擱下去，只管重這身外之物，不心疼清陽佷兒，到時清陽佷兒因你而死，大嫂將情何以堪？’”

    柳青藤、木兒和莫青松听得勃然大怒，連道“豈有此理！”

    柳泠然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當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水師叔，仿佛她再不答應就是害死親子的凶手。

    水師叔又轉而問皇甫恆道︰‘夫君，二叔二嬸如此歹毒，暗害清陽，難道我們就任由他們欺辱？’

    那賀青憐不待皇甫恆答話，慌忙又插嘴道︰‘哎呀，大哥，清陽佷兒快不行了！只管在這@攏　葉妓盜耍　逖糝抖畝窘庵　螅　曰嵯虼蟾鞜笊┘耐放庾錚　窒戮熱艘﹦簟！br />
    那皇甫恆見愛子危在旦夕，已是心神大亂。再听了賀青憐的挑撥之言，忍不住對水師叔叫道︰‘到底是心法重要還是兒子重要？在你心中只有姑射門規，那有兒子一點位置？你是天底下最狠心的母親！’

    水師叔孤立無援，又見兒子實在危險，沒有辦法只好將心法和丹方默寫出，沉聲問那藍龍和藍虎︰‘你們真要與我姑射一脈為敵，從此後不死不休？’

    那藍龍答道︰‘水仙子，我們並不想與你為敵。只是江湖爭斗，各逞手段。當年你姑射一脈的祖師還不是設計將我毒龍谷的祖師逼住，整整二十年沒有出谷。我們毒龍谷也沒有要死要活呀！所以，你今日略輸一籌，也不必如此置氣。為防日後麻煩，還需你以這皇甫清陽發個誓才好！若我將他身上的毒解了，凡你姑射一脈和皇甫家族不得親自或聘請他人來找毒龍谷復仇，否則，這皇甫清陽必遭雷劈而死！’

    皇甫原野和皇甫恆听了這歹毒誓言大怒，又要出手對付他。

    但那藍虎卻對皇甫原野說︰‘前輩，一會這心法還要給令郎抄錄一份。我們毒龍谷得罪了人，你們皇甫家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麼？’

    水師叔默然一會，說道︰‘我如何能代表姑射一脈，若我發誓，但我姑射門下卻非要報復，如之奈何？’

    那藍龍說道︰‘你只管發誓，你師傅若心疼你，自然顧忌誓言不敢出手；若是她不疼你，那我們在此計議再多也無用。’——他竟然是摸準了我師祖的脾氣！

    水師叔只得先讓他給皇甫清陽解毒，不然不給心法和丹方。

    那藍虎說︰‘我們先解毒也沒什麼，只是你需再發個誓，保證這心法和丹方是真的。在令郎毒解之後，一定會將它交給我們，這個誓言也要以令郎來發。’

    水師叔仿佛不再抗爭，當下發誓道︰‘若我兒毒解之後，不將完整心法和丹方交給藍龍和藍虎，或將心法及丹方交出後，引姑射一脈和皇甫家族的人向毒龍谷復仇，或聘請他人向毒龍谷復仇，均讓我兒遭天打雷劈而橫死！’

    那藍龍和藍虎將誓言檢查一遍，見沒有文字上的漏洞後，方才給皇甫清陽解毒。然後水師叔也交付了心法和丹方。

    藍龍藍虎及皇甫晟都極為歡喜，皇甫晟當場準備抄錄，無人理會水師叔。

    水師叔卻在眾人都不注意之時，迅速對皇甫晟拍出兩掌，一掌震碎了其心脈，另一掌震碎了那心法和丹方；並抖手甩出兩枚暗器，一射賀青憐，一射其子皇甫清明。

    眾人攔之不及，眨眼間一死兩傷，血濺廳堂！那傷的兩人也是救不活了。

    皇甫原野怒聲道︰‘你竟然如此狠毒！’然後撲過去想救孫子。

    水師叔慘笑道︰‘今日你們如此逼迫于我，卻道我狠毒！’

    皇甫恆顫聲道︰‘那清明佷兒又有何罪，你要殺了他？’

    水師叔決然道︰‘我殺了他們的父母，自然要替清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了。’

    那藍龍和藍虎震驚的同時也發現自身異樣，卻正是中了這‘流瑩’。遂瘋狂地叫道︰‘你這女人竟然下毒！你竟然毀諾！你不怕你兒子遭橫死？’

    水師叔輕聲說︰‘我自是怕的。所以，我在此發誓︰我水心玉從此叛出姑射一脈，永不再入姑射門下，也不得再見師門中人；我夫君皇甫恆和皇甫家族之人，太傷我心，今日我水心玉要休掉夫君皇甫恆，與之恩斷義絕，從此我不再是皇甫家族的媳婦！’

    說完厲聲向藍龍藍虎喝問道︰‘從此，我水心玉無師門、無父無母、無夫無子！我不是姑射門下，也非皇甫家族之人，也不是他們聘請來的人，我殺不殺得你們？’

    不等回答，即發出漫天的暗器，將那藍龍和藍虎射成了刺蝟。然後對著皇甫恆道︰‘你好自為之！若你還是個男人，就照顧好自己的兒子。’說完就絕塵而去！

    從此，江湖上再也沒有姑射仙子水心玉的影子。”

    柳泠然長嘆了一聲接著說︰“我師祖得知此事，又找不到心愛的弟子。遂殺上天劍山莊，將皇甫恆打得重傷。又與皇甫原野廝殺起來。——恨他養子不教，自身又心生貪婪，處事不公。若不是看在水師叔的兒子皇甫清陽的面上，就要毀了天劍山莊！

    那皇甫原野痛失兒子媳婦和孫子，雞飛蛋打一場空，也是怒火沖天！兩人大戰一天一夜，以兩敗俱傷而告終。

    那皇甫恆在兒子長大後，也杳然失蹤了。水師叔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師祖因此郁郁而終！

    經此一事，我姑射一脈與毒龍谷和滄浪三杰算是結了死仇，一直爭斗不休，最近幾十年才好些。”

    听完這塵封往事，木兒不禁想起那年大師兄在果林告訴自己的話，忍不住為那洞中女子嘆息。當年，她是怎樣出塵的一個人呢！當滄海變成桑田，不禁要懷疑，我們所做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可是，就算她穿越了時空，跨越了輪回，也逃不脫這世間的生存之道——有時候有些人和事終究要去面對。

    今晚，古洞敞開胸懷，展現了百年前的人間舊事，恰如滄海一粟；那三千年前開闢這個洞府和地道的王爺又有怎樣的故事呢？想想都覺得蒼涼和久遠！

    自古至今，腳下的大地又容納了多少的歡笑和悲傷、繁華和沒落？有一天，姑射山流雲谷也終會變成前塵往事！

    這麼一想，心中忽而念頭通達起來，有了一種放下一切、無視束縛恣意行事的酣暢淋灕！也是，天地之間，一人一事何其渺小，萬事隨心就好！

    她又問師傅道︰“那水心玉師叔祖的兒子呢？還活著嗎？”

    柳泠然答道︰“自然活著。他現在是皇甫家族的家主。他幼年失母，長大後又失父，心里極為痛恨那滄浪山莊和毒龍谷。倒是與我姑射一脈關系不錯，卻也不敢明著來往，畢竟他娘當年發下毒誓！”

    敘述完水心玉的故事，柳泠然吐出一口氣，對柳青藤說︰“我們下去看看吧！”

    “好，我特意取了兩顆夜明珠，可以照亮道路。”柳青藤取出兩顆夜明珠，在前為大家照亮道路，一行人又進入山洞。

    來到水心玉的房間，柳泠然默然呆立良久，方才輕聲說︰“明日將她挪回谷中，好生安葬！”

    “是！”柳青藤恭敬地回答。

    穿過大廳，繼續下行，那通道漸漸深入地底，似乎向大地深處延伸而去。沿途牆壁上不時發現通氣的小洞，使地道中空氣頗為流暢，並不閉悶。一直行了半個時辰，地道方才轉平，不再向下。

    听到前方傳來潺潺的水聲，幾人加快腳步，同時發現眼前的空間開闊起來，原來是進入一個很大的溶洞。

    發出水聲的是一條河流，應該就是那條瀑布沖擊下來形成的河流。流經此處，與地道會和，又繼續向南流淌。

    眾人出了溶洞，重新進入通道。只是這條通道依著河邊建成，成了河岸的一部分，跟隨著河流的腳步蜿蜒伸展向不知名的遠方。

    行了約莫一刻鐘，眼前又出現一個大廳，比第一個大廳要大得多，只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這讓木兒很郁悶——這探險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精彩！

    昏暗的地道中，夜明珠的朦朧光芒照亮一旁的石壁，反射到腳下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河流歡快地向前奔，似是幾千年來少有人這樣陪著它一路流淌，忍不住歡呼雀躍；那潺潺的流水聲也似乎輕輕訴說幾千年前的古老傳說！

    幾人在這寂靜、空洞的地道中或直行，或轉折，或下行，偶爾木兒會和大師兄二師兄小聲交談幾句，卻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地下人”！

    “這河中有很多魚，是不是從天池沖下來的？嗯，有些與天池里的魚不一樣。”柳青藤看著河中翻出水面的魚兒說。

    “這里沿著河邊，土壤濕潤，氣候適宜，所以很適合一些奇異的藥材生長，剛剛我就發現一株紫羅。明日好好尋找一番，幾千年的時間，應該誕生了不少天材地寶！”柳泠然飄然若仙，在這樣的地底行走，仿佛行在時空的通道之中，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什麼王爺也真厲害，跑到這麼高的地方挖地道。我走一遍都嫌長，他當年挖的時候可費了多少功夫和時間啊？”

    木兒哀嘆著，只覺得腳下的路無限延伸，似乎沒個頭，都走了多少里了，還沒到頭！最氣人的是沒發現什麼神秘的寶貝。

    “小師妹別急，我估摸快到山腳了，也許多穿越了一座山也不一定。主要是修這地道的人高明，為了不至于直上直下的顯得太陡峭，中間不停轉折，但路程就增長多了。而且他是沿著這河走的，這河流經的路線到底如何形成，想來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柳青藤解釋說。

    “是快到了，木兒別急。”柳泠然安慰這個小徒弟。

    前邊的路忽然不再下行，又平坦起來。幾人快步奔入一個大山洞，就再也沒有路了，而河流卻依舊從地底流了出去。

    若沒有門的話，只能從河里游出去了。現在雖然不冷，但下河顯然不合適，于是幾人在石壁上尋找起來。

    最後還是莫青松心細，找到了如同進入流雲谷那道門一般的機關，用力按下去，石壁上打開了一道門。

    外面竟然沒有任何的遮掩，月光登時透入洞中！靜了一會，看清眼前的景象，原來是一道幾丈寬的峽谷，這門就開在峽谷的石壁上。河流從谷中奔出，在前方拐了一個彎不見了身影。

    柳泠然說︰“你們在這里別動，我過去看看外面是什麼地方？”說完飄然而去，如月下仙子。

    “大師兄，你說這王爺花費這麼多功夫弄這麼條地道，就藏那幾箱財寶，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哪里藏不下那些東西，至于挖這麼一條地道嘛！”

    木兒沒找著令她眼前一亮的寶貝，忍不住又是氣悶又是疑惑起來，很有些怪那王爺的意思。

    “小師妹，你怎麼能知道幾千年前的事情是什麼樣子呢？說不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我懷疑，我們姑射洞府原本就是這王爺弄出來的，這條地道只不過是他暗中留下的一招後手而已，多一條退路嘛。”柳青藤分析道。

    “嗯，說不定真的是像大師兄你說的那樣。只是，既然有這樣一條後路，咱們也利用起來，回頭存些糧食和油鹽進來。”木兒又開始動起了腦子，想著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

    “師妹，你又要到處藏東西了。”柳青藤郁悶地說，他覺得木兒簡直像一只老鼠。旁邊莫青松也笑起來，他顯然听他老爹說過木兒的嗜好。

    “哎呀，我這是未雨綢繆！俗話說得好，‘晴帶雨傘，飽帶干糧’，做任何事都要留一手，細節決定成敗。那些打獵的人不是還會在森林中建造樹屋嗎？而且每次用完都會將干糧和水補足，方便後人。這也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措施！”木兒振振有詞。

    說話間，柳泠然回來了，說是已經知道方位了，回去繪制圖形出來告訴他們。當下，一行人回轉洞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