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妞妞姑娘
木兒放聲大哭,慌得東方恨急忙扶著她,手忙腳亂地安慰,卻全無用處,她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南宮宇心如刀絞,他算是有些瞭解木兒的心思——這是找到一個稍微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心裡撐不住了,可是這個人卻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
大堂上的人全部石化——皇上也認識這女孩?
眾人心有餘悸:還好,沒鬧出大問題!明明是宰相的女兒,連皇上也認識,咱們居然將人家當奸細。幸好沒將她收監,不然一頓刑罰下來,那小身板……
他們也不想想,不是他們沒收監,是想收卻收不進——根本動不了人家呀!
木兒今日一大早進入刑部,先是大鬧一場,後是悲憤控訴,滿懷委屈、憤怒等情緒。
面對一眾頑固的官員,她絕望;想到此事失敗的後果,她害怕;如今出現了一個熟人——雖然這個方大叔她也不是很瞭解,但好歹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她高興、開心啊!這樣一來,有個人認識自己,不也可以變相地證明自己不是奸細了麼?
所以,這一開心,心裡一放鬆,滿腔的委屈和後怕就湧上來了,那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那是止也止不住!這一哭,可了不得了,眼淚鼻涕全下來了。
木兒想,反正止不住——可能是剛才太緊張了,需要發洩——那就噁心死你們,那鼻涕在嘴巴上方是一個泡接一個泡地往外吹!
東方恨傻眼了——自打出生起就沒應付過這種局面啊!一眾刑部官員也傻眼了——這是個什麼狀況?就是家裡有孩子的,哭鬧時也不需要他們來哄啊!別說哄了,只怕見也沒見過——丫鬟婆子一大堆,哪輪到他們來操心?
東方恨衣襟和衣袖全用上了,只覺得木兒的淚水好似泉湧般,不一會便將他的衣袖給濕透了;南宮宇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從袖中扯出一條手巾,輕柔地為木兒擦著眼淚。
木兒淚眼朦朧中見他溫和的樣子,不覺有些感動——這是一個好人呢!
東方恨見木兒一時半會兒歇不了,便吩咐白眉道:「趕緊讓人來伺候,把一應用具都帶上。」
白眉在東方恨叫妞妞的時候就知道,這小姑娘就是救了皇帝的人。這怎麼會是奸細,分明就是那個姑射弟子嘛!噯喲!可憐的孩子,居然還是南宮宰相的女兒!那她該吃了多少苦啊?好不容易在後娘的手中逃了出來,有了一個師傅,才幾年,師傅也被人殺了。唉!
白眉老太監急忙找來侍女端來一應梳洗用具,就在這大堂上給木兒梳洗起來;一群大老爺們就在一旁干看著,這恐怕是刑部成立以來一大奇觀了吧。
木兒洗了把臉,用熱毛巾一擦,然後將毛巾丟進銅盆,又慣性地抽噎了一聲,打了個隔,轉回頭就要跟東方恨說話。
那侍女捧上胭脂水粉等物,要上前為她化妝。
木兒忙擺手道:「不用了,我從來不用這些!」
這話聽在眾人耳中,各有思量:有人讚嘆她的天生麗質;有人可憐她的生活際遇。
東方恨揮手讓你侍女退下,笑道:「妞妞哇,是不需要這些的!嗯,說說,到了京城怎麼不來找大叔呢?」
木兒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到那包子鋪看了,覺得你們家也不富裕。我來京城要辦的這事也很麻煩,想想還是不連累你們家了——省的你跟著倒霉!我要知道你也是個官——」看看東方恨身上——「你是個什麼官?權利大不大?」
不等他回答,轉頭瞧了瞧高謙和黃侍郎道:「不對。這刑部尚書有了,侍郎也有了,那你比他們官還小?」
眾人那個臉色啊,跟什麼似的!皇帝家不富裕?那誰家富裕?皇帝的權利你說大不大?動動嘴咱們刑部都要跑斷腿!
東方恨有些尷尬,呵呵笑道:「嗯,我還是有些權利的。你怎麼剛才沒認出我來?都說『女大十八變』,我認不出你,那是因為妞妞你變化太大了——這衣服一換簡直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你怎麼也沒認出我哩?」
他彷彿覺得木兒沒有認出他來,實在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是他做皇帝的失敗——像他這樣的人不是應該見過一面就印象深刻難忘的嗎?
眾人無語,皇帝,你可不可以別玩啦,這麼裝有意思嗎?
木兒不屑地斜著哭得紅腫的眼睛道:「你當初可沒現在這麼帥。那個樣子——滿臉鬍子拉喳的——跟個野人似的,我沒將你當強盜卻救了你,那是我心地善良、宅心仁厚!」
敢說皇帝像野人的也就這小姑奶奶了。現在大家都在心裡將木兒的輩分上升到姑奶奶,不能得罪的那種!
東方恨不好意思的笑,轉移話題道:「妞妞哇,你真的想要這個案子三司會審?」
他眼睛緊盯著木兒,指望這孩子唸唸父女之情什麼的,放過南宮宇一馬!
南宮宇知道皇帝的想法,搶先說道:「妞妞想要三司會審也在情理之中,這樣也能體現朝廷的公正嚴明——即便對宰相也是一視同仁!」
木兒見這人今天一再地幫自己,好感大生——連宰相也不會讓他顧忌,可見這人是個講原則的人。
她對著南宮宇甜甜地笑道:「這位大叔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來告狀又不是來鬧事的,衙門裡該咋辦就咋辦不就好了?非要將問題複雜化。大叔,我一看你就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官聲一定很好!」
人家對自己好,自己也要知道感激才是,況且這是真心的話,可不是拍馬屁!
東方恨看了尷尬的南宮宇一眼,問道:「哦?妞妞你怎知道這位大叔是剛正不阿的人?」
木兒揚聲道:「這一個人心術正不正從面相上是可以看出來的。這位大叔眉宇朗闊,隱含正氣,眼神清潤堅定,神態氣質絕非心思狡詐藏奸之人所能具有的——就算裝也裝不出來!」
南宮宇只覺得渾身飄飄然,當初高中狀元、榮升宰相之時也沒這麼高興過,那嘴角的笑意是壓也壓不住!
刑部的官員們雖然知道木兒是拍馬屁,但也不禁佩服她眼光的毒辣!
東方恨哈哈大笑,故意道:「要是這位大叔也干了錯事呢?」
南宮宇一怔,知道皇帝這是要為自己打埋伏呢!他心中苦澀不已,又期望地看著木兒,想知道她怎樣回答。
木兒卻撇撇嘴道:「大叔真會說笑話,誰能不幹錯事?只要他不是故意的,而且知錯能改,那就不能揪住人家的錯處不放。」
東方恨見她做出了預料中的回答,便嘆口氣道:「妞妞啊,你對這位剛見了一面的大叔都這樣寬容,那為啥對你爹如此嚴苛?他當年也是不知道此事的。你不是都查清楚了才來告狀的麼?南宮宰相可是個好宰相呢!」
木兒低頭咕噥道:「我又沒有怪他——不過我很生氣罷了!」她使勁地想著要怎樣圓過這話題。
南宮宇聽了這話,差點眼淚就要下來了。
東方恨大喜道:「你不怪你爹?」
木兒努力地為自己找理由,邊想邊答道:「我哪有怪他?我來告狀,難道不是應該的?就算沒有先去找他,那也是因為根本沒人相信我。剛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這大堂上的各位大人就是證明。我要是不鬧,還有命在?」
東方恨笑道:「那這三司會審……」
木兒急忙道:「三司會審也不是有意給宰相難堪,不過是為了公正嚴明罷了。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大的反應?宰相再能幹,也是會犯錯的,犯了錯難道不應該正視,還要隱瞞?難道就因為要保持宰相的完美形象,就要將他的錯處掩蓋起來?那不是虛偽麼!身為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系國家,責任重大,平日裡尚且還要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何況出了這樣大的紕漏,難道他不應該借由此事反躬自省麼?難道不應該三司會審以警百官?」
木兒本來是竭力想理由的,說著居然順溜起來,還上升道了朝堂的高度去了,心下不由得暗自得意——前世的東西還是沒忘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