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舍行藏> 作者: 鄉村原野 (連載中)

mewwiekimo 2012-7-9 04:15:4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 85559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30
第四章  南宮青牧

  穿過一條遊廊,還沒靠近,迎面轉出兩個丫鬟模樣的女孩子,手中端著托盤,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大人見的是什麼人?那麼年輕?」一個丫鬟問道。

  「聽說是參加鄉試的秀才,說不定明天就是舉人了呢!怎麼,你看上他們了?那個身穿白色錦衣的公子生的可是十分俊俏呢!要不,跟夫人說說,將你送去給他做妾可好?」另一個丫鬟調笑道。

  「哎呀,你這死妮子!」

  追打的笑鬧聲漸漸遠去了,莫青松和木兒才從廊簷下翻身跳下來。又行了一段路,方才來到主屋附近。令他們詫異的是,屋子裡竟然傳出蔣青葉的聲音,他怎麼在這裡?

  兩人對望一眼,莫青松輕輕提氣,躍上房頂。找了半天也沒見到可以窺視屋內情形的地方,瓦片下是厚實的牛毛氈。正猶豫著,木兒也上來了。一見他的樣子,便明白了。衝他擺擺手,示意他看著周圍。自己掏出一支小鉆子,以內力鉆破牛毛氈,然後湊上去細看。

  燈火輝煌的大廳裡坐著六個人,四個人是木兒認識的,就是蔣青葉、楊應元、程麟和高顯四個傢伙。看來他們是到官老爺家裡燒香拜佛來了,哼,四個滑頭!

  另一個其實木兒也認識,就是下午遇見的貴婦身邊的小孩子。

  最後一個是一派道貌岸然的中年書生,官威十足,不過木兒總覺得他是在裝模作樣。端坐的身形太刻意,滿臉的笑容太虛假,說話間舉手揮舞的樣子太做作。他就像擺放在服裝店的形體模特一樣,無比標準但卻缺少真實感!

  那孩子正在問蔣青葉:「蔣大哥,你覺得能考上嗎?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榜可好?」他長長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很是有神,這雙漆黑的眼眸給蔣青葉很親切和熟悉的感覺,一時想不起哪裡見過。

  蔣青葉含笑道:「謝謝南宮少爺的關懷!明日看榜肯定很多人,還是在下看了讓人來告訴南宮少爺吧!」

  那中年書生慈祥地看著孩子道:「青揚,蔣公子都答應了看榜後讓人送信來,你就不要去了。不然磕著碰著了,又該讓你母親擔心了。看你君瑞表哥不就是著了別人的道?」說完又對蔣青葉道:「蔣公子,你們明日不妨來府中吃飯。老夫設宴為幾位恭賀!也好陪陪青揚,這孩子悶壞了,你們少年之間正好相交。」

  蔣青葉忙恭敬地答應了。

  木兒見他們也沒說什麼,就是說了什麼過後也可以問蔣青葉,現在還不如去找那貴婦。便回身將瓦片放好,朝莫青松打了個手勢,兩人便消失在暗影裡。

  費了好大的功夫,找了好多的屋子,總算在第三進的院子裡將那貴婦找到了。這間屋子沒那麼大氣、莊重,顯得小巧和緊湊。

  莫青松和木兒倒掛在後窗下,便很容易的看清屋子裡的情形。果然,那個貴婦和她身邊的婆子正悄悄地說著話。聲音低的聽不見,不過,莫青松他們是誰?自是聽得清清楚楚。

  「夫人,這可是大事,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那小賤人。這找不到可怎麼好?」那婆子恨恨地說道。

  那貴婦輕敲著桌面道:「再仔細找。一會我就將情況告訴姐姐,讓她多派人手,一家一家地問也要找出那兩個孩子。君瑞受傷了,我見她忙,也沒來得及告訴她這事。哼,我就不信她能逃得了一次,還能逃得了第二次!當年要不是你這蠢貨,早就將她活埋了,哪有今日的麻煩?」

  那婆子道:「夫人放心,這次一定不會再失手了。好在不是在京城,否則讓老爺碰見了就糟了。」

  說起老爺,那夫人忽然怒氣一熾,喝道:「滾!」她盯著那奴才,眼中殺氣陡現。

  那婆子渾身一顫,急忙後退,慢慢地出了房間。

  待得那婆子出去後,夫人輕輕地用茶杯蓋刮著碗裡的茶葉,輕聲而堅定地說道:「南宮青牧,你必須要死!我決不會讓你活過來的。」

  原來她叫南宮青牧!師傅給她起的名字叫柳青木,這是巧合嗎?正想著,莫青松碰碰她,兩人跳下來,沒入陰影中。

  回到客棧,莫青松對她說道:「你能確定了嗎?到底是哪家?」

  木兒道:「既然我的原名叫南宮青牧,而今天那孩子叫南宮青揚,只要等見到師弟,問問那孩子是誰家的,就能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了。我有種預感——這姓南宮的,最有名的便是宰相南宮宇——恐怕跟宰相脫不了關係。小時候,記得家裡是有好多的房子的。」

  莫青松道:「你打算怎麼辦?」

  木兒道:「其實,要不是我們已經隨著師弟在清水鎮露過面,今天的事好辦的很。只是,怕查到師弟的頭上。唉!」

  莫青松微笑著安慰她道:「像你說的,報仇簡單的很。只是要想一個妥善的法子,不能牽連到師弟的身上去。還是等見到師弟再想辦法吧!他如今非同往日,今天又去了那家,瞭解對方的底細,定能有些好主意。」

  「好。」木兒也有些累了,便暫時放下這事先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兩人早早地退了房間離開。主要是怕那貴婦真的一家一家來詢問——他倆昨日住進來的時候可是穿著那粗布短衫的,別人一問就知道。

  到了放榜的時間,莫青松和木兒等在榜單前。

  果然,在一大片高矮肥瘦不同、老少混雜一處的書生中,蔣青葉等人如鶴立雞群般顯眼!兩人立即擠了過去。

  這陣勢太可怕了!事關前程,這些平日裡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爆發出驚人的熱情。十年寒窗的成果、半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哪裡還顧得上矜持?

  一個老秀才被擠得如秋風中飄蕩的落葉,但他絲毫沒有注意腳下,兩眼執著地盯著前方的榜單,目光來回搜索著,那神情如同看傾心相戀的情人,放射出熾熱的光芒!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兩人來到蔣青葉的身邊,一拍他肩膀。蔣青葉回頭見是他倆,高興地裂開嘴笑道:「我中了。」

  聞言,莫青松也高興的笑了。

  木兒道:「你該不會又是頭名吧?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能混個連中三元呢!」

  蔣青葉笑道:「的確是解元。」

  到底才十幾歲,他眼中閃爍著傲然的光彩,神情極為自得。心想道,師姐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看來我的長處便是仕途了。

  旁邊的楊應元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第二十名。」

  他衝著蔣青葉揮手,看到木兒,先是一愣,只覺得木兒姑娘今天有些不一樣,隨即又狂喜——正惦記著佳人,佳人就出現了!

  當四人都看完榜,並親眼見到自己榜上有名後,一顆心才放到了肚子裡。這才喜氣洋洋地商議著去酒樓吃酒。

  看著這四個可憐的孩子,後面還有得熬呢!會試豈是那麼容易過的?不過,好在他們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年輕!像剛才那個老秀才,一把年紀了,考不中的話,後面的機會也不多了。

  酒樓裡坐滿了應試的秀才,而且大多是榜上有名的,正興奮地談論著各自的名次和答題的情況。也是,沒中的話你也不好意思出現在公眾場合呀!人家要是問你第幾名,你怎麼回答?也不知這兒有沒有「名落孫山」這一說法!

  周圍的書生聽說蔣青葉中了本屆的解元,全都圍過來恭賀。一時間,歡聲笑語、高談闊論,不絕入耳。

  木兒急了,這還吃什麼飯?煩都煩死了!便問蔣青葉道,她和莫青松想出去走走,到時去哪找他?

  蔣青葉一笑,知道木兒的心思,便衝她點點頭,要她再等一會。

  他便四面拱手,嘴裡說著歉意的話,約定以後有機會再聊,三言兩語便將人都打發了。隨即和楊應元結賬,大家便出來了。

  木兒和莫青松相視一笑,這個師弟,果然不簡單!如今應酬起來是嫻熟異常啊!

  最後,一群人回到楊應元家裡。沒有閑雜人等,清凈多了。楊應元讓廚房收拾了一桌酒菜,幾人重新坐下吃喝起來。

  木兒顯然沒有心思吃喝,她急著等蔣青葉給她出主意呢!而且還有好些話要問蔣青葉,所以,這頓飯吃的有點不知滋味。

  等到蔣青葉單獨和莫青松一起來找木兒說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待聽木兒將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包括一些推測和判斷,蔣青葉睜大了眼睛,靜默半響,說出了一番出乎意料的話。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32
第五章  宰相之女

  「這麼說,那女人害你的事情很可能你父親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說了!」蔣青葉問道。

  木兒想了一下道:「應該是。」

  蔣青葉抬頭正色地對她說道:「昨晚你們看見的那個孩子是當朝宰相南宮宇的公子——應該是你的弟弟。巡撫大人的夫人——昨晚你們看見的那個中年人就是永平州的巡撫鄭勝——是南宮宰相的夫人的姐姐,宰相夫人帶著南宮少爺一起來永平州,是來看望姐姐的。」

  他停了一下接著說道:「且不說宰相不知這事,就憑他是大衍國的宰相,而且是個好宰相,你報仇的時候也要三思,不可危及宰相的名聲。那什麼將宰相夫人吊到城門的事情萬萬做不得,他可是你父親哪,丟他的臉你也落不到好不是?」

  木兒看著這個因為要做官,行事處處考慮周到的師弟一眼道:「那我將南宮青揚給擄走呢?反正我也不會傷他性命,我就是要那女人挖心挖肝地痛。」

  蔣青葉急的一跳起來道:「師姐,你別生氣!你想啊,挖心挖肝痛的人還有南宮宰相噯!再說,青揚有什麼錯?他可是你弟弟!你是為什麼要報仇?不就是因為那女人將怒氣發到你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身上麼?如果你擄走青揚,那和當年那女人的行為有什麼區別?」

  木兒氣惱地叫道:「區別大了!當年她可是折磨完我,還要我的命;今天她發現我可能是南宮青牧,第一反應還是要我的命。如果我們不會武功的話,今天就會無聲無息地死在巡撫府裡。我可是沒想到要害他們的命呢!」

  蔣青葉說道:「我不是說要饒過那個女人,而是要你考慮宰相大人的感受。最好能將真相告訴宰相大人,讓他來處理此事。現在大衍國正在和狼國交戰,朝廷政務繁多,你應該盡量降低此事的影響,不能傷了宰相的心!」

  莫青松道:「那就一刀殺了那個女人,這樣幹幹凈凈!」

  木兒霍地站起身道:「不可能!這個女人最可惡的地方就是——在世人面前裝作一副賢良的樣子,實際上卻心如蛇蠍。我決不會一刀殺了她了事,或將她交給南宮宇。且不說南宮宇會不會相信——我覺得他信那個女人更多些,沒準以為我居心不良呢——就算他相信我,查清了當年的事,也只不過是賜給她一杯毒酒,那她死了還有個好名聲,好地位!我絕不讓這種情況出現!我要將她從高高的雲端拉下來,讓世人都明白她的偽善和歹毒。這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我娘。我娘十有八九也是她害死的,不然她沒有那麼大的仇恨對我一個兩歲多的孩子下手。」

  蔣青葉說不出話來,他覺得木兒的猜測可能是真的。可是,他不是要幫那個女人,而是無比的同情和尊敬宰相大人,希望將這件事對宰相大人的傷害降到最低。但是木兒……她也沒錯,無論是誰,兩歲的年紀就遭受如此大難,怎能一筆帶過?

  木兒堅定地說道:「我知道你維護南宮宇的心思。可是我要告訴你,我就是要他也受到懲罰!於公,他身為一國宰相,如此歹毒的女人在他身邊生活了那麼多年,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還有何臉面執掌朝政?於私,他連自己的女兒和妻子也保護不好,有什麼資格做一個父親和丈夫?沒有他的兩眼昏花,那個女人能這樣猖狂?所以,他應該受到懲罰!」

  這番話說得蔣青葉默然無語。可不是麼?身為宰相,講究的就是識人之明,可是,連枕邊人的面目都辨識不清,一藏就是十幾年,還真的有不可饒恕的責任;至於,做一個父親,那就更差勁了。

  木兒接著說道:「我要將這件事宣揚出來,還有一個用意——讓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關注一下自己的後院,有沒有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並震懾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們,在將罪惡的雙手伸向無辜孩子的時候,考慮所要承擔的後果——周雪玉就是她們的榜樣!」

  蔣青葉悶悶地說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至於會連累我?那你就不必擔心了。你可以直接留名『南宮青牧』,將這事捅開來。這樣就算朝廷查到我這,也不會對我們怎樣——畢竟這是宰相的家事引起的,而出手的又是宰相的女兒。記住,要鬧的人盡皆知,讓宰相大人出面。」

  木兒見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似乎看到了他敬佩的南宮宰相受到重創一般,忍不住笑了。

  她也不是胡亂遷怒於人,便對莫青松道:「一會兒我們去將那個婆子給綁出來,問仔細些,把當年的情況搞清楚,免得誤會好人。」

  莫青松靜靜地點點頭。

  蔣青葉急忙道:「應該的!要問清楚,問清楚比較好!」

  看著他希冀的眼神,顯然還抱著萬一的僥倖,希望這是個誤會。只是木兒親身經歷的事情,知道這是絕對錯不了的,當時她身上的傷,可是連師父看了都心驚呢!之所以要綁那婆子,只不過是她覺得那婆子應該知道很多的隱私。

  她冷笑著提醒蔣青葉道:「我看你還是沒有搞清楚情況呢!這個女人既然發現了我,依著她的本性,會不擇手段地要將我重新抹殺。只不過她不知我們有很高的武功就是了。不然,只怕她追查下來,我們都難逃一死。你還有心情同情別人,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以那個女人演戲的本領,顛倒黑白的手段,到時有你們好受的。」

  一番話說的蔣青葉變了臉色。

  木兒又斜眼看他道:「怎麼?出山過了兩年的讀書考試生活,你只注意到大衍治下的清平世界,忘了這個世上還有陰險和狡詐這回事了?不說別的,就說那個永平州的巡撫鄭勝,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他是個什麼貨色——他的二少爺可是將自己的弟弟當狗一樣使喚和虐待呢!

  你想,如果他和那女人聯合起來,胡亂給我們按個罪名,只怕南宮宇到時會將我們當成居心叵測的敵國奸細——專門在這個時候來擾亂大衍國的朝政呢!

  這是很有可能的。你指望宰相大人明察秋毫?笑話!他要是個能明察秋毫的,當年我也不用差點被活埋了!我所以不想動手,也是因為這個。

  可是,現在不是我動不動的問題,是人家不想放過我——我倒想等兩年後時機成熟再動手呢,人家不讓啊!昨晚聽那女人親口說的,要挨家挨戶地詢問和搜查呢,說是決不讓我重新復活!你說我們能躲過去嗎?你當人家是普通的後奼女人,只曉得爭風吃醋?我看幾個蔣青葉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你還在這做夢呢!」

  蔣青葉終於臉色難看地站起來,緊抿著嘴唇,雙拳攥緊,皺眉苦思。

  好一會,他才抬頭道:「你既然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就必須要掌握證據,否則就是誣陷——因為沒有人可以證明你是南宮青牧。當年的事只有你們兩人自己心裡清楚,她死不承認你也沒奈何。嗯,說不定還有她身邊替她辦事的人知道,不知被滅口沒有?所以,我們一定要掌握主動。

  你們趕快將那個婆子給弄來,如果能問出點什麼最好,那就將官司打到宰相面前;如果不能問出什麼,我怕確實要將南宮青揚給挾持了。否則的話,那女人一定會借鄭勝的力量,將相關的人和事全部都抹殺的。到時候,上林村,乃至於楊應元他們都要遭池魚之殃。」

  木兒笑道:「你總算是開竅了。」

  蔣青葉無語,心道,我還不是為了你爹!要不然殺個血流成河,你當我不敢?這丫頭氣糊塗了,連爹也不認了,宰相當年不是不知情麼?幹嘛生他的氣?

  莫青松輕聲而堅定地說道:「別手軟!既然對方如此歹毒,我們沒必要講究那麼多。必要的時候,先將那個鄭勝給殺了,斷去她一條臂膀,肯定讓她縮手縮腳。因為她斷然不敢什麼事都動用宰相的力量,那樣就露陷了。」

  他一向讓人覺得樸實,雖然不顯憨態,但也絕不會讓人感到狡詐。此時,一番話甩出來,卻果斷而無情,像說我今天去獵一隻鹿回來烤著吃一樣隨意!

  蔣青葉道:「好,我就沒想到這裡——那個鄭勝身上肯定不干凈。到時搜集一些證據,直接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這樣殺了也就沒人追究責任了。」

  他說完,摧兩人去擄那婆子,他自己則在房裡靜靜地等待著。

  黑暗便於人想一些事情。他坐在黑暗中,想先前木兒的話。這兩年太順了,忘了人心險惡,忘了官場傾軋!以前是自己暫時沒有妨礙到別人,自然讚你年少有為,前途無量,進而拉攏;木兒的身世一暴露,足以讓他們將自己滅一萬次,絕不會給自己翻身的機會。

  是太想當然了!只怕當著宰相的面述說這件事,他也不會相信自己吧!相信的話,就要推翻十幾年的堅持,那堂堂宰相不是成了笑話?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從木兒逃出來的那一刻,這場鬥爭就延續下來了,即便木兒不去報仇,發現她身份的人也不會讓她生存下去。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陣冷風灌入房中,飄進兩個人。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33
第六章  當年往事

  蔣青葉輕聲問道:「妥了?問出什麼沒有?」他知道兩人不會將人帶回楊家的。

  黑暗中傳來莫青松的聲音:「問出來了。原來師妹的娘親果然是她害死的——慢慢讓她服用了一種慢性毒藥,身體便日漸衰弱下去。這事還和毒龍谷有些關係,看來要找何必問這種毒藥的情況。還有,師妹之所以被那女人認出來,是因為她和她娘長得十分相像,那天又毫不掩飾自己對那女人的仇恨,所以才引起她的懷疑。」

  蔣青葉霍地站起來道:「這是真的?這樣就好辦了!只要師妹往那一站,就是活的證據;加上年齡也對的上,南宮宰相想否認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除非他根本是個無情之人!哼,如果一個人真的可以偽善到這種程度的話,那我們也不必顧忌什麼了——這樣大奸似忠的人留在朝中也是後患無窮!」

  木兒疲憊地插話道:「還是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吧?什麼時候擄走南宮青揚?」

  她精神有些恍惚,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婆子說的話,眼前就浮現一幅畫面:一個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像鮮花一樣慢慢地枯萎;而那兇手卻每天大搖大擺地裝賢良,堂而皇之地將一盅盅的毒藥灌入她的口中!那個丈夫還在感謝這兇手,並享受著她情真意切的撫慰——撫慰他中年喪妻的悲傷!

  這情形使得木兒渾身毛骨悚然,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莫青松敏銳地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急忙伸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他心下暗暗發誓,一定要那女人身敗名裂!

  比起自己父母師傅的仇恨,姑射村明目張膽的屠殺,這種掩蓋在陽光下的陰暗和狠毒,更像陰冷的毒蛇一樣讓人覺得噁心和脊背發涼!他寧願和猛虎般的敵人搏鬥,也不願遭遇這種令人噁心的東西。可是,現在既然遇上了,就應該毀滅她!

  蔣青葉沉吟了一會說道:「明天一早你們就離開這裡——就說有事要先走,然後再轉回頭。鄭巡撫明日宴請衙門裡的學政等人,也給我們一些中舉的學子下了請柬;清水縣的賈輔縣令也正好趕了過來——他是南宮宰相的表弟。到時候師妹換回女裝,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那女人的偽裝撕破,並擄走南宮青揚。這樣的話,他們想隱瞞也隱瞞不了,至少在眾人的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另一方面,將那婆子的證詞通過秘密的途徑送入宰相的手中。唔,多準備幾份,給大理寺和刑部各呈一份。就算有一個部門想掩蓋,總還有另外一個不是?就像師姐說的雞蛋不能放到同一個籃子裡。」

  莫青松道:「我親自去京城一趟。正好有個叫黃三的管家和蔣御醫也是重要的證人,要先一步找到,不能被他們滅了口。」

  木兒這時才鎮定下來,開口道:「還是我去吧!你對京城不熟悉——當然,我也不是很熟悉。可是萬一有事,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護身符。你將南宮青揚和那婆子送到姑射山裡藏起來,讓虎子看管著,不能放在上林村。村裡要嚴陣以待,叮囑虎媽媽小心戒備;讓何必跟著蔣師弟——哼,他整天白吃飯也要做點事情——如果他們查到師弟的身上,就讓他將那個鄭巡撫給毒殺了。」

  蔣青葉輕笑道:「放心,我的武功雖然不如你們,但比起一般江湖人還是不差的。再說,就因為武功不高,所以我的身上可是揣有不少保命的玩意。你們的武功雖然高強,但一定要注意天衍宮的大衍劍陣,——我聽說那個劍陣很厲害,很少有人能在劍陣下逃得性命,你倆萬不可大意了。」

  莫青松沉默了一會道:「我們聽師傅說過,也同大師兄討論過,當年在假流雲谷一戰中甚至見到他們用此陣殺人,確實厲害異常!我跟師妹研究了破解的法子,沒試過,也不知道能不能見效!」

  木兒道:「武學一途,各有千秋!我們倆的武功,除了內力,速度上也遠遠地超出了大師兄和師傅。大衍劍陣雖然厲害,無非是合眾人之力的疊加罷了,說穿了也沒什麼稀奇。而我們的速度應該就是它最大的剋星,在劍陣沒有發揮威力之前,重傷組成劍陣的人是最好的辦法,——只是一般人做不到罷了。我們練習了那麼多次,不管行不行,這『快』字就是我們的特點,臨敵時萬不可猶豫,將這長處和優勢喪失。」

  莫青松連連點頭,也不想黑暗中木兒和蔣青葉根本看不見,他說道:「嗯,這點我當然知道。你去京城遭遇大衍劍陣的機會要大許多,一定要小心!」

  木兒卻說道:「錯!我覺得你這邊遭遇的可能性更大些。因為他們一定會顛倒黑白、不擇手段,加上我們確實擄走了宰相之子,所以,那女人定會借此機會痛下殺手。而京城那邊卻不同,只要事情一曝光,就先要查案子——查清楚才會採取措施。畢竟我又不是去造反,只是去告狀而已,朝廷應該不會用大衍劍陣來對付我的。」

  三人又仔細地商議了一番之後,木兒才告別他倆回去睡覺。

  只是今夜她注定無法安然入睡,那久遠的記憶突然被攪動,如翻起池底的淤泥,冒上來一串串的氣泡,——一會是小女孩嚶嚶的哭聲,一會是病床上孱弱夫人的嘆息,一會是周雪玉咬牙發誓不放過她的聲音。

  她就奇怪了,剛穿過來的時候,好像這原主南宮青牧的生活對她的影響並不大,——她當時連報仇的想法都沒有,要不然也不會阻攔師傅去查她受虐之事了。為何隔了這麼多年,那些原主的記憶反而清晰起來了?她甚至記起了那個老奴才拿針扎自己的情形,害得她一晚上都渾身緊繃、痛苦不堪,早晨起來也滿臉是淚!

  她靜坐半響,覺得是該到了還債的時候了,這是她欠南宮青牧的債!南宮青牧死了,她又沒有死,要是不理清這層身世,怕是自己以後就別想睡安穩覺了。

  吃過早飯,莫青松和木兒向楊應元等人告辭,說是去新買的山莊,現在是春耕的時候,有很多的農事要細細安排。

  楊應元等人依依不捨,恨不能跟了去,又想到今日巡撫大人下了帖子,不好不去,只得作罷!跟他們約好回清水鎮後一定要去上林村拜訪——佳人不願來清水鎮,他們只好去上林村了,這才給心裡留下一朵希望的火花,像燃燒的燭火,跳躍不已!

  莫青松和木兒到各處遊玩了一會——感覺街上巡邏的差役多了好多,不時有人到街坊店舖裡查詢著什麼。看來那女人動手了。不出意外的話,城門那裡肯定檢查的更嚴密!

  中午的時候他們才溜進鄭巡撫的家裡。

  來了兩次,都熟門熟路了,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摸不著頭腦。還是從花園進去,閃躍騰挪之間,他倆聽到前面主院傳來的喧嘩熱鬧的聲音,心想,酒宴怕是開始了。

  兩人迅速地拐進一間下人房,敲暈了兩個丫鬟。然後,木兒換上自己帶來的女裝,將前面的頭髮簡單地編了辮子挽起來,後面則讓它自然垂下來,披在背上。她根本沒準備首飾等物,所以頭上光禿禿的,臉上也是素面朝天。

  即便這樣,莫青松也是被換回女裝的木兒給驚呆了。

  前些年,木兒雖然是著女裝,但是年齡還小,只覺很可愛;最近幾年,她都是像莫青松一樣著裝和梳頭,全不講究半點。現在,少女的身段已經形成,再換上女裝,儘管頭上啥也沒有,但那美麗的光芒也是無人可及。

  莫青松今日方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十個字尚有道不盡一個女子妙處的時候。

  木兒整理完畢,見莫青松怔怔地看著自己,便賣弄地轉了一個圈道:「二師兄,是不是沒見過像我這樣美的女子?」說完,得意地笑!

  兩世為人,她對那些美麗的衣服實在是沒了興趣,再加上天生的好容貌,自是不用發愁美醜的問題,反而要擔心打扮的太美,會惹來麻煩!所以她隨手挑了這紫色的衣裙,並非是喜歡紫色,而是覺得深一點顏色耐臟啊!要不是覺得黑色太深,她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了實在不像,有點故作深沉似的,她都要買黑色的了。

  莫青松輕笑一聲,拉著她的手囑咐道:「快去吧,小心點!我就在暗處跟著你。等下你一出城門就去接應。」這是事先商量好的,莫青松不露面,只在暗中策應。

  「好!」木兒神情肅穆起來!心中暗道,南宮青牧,我佔據了你的身體,今日才為你報仇,你就睜大眼睛看著吧!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35
第七章  擄掠親弟

  木兒出了屋子,大大方方地向主院行去,秀美搖曳的身姿,配合著腳下的輕功步伐,直如行雲流水!

  來到大廳外,立即被一個管事的婆子喝住了:「你是哪個院子的?在這閑逛?還不將這果子送進去!」隨手塞給她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些鮮艷的果子。

  這個季節,怕是暖棚裡才能種出來這些東西。木兒端著盤子有些詫異:果子不是飯後才上的麼?現在就吃完了?

  眼下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便轉頭往大廳走。

  那婆子卻被她一閃而逝的容顏晃花了眼:這是哪來的丫頭,這般好的顏色?這衣服也不對呀?哎呀,不好!

  她正想找個人問問,或將那丫頭叫回來問清楚,大廳裡卻傳來「哐啷」一身響,隨即亂哄哄的人聲鼎沸!從裡面忽地掠出一人,竄到對面的屋頂上!這婆子抬眼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壞事了!

  木兒走起來不緊不慢,出手卻一點也不慢。看到南宮青揚的那一刻,她便如盤旋水面的蒼鷹,激射而出——一個俯衝,叼起水中的魚兒就衝入高空——南宮青揚被她一個照面拿下,揪住腰帶提在手中,然後縱身躍出大廳,竄上對面屋頂站定。

  待她飛出廳堂,酒席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甚至有人壓根就沒看清。

  南宮青揚大叫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敢當眾行兇?」他眼裡雖然有著驚慌,卻強作鎮定,質問木兒。

  木兒心裡贊嘆一聲,這孩子心裡素質不錯。但她這會兒可不想跟他囉嗦,便抬手砍暈了他,然後才看向院子裡。

  「快,來人!包圍她,不能讓她跑了。小心,南宮少爺還在她的手裡!」有人大叫。頓時呼啦啦圍過來一群家丁和護衛,卻礙於南宮少爺在她手中,不敢上前。

  鄭巡撫氣急敗壞地衝出來,背後跟著一大群人。

  他站在院中,揚頭看向房頂,厲聲對木兒喝道:「快放下南宮少爺,不然這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比他的話更快的是一道灰色的身影,直撲向房頂上的木兒。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滿臉的惱怒和仇恨,似在羞愧自己,竟然連來人樣貌都沒看清,就讓他將少爺給劫走了。為了挽回顏面,也為了救出南宮青揚,他將手中的長劍毫不留情地刺向如花的少女。

  木兒見他的樣子,真恨不得將南宮青揚往前一送,看這豬腦袋怎麼辦?可是,她雖然滿心的仇恨,但還是不想傷害這個孩子的。

  於是,怒氣便無處發洩,盡數地由那個傢伙承擔了——她輕輕一縱身,躍入空中,讓過長劍,待得他撲倒自己面前時,雙腳也正好下落到他的胸前,便毫不猶豫地狠狠一腳踹過去,直踢得他口中鮮血狂噴,如斷線的風箏般落下屋簷,摔在院中的空地上。

  鄭勝驚呆了——這可是宰相大人安排在兒子身邊的護衛,是天衍宮的弟子,就這樣給重傷了?不,看那樣子離死也不遠了。那自己這些家丁護衛頂個屁用?

  馬元和賀青呢?他們可是自己花重金請來的供奉,怎麼關鍵時刻不見人影了?

  可憐那兩位仁兄也並非瀆職,想著光拿錢不幹事——人家也是很敬業的,只是剛一動作,就被暗自盯在一旁的莫青松給打發了,連個響聲也沒有。

  院中的人張大了嘴巴,艱難地嚥了口吐沫,全都仰頭望著對面房頂上那紫衣飄飄的少女——長髮飛揚,說不出的清麗脫俗、嬌媚婉轉!出塵的氣質實在難以讓人將她和殺人、擄掠等字眼聯繫起來。

  木兒見人都出來了,自己剛才一招也震懾了諸人。便開口道:「我乃南宮宇之女——南宮青牧——」

  不等她下面的話出口,下面的人嘩然不已!——這太讓人驚訝了,南宮宰相的女兒擄掠了他的兒子,這是個什麼情況?

  鄭勝一聽要壞事,急忙大叫道:「哪裡來的妖女?居然敢冒充宰相之女?來人——」

  下面的話嘎然而止,原因是木兒賞了他一塊瓦片,不急不緩,剛好將他嘴裡的牙齒打落,滿臉的鮮血,看上去甚是恐怖!身邊的人一陣忙亂,戰戰兢兢地上前替他收拾,生怕這時木兒再跟著來那麼一下子,自己成了那替死鬼!

  好了,木兒見沒人搗亂了,她才又提氣開聲,用內力將聲音遠遠地傳播出去,只怕大半個永平府都聽得見。

  「南宮宇小妾周雪玉喪心病狂,毒殺原宰相夫人蘭詠梅;並在宰相夫人去世之後,虐待蘭詠梅之女南宮青牧——也就是小女子!那時我剛兩歲半,被她折磨重傷昏迷後醒來,聽到她吩咐身邊婆子張媽媽,要將我活埋。遂在他們準備之際,從院中的下水道爬出,為我師父所救。前日在街上遇見那周雪玉,我認出了她的聲音——十年來,那吩咐將我活埋的聲音一刻也不曾忘記,每每午夜夢迴將我嚇醒。因我表現仇恨異常的神情,而且我的容貌和娘親也十分相像,所以被她認了出來,現在正勾結其姐夫鄭勝,派人滿大街地搜尋我,要殺人滅口。」

  「這個女人蛇蠍心腸,蒙蔽夫君,今日將她的偽善揭露在世人面前,以慰我娘親在天之靈!」

  清脆婉轉的聲音,如閑話家常般敘述著這慘絕人寰的驚天陰謀。那紫衣少女左手提著南宮青揚,右手直指前方內院,似要將那蛇蠍女人扯出,暴露在陽光下現出原形。

  一眾書生簡直不敢相信——如事情真如這少女所說,那宰相大人豈不是……

  宰相,離他們太遙遠,他的家事更不是一般人能質疑的,何況又是過了十來年,已死的人突然復生!可是今天的街上確實加強戒備好多,還有許多的侍衛到處打聽著什麼。

  不知為什麼,大家心裡隱隱地相信這少女說的話,一個十來歲的少女,是裝不出這副樣子的!楊應元等人更是覺得古怪——這少女怎麼就那麼面善呢?

  賈輔心中猶如驚濤駭浪般翻滾,別人聽天書似的,他可是覺得這事萬分蹊蹺:當年侄女在表兄去了一趟邊關之後,就病逝了,讓表兄連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到,實在是痛不欲生!現在想想確實很奇怪!

  再說,這孩子長得實在太像她娘了!蘭表嫂可是自己見過的。就算是裝的,這年齡也恰好——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況且這女孩子一看就不曾施脂粉,絕對的真面目,他心裡不由得就信了七八分。只是青揚……

  「青牧,青牧,有事可以找你爹說啊!青揚可是你的弟弟呀!快將他放下來——」賈輔一想到手足相殘的慘劇,就要發生在表兄的身上,不禁焦急地對木兒叫道。

  「住口!賈輔,你這蠢貨!南宮青牧早就死了,哪裡來的南宮青牧?明明是居心叵測的敵人,你卻聽信她的話。分明是要——啊——」話說到一半,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刺激得人骨頭冒寒氣!

  從後面內宅匆匆奔出一大群女人,打頭的就是周雪玉,她一邊呵斥賈輔,一邊就要給木兒栽贓。

  木兒早知道她的手段,哪裡會讓她說下去,一揚手,將四枚鐵釘釘入她的臉頰,——她早就想毀了這張臉了,現在也不晚!打人就是要打臉——當然,得有實力才行!

  「哼,你這賤人!我就知道你會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你敢再往我身上潑臟水,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說了這麼多,木兒不想再糾纏下去了,反正嚷嚷的人都知道了,目的也達到了。她又順手賞給了那女人和鄭勝幾顆暗器,直釘入內腑——讓這兩個傢伙身受重傷,省的他們精力旺盛地想出毒計來對付自己。

  這時,蔣青葉開口了。他一步步走到院中,衝著木兒高叫道:「今日這裡並非公堂,姑娘所說也無法證實。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姑娘該去尋官府解決此事,而不是在這裡行兇傷人!不管怎樣,這南宮青揚是無罪的,希望姑娘高抬貴手,將他放下!不然,你就是居心不良!」

  「哼,她不讓我南宮青牧重新出現在這個世上,我自然也要拉著她的兒子一起陪葬!不然,等著她布下天羅地網來追殺我麼?笑話,死過一次的人了,再不小心點,那不是要死第二次?」說完,一扭身,幾個起落,就不見了人影。

  眾人別說追了,就連看清楚都費勁呢!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37
第八章  北上京城

  周雪玉臉上受傷,胸口受傷,又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揭穿當年的事——雖然暫時沒人相信,但懷疑的種子種下了,再想澄清很難了。

  想著那個小賤人在人前詆毀她的風光樣子,那和她娘如出一轍的容貌,只覺心中如火山噴發般地竄出一把火——做了十幾年的賢良女人,都快忘記惡毒和算計是什麼滋味了——直想將那賤人鮮花般的容貌揉碎污染,再踐踏在腳下!那一股滔天的恨意充滿心間,壓也壓不住地傾瀉而出,就要毀天滅地!再一想兒子還在那賤人手裡,心裡一恨一急,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頓時四週一片驚呼聲,再加上鄭巡撫也受傷了,一時間院子裡大亂,叫請大夫的,說找人去追的,叫人來抬傷員的,喊拿藥的,不絕於耳!

  只有賈輔卻失魂落魄,連聲叫「糟糕,糟糕!」

  蔣青葉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安排起來。不一會,那些家丁和丫鬟便各幹各事,井井有條起來。

  頓時,鄭勝對他青睞不已,想著將哪個女兒嫁給他才好!這少年很有前途,要及早抓在手裡。可是一想剛才的事情,又垂頭喪氣——如果周雪玉落馬,那自家和宰相的聯繫便斷了,以後的日子怕不好過。

  木兒一路高縱低躍——將永平州府的民宅當成了姑射山的森林,不一會就來到了東城門下,也不管擋在城門處的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的人——直闖過去,驚得城門邊雞飛狗跳。然後一路往前邊的山中奔行,只要進了山,那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進入山中,莫青松便也趕了上來。兩人找到張婆子——是昨天晚上藏好的,各自提溜著一個,全力奔行,趕往清水鎮方向。

  到了蒼山縣,兩人分道揚鑣,莫青松帶著南宮青揚和張婆子回姑射山;木兒懷揣張婆子的供詞趕往京城。

  臨行前,木兒一把扣住張婆子的下巴道:「老賊婆,你壞事做多了,死後是要下地獄的。這段時間最好老老實實的,別耍什麼花樣,到時候去公堂上作證,揭發那個女人。否則的話,哼,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眼下就要去京城,你一家老小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間。」

  南宮青揚死死地盯著這個清麗不可方物的少女,那漆黑的眼眸是如此的熟悉,他壓下心頭莫名的情緒,寒聲道:「你如此歹毒,拿張媽媽一家逼迫於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木兒板臉冷冷地訓斥道:「想要幹什麼,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歹毒?你睜大眼睛好好瞧著——我抓你來就是要你好好瞧著的——什麼是真正的歹毒。到時候你會知道,黑原來不是黑,白也不是白,你最仰慕的父母原來是那個樣子!」

  見他張嘴要反駁,木兒飛快地說道:「我懶得跟你辯駁,到時候你自己看就是了,你會見到這世上最歹毒的人。」

  說完轉身,對莫青松道:「將他們倆分開關押,省的嘰嘰歪歪的。張婆子給她吃軟經散,南宮青揚——」

  莫青松知她還是關心南宮青揚的,笑著打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你放心吧!到京城要小心,我會盡快地派人去接應你。」

  木兒道:「不用,我將東西送到了就會回來的——這邊更危險呢!如果有人來搗亂,不要手軟!」

  「嗯!」莫青松看著木兒,有些不捨,這還是他拜師以來,第一次和木兒分別,很是不放心她,生怕她在龍潭虎穴的京城會出事。

  木兒卻不想多說——越說不是越捨不得離開——急忙縱身遠去了,裊裊的身影如音樂的尾聲,漸漸淡去。留下莫青松原地靜默半響,才提起張婆子和南宮青揚往上林村去了。

  木兒並不知道去京城的路,只是路在嘴上,多問也就是了。本來,要是沒有事情,和師兄小草他們一路遊玩去京城,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這一路的山水風光就不會被她辜負了。

  可是,現在她正和周雪玉比拚時間呢!她雖然不知這女人會用什麼樣的方法向京城傳遞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張婆子失蹤了——她應該猜到是自己擄掠了她吧——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另外一個當事人黃三給滅口,到時好來個死無對證。現在,她就是要和這女人比誰的動作更快。因此,她除了必要的吃東西和休息時間外,其他時間全部都在趕路,而且是瘋狂趕路的那種。

  未來的敵人很多,很強大!想到這點,木兒便不放過這一路上的修習機會。

  她一邊趕路,一邊仔細地體會著輕功的運轉,並時不時地在奔行的過程中,突然出手襲擊路上遇見的動物、路邊的植物等——將它們當成天衍宮的大衍劍陣來對付!

  最後,她只要一動念,手中的暗器便如光一般激射四方,同時,拳腳齊出,身體或騰空而起或貼地遊行;更為了出人意料,她常常捲起身邊的任何東西,如樹枝落葉、泥土石子等,一吸一放,這些東西便帶著強勁的力道射向四面八方。

  她一邊趕路一邊練習,很是後悔以前沒有發憤圖強。那時她想,自己兩歲多就開始學武,有師傅在一旁指點著,怎麼著也能學出點名堂的。

  可是老天爺總是很會打擊人的,尤其喜歡落井下石,讓人生的境遇從最壞變到更壞,甚至壞到無可再壞——師傅的去世,大師兄的杳無音訊,江湖人物對姑射一脈的追殺,現在南宮青牧的後娘要置她於死地,這凡此種種都好像在懲罰她當年不刻苦練功,以至於事情臨頭沒有自保之力。

  學無止境,現在開始也不晚!

  一路風塵僕僕地趕路,晚上也是歇在郊外。這一日,終於望見了雙龍城那巍峨的城墻。

  木兒心下鬆了口氣,只要今晚將黃三和那個蔣御醫給拿下,事情就成了一半!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先換上男裝,從南門進入城中。

  呵呵,我又回來啦!看著那干凈、古樸的街道,大氣的建築格局,心中覺得特別親切!

  真是奇了怪了,她可是在這裡只停留了三天呢,而且大多是在床上躺著的,為何現在有回歸故里的感覺?木兒想了半天,歸咎於自己很喜歡這個古城的風格。

  是的,雙龍城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古城,既有一般京都的繁華和高貴,也洋溢著古老的文化氣息,還體現出各種民俗風情。

  當年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裡,也沒細細地品味它,如今再次光臨,心情也是不一樣了,怎麼說呢?應該是不再惶恐害怕,有了安全感吧!

  那古色古香的是酒樓——品香居;那閑適安然的是客棧——落客居;那古意森森的是古董店——尋寶齋;還有書畫坊、珠寶店等,間雜著烤鴨店、秘製滷肉、香酥小炒等風味小吃。街道上並無紈褲縱馬狂奔、惡少欺男霸女之類的事情,有的只是信步閑庭、悠閑逛街的男女,臉上大多笑意舒適!哎呀,回頭要好好來逛一逛,先辦事!

  她先在落客居定了一間上房,然後出去將大理寺、刑部和宰相府的位置都摸清了,這才回到客棧,吃了點東西倒頭就睡。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40
第九章  當年人證

  半夜十分,木兒像一隻貍貓似的輕輕竄出落客居,小心翼翼地往宰相府潛行。

  不小心不成啊!這可不是永平州,也不是在大山裡,萬一要是被發現了,可是會有御林軍來圍攻的,到時上萬的人來追自己——噯喲,想想那情景都覺可怕!

  白天的時候,她來找過黃三,那門房回說黃管家出去辦事了。

  她便甜甜地叫人家道:「大叔,我是他一個朋友的兒子。您能不能告訴我黃管家住在哪?我晚一點直接去他家找他。」

  門房見他小小年紀又天真討喜的樣子,也沒在意,很痛快地便將黃三的住處指給了她。

  於是她現在直奔白天看好的房子,跟回家一樣便宜。

  黃三住的這棟小院在宰相府的後街,兩進的院子,倒也不奢華。他一個宰相府的管家,也是不敢招搖。

  摸進了院子,看見中間的屋子裡居然透出微光。

  到現在還沒睡?

  她悄悄地走到近前,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向裡看,卻是被一個櫃子給擋住了,看不到人!

  於是,木兒又一躍上了屋頂,輕輕地掀開瓦片,向下看去——

  這間屋子好像是書房。屋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眼睛浮腫,正在整理著什麼東西,看樣子好像是賬冊,手邊放著算盤和筆墨。他不時地停下思索,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

  木兒看了一會,沒什麼發現,很是不耐煩,便跳下屋頂,逕直推開窗戶進入房中,不待那男子叫嚷便制住他。

  然後木兒往椅子上一坐,看著驚恐不安的男人也不說話,只是死盯著他。

  不一會兒,那男人的頭上便冒出汗來,抖抖簌簌地問道:「不知……小英雄找黃三……何事?」

  好,這人就是黃三!

  嗯,再嚇唬嚇唬他!

  還是不說話,陰森森地盯著他;同時,一把抓起桌上的鎮紙一握,那大理石的鎮紙立即化為齏粉,從她的指縫裡漏出,好似細沙一般落到桌面。

  黃三隻覺得這會兒像是三伏天,後背和額頭的汗水不停地往外滲。桌上那一堆細沙刺得他兩眼發酸,額頭上的汗水流進眼裡,也不敢抬手去擦拭,生怕自己一動,那冰冷的少年就要將他給捏碎,就像捏碎那鎮紙一樣。

  他強壓住心頭的恐懼道:「小英雄有什麼吩咐,請說,黃三無不從命!」

  木兒輕輕地笑道:「有人要你的命!」

  見他渾身一抖,又笑道:「別害怕,不是我!你不妨猜猜是誰——十年前那兩段木頭,你將它埋到哪去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揮手,封住了他要驚叫的聲音。

  待他平靜下來,方才放開他道:「想明白了?」

  黃三面如死灰,忽而咬牙切齒地道:「這個毒婦!她做的惡,要我來背黑鍋!」

  「哦,這話怎麼說?我可知道你幹了不少的壞事呢!」

  「我黃三雖沒有大能耐,卻也沒那本事作惡!無非是喜歡賭罷了,貪了點油水而已。何況宰相大人治家頗嚴,我們下人都很小心。我所做的最大的壞事便是當年這樁事,——那也是因為欠了賭債,被這毒婦拿住了把柄,再加上我內人當時在她身邊當差……」

  黃三噼裡啪啦地將當年的事和盤托出,——不說不行啊!看這人的本事,只怕自己是逃不過去的,既然如此,當然要將那毒婦供出來。

  木兒聽了黃三的話,明白當年他也不過是從犯,因此倒也不想置他於死地,再說,她還需要他的幫助呢!

  她輕輕地扯下頭髮,對他說道:「你仔細看我是誰?」

  黃三看了一會,眼睛漸漸地越睜越大,最後恐懼地要叫出來,木兒又及時地封住他的嘴,不耐煩的說道:「別動不動就叫!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南宮青牧——你家大小姐!當年我跑出去,被人救了。那個周雪玉已經發現了我,所以你肯定會被她滅口的。現在只有我能救你,只要我不追究你當年的責任,你就沒事。當然,這也要看你的選擇了。」

  黃三立即起身跪下,對著她不停磕頭道:「小姐,饒命啊!我當年真的沒幹什麼!就是那具用來代替你的乞丐屍體,也是人已經死了,才挖出來放進小姐的那棺材裡的。小姐,你一定要救我,我是替那毒婦做事的。你說,要我怎麼做?」

  木兒將永平州發生的事對他說了一遍,然後道:「去跟你夫人打個招呼吧!我要帶你走,讓她隱瞞幾天,不要聲張。一是不信任你,放在身邊才安心;二是要不將你帶走的話,只怕再來找你就只能看到屍體了。」

  黃三急忙道:「我跟小姐走,一定跟小姐走。」

  他可不想死!而且,他看得出來,這小姐是個性情中人,沒準自己死心塌地的幫她,她就能饒了自己;要是一味地欺騙,就算自己能躲得過,自己這一大家子也躲不過去。還有宰相,事情暴露的話,宰相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說不定到時就指望小姐求情了。

  木兒道:「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的話,等著被滅門吧!」

  黃三連連搖頭,乾脆將自己剛才想的告訴木兒,以取信於她。

  木兒聽了也很意外,——這人還不糊塗麼!

  她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既然清楚這其中的關竅,我也不多說了。你先寫下證詞吧,——我還是先拿到證詞心安一些。」

  黃三忙不迭地答應,在木兒的監督下,寫下證詞,又抄了幾份,按下手印,交給木兒。

  然後又去後院,對他老婆反覆叮囑交代了一番,才跟著木兒出了家門。——不過走的不是大門,而是圍墻。

  當他被木兒提在手裡,越過那高高的圍墻時,臉色都變了,心中駭異,止不住渾身顫抖——暗想自己幸虧沒起什麼陰暗的心思,不然這會兒該見閻王去了,自己家的人也該被滅門了。

  木兒也不管他,逕直問道:「往哪邊走?」——他們這是去蔣御醫家。

  那個最為關鍵的證人其實是蔣御醫。據說,宰相大人當年是詢問過御醫的,但蔣御醫不知為什麼沒有說實話。所以,木兒決定一定不能輕饒了這個蔣御醫。

  黃三忙指點著木兒一路穿街走巷,到了蔣御醫的家。

  沒費什麼功夫,木兒在黃三的指認下,將蔣御醫從被窩裡提溜了出來,來到一處河道邊。

  對這蔣御醫,她是痛恨的,所以他的待遇跟黃三大有差別。

  木兒也不廢話,直接將毒孩兒何必搗鼓出來的噬心丸餵他服了一粒,然後再用分筋錯骨的手法將他的關節全部都卸下,才開始問他問題。

  結果,這傢伙竹筒倒豆子般地將當年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原來,當年蘭詠梅的死還真有他的責任在裡面,——那慢性的毒藥就是他提供給周雪玉的。兩家居然是遠親,只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沆瀣一氣的。

  木兒不得不佩服周雪玉這個女人,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而且都有把柄抓在手上。

  要不是遇到木兒這個武林高手,有些非常的手段,一般的刑法根本別想問出口供——張婆子和蔣御醫這樣的人是寧願死也不願說出當年的事,他們全家的性命都在周雪玉的掌握中。這也是周雪玉沒有將他們滅口的原因。

  可是,噬心丸又豈是死能比擬的?神志渾噩的情況下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黃三看著蔣御醫那慘狀,再一次為自己的決定慶幸——這個小姐不能惹。哪怕事後自己以死謝罪,也要換來小姐的原諒,好保住家裡人。

  木兒將所有的證據都準備好之後,把這兩人提回客棧,一人餵了一粒迷藥,再用繩索將兩人捆起來,塞到床底。

  好,終於能好好睡覺了。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42
第十章  遞交狀子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木兒一身女裝,燦若春花般地從房裡出來,看得客棧裡小二呆住了。

  但人家高級客棧人員素質就是高,對這男人過了一夜變成女人也沒什麼異議,只楞了一會,禮貌地對木兒笑笑,也沒問什麼,只是說廚房今早有新式的糕點,姑娘要是想要的話,就跟他說一聲。

  木兒輕笑一聲道過謝,自顧自地出去了。

  在詢問了幾次路人後,方才找到「天下第一包子」鋪。看著不大的店舖裡忙碌的白髮老大娘和老漢,木兒忽覺特別親切!

  找了一個座位坐下,對前來問尋的老大娘笑彎了眼道:「婆婆,給我來一碗餛飩,再加一籠包子。」

  「噯!好嘞!」

  大娘只覺店裡忽然亮堂起來。這閨女,那個俊喲!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可人疼的閨女。

  她急忙將餛飩和包子端上來,還附加一疊小菜。

  木兒見了那晶瑩的餛飩,薄皮中間包裹的粉紅肉餡,飄在清冽的高湯裡,襯著碧綠的蔥花,煞是愛人!鮮香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鉆,不覺食指大動,舀了一勺吹了幾下,就送進嘴裡。

  嗯,好吃!若是大師兄在這裡定然又是一番議論和評價,自己卻只能說出「好吃」二字。

  見木兒吃得香,老大娘禁不住眉花眼笑,坐在木兒對面看著她吃,一邊還不住地問夠不夠之類的。

  木兒也甜甜地笑著,一老一小倒像祖孫倆。

  直到那老頭一聲大喝道:「來客了,你這老婆子在偷懶呢!看著人家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大娘咕噥了一句,不情願地走了。一會兒,卻又讓那個叫二狗的小二端來一疊包子,說是怕木兒沒吃飽。

  木兒抿嘴笑了,讓他放下。那笑容一展,看得二狗一個愣神,轉頭的時候沒在意,兩條羅圈腿互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噯喲,小心點!」木兒嚇了一跳,忙出聲提醒這個嘴巴齜到耳後的傢伙。

  「沒出息的東西,丟人現眼!」大娘罵道,弄得二狗紅了臉跑了。

  木兒連吃了三籠包子,兩碗餛飩,才覺得差不多了。她身上的銀子可不多了,要省著點兒花,都是事情緊急,帶少了點。

  大娘和她老伴被木兒的食量給嚇著了,暗想這吃下去的東西都裝哪了?瞧那小腰還是細條條的,這閨女怕是餓壞了,可憐的孩子!

  於是,大娘便對木兒說道:「閨女,要是還沒吃飽,我再裝一籠給你帶上?」

  木兒對她甜笑道:「不了,婆婆!我中午再來吃!」

  中午還來吃?大娘大喜,忙笑瞇瞇地說道:「好嘞,我中午炒兩小菜給你嘗嘗!」她就是喜歡這閨女!

  木兒心裡也是奇怪,怎麼跟這老大娘這般的投緣哩!

  她也不客氣,對大娘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如上戰場般,昂然向刑部走去。

  她不想拿出當初那個方大叔給她的玉珮。看這間小店,想來那人應該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自己現在一身的官司,還是不要麻煩人家了。

  木兒並不知這告狀的規矩和程序。話說,就算是真的懂也要裝作不懂,萬一要衙門裡羈押自己怎麼辦?所以只要將這兩份狀子遞交到大理寺和刑部,引起他們的注意就行了,而不能按正常的程序來。

  最好鬧得人盡皆知才好,以免被什麼人私下悄悄地處理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她來到刑部衙門外。

  看著那威嚴的兩扇朱紅大門,和站在門邊神情肅穆的衙役,木兒心裡猶豫了一下,正不得主意,忽見衙門右邊立著一面大鼓,威風凜凜的架在鼓架上!

  她眼睛一亮,便上前抽出鼓架上的錘頭,使勁地敲起來。

  她一使勁不要緊,裡面的人嚇了一大跳,從來沒聽過有人把鼓敲得這麼響。——那聲音驚心動魄,好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讓人聽了心中不得勁!

  衙役們不用裡邊大人的催促,立即跑過來阻止道:「噯喲!小姑娘快別敲了,有什麼事進去說。」

  木兒一聽樂了,——這麼容易就進了?

  她樂滋滋地跟在那衙役的身後,進了大堂。

  明鏡高懸的匾額下,坐著一個滿臉的正氣,長鬍子飄飄的中年官員。黑色官帽、紅色官服,也不知是啥級別;凌寒的眼神,森嚴的氣度,襯托著他身後海水洶湧、浪花翻滾的畫面,一切都是那麼莊嚴肅穆、氣勢迫人!

  他定定地看著走進大堂的年幼少女,眼中奇異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又板起臉一言不發!

  木兒俏生生地走上前將狀子遞交給他——據衙役說是刑部侍郎黃大人,然後後退一步緊盯著他不放。

  衙役急忙對她說道:「大膽,見了大人還不跪下?」

  木兒不悅地說道:「這不是還沒開始審案麼?」

  衙役見這是個不懂事的,就要大聲呵斥教訓一番,卻見那刑部黃侍郎咳嗽一聲,沖衙役揮揮手,示意他別糾纏這個問題了。

  這小丫頭沒準是跑錯衙門了,看完了狀子打發她離開就是了。

  可是他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手中的狀子,眼中驚異之色越來越盛。他見木兒兩眼緊盯著他,忙收起驚異之色,對木兒道:「這狀子刑部接下了,會細細核實,擇日審理!」說完便對木兒揮揮手,示意她先離開。

  木兒心道,來了,這才是應該的表現嘛!

  她心裡冷笑道,細細核實個屁!你定是想將它束之高閣,不然也不會一句話不問,就將本姑娘給打發了。

  哼,欺負本姑娘什麼都不懂,是不?好,明天藉著這不懂的名義大鬧一場。

  她裝作天真的樣子問道:「那我什麼時候過來等結果?」

  刑部黃侍郎兩眼探究地審視著她,故意沉吟了一會道:「十日過後吧,十日過後先來瞧瞧。」

  嗯,跟現代法院似的,要先立案麼?發下傳票,定下日期到庭?不對呀,一般古代不是敲了鼓就升堂麼?審不完才擇日再審的。

  木兒想了片刻也是不得要領,純粹兩眼一抹黑,全不知這刑部審案的程序,暗怪蔣青葉不跟自己說清楚。見那黃侍郎一副明顯敷衍她的樣子,心裡極為不爽,怕他使啥陰招對付自己。

  心中暗想,反正明天過來大鬧一場就是了,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也就是了。

  她便懵然不懂地從刑部出來了。

  接著,她如法炮製,將另一份狀子遞交給了大理寺。

  可是大理寺的人說,案件要先經過刑部審理,當事人如不服,才會轉到大理寺的。

  木兒一瞪眼道:「我剛才就遞到了刑部,他們問也不問,就讓我出來了。現在我就不服,來大理寺告,不行嗎?你接不接,不接我就去告御狀!」

  接待她的書辦是個年輕人,原先看她清麗脫俗的氣質,還細細跟她解釋,現在見她耍脾氣,也不耐煩起來,沉著臉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氣?那你就去告御狀吧!」

  木兒那個氣呀——她正想發洩呢!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揪住那書辦的衣領,將他高舉起來,威脅道:「你接不接?不接我砸了你這大理寺。」說完,提起他的身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嚇的那年輕人大叫起來,氣得臉通紅。

  旁邊的差役一見急忙圍了過來,卻被木兒一個掃堂腿過去,全部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待木兒將那年輕的書辦放下,他原地轉了個圈,一個趔趄搖擺半響方才站穩。

  等他站穩後,那清瘦的臉頰一整,目光犀利地怒視著木兒道:「姑娘好大的膽子,敢在大理寺撒野!國有國法,任你今天殺了我,也不會接——請姑娘先去刑部。」

  木兒見碰到一個死認理的書獃子,便改變策略道:「你最好先看看這狀子,再確定接不接。話說到那時,接不接也就不是你能拿主意的了。」

  說完,也不看他,直接將狀子扔向桌案,輕飄飄的一張紙,卻好像自己會飛似的,穩穩地落到了桌案上。

  然後她轉身出了大理寺,向街上走去。

  才走了一段路,立即發現有人跟蹤。哼,什麼東西!

  她加快腳步,只一旋身,便不見了蹤影。讓跟在後邊的人連連跺腳,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她,只好反身回去交差了。木兒卻悄悄地跟在他們的身後,眼見他們進了刑部的大門。

  原來是這「黃鼠狼」啊!她討厭那黃侍郎,便叫他「黃鼠狼」!

  哼,明天叫你好看!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44
第十一章  宰相反應

  刑部後堂,黃侍郎拿著那狀子犯愁了——這不是開玩笑麼?狀告宰相寵妾滅妻、宰相現任夫人毒殺前任夫人、活埋宰相嫡女,這是來搗亂的吧?

  看那小姑娘十一二歲的年紀,天真純良的樣子,又不像狡詐之人;狀子中也是敘述得清清楚楚、條理分明,甚至連人證都齊全。

  難不成還真的要立案,去調查宰相家事?還是十年前的家事呢!嗨!他可是還沒活夠呢,官還沒當到頭呢,還是很有上升的空間的!

  嗯,還是先將此事匯報給尚書大人比較好,尚書大人定會稟告宰相大人知曉,到時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再派個人盯著那小姑娘,看她什麼來路,好心裡有數,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一拍桌案,下定了決心,便不再糾結,起身整整官服,往刑部尚書坐堂之處走去。

  進門後先恭恭敬敬地向尚書大人行禮,然後才將那狀子上呈給大人,並將事情向大人詳細做了匯報。

  高謙尚書曾經做過南宮宰相的蒙師,很得宰相大人的尊重。他六十多歲的年紀,兩眼昏濁而不花,偶爾射出一絲光芒還是很顯精明的;眼下兩個碩大的眼袋,作為他在大衍國朝堂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的見證,背負了他滿腔的愛國熱情和崇高的理想,以至於都快不堪重負,承受不住了;鼻翼兩條深深的溝壑一直延伸到嘴角,加深了尚書大人兢兢業業的敬業形象,也使得他謙虛的笑容隨時展現,與他的姓名相得益彰。

  果然尚書大人聽了黃侍郎的一番匯報,又仔細地研究了那張狀子,方慎重地言道:「此事不可小覷!將這狀子送給宰相大人,另外派人盯著那小姑娘。要小心提防,不要打草驚蛇——此時正是大衍和狼國交戰之際,只怕此事並不簡單。」

  黃侍郎急忙起身束手應下,道是剛才已經安排人盯著那小姑娘了,一邊心裡暗自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

  高謙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嗯,很好!先摸清楚情況再說,在這之前莫要露出端倪!去吧,盡快報給宰相大人,也好讓大人早做提防,預備敵人有什麼其他的陰謀詭計!」

  黃侍郎恭敬地應下,見尚書大人沒有別的吩咐,方才慢慢地退出。

  不料回到後堂,那派去跟蹤的人回來匯報說,將剛才那小姑娘跟丟了,氣得他大罵「沒用的東西」!

  再瞭解到那小姑娘還去了大理寺,急忙讓人去大理寺打聽,她去幹什麼。

  待知道也是遞交了同樣的一份狀子,便疑惑了,這是不懂還是有意為之?哪有狀子遞兩家的?到時讓誰家來審理呀!共同審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那也得先在刑部審理後,有特殊情況皇上才會勒令三堂會審。

  不管怎麼說,向宰相稟告乃是當務之急!他整整官服,帶上狀子,往宰相官署去求見南宮宇。

  南宮宇這幾年非常勞累!

  自從皇帝東方恨從姑射山脈回來後,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進攻狼國的決定——這口惡氣不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其實,早在皇帝去姑射山脈之前,就已經下令上官大將軍對狼國宣戰了,只不過,因皇帝沒有安全回來,朝廷不敢放開手腳罷了。

  作為瞭解內情的人,南宮宇雖然覺得這次皇帝總算福大命大,安然回京,並將天狼洞和水月島攪起的風雨化為無形,避免了大衍國四分五裂的下場,但他身為宰相,也吞不下心中這口惡氣——瞧瞧都將大衍國折騰成啥樣了?連皇帝差點都折騰沒了——因此堅決支持皇帝給狼國一個深刻教訓。

  誰想,這仗一打就是幾年!

  身為宰相,輔佐皇帝,統領六部,不僅需要關注民生政務,還要安排軍需後勤,即便這些事有六部的人操勞,但重大的舉措還是要宰相來分析決定並匯報給皇帝的,因此實在是辛苦。

  黃侍郎來的時候,他正準備進宮呢!

  兵部和戶部剛將今年徵兵的相關開支和戶部的撥款情況匯報上來,他也需要向皇帝做一個匯報,並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後面的事還多著呢,後續的軍費開支,這些人家中的土地免稅情況等等,都要事先籌備到才行,哪能事到臨頭抓瞎!

  雖然皇帝還是要招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詳細計議此事,但自己的責任就是讓皇帝在總攬全局時,做到心中有數,不然,到那一日,難不成讓皇帝只聽兩位尚書陳述?萬一因為準備不充分,不能發現疏漏之處,便是宰相失職了。

  待看到那張狀子,他不由失笑!

  第一反應是有人想要攪亂朝政,混淆視聽,但再仔細看了看,發現狀子寫得有理有據,那些證人如黃三和張媽媽等人都是自己府裡人,難道對方患了失心瘋不成?還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面色漸漸凝重起來——敵人這是有備而來呀!他可不認為自己的女兒會死而復活、妻子是殺人兇手,這一切不過是敵人的詭計罷了。

  仔細地思量了一番,他對黃侍郎道:「若那小姑娘再來,將她先收押起來——反正案件當事人都是要先收押在監的,然後再細細審理。」

  他說的細細審理自然是審理那小姑娘身後的來路和主謀,而不是他寵妾滅妻、現任妻子殺死前妻和女兒的事情。

  黃侍郎恭敬地答道:「是,大人!那小姑娘還去了大理寺,還動了武,好像武功很高,恐怕要派些人手才能拿下。」

  「哦,她還去了大理寺?想幹什麼?」南宮宇想不通了,又仔細地問了情況,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木兒的心思他是再也猜不到的,無非就是想吵鬧得整個朝廷和整個京城都知道罷了,哪有什麼章法可循!

  他思索半響也不得要領,最後便寫了道手令,讓黃侍郎去找龍騰軍統領,調集一組龍騰軍到刑部衙門聽候吩咐,然後便去皇宮見皇帝去了。

  乾陽殿中,東方恨聽取了南宮宇的匯報後,點點頭道:「上次永平州清水縣的縣令賈輔報上來的新式農具推廣得怎樣了?這事情要重視,辦得好的話能對農業起到很大助力。還有這個蔣青葉是個人才,聽說他還在試驗一些改良的稻種和發展畜牧養殖業?」

  南宮宇面露贊嘆道:「是!聽說,他那個上林村發展的很有聲色。此人不但有才能,心胸也很開闊,眼光很遠。那新式農具他表示自己只在清水縣和附近縣鎮經營,其他地方任由朝廷出面安排,圖紙也送到工部了。工部已經聯合了幾家大的作坊專門負責此事。那些種植和養殖的手札都十分珍貴,他也毫不猶豫地貢獻了出來,實在是不同凡響!」

  東方恨道:「嗯,這樣的人要留心。他參加了永平州的鄉試?」

  「是,依照他院試的水平,考上舉人應該不是問題。」南宮宇道,他知道皇帝這是對蔣青葉上心了。

  東方恨贊嘆道:「好!回頭將他的考試結果給我送一份過來。」

  南宮宇十分的高興——他也是為大衍的人才上心的。

  君臣聊了一會,南宮宇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剛才刑部黃侍郎匯報的情況,又向皇帝做了個匯報。

  雖然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但權力大,責任更大,風險更是不小。立身要正,這是他一貫堅持的做人原則,也是他為官的原則。自身正了,其他的事情都好辦了,無非是一些人情來往、官場手段罷了,皇帝心裡都是有數的。

  因此,在皇帝面前,他從來都是胸懷坦蕩、諸事不瞞的。這件事既然被人上告到了刑部,那便不再是宰相府的私事,而是國事了!

  東方恨聽了極為詫異,不相信地問道:「真的?你見到那個小姑娘了?照說敵人不會採用這樣的招數啊——青牧都去了這麼多年了。」

  南宮宇嘆口氣道:「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只怕我那管家和夫人身邊的張媽媽都出了事,要不然對方哪來那麼大的把握?」

  「這事你安排就好,不要造成大的影響就成。」東方恨雖然有些驚詫,但也未十分在意,對他揮揮手,南宮宇這才恭敬地告退出去。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47
第十二章  大鬧刑部(一)

  晚間,南宮宇回府後召見管家黃三,果然黃三媳婦說他有事出去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她還以為是宰相大人派他去辦事了呢!

  黃三不見了,蔣御醫也不見了!那夫人那裡是否也出事了?

  南宮宇這才開始緊張起來,他連夜安排人去永平州,確保妻兒的安全。希望不是太晚吧!他憂心忡忡地想,也不知青揚怎樣了?

  但他又想到,若是敵人想暗害他的妻兒,大可不必去刑部告什麼狀,直接將夫人和青揚擄走就是了,何必如此費事?因而,他斷定,敵人的目標還是自己,定是想讓自己身敗名裂,威信大跌,以打擊大衍國的朝政!

  這麼一想,他就放心了,轉而思索要如何應付這案子。看來要跟龍騰軍的統領楊靖打個招呼了,要他警惕些,這些日子京城要提高警戒,萬不可出現四年前的情況!

  第二天,當他正在乾陽殿和東方恨商議永泰州的巡撫人選,一位龍騰軍士兵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入大殿。

  「什麼?將副統領劉溫都撂趴下了,一隊龍騰軍都不是對手?」南宮宇大吃一驚。

  他聽了那個龍騰軍士兵匯報說那個小姑娘大鬧刑部,不肯被羈押,說刑部官員不安好心,根本對案件不作調查,就想將她騙入監牢控制起來。龍騰軍副統領劉溫帶人上前拿她,都不是她的對手。

  東方恨眼光一閃道:「她傷人了?」

  那士兵答道:「那倒沒有。她只是將人撂倒了,並未傷人,所以統領對她也沒辦法。」

  那軍士臉現古怪的神色,要笑不敢笑的樣子。

  可不是麼?那些大人說也說不過那小姑娘,連一隊龍騰軍都打不過她,又不能重兵圍剿——人家小姑娘可沒幹什麼,不就是告狀麼?一群人對著個嬌嫩的少女楞是束手無策,整個大堂是一團糟。

  東方恨見那軍士臉上隱忍的笑意,眼珠一轉,不知想到什麼,走下御座對南宮宇道:「走,去看看!」

  南宮宇大驚失色道:「皇上,萬萬不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那女孩年齡雖小,但武功高強。現在還未查清她的來歷,皇上萬不可如此大意!」

  東方恨擺擺手道:「無妨,讓白眉跟著吧。去,給我們取兩套常服來。」他對身邊的小太監道。

  南宮宇無法,搞不明白皇帝到底是想看熱鬧還是有其他打算,但既然皇帝有這個雅興,他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很不情願地換了衣服,和皇帝一起直奔刑部大堂而來。

  離刑部還有老遠,就聽見大堂裡人聲鼎沸,夾雜著一道清脆婉轉的嬌叱。

  幾人走到大堂門口,白眉老太監似無意地往前一步,微微擋在東方恨的面前。

  南宮宇抬頭威嚴地掃了一眼大堂,只見刑部尚書高謙和侍郎黃連聲,以及一干刑部官員包括郎中令史等,和衙役龍騰軍士全抬頭看著房梁,嘴裡還不住地勸說著一些律法、規矩之類的話;房樑上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紫衣少女,頭頂上簡單地挽了個髮髻,後面長髮披肩,一雙漆黑的眼眸亮閃閃的,正滿臉怒氣地瞪著下面的這群人。

  那張臉頰一入目,南宮宇頓時一陣暈厥,這……這是……

  東方恨發現他的不對勁,急忙扶住他,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南宮宇死死地攥著拳頭,控制住顫抖的身體,無力地搖頭不語。

  他已經無法思想了,甚至不能呼吸!

  那張臉,活脫脫就是蘭詠梅的翻版;如果這還不夠的話,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和青揚相似的眼睛,他以前常對兒子說,你長了一雙和姐姐一樣的眼睛——這一切都說明,眼前的少女是他南宮宇的女兒!可是……

  他感到一陣一陣地暈眩,胸腔發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鎮定,不禁使勁地抓住皇帝的手臂,努力地呼吸著,和那要窒息的感覺抗爭!

  「啪!」的一聲,正中的桌案被那少女一掌拍的四分五裂,大堂中詭異地靜了下來。

  原來是那少女從房樑上面一躍而下,怒而出手。

  木兒想過這件事的難度,可是沒想到這麼的難!

  看樣子不用周雪玉那女人顛倒黑白,這群官老爺就能將她打入地獄。現在之所以沒有調集高手出手對付她,那完全是看在她沒有大肆破壞傷人的表現上,更主要的是想引出她背後莫須有的高人。

  她絕對相信,一旦她有任何的異動,等待她的將是真正的高手,說不定會是天衍宮的大衍劍陣!

  她心裡湧起一陣無力感和深深的悲哀!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你明明看到真相,可是所有人都被那一層薄紗蒙蔽雙眼,那孤立的感覺,好像是存身於一群精神病人中的唯一正常人。

  她可以不做這個宰相的女兒,可是,她難道要一直被朝廷追殺麼?她還沒有這個膽量敢和國家政權相抗,更何況現在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蔣青葉、楊應元他們,還有上林村的人,她會連累一大群人的。

  強忍心中的傷感、絕望,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將淚水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沉聲道:「你們警惕性這麼高,不就是覺得我是敵國的奸細,專門來搗亂的麼?我知道你們是為了這個國家,你們有一顆愛國的心,可是,你們想過沒有——」

  她逼近高謙,死死地盯著他那兩隻碩大的眼袋,重重地咬字道——「可能、如果、萬一,我狀子上所述是真的,那又怎樣?你們想過我的感受沒有?你們想過我的下場沒有?你們可想過,萬一這事情是真的,那周雪玉絕對不會讓我存活在世上?十年前她殺我一次,十年後她會再殺我一次,而且她會堂而皇之地運用朝廷的力量。」

  人群靜寂無聲,連大堂門口的東方恨也沉默著,南宮宇更是無法開口——他站立不穩,還被東方恨給攙扶著呢!

  大家全看著這個泫然欲泣的小女孩,看著她努力地將要往下流的眼淚憋回去,她絕望而無助的眼神,深深震動了在場的人!

  木兒不理愕然的人群,繼續質問高謙:「你們一個個都先入為主地認為,宰相之女死而復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怎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可是你們去查了麼?你們去問了麼?你們甚至不屑於立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捫心自問,羈押我真的是為了審案?怕是前腳進牢房,後腳就要刑訊逼供了吧?」

  她抬手指向大堂上方,厲聲嬌喝道:「你們對得起這『明鏡高懸』四個字麼?刑部不就是審案子的地方麼?設立刑部不就是為了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嗎?我是不是奸細審一審不就出來了?可是你們傳喚宰相家的人了嗎?怕是宰相一早就囑咐你們要好好審問我這個『奸細』吧!是不是還沒審就將我定為奸細了?是不是?」

  她聲音越來越高,一把揪住黃侍郎的長鬍子,疼的他直齜牙,眼光閃爍地瞄向門口——他早見到身穿常服的宰相和皇帝了,只是宰相顯然失魂落魄的,全然沒有見到他求救的眼光。

  黃侍郎沒有辦法,只得強笑道:「沒有,宰相大人當然是要我們認真審理。你要相信宰相大人。」
meg111002 發表於 2013-6-17 02:49
第十三章  大鬧刑部(二)

  尚書高謙也連連點頭,搖晃得那兩眼袋就要墜落下來,努力睜著那昏而不花的老眼,笑的嘴角印痕更加深刻了,力圖使自己顯得正氣凌然一些,誠懇地對木兒道:「是啊!宰相大人是這麼吩咐的!小姑娘,你要相信宰相大人,相信我們刑部。」

  瞧這都是啥事?他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自稱是南宮青牧,可他們不能叫她南宮青牧啊,這一叫,不就是認可她是南宮青牧了麼!真是混亂不堪,只好叫她「小姑娘」了,反正她本來就是一個小姑娘。

  「相信宰相?相信你們?我要是相信你們,我現在肯定就在大牢裡關著,被你們刑訊逼問那子虛烏有的背後人物!」木兒毫不留情地揭露道。

  眾人聽了一陣心虛,紛紛訕笑——可不就是這麼安排的麼?

  「所以說呢,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有時候,笑得越燦爛的人,心思越歹毒——」

  眾人臉色一僵,臉上的笑容嘎然而止,就像一個正全速奔跑的人,忽然間被一障礙物阻擋,他猛然間停下,腳下剎不住地還往前面滑行一段路程,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跟你們說啊,我可是很有經驗的!當年那個女人就一邊讓人鞭打我,一邊摟著我,輕聲細語地對我說道:『牧兒啊,你可是要嫁入皇室的人,不懂規矩怎麼成呢?那不是丟你爹的臉?我這是為你好!』說的好像我第二天就要出嫁似的,天知道,那年我可是才兩歲多!我那時總想啊,我不要嫁入皇室,我不要學規矩,我明明都學會了為什麼還要用針扎我?我明明都站不起來了,她為啥還要叫人拽我起來?她明明就是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笑得那麼親切?所以啊,從此以後我討厭這樣笑的人!」

  大堂上一眾大老爺們忍不住都要潸然淚下了!可憐的孩子,怪不得不相信任何人,這個女人真是罪該萬死!

  啊,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宰相夫人當年真的將這個小姑娘折磨致死,差點活埋?這話有些拗口,總之是死裡逃生!

  南宮宇現在宛如行屍走肉,心痛得麻木了。誰來告訴他,到底什麼是真相?

  「你們讓我相信宰相?要是宰相可以相信,還有今天刑部的事麼?要是他可以相信,那我現在應該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而不是被你們懷疑的奸細!要是他可以相信,當年我就不會被扎的滿身針眼和遍體鞭痕!要是他可以相信,我就不會在醒過來之後從下水道爬出逃走!要是他可以相信,你們刑部現在應該在仔細調查當年的事,而不是來對付我!」

  一連串的怒喝讓木兒渾身顫抖,她大聲道:「誰也不能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你只能靠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繞,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她單薄的身形堅強地挺立著,毅然決然地向世人宣告她要主宰自己的生命!

  「我只要你們秉公辦案一次,這很難嗎?不要先入為主,那南宮宇絕對不會承認我的——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這等於在他臉上左右開弓扇兩耳光,是對他過去十年的極大諷刺和嘲笑!我要報仇面對的最大阻礙不是來自周雪玉那個女人,也不是來自你們刑部或大理寺,這最大的阻礙是來自於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想也不會想這件事真實存在的可能性的,那意味著否定自己的過往!身為宰相,無識人之明;身為丈夫和父親,卻不能保護妻兒,若不是他兩眼昏花,周雪玉怎能如此猖狂作惡過後還活得風光無限,居然由一個小妾抬為正室?」

  木兒越來越激動的控訴終於驚醒了南宮宇!

  是的,他確實是想也不會想這件事真實存在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他要如何面對這個孩子?如果是真的,他還如何能當這個宰相?連枕邊人都辨識不清,如何管理朝政?只是,這一切可能真的——是真的!

  南宮宇的異樣東方恨早就看在眼裡,他知道只怕大家都誤會了這個孩子,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連他看了都覺得面善。哦,是了,她長得很像原宰相夫人蘭詠梅,怪不得南宮宇一見之下就驚呆了。

  唉,這要是真的……這下連東方恨都犯愁了,為南宮宇犯愁——這個宰相他可是很滿意的,要是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宰相可要名聲大損!

  可是,大衍國的宰相、萬眾矚目的南宮宇,畢竟沒有讓人失望,更沒有讓皇帝失望!

  立身要正,他堅持了幾十年的人生信念,如何能因為這件事而崩潰?況且,那是他的女兒,是他最鐘愛的青牧,名聲地位如何能比得過他的青牧?

  他忽然生出無限的勇氣,一把推開東方恨的攙扶,向前跨出一大步,鏗鏘有力地沉聲喝道:「不難!刑部若不能秉公問案,再無存在必要!」

  木兒正心情激盪地控訴著,萬沒想到居然出現一道支撐的聲音,一時間讓她驚疑不定起來——怕對方又有啥陰謀。正如兩人吵得正歡,其中一人忽然道歉起來,另一人也是不敢相信他的誠意的!

  雖然南宮宇給她的感覺很不錯,覺得他應該是個清正的官員,但她也要小心一些不是!

  東方恨見了南宮宇已經做出決斷,心裡也輕鬆下來。

  他見木兒愣愣的樣子,眼神驚疑不定地閃爍,便知道這小姑娘懷疑他們的用心了。

  於是,他便也走上前去,和南宮宇並肩而立,微笑地問木兒道:「小姑娘,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木兒聽了他的聲音一愣,覺得有些熟悉,但隨即回答道:「我想怎麼樣?我不過是想朝廷公開、公平、公正地來審理這個案子罷了。我之所以往大理寺和刑部都遞了狀子,不是想鬧事,而是我想這個案子被更多的人知曉,這樣就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私下了結。最好是三司會審,對外公開,這樣一切鬼魅魍魎都無所遁形。這並不違反大衍律法吧?況且,以宰相之尊,這件案子性質之惡劣,也當得起三司會審,是不是?」

  東方恨聽了,不由得問道:「就這樣?就這點要求?嗯,這案子確實當得起三司會審。」

  南宮宇不等木兒回答,便肅然應道:「那就三司會審!定然會還你一個公道,也讓你娘在地下心安!」

  刑部眾官員聽了心頭一震——宰相這是動真格的了?這難道真的是他的女兒?天哪,這可真是不得了,周雪玉這女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做下如此狠毒之事!

  高謙雖然心裡打鼓,但還是躬身應下,表示即刻會同大理寺、都察院審理此案!

  木兒聽了東方恨和南宮宇的話,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但她有些怪異地盯著東方恨,試探地叫道:「方大叔?」

  東方恨詫異地看著她道:「你叫我?我不姓方。呵呵!」這孩子,嘴還挺甜,嗯,要是不再出意外,就要成為他兒媳婦了!

  木兒卻看著他,努力地想像一圈亂糟糟的鬍鬚生在他臉上會是什麼樣子,結果是記憶中曾救助過的方大叔的面孔浮現在眼前!於是,她伸手入懷,從胸口扯出一個雕刻著龍形的玉珮遞到東方恨面前道:「你認不認識這個?」

  東方恨眼前一亮,激動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高聲問道:「妞妞?」

  木兒跳起來笑道:「是我呀,大叔!哎呀,真的是你呀!原來你也在刑部當官啊,早知道我就來找你了。大叔——哇——大叔——」

  木兒先笑著,然後突然嘴一癟,驚天動地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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