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六朝清羽記 作者 : 弄玉 , 龍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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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jer 2012-7-13 00:12: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662428



【作者簡介】:
網路文學之奇葩,常駐某小說網站,犀利、辛辣的發言,強烈、獨特的個人風格,吸引了一票死忠讀者,熱烈擁戴。
在一片爭霸天下的奇幻作品中,以獨樹一幟的輕鬆冒險風格,走出一條瑰麗燦爛的道路。


【內容簡介】:
一個景氣差遇上裁員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揚,與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時空的好朋友段強,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機。 兩人正在機上開著穿越的玩笑,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氣流。 倏地一道強烈的紫色雷電閃過,正看到段強驚訝的目光,接著那電光像細針一樣刺在程宗揚的太陽穴上。 於是,兩人憑空從飛機上消失了。 當兩人清醒後,遇到了荒誕離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軍隊背景,卻正攻打著半獸人。 而段強也在這一次半獸人的襲擊死於非命。 後來程宗揚也更了解原來,岳飛的口令是: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作者其他作品】:
阿里布達年代祭 本帖最後由 huahua88 於 2014-10-9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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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17


第一集

【本集內容簡介】
   
一個運氣差遇上裁員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揚,與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時空的好朋友段強,一起坐
上了往上海的班機。


兩人正在機上開著穿越的玩笑,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氣流。倏地一道強烈的紫色雷
電閃過,正看到段強驚訝的目光,接著那電光像細針一樣刺在程宗揚的太陽穴上。于是,兩
人憑空從飛機上消失了。

當兩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誕離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軍隊背景,卻正攻打著半獸人。而段強
也在這一次半獸人的襲擊死于非命。后來程宗揚也更了解原來,岳飛的口令是:日出東方,
唯我不敗……


第一章
傍晚。
細蒙蒙的小雨從天而降,在路燈外緣交織成一團濕淋淋的光幕。
程宗揚默默在街道上走著,心情一片陰霾。
一只黑貓出現在街角。黃褐色的眼珠望著他,然后慢慢走過街道。黑色的尾巴微微一甩。顯
示出雨水的痕跡。
懷里抱的紙箱掉在地上,里頭的紙片像蝴蝶一樣飛出,隨即被雨水打濕,零亂地貼在路面上

程宗揚本能地伸出手,想撿起這些曾經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插進口袋,默默走開。
還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經失去了這一切。
一個老人出現在他身邊,混濁的眼睛望著虛空,慢吞吞地說:你的世界黯淡無光。
腳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揚仿佛從懸崖跌落,向著沒有盡頭的深淵直墮下去,耳邊回響著
那句讖語般的低語。
你的世界黯淡無光。
你的世界黯淡無光……程宗揚伸出手,像一個無助的溺水者,試圖抓緊一根不存在的稻草。
然而只有手中空虛。……
“宗揚……”
一個聲音在喚他。
“宗揚……”
那聲音優美而純凈,像溪間的泉水,卻帶著幾分惶急。
“宗揚!”
程宗揚驚醒過來,背上又濕又冷,滿是冷汗。他怔了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狹小的房間。
路燈昏暗的光影透過窗簾,落在那雙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揚扭過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葉紫玫擁住他,心有余悸地說:“你一直在發抖,出了好多汗。嚇死我了……宗揚,你又做
夢了?”
程宗揚沒有作聲,只是擁緊了自己的女友。
同樣的夢境從他接到那份通知時就開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揚從英文系畢業,進入這家策劃公司。在工作中,他幾乎投入了自己所有的
精力,憑著這樣的努力付出,程宗揚很快成為公司骨干。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他即
將踏上成功之路時,卻接到了一份裁員通知。
“我們很欣賞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
主管不無惋惜地對他說。
程宗揚很清楚他想說什么。優秀并不是被裁的藉口,問題是他不該表現得太優秀,以至于在
金融風暴來臨前,獲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這是一個可笑的悖論,自己努力工作,希望顯示自己的價值,結果剛剛拿到一份還過得去的
薪水,就成為公司第一批裁員的目標。相反,如果懶惰一點,拿一份比現在低一半的薪水,
卻可能安然無事。
“謝謝。”
程宗揚平靜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個人物品,領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費,隨即離開了
公司,成為失業大軍中的一員。
但在程宗揚內心,遠沒有他表現得那樣平靜。作為一個剛剛工作三年的年輕人,程宗揚并沒
有太多積蓄。在失業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積蓄作為頭期款,預訂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預售屋

直到程宗揚投遞出大量簡歷卻毫無回音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次失業多么不合時宜。幾乎所有
的公司都在裁員,幾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剛加入公司不超過五年,還沒有來得及積累人
脈,卻獲得高薪的人員。了解到這些狀況后,程宗揚的壓力陡然增大。
那套預售屋每個月的還貸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壓力,他還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金,進行必要的
消費。而他的收入為零。更可怕的是,誰都不知道這種局面將持續多久。
“睡不著嗎?”
一只柔軟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里溫柔地按摩著。接著女友白凈的臉龐移來,輕輕貼在他
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葉紫玫是他相戀四年的女友,現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來他們計劃要在一年內結
婚,所以才購置了房子,可現在,一切都要推遲了。
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輕柔地摩挲。程宗揚舒了口氣,心里的郁結慢慢化開。他
摟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
葉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鉆進被子。接著,一張柔軟的小嘴含住他的龜頭,溫柔地舔舐
起來。
舔舐唇角的小動作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秘密,表示他想讓紫玫為自己口交。以往程宗揚總要呵
哄半天,葉紫玫才肯親吻他的陽具。但自從他失業后,葉紫玫就從來沒有拒絕過。
一股酥爽的快感從下體升起,程宗揚兩手枕在腦后,感受著女友溫暖而柔潤的口腔。像每一
個剛工作不久的年輕人一樣,程宗揚非常自負。而這次失業對他的打擊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許
多。突然之間失去工作,不僅打亂了程宗揚的生活節奏,更使得他心里充滿了挫敗感。
生活突然間變得面目全非,為獲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遞出無數份求職信,而回答他的,只
有冰冷的拒絕。在這樣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帶給他安慰的,只有身邊的美麗女友。
心里郁結的壓力漸漸散開。程宗揚打開床頭的臺燈,房間里亮了起來。他心愛的女友正乖乖
伏在他腿間,細致地吞吐著他的陽具。燈光下,她潔白的身體散發著柔和的膚光,像白玉一
樣瑩潤。
在大學的時候,葉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僅長相甜美,氣質出眾,而且擁有令人羨慕的身
材。相比之下,程宗揚就平凡了許多,家世也遠遠不及葉家。然而兩個人卻走到了一起,彼
此相愛。
程宗揚抱起女友,從后面進入她體內。葉紫玫側過臉,絲一般的長發垂在頸側,微微挺起腰
,溫柔地容納下他的陽具。
程宗揚緊緊摟著葉紫玫,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這一刻,女友柔軟的身體帶給他無
比安慰。程宗揚把所有的壓抑和不快都拋在腦后,瘋狂地與女友做著愛,直到把自己多余的
精力全部發泄出去。
“累了嗎?”
兩個人擁在一起,葉紫玫輕聲問。
程宗揚露出一個笑容,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么會累呢?”
葉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后說:“那個面試……”
程宗揚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這一個月,程宗揚投遞出無數求職信,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葉紫玫卻通過父親的
關系,在上海謀得一個面試機會。
如果是以前,程宗揚根本不會理睬這樣的面試。他很清楚,那個職位并不適合自己。一成不
變的朝九晚五,忙碌而無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資歷,等待晉升的機會,自己想要的東
西并非如此,但現在已經沒有選擇。
“我會去的。”
程宗揚說。
葉紫玫看了下時間,匆忙起身,在浴室里洗過身體,然后包著浴巾出來。看到她傲人的身材
,程宗揚忍不住抱住她,在她豐挺的乳房峰輕輕咬了一口。
“別鬧了,我要趕早班的飛機。”
葉紫玫換上內衣,套上透明的連褲絲襪,穿上天藍色的空姐制服,結好領巾,然后俯下身,
在他耳邊說:“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
葉紫玫眼睛濕淋淋的,散發出迷人的羞色,小聲說:“上次買的那套內衣,我還沒有穿過,
到時候你帶來,我穿上和你搞。”
程宗揚心里一熱。
葉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會兒。”
隨著她的離開,房間重新陷入黑暗。
程宗揚并不擔心工作。葉紫玫的父親葉行南,是一家制藥公司的老總,人面極廣,有他出面
,獲得這份工作并不困難。只是得到這份工作,就意味著他將成為一個小職員,慢慢地熬資
歷,像蟻巢中的工蟻一樣,依照既定的軌道一成不變地走下去。
這樣子做……真的可以嗎?自己實在覺得很迷惘。
未出社會前,自己也曾雄心萬丈,預備先存幾年錢后,辭職自行創業,十幾二十年后,說不
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業王國。那時候的豪情壯志,這么快就要在現實之前低頭了嗎?自己還
曾在酒后發過豪語,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出人頭地,成就事業,如今……不擇手段的決心,
甚至連月底房貸的壓力都承受不起……程宗揚苦笑起來,覺得年少輕狂這四個字,真是很諷
刺,盡管……自己橫看豎看都還不算老。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宗揚!我們約好打球的,你小子不會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打球,就找不到
了。”
是段強,程宗揚從小的死黨,一個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說動漫迷,對穿越類作品極度狂熱

從程宗揚認識他開始,段強就每天夢想著要穿越到另一個時空,開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還是九歲的時候,段強告訴他,“你知道嗎?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萬人沒有任何原因的失蹤
,就好比兩個人正在說話,突然之間其中一個就憑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跡。你知道
他們去哪里了嗎?”
程宗揚搖搖頭。
“他們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段強得意地說:“我在書上看到過,在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多平行世界,當其中一個
世界與我們這個世界發生聯系時,就會產生穿越現象。”
“是嗎?”
“你聽說過沒有?有個人在路上走著,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中,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
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
從那以后,每到下雨的時候,段強都堅持不打傘。
“還有一個人,乘電梯的時候,一打開電梯門,發現自己來到另外一個世界。然后他遇到一
個老人,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
那天段強坐了一整天電梯,堅持在每一層都要打開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著他一層一層上下。假如他父親不是公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這個
搗亂的孩子請出去了。
幸好段強只玩了一天,因為他第二天發現,學校也有一個穿越點。
“你發現沒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見了!”
段強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我最后一次見到他,他正在爬學校的窗戶。然后他就再也沒有出
現過!他肯定是穿越了!”
于是段強每天都要爬那個窗戶。作為他的死黨,程宗揚也只好每天陪著他爬。直到他們聽說
小胖原來是轉校才放棄。
掛斷電話,程宗揚忽然發現,自己挺懷念這個老友的。也好,就打場球散散心吧。……
趕到籃球館,段強已經開始熱身了。
“宗揚,看我的三分!”
段強跳起來一投,竟然是一個漂亮的空心入網。
“怎么樣!”
“再投一個,如果還能中,我就請你吃飯!”
“投就投!”
段強拿起球,又是一記三分。結果力量不足,球還沒碰到籃筐就掉了下去。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還是蒙的啊。”
“你蒙個讓我看看。”
程宗揚換了球鞋,跳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后拿起球,在三分線外一記遠投,球碰在籃筐
上,高高彈起。
“找到工作沒有?”
段強和他無話不談,知道他現在失業。
“沒有。到處都在裁員。”
“失業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強不在乎地說:“我到現在也沒有工作,不也過得好好的。”
程宗揚一個三步上籃,投中兩分,然后說:“大老板的少爺,你何時需要工作?等你有吃飯
壓力的時候再跟我說吧。”
段強聳了聳肩。他老爸的企業遲早要交給他,但看老爸的樣子,至少還能干二十年,段強也
就安心作個二世祖,對工作毫無興趣。
“我新交了個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飯吧。”
“不行。我下午的飛機。”
“飛機?去哪兒?”
“上海。有一個面試機會,我要去一趟。”
“不是吧?”
段強怪叫了起來,“你走了我怎么辦呢?”
程宗揚啼笑皆非。段強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試順利的話,以后兩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什么工作要跑那么遠?”
段強不滿地說。
“大概是文字翻譯的校對吧。”
“這種工作你也干啊?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大學時候念的書呢?都用不上嗎?”
“我大學念的是英文,這已經算不上什么專業,畢業論文交的是古戰史研究,那是個人興趣
,也用不在職場上啊!”
其實。程宗揚心里早有動搖,難道真要一輩子當個小職員嗎?職位大小不是那么重要,但…
…這么早就確定平平凡凡過一輩子?把曾經有過的創業夢想與野心都放棄,向現實屈服,自
己真的甘心嗎?
段強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籃板,然后說:“不打了!休息一會兒。”
段強把一瓶水遞給他,忽然說:“還記得嗎?你小時候說,以后要當得分王。還騙我說,到
時候封我當籃板王,把我也騙來跟你一起打球。”
程宗揚笑了起來。小時候他最喜歡打籃球,連哄帶騙地把段強拉來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長到一米七八就沒有再長,這個夢想也就破滅了。
那時候他還想過長大了要當科學家,因為老師說,最值得欽佩的是科學家。
后來他想當太空人,因為在太空漫步的感覺實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后他還想過要當歷史學家
、文學家、畫家……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有過無數的夢想與憧憬。
不過段強的夢想就很純粹了。他從小的夢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為此他甚至參加過一期野外生存的訓練營,但只待了三天就回來了。他說:“野外生存太無
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帶一挺機槍就能攻克一座城市!”
程宗揚笑了起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在想穿越?”
“那當然!這個世界生活太沒意思了。”
段強眼睛突然一亮,“宗揚!我跟你一起去上海!”
“你去哪兒干什么?”
“那里是北緯三十度線!金字塔、空中花園、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發生在
那一帶,而且我計算過,乘飛機穿越的機率比一般情況下高出一倍,”
段強興奮地說:“說不定我會在揚子江上穿越呢。”
看著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揚啞然失笑,“好吧,我們一起去。到時候我們一起穿越!”
段強拿起籃球,大聲說:“看我的穿越之球!”
“噗”的一聲,籃球穿網而過。段強舉起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穿越成功!”
離開籃球館,程宗揚才注意到外面停著一輛嶄新的保時捷卡雷拉。那是段強新買的跑車,黃
色的流線型車身寧靜中充滿無窮動力,程宗揚不曉得要工作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買得起這
樣的跑車,但對段強而言,這不過是今年換的新車。
程宗揚坐到車上,嘆了口氣說:“開著這樣的車,還整天想穿越。”
“哈哈,理想的生活總是在別處!”
段強說:“我恨不得穿越回去當個孤兒,也不用整天閑得無聊。走了!”
“喂,你的機票還沒訂呢。”
“開玩笑,我的機票還用自己去訂!”
三個小時之后,程宗揚與段強已經乘上飛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強還帶了一個巨大的
旅行袋,里面放著帳篷、睡袋、防蟲劑、藥品、太陽能充電器、隨身工具,甚至還有書籍和
潛水衣。
程宗揚覺得很可笑,“怎么帶這么多東西?”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都是穿越時的必備物品。帳篷、睡袋用來野營,防蟲劑、藥品是防護
的,充電器用來給照明設備蓄能。還有這些書,都是講各種產品的基礎制作方法。”
段強隨手翻開一頁,“水泥:將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窯
燒干,磨碎即可。簡單吧。白癡都能學會。”
段強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兒我都不怕!”
“為什么你還帶潛水衣呢?”
段強說:“萬一穿越到水里呢?”
程宗揚笑著說:“你可真是個穿越迷。”
段強一邊把旅行袋塞進頭頂的行李箱,一邊說:“難道你就不想穿越嗎?”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不。我不想穿越。”
如果穿越了,誰來償還房屋貸款呢?
段強坐下來,唉聲嘆氣地說:“難道你連一點夢想都沒有,一輩子做個小職員就滿足了嗎?

滿足嗎?那種一成不變,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揚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然后岔開話題,
“帶這么多東西,你不嫌累啊。來,玩個機智問答,如果給你一個穿越的機會,只限你帶三
樣東西,你會帶什么?”
段強精神一振,“簡單的我就帶三樣東西:一本《軍工制造》從煉鋼到彈藥我全都要造;一
份歷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個神仙;再加一挺重機槍──有這三件寶貝在身,我是神擋
殺神,佛擋滅佛!”
程宗揚笑了起來,“你以為帶一本《軍工制造》就能造出鋼鐵、彈藥?沒有工業基礎,你連
一顆子彈都造不出來。機槍更沒用,子彈打完還不如燒火棍呢。再說歷史年表──你如果穿
越能改變歷史,歷史年表還有個屁用。如果不能改變歷史,你還穿越干嘛?再說,萬一穿越
到與我們歷史無關的異世界,你帶歷史課本去那邊教神話嗎?”
段強抓了抓腦袋,“那你穿越到過去要帶什么?只限三件。”
程宗揚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帶一套大百科全書。因為財富可能貶值,而知識不會。然后
我要帶一把瑞士軍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會帶一袋玻璃珠。”
“玻璃珠?”
“如果穿越到古代,沒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換錢的了。說不定拿一顆玻璃珠,我就能換
一座莊園。”
“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錢,還不如帶一根金條。”
“那干脆讓你穿越到恐龍時代,拿金條也沒用。”
兩人在開著玩笑,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氣流。接著擴音器里傳來機長的聲音,“前
方有雷暴區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請系好安全帶。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
透過機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層正瘋狂地涌動著,云中不時閃過耀眼的電光,飛機受到亂
流影響,所有燈光忽然熄滅,陷入一片黑暗,旅客們失聲驚叫,空中小姐忙著安撫,場面一
片混亂。
段強把臉貼在窗上,望著翻滾的云層,小聲說:“使命創造命運啊……”
他扭過頭,“宗揚!你知道嗎?也有日本學生在飛機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雷電打中飛機,
然后那個學生就穿越去三國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雷電打中飛機,唯一會發生的事情就是墜機,去死國有路,三國你就
別想了。”
正說著,一道強烈的紫色雷電閃過,仿佛一條飛旋的紫蛇透過機窗,朝程宗揚黑色的眼眸射
來,程宗揚急忙扭頭,正看到段強驚訝的目光,接著那道電光像細針一樣刺在他右側的太陽
穴上,發出“嘶”的一聲輕響。
飛機終于避開那片雷雨云,安全駛入既定航道,電力回復,所有燈光重新亮了起來,所有的
乘客都松了口氣。
“咦?這邊的兩個年輕人呢?”
有人忽然發現,靠窗的兩個座位空蕩蕩的,上面那兩個年輕人就像憑空消失一般,沒有留下
任何痕跡。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17

第二章
眼前出現一個紫色的漩渦,它像一個飛速擴張的黑洞,旋轉著吞噬一切。身體和意識一同被
漩渦吸入,在這個漩渦里,空間和時間都為之扭曲。程宗揚竭力掙扎,卻無法擺脫,他意識
一點一點模糊,直到失去知覺。
當程宗揚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空氣中浮蕩
著淡淡的青草氣息。
他抬起頭,腦中一陣眩暈,右側的太陽穴傳來燒炙般的痛楚。程宗揚難受地捧住頭,腦海一
片混亂。難道他不是正坐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嗎?為什么會有陽光和草地?
程宗揚再次睜開眼睛。正午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泄下來,曬在皮膚上隱隱作痛。眼前是一片
望不到邊際的草原,平緩的丘陵微微起伏著,仿佛大地上青綠色的波濤。四周一片寂靜,沒
有蟲鳴,也沒有鳥翅掠過天際的聲音。
程宗揚遲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仿佛從一個夢幻中醒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整架飛機,連同機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沉寂中,一聲凄厲的號角劃破天地。程宗揚猛然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接著他
眼神一下變得僵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長約兩里的月牙狀平原。平原右側,丘陵下列著一個步兵方陣。他們大都
沒有頭盔,頭發挽成椎髻,用布帶紮緊,身上穿著黑色的皮甲,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
革連綴起來。
最前面一排軍士手中握著三米長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揚的弧形,用來勾啄敵人。后面
一排軍士用的是鈹,頂部如同短劍,長度超過三米五。而使用最多的則是矛,他們手中的長
矛高度達到七米,金屬制成的矛尖在陽光下閃動著凜冽的寒光。遠遠望去,仿佛一片長矛組
成的森林。
方陣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機的弩手。他們穿著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勢蹲在地上,昂首望
向前方。這些弩手完全是輕兵裝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再沒有任何裝備。
在方陣之后,有一位戴著板狀皮冠的指揮官,他唇上留著兩撇八字胡須,腰間佩著一柄長劍
,一手按在劍柄上,目視前方。方陣中的軍士面無表情,仿佛一群沉默的雕像。寂靜中,透
出肅殺和死亡的氣息。
程宗揚所處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魚背的山丘,從這里能夠俯視整個戰場。他把視線移動平原另
一側,心臟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說目睹了剛才的步兵方陣是令他震驚的話,那么這時他
感到的則是恐懼。
與步兵方陣對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獸人。程宗揚可以斷定,自己決沒有見過這個種族。那
些半獸人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強悍體魄,最矮小的也超過兩米,數以百計的巨人聚在一起,
猶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們穿著粗糙的獸皮甲胄,脖頸粗大,肩背像巖石一樣又厚又寬,赤裸的手臂上,虯結的肌
肉高高隆起,皮膚猶如青銅。尤為令人生懼的是他們的面容,幾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長的
獠牙,下齒比上齒長出一倍,交相咬緊,宛若雪亮的彎刀。他們眼睛像滴血一樣鮮紅,鼻翼
微微抽動,猙獰的面孔完全不似人類,更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獸。
程宗揚只覺得喉嚨發干。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數現代人一樣,他的視力并不好,但現在,
他的目光卻能夠越過整個戰場,將所有的細節看得清清楚楚。陽光下,甲胄鮮明的步卒方陣
,野獸般兇悍的半獸人都顯得如此真切,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背后傳來一陣響聲,程宗揚心臟猛然收緊。他恐懼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段強。
段強一邊爬一邊四處張望,“我們墮機了嗎?這是什么鬼地方?宗揚,前面還有人嗎?”
程宗揚很想說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了指。
段強手腳并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間,他的嘴巴猛然張開,就那樣僵住了。
“這是什么?”
段強愣愣問道。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秦軍!”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當年橫掃六合的大秦軍團才有如此氣勢。自己在大學時候,因為
要找畢業論文的題材,對中西各國古戰史進行過研究,連帶對各種古軍械、戰法了解很深,
像這樣明顯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來,而段強當時選的題材是徽章學,不過最后他是花錢買
槍手交論文過關的。
“秦軍?為什么會有秦軍?”
段強說著慢慢張大嘴巴,“我們……我們穿越了?”
程宗揚和段強面面相覷,然后同時往身上看去。兩人還穿著乘機時的衣服,鑰匙、手機、錢
包……所有的物品都沒少,連程宗揚隨身帶的一只輕便運動背包都在。可眼前的一切……段
強臉上露出夢幻般的表情,無法確定地又問了一句,“我們穿越了?”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表情。穿越?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他身上?他想起航班
上那個詭異的雷電,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個平凡的小人物,這次飛上海只為找一份工作
,從來都沒想過要穿越。
段強表情慢慢變得狂喜,他雙手握緊拳頭,興奮地喊道:“我們穿越了!我們穿越到秦朝了
!”
程宗揚望著面前戰場,嘴角抽動了一下,“我不知道:”
這支軍隊的裝備確實是典型的秦軍,可是他們的對手不是六國,也不是匈奴,甚至不是人類
,而是兩米多高的直立野獸,在小說電影中有個固定的稱呼:半獸人!
半獸人中有一個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著一柄青銅重斧,粗壯的手臂比正常人腰身還粗
,虯屈的長發從腦后披散下來,頸下帶著一只野獸的下頜骨,比鋼鐵還硬的額頭高高隆起,
兇獰的面孔如同一頭嗜血的雄獅。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頭,發出一聲充滿仇恨的咆哮,然后舉起巨大的青銅重斧,往前一揮。
在他周圍,數以百計的半獸人立刻咆哮而出,猶如一群發怒的野獸,沖向平原。
他們沒有騎馬,因為沒有任何馬匹能夠支撐他們的體重,而他們奔馳的速度甚至比戰馬更快
。那些半獸人的武器并不精致,但當他們揮舞起那些車輪大小的巨斧,比人頭還粗,釘滿尖
刺的巨槌時,強悍的武力仿佛能撕裂大地。
秦軍方陣以四十人為一排,前后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一百二十人,合
計軍力六百人。而那些半獸人的數量不下五百,以他們遠遠超過人類的強悍體魄,實力至少
在秦軍一倍以上。
面對奔涌而至的半獸人,秦軍士卒毫無懼意,冷漠得如同巖石。
戴著板狀皮冠的指揮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陣中的士卒更為精致,細密的方形甲片
從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穩穩握住劍柄。等半獸人沖入月牙狀的平原,他緩緩拔出長劍
,高舉過頂,喝道:“弦!”
陣前的弩手冷靜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撐開機括,熟練地裝上弩矢。
指揮官長劍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
弩手揚起頭,同時抬起弩機,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對面的半獸人。
半獸人龐大的身體在草原上奔騰,沉重的腳步聲宛如驚雷,每一步落下都踐起青草和草下大
團大團的黃沙,毫不畏懼地迎向秦軍的弩矢。
指揮官冷冷望著敵軍,然后果斷地劈下長劍,厲聲喝道:“滅!”
“篷”的一聲,矢頭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脫弦而出,向上劃出一道弧線,然后雨點般灑向敵軍
。沖在最前面的幾名半獸人身上頓時濺起血花。
程宗揚和段強都流露出無法相信的神情。在他們想像中,冷兵器時代的弓弩能有一百米的殺
傷距離就不錯了,而眼前秦軍使用的弩機力道出奇地強勁,有效射程竟然超過三百米。
那些半獸人勇悍之極,以往戰斗中,秦軍勁弩在三百米內只要命中一矢,就足以令敵軍喪失
戰斗力。而這些半獸人的強壯卻能堪比野獸,他們速度疾若奔馬,秦軍弩手剛齊射兩輪,半
獸人已經逼近到一百米的距離。
最前面一名武士頸下戴著一只猛虎的下頜骨,手臂上粗長的血管像蚯蚓一樣在皮膚上繃緊,
粗壯的肌肉猶如鐵石。他手中的巨斧猶如車輪,直徑將近一米,雙面開刃,完全以青銅鑄成
,沉重無比。他身上已經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步,鮮血就飛濺而出,卻仍狂奔不已。
“弦!”
“望!”
“滅!”
指揮官冷靜地發出指令。最后一輪箭雨再次襲來,至少有十張弩機都瞄準了這名猛虎武士。
黑色的箭矢狠狠撕開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頹然倒地,他發出一聲狂吼,然后
用盡全身力氣揮出巨斧。
弩手們放完三輪箭雨,開始收起弩機,從方陣兩側退往后方。巨斧帶著刺耳風聲呼嘯而至,
將兩名弩手攔腰截斷,狠狠砍入草地。鮮血猛然噴出,濺在后面一名士卒腳上。
那名手持長戈的士卒一動不動,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當指揮官發出口令,他踏前一步,舉起
手中的長戈。在他身后,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劍的鈹,然后是一支毒龍般的七米巨矛。所
有的武器平舉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陣就如同一部配合精密的戰爭機器,剎那間露出嗜血
的鋒芒。
弩手已經全部退到方陣之后,四百八十名步卒組成的方陣以相同的速率邁步向前,就像一只
渾身生滿利刺的怪獸,緩緩逼近戰場。
身上還帶著箭傷的半獸人狂吼著奮力揮舞斧槌,正面撞上秦軍的戰陣,就像巨浪沖向礁石。
但在他們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長的戈,三米五的鈹,七米的重型長矛交錯排列,不留絲毫縫隙。隨著指揮官的號令,
秦軍士卒戈矛同時攻出,那些半獸人根本無法碰觸到對手,就被狠狠撕碎。
如果論單體戰斗力,半獸人遠遠超過了秦軍,即使五名秦軍也未必能及得上一名半獸人的力
量。但在戰場上,秦軍依靠精良的裝備,準確的戰術和嚴密的紀律完全占據了上風。
四百八十名士卒組成的戰陣宛如一人,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和血腥搏殺,秦軍士卒的配合默契
之極。每次攻擊,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彎曲的戈勾架住對手的武器,然后第二排的鈹左右劈削
,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長矛。
搏殺中,一名半獸人用巨斧劈斷兩支長戈,咆哮著闖進戰陣,一斧將緊鄰的兩名士卒從肩到
腿劈成四段。旁邊的秦軍沒有一人回顧,但后方超過五支重矛同時遞出,從不同角度穿透了
那名半獸人的軀體。后排的士卒隨即補上空缺,繼續前進。
隨著指揮官的號令,方陣中各種武器潮水般擊出,每一擊都有數名半獸人濺血倒下。那些步
卒始終不動聲色,如同沉默的殺戮機器,緩慢而毫不留情地踏過敵軍的尸體。
如果是同一種族的人類戰士,面對秦軍堪稱殘酷的攻勢,也許早已崩潰。但這些半獸人卻沒
有一人退卻,他們用自己強悍的身體抵住秦軍的攻擊,然后用手中的巨斧、木槌、拳頭,甚
至是獠牙去攻擊撕咬敵人。
鮮血在草地上流淌,將青色的草原染得鮮紅。一個又一個高大的軀體在森林般的長矛方陣前
倒下。同樣,秦軍的士卒也不斷被巨斧和木槌擊中,血染黃沙。
程宗揚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當第一個半獸人濺血倒下,他右側的太陽穴就像針扎般突然一
痛。隨著戰死的士卒越來越多,那痛苦就越來越劇烈,仿佛有人用鐵鑿不斷鑿擊他的頭顱。
旁邊的段強也不比程宗揚好多少,眼前的殺戮幾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驚喜,和程宗揚一樣,
他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的驚疑和恐懼。段強用發干的聲音說:“這些是真的嗎?”
程宗揚喉頭滾動了一下,沒有作聲。
段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著涼氣說:“不是作夢。”
程宗揚唇角抽動了一下,想笑卻笑不出來,這家伙整天都想著穿越,現在真的穿越了,卻不
敢相信。
段強突然跳起來,在草地上瘋狂地尋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樣子,程宗揚生出一陣荒唐感,這個穿越迷一直都夢想著這一天,連乘飛機都
帶著穿越用的物品。結果真到穿越的時候,那只旅行袋卻放在了飛機的行李箱里,除了隨身
放著的幾件小東西,什么都沒有帶來。
程宗揚沒有段強那種夢想成真的狂喜。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穿越,在目睹了面前血腥的搏殺
之后,他只想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
在這片草原上,他看到無數人在戰場上拼殺。猙獰的半獸人在屠殺人類,人類同樣也在屠殺
半獸人,鮮血和殘缺的肢體不住飛起,到處是鮮血和死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點都沒有
感到驚懼,相反,額角的疼痛卻讓他在不適中生出一種隱隱的興奮……段強忽然停下來,看
著程宗揚的臉,“宗揚,你……”
程宗揚抬起頭,“怎么了?”
段強指了指他的腦袋,有些遲疑地說:“這里有個傷口……好像在閃光。”
程宗揚右側太陽穴上有一個紫色的傷痕,形狀如同閃電。此時正隨著山丘下不住傳來的瀕臨
死呼喊,在他皮膚上隱隱閃亮,流動著詭異的光澤。
程宗揚朝自己的太陽穴摸去,忽然內臟仿佛被人抓住用力一擰,忍不住嘔吐起來。
“宗揚!”
段強連忙扶住他。
程宗揚不停嘔吐著,卻沒有吐出任何物體。這次嘔吐與他以往的經驗完全不同,那些充滿死
尸氣息的空氣不住涌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斷透過皮膚進入體內,帶來冰冷的
寒意。
伴隨屠殺而來的興奮感越來越強烈,他一邊嘔吐,一邊呼吸著充滿死亡氣息的空氣,幾乎按
捺不住身體的沖動。
就在程宗揚幾乎崩潰的時候,肚臍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動,充塞在體內的氣息仿佛找到了一個
泄口,像潮水一樣流入其中。程宗揚松了口氣,臉色恢復正常。
“沒事了。”
程宗揚推開段強的手臂,手指微微戰栗。
戰場中,勝利的天平正在向秦軍一方傾斜,半獸人的攻勢被秦軍方陣遏止,越來越多半獸人
倒在血泊之中。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從秦軍背后的山丘后馳出。
馬上的騎手穿著輕便的皮甲,手持弩機,腰佩長劍,鞍側掛著一支一米五長的短矛,從兩翼
朝獸蠻人圍去。秦軍的輕騎以其快速機動,總是作為戰場的終結者出現,用來攔截襲擊撤退
的敵軍。長平之戰秦軍以輕騎五千將四十五萬趙軍斷為兩截,最終全殲趙軍。當秦軍的輕騎
出現,戰斗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
戰場另一側,那名分外高大的半獸人手中握著巨斧,濃密的長發在風中飄舞。望著戰死的同
族,他昂起雄獅般的頭顱,發出一聲悲涼的嗥叫。
叫聲在草原上遠遠傳開。良久,草原深處傳來一聲同樣悲涼的回響。高大的半獸人扯下頸中
的野獸頜骨,在青銅斧輪上拍得粉碎。
簇擁在他周圍的獸蠻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獸骨項鏈是獸蠻武士勇力和榮耀的標志,
當他們毀去自己的榮耀,也就意味著承認失敗。每一個獸蠻男子都是天生的勇士,寧肯死去
也不會服輸。當天神創造出天空和大地,他們就是這片草原的主人。但現在,他們不得不又
一次放棄自己的土地,恥辱地接受失敗。
獸蠻武士開始突圍,秦軍方陣仍以自己的速率緩慢前進,并沒有因為敵軍的退卻而放棄陣型
。騎在馬背上的秦軍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潰散的敵軍,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后方的半獸人沖來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沖破秦軍輕騎的攔截。對壘的兩軍轉變為一場追
逐與反擊的混戰,戰場迅速擴大。
一支弩矢不知從何處飛來,斜插在離兩人不遠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不住顫抖,上面
依稀帶著血跡。
兩人驚出一身冷汗,不約而同地伏下身體,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揚咽了口冰涼的口水,“你還想穿越嗎?”
段強面如土色,他勉強擠出一個充滿恐懼的笑容,“我們不該穿越到這里,如果……如果…
…”
段強想說,如果穿越到另外一個地方,也許能夠實現他的夢想。但沒等他說完,程宗揚全身
的汗毛忽然間全都豎了起來,嘶聲道:“段強!”
一支巨大的長箭驀然飛來,狠狠從段強頸側穿過,帶出一篷腥紅的血雨。
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箭矢貫穿了段強的頸部,幾乎是一瞬間就奪去了他的生命

右側的太陽穴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程宗揚抱住段強的身體跪在地上,頭腦中一片混亂。
‘看我的穿越之球!’‘穿越成功!’‘我要帶三件東西:一本《軍工制造》從煉鋼到彈藥
我全都要造;一份歷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個神仙;再加一挺重機槍──有這三件寶貝
在身,我是神擋殺神,佛擋滅佛!’段強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命運如此荒唐,他終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卻只在這個世界生存了短短幾十分鐘。在
原來的世界,他有金、有車、有女人……卻宣稱理想的生活在別處,生命中唯一的夢想就是
穿越。當他終于夢想成真,等待他的東西卻是一支穿透脖頸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結局,還會夢寐以求想要穿越嗎?
程宗揚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18

第三章
一支寒光凜冽的箭頭正對著自己。那是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寬,上面包裹著
堅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樣巨大,骨節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樹根一樣粗壯,上面長著野獸般
的鬃毛。隨著關節的用力,弓弦正緩緩拉開。
程宗揚本能地俯下身,身體失去平衡,從低緩的山丘上翻滾下來。藍色的天空與青色的草地
旋轉著在他眼前飛速交替,程宗揚驚恐地幾乎喘不過氣來,最后身下一軟,掉到一個淺淺的
草窩中。
程宗揚所處的山丘本來遠離戰場,但隨著獸蠻武士的潰敗,戰場不斷擴大,這里也被波及。
一群敗退的半獸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殺了段強,然后又瞄向程宗揚。
就在程宗揚觸摸到死亡陰影的一刻,長箭放開他,朝另外一個目標射去。
山丘下,幾名騎兵奔馳而來,其中一名大漢反手拔出長劍,重重劈在箭上,然后勒住馬匹。
在他身旁,五名騎兵扇形散開,各自舉起弩機,阻斷那些獸蠻武士的退路。
他們臉膛大多被烈日曬得黑紅,眼神卻像剛淬過火的刀刃般,鋒利無比。在這些鐵打的漢子
中,有一張面孔出奇的白凈,看來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蓋著軟甲,手中提著一具弩機
,與同伴一樣,除了一柄便于馬背擊刺的長劍,再沒有攜帶任何重武器,但給程宗揚的感覺
卻與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輕騎手冷冰冰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后抬起頭,望向他背后的山
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揚一路滾下來,除了臉上擦破一塊,并沒有
受傷。他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后背被冷汗打濕。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直到現在他還無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而與自己
一起穿越到這個陌生時空的段強已經死了。他抬起頭,心頭不由狠狠打了個冷戰。
山丘上的獸蠻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個身高幾乎有程宗揚的兩倍,正是那個毀掉自己獸
頜的項鏈半獸人首領。一名武士彎下腰,從段強頸中拔出長箭,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
矢對準山丘下的騎兵。
那名面孔白凈的年輕人甩開馬鐙,用腳踏住弩背,利落地拉開弓弦,然后揚起弩機,毫不猶
豫地一箭射出。
“繃”的一聲,鋒利的弩矢閃電般飛出,從他粗壯的手臂穿過。
那名半獸人手指一松,長箭從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著血紅的眼珠,然后抓住弩矢尾
部,將箭支硬生生拔了出來,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淌下,他卻渾然不覺。
對于你死我活的雙方來說,這個時候,所有的語言都已經多余。山丘上的半獸人齊聲咆哮,
像一群野獸猛撲下來。
那名年輕的騎兵拔出佩劍,雙腿一夾馬腹,正要搶先奔出,卻被旁邊的大漢一把拉住韁繩。
那大漢胡須也不知多久沒刮,密密麻麻一直連到鬢角,他低吼道:“你有傷在身,不能逞強
!退下!”
那年輕人毫不退讓地揚起下巴,“憑什么不讓我上戰場!”
“這是師帥的吩咐!”
那大漢一扯韁繩,將馬首拉得偏到一邊,然后舉起短矛,在馬臀上用力一刺。
戰馬吃痛地嘶鳴一聲,揚起前蹄,朝側方奔去。那名年輕的騎手猝不及防,被馬匹帶得揚在
鞍上。
趕走那名年輕人,虯髯大漢吼道:“兄弟們!拼了!”
剩下的四名騎兵齊聲應諾,雖然只有寥寥數人,但聲震四野,氣勢絲毫不遜于那些兇猛的半
獸人。
那匹負傷的戰馬逕直朝程宗揚奔來,馬背上的年輕騎手扯緊韁繩,一邊喝道:“快滾開!”
程宗揚這輩子還沒騎過馬,看著包了蹄鐵的馬蹄直踏過來,頓時臉色發綠,顧不得自己身為
現代男性的尊嚴,連滾帶爬閃到一邊。
誰知道那匹馬受了驚,無法控制,鐵蹄踉蹌著踐起零亂的青草,離程宗揚越來越近。程宗揚
魂飛魄散,拼了命的躲閃,但那幾只鐵蹄卻像認準了他一樣,就在他頭頸肩背周圍趵踢踐踏

程宗揚索性躺倒,大吼一聲,“你踩死我吧!”
蹄鐵擦著程宗揚的臉頰重重踏進草地,馬背上的騎手站在鐙上,雙手扯緊的韁繩,嚼鐵深深
勒入馬口,幾乎勒出血來。
程宗揚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頭發里沾滿草葉,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這副樣
子有夠狼狽的。但對于一個兩度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不幸穿越者來說,體面已經不重要了。
那名年輕的騎手竭力控制住馬匹,至少預想的蹄鐵并沒有踢到程宗揚頭上。
程宗揚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這名騎手的面容。
他長得……很俏。雙眉長長伸出,在潔白的臉頰上,仿佛飛翔的燕翅,眼睛明麗之極,抿緊
的嘴唇嫣紅動人。很美,很驚艷──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個很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
么一定是個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騎手顯然對程宗揚沒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跳下馬朝同伴奔去。
與方陣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騎手奔跑的姿勢很奇異,他一手按住劍柄,身體向前傾
斜,完全依靠腳尖的力量往前飛掠,整個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僅姿勢優美,而且速度極快
,讓程宗揚想起傳說中的武林高手。
做為一個平常上三樓都要乘電梯的都市人來說,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維空間的存在。程宗揚
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表現太囂張。
另外一邊也是一群存在于第六維空間的生物。那些半獸人邁開大步,速度絲毫不遜色于奔馬
,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過了馬背上的騎兵。
五名騎兵結成品字型的陣列,兩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沖過來的獸蠻武士
。正面的秦軍方陣已經擊潰敵軍,正在清理戰場。他們在大草原深處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
要徹底清除獸蠻人對帝國西部的威脅。只要他們能阻擋片刻,援軍就能趕來,斬下這名獸蠻
首領的首級。
沖在最前面的獸蠻武士獠牙張開,發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騰身而起,在半空中將足有車輪
大小的巨斧舉過頭頂,猛然劈下。
前面兩名騎兵同時舉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鐺”的一聲,巨大的沖擊力使兩人肩膀一沉
,身下的座騎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這五名騎兵配合的熟練之極,短矛剛剛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騎兵座騎同時往前沖出半步,藉
著馬力,從兩側將短矛狠狠刺進那名獸蠻武士肋下。
這完全是戰術配合的優勢,如果單對單,一名獸蠻武士打完這五名騎兵還有剩的。但五名騎
兵配合默契,兩人防守,三人進攻,一舉將那名獸蠻武士刺倒在地。
獸蠻武士腰腹間流出巖漿般腥濃的鮮血。“古格爾!”
他嘶吼著扔下巨斧,縱身抱住一名騎兵,將他連人帶馬撞倒在地,然后張開大嘴,尖長的獠
牙像匕首一樣撕開騎兵的脖頸,鮮血迸涌而出。
馬背上的虯髯大漢面沉如水,他側身一擲,短矛毒蛇般從那名武士背后狠狠刺入,將他刺死
馬下,然后從腰間拔出長劍。
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已經見慣了死亡,生死關頭更不容分心,而獸蠻人顯然更倚仗本身的勇
悍,各自為戰,并沒有調整速度一起圍攻。
又一名獸蠻武士暴吼著朝那名大漢沖來。虯髯大漢平持長劍,冷冷盯著對手。就在獸蠻武士
沖來的同時,他身后兩名騎兵突然馳出半步,兩支短矛一左一右刺進那名武士的前胸,接著
那大漢從馬上躍起,雙腳穩穩踩住獸蠻武士壯碩的肩膀,雙手倒持長劍,從他背后狠狠刺入
。那名獸蠻武士頹然倒地,手中的巨槌重重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爾的獸蠻首領雙目血紅,他抓起一支長矛,振臂擲出。那虯髯大漢長劍刺在獸蠻
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緊,不等他棄劍閃避,那支長矛已經呼嘯而至,應聲射入大漢的
左胸,從背后穿出。
瞬時間雙方各死兩人,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也接連傳來四次劇痛,最后一下分外劇烈,痛得
他幾乎要流下眼淚,與此同時,四股陰寒的氣息也隨即進入程宗揚體內。
雙方都沒有理會程宗揚,在那些騎兵看來,程宗揚雖然穿著怪異,但明顯是人類種族。而對
于獸蠻人來說,這個手無寸鐵的陌生人類并不比那些騎兵更有威脅。
跟隨在古格爾身邊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們咆哮上前,將剩余的三名騎兵盡數格殺
,而地上的獸蠻人尸體,也多了兩具。
古格爾左矛右斧,將一名騎兵連人帶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壯的身體。他渾身浴血,猶如
遠古而來的獸蠻天神。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程宗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單靠人類的力量能夠與恐怖的半獸人抗衡,
并且在劣勢下殺傷相當。雖然那些人類騎兵依靠的是相互間的配合,但顯示出的強悍也遠遠
超過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這些騎兵真的僅僅是秦軍嗎?
所有的同伴都已戰死,那個年輕的騎手仍毫不猶豫地朝獸蠻人沖去。與半獸人驚人的體魄相
比,他的身形顯得纖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無前的決絕姿態,卻像手中的長劍一樣鋒利。
那些獸蠻人已經被鮮血和殺戮激起兇性,一名獸蠻武士舉起銅輪巨斧,朝他腰間劈來。那騎
手腳尖一點,身體像滑行一樣避開巨斧,接著手中的長劍驀然亮起,閃電般穿過斧影,刺在
獸蠻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長劍鋒銳無比,那名獸蠻武士左手齊腕而斷,巨斧帶著殘缺的斷手飛出,帶出一
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緊,接著右手握拳,巖石般的重拳重重砸在劍脊上,將那騎手震得倒
退一步。
古格爾拋下已經彎曲的長矛,雙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騎手劍上。那騎手雖然膽略過人,
終究是氣力不濟,巨斧每次劈下,劍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體更被逼得接連后退。最后“
錚”的一聲脆響,失去白光的長劍被巨斧從中劈斷。
那騎手反應極快,反手一擲,半截斷劍削在古格爾巖石般的手指上,濺起一縷血光。
巨斧轟然落地,古格爾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輕騎手的胸甲,然后左手握拳,狠
狠打在他腹上。
那騎手穿著騎兵用的輕便皮甲,隨著古格爾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甲片四處紛飛,
身子橫飛起來,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米的距離,正落在程宗揚剛
才待過的草窩里。
明知道打不過,還要跑回來送死。程宗揚心里給了他一個評價:瘋狂!
那騎手頭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條紮緊的發髻。他臉色一片雪白,唇角淌出一股鮮血
,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恐怕連肋骨也斷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揚呼吸猛然一窒。
那騎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個大洞,連束胸的白布也被扯開,露出兩只圓潤的……乳房。雖然
不及西片里乳牛級的巨乳碩大,但也有夠瞧的,曲線圓潤飽滿,皮膚又白又嫩,尤其是那兩
只乳頭,還是嬌嫩的粉紅色。只不過左乳乳側被獸蠻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傷痕,鮮血淋漓
……程宗揚不由自主又朝她臉上看去,原來真是個美女。秀美的雙眉直入鬢角,眉宇間英氣
逼人,只是目光顯得不是很友好……女騎手用幾乎噴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一個男
人如此不顧忌地盯著她的裸胸看,她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不問可知,剛要開口斥罵,內傷恰
于此時發作,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她用白凈的手掌勉強掩住胸口,蒼白面孔上升起一層病態
的紅暈。
很漂亮。程宗揚在心里重復一遍。雖然經過一場生死搏斗,衣甲破碎,頭發散亂,模樣狼狽
,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也毫不遜色。
程宗揚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過身,整個人差點兒傻掉。
殺紅眼的獸蠻武士們像一群直立的野獸,緩緩朝他走來,丑陋的面孔猙獰可怖,在他們駭人
的體魄面前,程宗揚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光屁股嬰兒一樣可憐。
其實這完全是一個誤會,誰能想到那個女扮男裝的騎兵會被打得步步后退,最后更是一下飛
出十幾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這會兒,自己一個人站在一群半獸人面前,雖然心頭狂跳,滿臉懼色,但那些半獸人大概也
分辨不出來,只會看見自己激動地雙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極了一名奮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獅般的頭顱,獠牙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程宗揚對著這些半獸武士
,后悔得想要自殺,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遠就跑那么遠。
可這些半獸人大步一邁,就夠自己跑一陣的。至于求饒,程宗揚很懷疑這些半獸人是否能聽
懂人類的語言,況且他們一定不會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程宗揚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時間內摸遍全身每個口袋,像快要溺死的人拼命尋找
浮木。
手機,如果是手榴彈多好?
鑰匙,如果是迷之屋那個電玩里,那把可以打開任何一道門的神奇鑰匙就好了。
錢包,他們收買路錢嗎?
獸蠻武士濃重的呼吸幾乎噴到程宗揚臉上。此時他們與秦軍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山丘,在戰場
邊緣游弋的秦軍輕騎隨時都可能出現。但對于程宗揚來說,他們都有點太遠了。
古格爾拳頭揚起,帶起巨大的風聲呼嘯而至。那感覺就像一列時速超過二百公里的列車迎面
開來,程宗揚還沒有碰到拳頭,就被拳風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飛去。
“篷”的一聲,程宗揚仰面摔倒。正好落在……“呃──”那個女騎手露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揚摔得七昏八素,還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鮮血,沒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個女騎手身上,
壓到了她斷裂的肋骨。那獸蠻武士的拳風,幾乎把他內臟都打得翻滾過來,胸口骨痛欲裂。
驚魂未定,程宗揚本能地雙手握緊,抓住身下的物體。右手抓到幾塊脫落的甲片,左手運氣
不錯,抓到一團溫暖柔軟,而且富有彈性的物體,感覺又滑又嫩,像是……程宗揚疑惑地揉
了揉,又捏了兩把。
“啪!”
女騎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傷的左乳,他連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
“無恥!”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接著又是“啪!”
的一記脆響。
程宗揚捂著臉,心道:算了算了,這種事跟女人解釋不清,還是趕快起來是正事。他抬起身
,準備爬起來,手肘又撞倒女騎手的肋下,這下連他都感覺到斷骨磨擦的“格格”聲,更不
用說那女騎手花容失色,痛得連罵都罵不出來。
程宗揚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忽然摸到身后一個方形的物體。
背包!他身上還有一個運動型的小背包!
程宗揚顧不得小美女殺人般的目光,一把將背包拽到身前,拉開拉鏈,緊緊抓住里面的物品
。瞬間,出發前在飛機上的那段交談,在腦海中回響。
‘你穿越到過去要帶什么?只限三件。’‘第一件,我要帶一套大百科全書。因為財富可能
貶值,而知識不會。然后我要帶一把瑞士軍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會帶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書、瑞士軍刀、玻璃珠,這是自己對于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現在也沒有改
變,小說與漫畫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時候所帶的工具,想必遠比自己還要夸張許多,而自己
這個平凡人,在被半獸人團團包圍的命懸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裝著三件物品:神奇橡膠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級合成化學纖維
──兩套情趣內衣;現代電子科技與人體科學的完美結晶──一根電動按摩棒。
‘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女友眼睛濕淋淋的,散發出迷人的羞色,‘那套內
衣我還沒有穿過,到時候你帶來,我穿上和你搞……’命運就是這樣荒唐,想穿越的沒能留
下,沒想過穿越的卻被留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想要的機槍、軍刀一件沒有,有的卻是情趣內
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獸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頸抓來,粗糙的皮膚上尖利的鬃毛又黑又硬,十幾個半
獸人把前路完全封死,來勢洶洶,自己絕對沒有突圍的可能。
程宗揚看了那個要噴火的女騎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氣,認命地挺起胸膛,腦
里又回響起那個最近常常聽到的自我質問。
就這么當一個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嗎?放棄創業致富的夢想,舍棄壯志雄心,庸庸
碌碌,終此一生,這樣子選擇真的甘心嗎?
這個問題之前想過多次,卻始終沒有一個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遲疑著,不停地想著,就
是答不出來。
然而,那個答案……此刻卻是再清楚也不過了。……如果老天讓我再選一次,我一定當一個
老老實實的上班族!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19

第四章
望著半獸人足以粉碎巖石的巨手,程宗揚已經避無可避。一股懼意從心底升起,瞬間襲遍全
身。難道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從他身側伸出,仿佛捻著一朵含露的玉蘭,輕柔地迎向半獸人巨大的
手掌。
就在雙掌接觸的剎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與中指輕扣,尾指微微翹起,掌心的空氣傳來一
陣波動,隱約間,一只太極的圖案脫掌而出,接著微微一紅,瞬間就化為一團烈火。
半獸人嚎叫著向后跌倒,龐大的身體一瞬間就被烈火吞噬,成為一只巨大的火球。
法術!程宗揚心里蹦出這個名詞。這個時空竟然還存在有傳說中的法術!
他無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張姣麗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約三十余歲年紀,長發挽成
云髻,戴著一只潔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瑩潤,沒有絲毫皺紋,她眉眼極美,神情
卻冷淡無比,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輕袍,身上沒有任何多余的飾
物,只在潔白的衣襟上用墨筆寫了兩行纖細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受傷的女騎手已經叫了起來,“卓師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聲,收回修長的玉指,扶在腰間的劍柄上,昂首挺胸,對那些半獸人視若
無睹。她的佩劍吸引了程宗揚的目光,與二十一世紀那些工業化批量生產的劣質劍不同,那
柄劍鞘為銀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鳳羽紋,陽光下光華流溢,翩然若飛。
一個溫和的男聲緩緩道:“霜兒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斷不會讓你受半點損傷。”
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著長須,與那名女子一樣穿著淡青色的袍
服,頭上戴著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飾為黑白兩色,有男有女,年紀長幼不一,看他們恭敬的
態度,像是那幾人的弟子。
說話的那人年紀最長,長髯及胸,神態從容。在他旁邊,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踏前一步,劍
眉揚起,寒聲道:“獸蠻丑類!爾等還未死絕么!”
不待師長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經各自擎出長劍,分別占據方位,隱隱成圍攻之勢。
獸蠻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張著,惡恨恨盯著面前可憎的人類。
那男子握住腰間的劍柄,凌厲的殺氣陡然發出,還未出手便令人為之氣奪。
卓姓美婦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獸蠻勇士已經知道自己走到生命盡頭。
“古格爾!”
一名獸蠻人發出乞求地吼聲。
“古格爾!”
所有殘存的獸蠻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爾目光從同族臉上一一掃過,然后寬闊的胸膛猛然隆起,從胸腔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吼聲
,他雄壯的骨骼發出一陣刺耳的“格格”聲,肌肉扭曲著膨脹起來,撐碎了身上的獸皮,虯
曲的長發化為濃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鋒利的尖爪,肩部張開,就在眾人面前,化為一頭雄獅

古格爾一抖鬃毛,四肢撐住地面,猛然躍起,怒吼著從兩名太乙真宗弟子之間闖出。那兩名
弟子旋轉著朝兩邊倒下,胸腹間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氣宇軒昂的男子一拍劍鞘,長劍脫鞘而出,帶著一股狂飆卷向場中的獸蠻武士。其余的弟子
也各自挺劍上前,展開攻勢。
一個大活人突然變成野獸,比魔術更精彩,程宗揚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開口那位長者含笑
朝他點了點頭,“你很好。不錯不錯。”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位多半和那些獸蠻人一樣,只看到自己奮不顧身擋在那個叫
霜兒的女騎手身前,甚至還被擊飛的一幕。這是一個誤會,但程宗揚并不打算解釋。
女騎手臉上的羞怒一閃而過,總是女孩家害羞,沒有揭穿他當時的嘴臉。
此時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經迎上去,與獸蠻人戰成一團。他們身法快捷,劍光如雪,還不
時有形形色色的法術配合。尤其是那名長須男子,他手中的長劍光芒流轉不定,招式迅捷如
風,轉眼就有兩名半獸人濺血撲地。
鮮血飛濺的同時,程宗揚頭側又是一痛。這會兒他已經有了經驗,只要頭一痛,多半就是有
人死了。果然,一名獸蠻武士已經被利劍穿透心臟。程宗揚索性坐下來,閉上眼心里默默數
著。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名半獸人,還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喪
生。
剩余的獸蠻武士沒有一人逃生,他們在絕對的劣勢下拼死血戰,最終被全部殲滅。看著那些
獸蠻武士轟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揚一邊頭痛欲裂,一邊又隱隱地心生戚然。這些獸蠻人
明知取勝無望,卻沒有一個人退卻。也許,他們也是為了在這片草原上生存,才與人類生死
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檢查過場中尸首,然后向那名頭戴玉冠的長須老者躬身施禮道:“稟教御
,所有獸蠻人均已殲滅。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攜帶回鄉。”
長須老者嘆息道:“之峰,爾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悅生,不知惡死,其死不欣,其入
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人生百年,隨大化而俱往,生時安生,死時安死,葬之北野即
可,何苦遷播?”
太乙真宗弟子凜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過首來,朝程宗揚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藺采泉,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程,程宗揚。”
程宗揚捧著頭,勉強站了起來。身體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從里向外膨脹起來,讓他感覺很
難受。
“小兄弟是一個人嗎?”
想到段強,程宗揚心頭不禁抽動了一下,“還有一個同伴。不過被半獸人殺死了。”
“半獸人?哦,小兄弟是指這些獸蠻人吧?”
藺采泉說完,上下打量著他,忽然間目露訝色。
一隊秦軍輕騎越過山丘,看到負傷的女騎手,立刻圍擁過來。
“月霜小姐,師帥有令,請即刻回營。”
月雙不高興地皺起眉頭,“教內的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來了,你們趕快回去稟報。我
和教御們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頭顯然不小,那些百戰沙場的軍士也下馬行禮,一邊派人衛護,一邊命人回去稟
報。
那位姓卓的美婦與女騎手低聲說著話,然后責備起她來,“你舊傷未愈,實力不能完整發揮
,怎么能自己偷跑出來?若不是我們恰好路過,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雖然身體虛弱,仍不服氣地說道:“我也一樣在軍中,為什么不讓我上戰場?師帥說
,人終有一死,或如星漢經天,或如草木一秋。這次出塞,死生都置之度外。”
美婦道:“掌教真人是這樣說的?”
女騎手點了點頭。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去見過掌教。”
說著他扭過頭,“小兄弟,你也來吧。”
程宗揚聽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們說的師帥、掌教是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么來頭。他這
會兒毫無選擇的余地,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不過看起來跟著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虧的樣子。
程宗揚定了定神,然后說:“多謝前輩。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揚撿了把短刀,挖開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來并不容易。如果是以前,挖這樣大一
個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這會兒雖然累得滿頭是汗,身上卻像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很快就
挖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坑。
段強的身體已經冷卻。程宗揚在他身邊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連一支火柴都沒有。
良久,程宗揚抱起段強的尸身,放進坑中。看著好友仍帶著驚喜的面容,程宗揚在心里默默
說道:你說過,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多許多平等世界。也許,你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
界,希望你去的那個世界比這里更好。你就這么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還不知道后頭要往哪
去……段強的隨身物品都被程宗揚取了出來,除了手機、錢包、鑰匙,還有一只密封過的塑
料包和一只裝滿藥丸的藥瓶。他略帶期待地拿出手機,但一格信號都沒有。
程宗揚把物品收進背包,將兩部手機都放在段強身邊。不知道很多年以后,會不會有人發現
它們,并且猜測出這位死者的來歷。
蓋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揚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樣,一片茫然。黃沙下,掩埋的不
僅是自己的好友,還有自己的過往。從現在起,這個陌生的時空里,就剩下他一個人,面對
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頭,“走吧。”……
太乙真宗眾人帶有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揚也分得一匹座騎。從眾人的交談中,程
宗揚才知道,那名女騎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漢左武軍的第一軍團一名帥帳親兵。
月霜的師父,正是軍團主帥,左武衛大將軍王哲。月霜從小就在王哲身邊,一直是在軍中長
大。但王哲看得她極緊,從不允許她上陣殺敵。
三個月前,軍團奉命出塞,清剿帝國西境的獸蠻人。獸蠻人雖然勇悍,卻不是左武軍的對手
。經過大小十余場戰斗,遭受重創的獸蠻人退入草原深處。左武軍沿途追逐,雙方不時爆發
惡戰。
今天這一戰,左武軍出動的是第一營的一個方陣。勝局已定時,漢軍出去輕騎突襲,沒想到
月霜偷偷跟了出來。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眾人,也不是偶然路過此地。事實上他們的目的正是左武軍第一軍團主帥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門一脈,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聯袂而來的,是王哲的同輩師兄弟
,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藺采泉、商樂軒、夙未央、卓云君。
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僅次于掌教,為人卻甚是和氣,對程宗揚有問必答,兩人一路上言談
甚歡。
商樂軒是那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為之強還在藺采泉之上。
那些獸蠻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無定劍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著一柄形狀怪異的長劍,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滿懷心事,一路上都
默不作聲。
那個中年美婦是卓云君,她對程宗揚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沒有什么好感,一路上冷冰冰的
,絲毫不假以辭色。
眾人繞過戰場,在秦軍輕騎帶領下一路向北。藺采泉對程宗揚的衣著發式甚感奇怪,言嘆中
有意無意詢問他的來歷。程宗揚估計自己的真實來歷說了也沒人信,于是編了個很老舊的故
事,說自己與同伴是遠道來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貨物都丟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卻
又遇到獸蠻人,同伴不幸遇難,只剩了他一人。
這套說辭連鬼都騙不過,但藺采泉毫不為意,只點了點頭,也不深究。
程宗揚松了口氣,這才有余暇觀賞周圍的景色。
雖然這個時空不可思議地擁有法術與半獸人,但至少周圍的景物還在程宗揚所能理解的范圍
內。
這里天空極藍,空氣純凈無比。不知道是能見度太高,還是視力變得更強,程宗揚發現自己
的視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馬平川,視線所及,平緩的丘陵在遼闊的
大地上連綿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過十余米的高度,矮的不過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給程
宗揚的感覺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間川行,從一個波濤走向另一個波濤。
向東望去,天空與草原連接的盡頭,隱約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脈,如同一條沉睡的蒼龍阻斷
大地。那道山脈本來就氣勢巍峨,由東往西山勢越來越高,最西面的山峰與青穹相接,分不
清上面覆蓋的是白雪還是飄浮的云層。
“那是大雪山,”
藺采泉告訴他,“山間只有一個隘口,過了隘口,往東就是六朝內陸。”
“六朝?”
程宗揚的歷史雖然不好,但對這個詞并不陌生。魏晉宋齊梁陳,金粉風流的六朝。雖然半獸
人的出現,已經擊碎了程宗揚利用已知歷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他仍忍不住詢問出來。
“仁帝九年,六朝會于玄澤,刑白馬告天,歃血為盟,約為一體。迄今已三百余年,”
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對于這個問題,程宗揚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個微妙而含蓄的表情。這種笑
容他以前與客戶打交道時經常用,對一些敏感的問題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總之意思就是─
─“你猜呢?”
受過現代文明陶冶的交際手段果然不同凡響,藺采泉一時間也難以索解。他還沒有來得及琢
磨清楚,一道黃沙出現在昏黃的夕陽下,如同一支箭矢分開碧浪般的草原,滾滾而來。
黃沙前,是一輛四匹白馬拉乘的戰車。車上一名中年人負手而立,他身著布衣,面容沉靜,
即使站在顛簸的戰車上,身體仍挺得筆直,那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軍
伍氣質。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隊伍后面。她傷勢不輕,一路上搖搖晃晃,幾乎騎不了馬,
若不是卓云君和那個面冷心熱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馬來。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戰車遠遠停住,中年人徒步過來,向藺采泉等人施禮道:“韓庚見過
諸位教御。”
藺采泉拂須笑道:“數年不見,師侄又進一步,修為愈發精純,只怕快要突破了吧。”
韓庚不卑不亢地說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
藺采泉開懷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賀。”
韓庚道:“教御不遠萬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師帥聞訊,已在營中等候。請。”
與韓庚同來的還有百余名騎兵,他們都穿著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就像一群巖石刻成的雕像。主將下令后,騎兵分成兩列,在前引路。韓庚棄車不用,等諸
人上路,才扭頭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無可躲,只好硬頭皮說道:“韓師兄。”
見她身上完好無損,韓庚明顯松了口氣,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跡,韓庚臉色又陰沉下來。他閃
電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脈門,眉頭立刻皺緊。
后面的夙未央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策馬前行。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從袖中彈出一顆藥丸。
韓庚張手接住,訝異間,夙未央已經遠去。……
向北行進了十里,眾人繞過一座山丘,一桿大旗突然出現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桿頂天而立,
仿佛要刺破蒼穹。黑色的旗幟上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左武。旁邊是兩個帶圈的紅色小
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黑色的旗面與旗上血紅的大字交相輝映,無聲中透出
令人生畏的肅殺與威嚴。
左武軍第一軍團與尋常軍隊布營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帥帳,座落在一座魚脊狀的山丘上
,位于整個軍營的最前方,周圍看不到任何防護。這樣的布置完全是建立在對主帥的強大信
心上,可以想像,這位左武衛大將軍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帳下,向眾人長揖為禮。
“大將軍麾下參軍,文澤,見過太乙真宗諸位教御。”
說著他挺起身,從容說道:“大將軍在帳內恭候。軍中簡慢,還請諸位見諒。”
“文參軍客氣。”
諸人略一見禮,藺采泉等四人隨即前往帥帳,剩余的弟子由文澤安排歇息,韓庚則拉著一臉
不情愿的月霜離開。
看到程宗揚一身的現代裝束,文澤也是一愕。程宗揚連忙道:“我是個過路商人,路遇劫匪
,幸好被藺真人收留。”
“哦,”
文澤拱手道:“幸會幸會。”
他躊躇片刻,然后道:“還剩一頂帳篷,就請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揚當然不奢望有星級賓館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經是托福了,聞言連聲道謝。
經過長年風沙洗禮,牛皮制成的帳篷已經顯得陳舊,但捆紮仍十分用心,帳篷內無床,只是
鋪著被褥,程宗揚沒有心情多看,鉆進帳篷就一頭倒在鋪蓋上。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個下午,卻像一個月那樣漫長,他這會兒早已疲憊不堪,只想好
好睡上一覺。
就在程宗揚昏睡過去的時候,一層肉眼難以察覺的白光從他身上流淌出來,緩緩滲入身下生
長著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紮下帳篷時已經清除過,只留下沙中的根莖。與他身上的白光
一觸,埋在沙里的草莖重新生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綠葉。
程宗揚對身邊的異狀毫無所覺。下午所經歷的一切在夢中重現,兇猛的半獸人,堅毅如石的
秦軍,格斗搏殺……衣甲破碎的月霜,風姿綽約的卓云君,藺采泉、商樂軒……被射殺的段
強……還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滿尸體的戰場中央,每一口呼吸,都充滿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氣
息……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20

第五章
“程兄一場好睡。”
帳外一聲大笑使程宗揚驚醒過來。
參軍文澤踏步進來,將手里的托盤擺在地上。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是夜間,如水的月光泄入帳內,灑下一片耀眼的銀霜。
“咦?”
看到程宗揚身邊茂密的青草,文澤不禁露出訝異的目光。
程宗揚也一片迷茫,他不記得自己是睡在草叢里,可這會兒席下的青草已經有半尺深,幾乎
蓋住了他的身體。愣了一會兒,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草原上的草都長這么快嗎?”
文澤搖了搖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苦笑道:“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許是此處水脈有異吧。”
文澤放開此事,笑道:“程兄一路遠來,想必是勞累了。軍中無酒,些許肴飯,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盤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卻放了兩大塊煮過的肉塊,另有一碗肉湯佐餐。餐具是一支
切肉的銅匕,一雙木箸。程宗揚在飛機上只喝了兩口咖啡,這會兒正餓的難受,當下毫不客
氣地吃了起來。
飯肴入口,程宗揚覺得有些不對。粳米吃起來索然無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陳米。那兩
塊肉不知是什么動物身上的,份量夠足,卻又粗又硬,而且一點鹽都沒加,完全是白水煮出
來的。
文澤解釋道:“程兄莫怪。我軍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經用盡。這點粳米還是省下來
的。連大將軍平時也吃的白水馬肉。”
馬肉?程宗揚還是頭一次嘗到馬肉的滋味,這多半是一匹老馬,味道有夠難吃的。他勉強吃
了幾口,便放下匕箸,“多謝文參軍,我已經吃飽了。”
文澤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揚面前跪坐下來,說道:“看程兄相貌,也是六朝人
士?”
程宗揚心道:來了。大軍在外征戰,營中突然來個陌生人,作為參軍,文澤肯定要探明他的
底細。
程宗揚飛快地想著,把他給藺采泉編的故事重新演繹一遍。文澤聽得極為認真,聽說他是商
人,問道:“程兄平常在何處經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揚這會兒連一個地名也說不上來,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內陸,過了大雪山就是。”
文澤含笑道:“程兄的服飾與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來自哪個部族?”
程宗揚看看自己的襯衣,硬著頭皮道:“阿瑪尼。”
文澤擰眉思索,阿瑪尼?莫非是盤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揚靈機一動,拉開背包,拿出皮夾,“這是我們販賣的皮貨。”
文澤突然間目露精光,沉聲道:“程兄的貨物可否借我一觀?”
程宗揚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強烈,不就是一個皮夾嗎?還是空的,一分錢都沒裝──裝了他也
用不了啊。
程宗揚把皮夾遞過去,文澤卻沒理會,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學著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把拉
鏈拉開,合上,然后再次拉開。他重復開合著拉鏈,目光越來越熾熱。
拉鏈!程宗揚明白過來,吸引文澤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夾,而是背包上的金屬拉鏈!
在程宗揚那個世界,人類大規模使用拉鏈也不到一個世紀的時間,這種現代人已經習以為常
的物品,以其方便實用而改變了人類的生活,與原子能的應用一起,被稱為上世紀最重要的
十大發明。
看著文澤閃動的目光,程宗揚有種夢幻的感覺。一支古代軍隊的文職軍官,認真審視著一條
二十一世紀生產的拉鏈,那感覺就像看到張飛吃麥當勞,楊貴妃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奪天工!”
文澤連聲贊嘆,“以銅為牙,對列為鏈,機關一動,鏈牙便即嚙合。開閉自如,天衣無縫!

他抬起眼,心悅誠服地說道:“程兄的制藝好生了得!”
程宗揚一陣慚愧,在他的世界里,身邊的拉鏈隨時可見,但他從來都沒有仔細看過,對拉鏈
的結構一無所知。而文澤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關鍵,這份眼力和敏捷可比自己強多了。
文澤仔細審視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背包,“敢問程兄,此物是何名稱?”
程宗揚撓了撓頭,“拉鏈。”
“一尺需多少銀銖?”
銀銖?程宗揚對這個世界的貨幣一無所知,猶豫著比了兩根手指。
文澤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祿也不過五個銀銖,一尺便需兩個銀銖,未免太過昂貴。”
程宗揚連忙道:“那就一個銀銖好了。”
文澤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賣給我五千條拉鏈,每條長兩尺。另外再提供三尺拉
鏈一千條。”
程宗揚對銀銖的價值一無所知,他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問道:“請問文兄,一匹戰馬需要多
少銀銖?”
文澤笑道:“程兄也作軍馬生意么?邊塞之地,一匹戰馬不過十二銀銖,販往內陸,可賣到
五十銀銖。”
程宗揚飛快地計算了一下,心里一陣狂跳,十二尺的拉鏈就能換一匹戰馬?
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雖然不知道拉鏈的制造工藝,但成本絕對不過超過一匹戰馬的百分
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潤!
一段名言出現在程宗揚的腦海中:一旦有適應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
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
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萬的利潤!程宗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條拉鏈,真是沒想到會平
白無故被自己碰上這么一個大商機,但問題是,姑且不說自己賺這些錢有沒有意義,眼下又
要如何采買原料?怎么制造生產?
程宗揚道:“文兄為何需要這么多拉鏈?”
文澤坦然道:“我軍所用的鎧甲多是皮甲,披掛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條兩尺長的拉鏈,
披甲時就不需再行綁系。還有這些帳篷,一遇風雨用皮條縛緊也難以遮擋,若有拉鏈便可密
不透風。再則還有箭囊──”文澤話語忽然一頓,盯著程宗揚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
是與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澤的神情讓程宗揚背后一陣發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會和外族交易,哈哈
哈哈……”
文澤莞爾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這樣的人。方才在帥賬,藺教御力贊程兄,孤身一人對
抗獸蠻丑類,衛護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俠義,怎能有此壯舉。文某多謝了。”
說著揖手深深施了一禮。
誤會已成,程宗揚厚起臉皮,也沒有解釋。他忍不住問道:“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怎么
會千里迢迢來拜訪出征在外的大將軍呢?還有,這位王大將軍為何要稱師帥?”
文澤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將軍從軍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軍中多是太乙門下
弟子,大將軍在軍中亦師亦帥,故稱師帥。”
程宗揚還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會做了將軍?”
文澤露出緬懷的神色,“這要從十五年前說起。當日北方真遼南侵,漢軍連戰連敗,天下聳
動,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無敵,從無敗績,人稱武穆王。真遼南侵,武
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師北伐,大敗北虜,臨陣斬殺真遼檀石大帥,使六朝轉危為安。可惜宋主
為群小所惑,連頒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王撤軍,以致功敗垂成,未克全功。”
說到此事,文澤也不禁扼腕嘆息。
怎么聽著這么耳熟?程宗揚舔了舔發干的嘴唇,小心問道:“你說的那個武穆王是不是岳飛
?”
“岳飛?”
文澤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諱鵬舉。以武穆為號,人稱武穆王。”
看來這個時空的歷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個岳飛,只是鵬舉的字成了名,武穆
的謚成了號。不過兩個人的結局還是一樣的。
文澤又道:“武穆天王還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須有之名,封詔入獄,使節未至,武穆王突然
暴死。天下群情洶涌,師帥時為太乙真宗掌教,與武穆王素善,驚聞噩耗,一日一夜長驅千
里,奔赴宋京臨安,將武穆王遺劍插在王宮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請從軍。宋主不得已,當日
傳書六朝,拜師帥為宋督國將軍。天子隨即下旨,拜師帥為左武衛大將軍。”
原來王哲是這樣從軍的。難怪他一個道門掌教會做了朝中武將。不過這六朝可真夠亂的,怎
么有宋主,還有天子?程宗揚知道如果自己真問出來,只怕這位參軍會把他當成白癡,只好
含笑點頭,裝作什么都明白的樣子。
文澤道:“武穆王死后,真遼再度南侵。師帥單騎北上,聚六朝英豪,與真遼軍戰于苦殺水
。師帥當時修習九陽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連斬真遼十余名將。從此我北武軍第一軍團稱雄
漠北,再無人敢與交鋒。”
九陽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難道這個時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侶?
文澤沒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師帥上書天子,請駐節西疆,左武軍第一
軍團便遷至西部邊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揚道:“軍團留在這里,是跟獸蠻人交戰嗎?”
文澤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遼雖強盛
一時,不過疥癬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極廣,大國林立,頗有不弱于六朝者。師帥因此駐節
西疆。”
說著文澤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澤也不隱瞞,“十年來,師帥遣人多方探問。西疆獸蠻人雖然勇悍,較之我軍仍有所不及
。西部的大國,無過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邊塞不啻萬里之遙,而且累年遣兵西進,無暇東
顧。我等反覆商討,不知督帥何有此言。”
波斯?難道是那個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揚記憶的歷史中,波斯帝國一直是作為名將建立功
業的踏腳石而存在的,在這個時代,他想不出波斯會對東方有什么威脅。
文澤道:“程兄這會兒可好了些?”
程宗揚舒展了一下肢體,身體的疲倦已經不翼而飛,他精神一振,“已經好多了。”
文澤道:“方才在帥賬,藺教御力贊程兄,孤身一人對抗獸蠻丑類,衛護月霜小姐。文某多
謝了。”
說著揖手深深施了一禮。
程宗揚臉皮再厚也覺得不好意思,“其實我只不過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讓我跟那些半人半獸
的家伙打,只怕它們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澤正容道:“程兄并非軍人,面對那些獸蠻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俠義,怎能有此壯
舉。”
他非要這樣說,程宗揚也只好默認。管他的,總不是壞事吧。
“程兄義舉,我軍上下無不感激。師帥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還請到帥帳一敘,由師帥
親自道謝。”
那個小美女面子還真大,救了她的命連主帥都要道謝。程宗揚對王哲這位掌教兼大將軍頗為
好奇,當下也不客氣,與文澤一同出了帳篷。……
夜色下,軍團的帥帳猶如踞虎。剛走到帳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連袂而出。
不知道他們與王哲談了些什么,只見商樂軒一臉惱怒,他一手按著劍柄,一手揮舞著說道:
“掌教在軍中已經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請他回龍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龍無
首,我請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悅,“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師弟既然沒來,商教御何必咄咄逼
人?”
商樂軒大聲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瀾在龍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
下去,將來置我等于何地?”
藺采泉仍是一團和氣,說道:“為國為民,乃大義所在。掌教所為,自是我輩楷模。但樂軒
所言也有道理,這些年掌教棄龍池不居,教務無人掌管,已然紛亂不堪。長此以往,對我太
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發,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異的長劍宛如一條虯曲扭動的飛龍,似乎隨時
都會破空飛去。
文澤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無表情,似乎沒聽到他們的議論。等四人走遠,他才領著程宗揚
進入帥帳。
看來文澤說的物資不足確非虛言,連主帥的中軍大帳也沒有點蠟燭,而是燃了幾根松枝照明
,帳內陳設簡樸,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幾只古藤編織的蒲團,仍不脫道家本色。
一個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審視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圖。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程宗揚一踏入帳
門,心神就被吸引過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全沒注意到文澤已經悄無聲息地退開。
王哲注視著地圖,手指在上面緩緩劃過,一直移到地圖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
間變得雄偉起來,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嶺,散發出逼人的氣勢,連松枝的火光也被
壓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揚喉嚨發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對著一輪烈日,雖然他沒有轉身,但自己身體從里到外
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線重新變得明亮起來。那股逼人的氣勢緩緩消散,立在地圖前的背
影轉過身來。
程宗揚好不容易松了口氣,額頭已經多了一層冷汗。出乎他的意料,這位聲名赫赫的太乙真
宗掌教,左武衛大將軍,面容比藺采泉年輕得多,頜下的長須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韓庚大上
許多。他背負雙手,身形如岳峙淵渟,仿佛沒有任何風雨能夠摧折。那雙烏黑的眼睛目光沉
靜,神光內斂,顯示出他的年紀絕非看上去這么簡單。
與程宗揚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這位身兼軍職的將軍多了另外一種氣質。
他身軀挺得筆直,整個人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鋼刀。那是軍人的氣質,只有無數次生死搏殺
,經歷過鐵、火與鮮血的洗禮才有的堅硬如鋼的氣質。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訴我你的身份。”
程宗揚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這個人不是藺采泉或者文澤,自己所編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
一句,就會被當場揭穿。
這是一個賭博。如果不能贏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馬上就有生命危險,可如何讓他相信
自己呢?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會相信。”
王哲負手而立,淡淡道:“說來聽聽吧。”
程宗揚心一橫,“當時我正出發前往某地,參加一場面試。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
程宗揚把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訴了王哲,最后說道:“等我醒過來,就看到半
獸人和你的騎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這個世界與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
同。”
程宗揚說完,不由一陣心虛。這番話真是鬼扯,連他這個當事人自己說起來都覺得不是真的
。可王哲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說在‘飛機’上,”
說到這個陌生的詞語,王哲遲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電,又是什么樣的雷電?”
程宗揚回想著說道:“很密,像蛛網一樣。看起來感覺很遠,又是像很近。一邊旋轉,一邊
不停發光……”
王哲聽得極為認真,程宗揚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難道那就是時空之門?”
段強說過,在他們生活的世界中有許多時空縫隙,與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們就像一道道不
為人知的時空大門,穿過它就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時空之門。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卻是我生平僅見。”
“生死根?”
程宗揚敢發誓,自己從來就沒聽說過這么個玩意兒。
王哲抬起手指,遠遠一點,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頓時傳來一股暖意。
“天地之氣,雜然而流,遇生則生,遇煞則兇。生死根,就是能將死氣化為生機的異能。你
是否發現過,你觸摸過的植物會生長特別迅速?身上的傷口特別容易愈合?”
程宗揚猛然想起帳篷里的青草。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長到齊膝深,難道
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記得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并沒有這種特殊能力。自己養的花
花草草,甚至比別人的死得更快。難道是穿越時那道擊中自己的閃電改變了一切?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著,化死氣為生機,是不是意味著接觸過死亡之后,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
他身上的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要的機能?
受過現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揚,本能地不相信這種神話。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的能夠化為雄獅
的半獸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術,他的信心有些動搖了。畢竟,這不是他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程宗揚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后問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程宗揚,“我只在典藉中見過生死根一詞,里面語焉未詳,不過具有生死
根的人,身上的陽氣特別濃郁。你既然沒有修習過聚煉真陽的法術,陽氣如此之濃,只可能
是身藏生死的靈根。”
原來是猜的。程宗揚一陣失望。旋即又想起藺采泉遇到他時,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家伙多
半是看出來他身上散發的陽氣,說不定還把他當成大高手,怪不得會替他說好話。
程宗揚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機又是陽氣,是不是對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傷生病什么
的,我把生機陽氣傳過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復如初?”
王哲道:“從道理而言,的確如此,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將生機傳給他人嗎?”
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他隨即精神一振,終究遇到了身懷生死根的
人,總比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強上萬倍。
王哲溫言道:“你既然在這里無親無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揚一怔,接著大喜過望,“你相信我所說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說這番話時沒有作偽,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說著,他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鵬鳥可以高飛萬里,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許有一種鳥可以在肚子里容納
數百人。對于王哲來說,那個世界有沒有這種鳥并不重要,只要他說的是真話就足夠了。
驚喜過后,程宗揚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良久,程宗揚道:“我想回去。”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20

第六章
穿越是段強的夢想,不是程宗揚的,從來都不是。
自己從來都沒想過穿越,更沒想過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獸人與人類的血腥搏殺之后,程宗揚只想回去,回到
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也許虛偽,也許沉悶,甚至連激情也是廉價的,但至少那
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揚沖動地說道:“那我就想辦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辦法之前呢?在這之前,你總是要在這個世界里生活。”
王哲道:“你想過怎么生活沒有?”
程宗揚陷入沉思。
在這個世界生活?他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揚問自己。
作為一個英文系的畢業生,他所學的一切在這個世界毫無用途。這個世界別說英國了,有沒
有歐洲都是個問題。
那么他還能做什么?
賣拉鏈賺錢?用自己擁有的知識在這個世界成為富商?
學會引導真陽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賦做一個名醫?
學會傳說中的絕世神功,當上武林霸主?
這些都可以,但也都蘊藏著巨大的風險,如果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在有成就之前,可能
就已經橫死街頭,自己過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頭地,并不是在這種世界……“敢問師帥
,這世上最有權勢是誰?”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當今天子。”
當皇帝嗎?程宗揚沖動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個好活。秦始皇橫掃六國,人稱千古
一帝,結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晝夜地加班,沒有節假日,沒有薪水,整天給別人發
錢,偶爾娛個樂,還有一班該死的職員死死盯著,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升職的機會。
程宗揚又問:“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許是僧人了。斬斷俗緣,六根清靜,如山間野花,自開自落,
不為塵世所累。”
聽出他聲音中微微的嘆息,程宗揚不由一怔,我沒有聽錯吧?一個道家宗派的掌教居然在羨
慕和尚?不過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間野花自開自落,聽著就讓人泄氣。
程宗揚琢磨半天,然后問:“有沒有那么一種行業,可以有花不完的錢,享不完的福,而且
還不用做事?”
王哲莞爾笑道:“你說的是神仙嗎?如果你知道怎么當神仙,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程宗揚只有苦笑。
王哲望著他,忽然道:“你想從軍嗎?”
程宗揚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這個世界當個大頭兵?整天喝白水,吃陳米,啃馬肉,隨時都可能被半獸人咬死……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緩緩道:“我有一個親人,身懷不治之癥,也找過許多名醫,但一直沒能治愈。也許,
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幫上忙。希望你能在軍中留一段時間,讓我尋找出引導真陽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嗎?程宗揚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又猶豫了。能讓
這樣一個非凡人物出言懇請,可以想像這件事對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強行扣押在軍營中,但還是選擇了征詢他的意見,這份坦然讓程宗揚很
欽佩。
答應他嗎?如果王哲一直都沒找到引導真陽的方法呢?
程宗揚猶豫半晌,然后道:“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給我兩天時間,讓我仔細想一想?”
“可以。”
王哲一口答應。
程宗揚正要離開,王哲又叫住他,鄭重說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關重大,輕易不要泄漏。
”……
離開帥帳已經是深夜。程宗揚驚訝地表現,頭頂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銀河由南向北橫貫整
個天空,就像一條璀璨的星河在頭頂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遜色,絲毫沒有曹孟德所說“月明
星稀”的景況,而是星月齊輝,數不清的星光與明月一起,將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揚剛睡了一覺,精神正旺,看到這樣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個狹小的帳篷里,索性
爬到山丘高處,觀覽草原的夜色。
空氣像水一樣清涼,沁人心脾。無邊的青草在夜風中緩緩搖蕩,月色與星光像水滴一樣凝聚
在青草的葉尖,隨風閃動,宛如一片用無數珍珠匯集成的潮水,明亮而且鮮活。
程宗揚在草地上躺下,盡力伸展四肢,感受著夜風從身上拂過的舒軟感覺。
整具身體仿佛與身下的草原融為一體,向天地盡頭遠遠延伸開去。無數繁星映襯下的夜幕,
仿佛嵌滿華美寶石的天鵝絨,柔軟地蓋在身上。天空與大地離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
能掬起銀河中微涼的星塵,聽到它們碰撞時水晶般悅耳的輕響。
程宗揚沉醉在這美不勝收的無邊夜景中,紛亂的心緒變得恬靜,呼吸漸漸柔和。整個人就像
一顆釀在酒中的漿果,不熟透,不醒來。
但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就在程宗揚醉心于這個陌生時空的美景時,一個人影風一樣掠
過靜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濃濃的殺機。
山丘下背風的坳處,有一頂小小的帳篷。軍團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帳,而這座帳篷只住了
一個人。因為這頂帳篷的主人是一個少女。
下午的戰斗中,月霜肋骨斷了兩根。王哲雖然沒說什么,但韓庚整個晚上都陰沉著臉,一回
軍營,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馬匹和武器。
月霜大為不滿,“我也是第一軍團的士兵,為什么我就不能上戰場?我的劍術雖然不好,但
半獸人的勇士也斗不過我!”
韓庚的回答只有兩個字:“閉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哽咽道:“我知道,你們就是看不起我,嫌我拖了你們的后
腿,這種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韓庚頓時慌了手腳,壓低聲音道:“不許哭!師帥是怕你
出什么意外,戰場間生死懸于一線,刀箭無眼,萬一傷了你,我們后悔都來不及。”
“不讓我上戰場,要我還有什么用?”
韓庚道:“只要你傷勢痊愈,莫說上戰場,就是你獨領一軍,師帥也必定允可。”
月霜驚喜地揚起臉,“真的!”
韓庚肅容道:“先養好傷再說。”
月霜臉色又垮了下來,“可我的傷什么時候才能好啊。”
韓庚沉默片刻,將那粒藥丸遞給月霜,“夙教御為你煉制的。可以激發體內真陽,驅除寒氣
,你先留著,待治好外傷再行服用。”
月霜接過藥丸,“韓師哥,謝謝你。”
韓庚心里微嘆一聲。自從月霜當年被人重掌擊傷后,入體寒毒始終驅除不去,這十余年來,
她名藥奇方不知吃過多少,寒毒之傷僅能壓制,不能根治,也虧得太乙真宗勢力雄厚,夙教
御等人尋遍天下,各種名貴藥物源源送來,師帥更不惜損耗真元,續上她斷裂的經脈,才保
住她一條小命。也因此師帥喪失了將九陽神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來停留在第八陽境界,再
無寸進。
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陣殺敵,都是他們這些男兒的事情,只要她能一生平安就足夠
了。
臨走時,韓庚又想起一事,“對了。師帥要我告訴你,下午救你的那個年輕人也在軍中,明
日找個機會,你該向他當面道謝。”
一想起程宗揚那不要臉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癢。那個無恥之徒!月霜恨不得一劍刺死他!
韓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開衣服。
折斷的肋骨已經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繃帶纏緊。活動時還有些隱隱作痛,但比
她預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內傷嘔血,她早就習慣了,多一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還有一處,是乳側的抓傷,那個混蛋就是抓住她受傷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還要向他道謝!月霜憤憤地想著。然后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然完好如初,那
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紅色印痕,竟然已經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記得獸蠻人的利爪像刀鋒一樣穿透自己的皮甲,撕開肌膚,衣甲都
濺上血跡,怎么會短短兩個時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鋪上,思索著明天要向師帥再要
一把佩劍,或者是天策營配備的大刀也不錯。
半夢半醒間,一聲細微的異響驚動了月霜。她從小在這支大漢最精銳的軍團長大,對危險的
警覺遠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邊睜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帳篷,向下緩緩劃開。穿著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割破皮
帳,然后挑開帳篷。
手腕剛遞寸許,突然一陣劇痛,長刀脫手飛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擊飛長刀,順勢一拉,扣住他的脈門,然后側過身子,左臂彎屈,
斜肘擊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處。
那刺客一時大意,以為月霜重傷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機。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然后
斜身擠入帳篷,與月霜近身纏斗。
帳篷結實的牛皮在勁風激蕩下不住鼓蕩。月霜終究是有傷在身,打斗中,剛接好的肋骨再次
斷裂,痛得她額頭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術陰狠,看出月霜傷勢未愈,一連數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身體一扭,一記
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側的木板頓時碎裂,她踉蹌著退后幾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受長年內傷所
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發揮不出,這種程度的刺客怎會把自己逼得如此窘迫?
氣惱之下,退勢不止,月霜撞在帳門上。用皮條束緊的門簾被撞得分開,露出一張可惡的面
孔。
程宗揚尷尬地搖了搖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還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揚想看不見都難。他倒沒意識到這是刺客
,只是一時好奇,就跟了過來。沒想到正遇到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擊飛。
那刺客見行跡已露,彎腰從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應是退,而程宗揚看到刺客來勢狠惡,也想逃開,兩人靠得又近,慌亂之下撞
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團。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揚懷里,被他一手摟住小腹,還往下碰去,登時怒火中燒,眼見敵人匕首刺
來,慌忙之下不及閃躲,便想推他出去擋匕首,再圖反擊,哪知道一股溫熱暖流,莫名在小
腹生出,瞬息之間,丹田中久驅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氣得以流轉,行走半身。
這情形只在夢中發生過,月霜又驚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然后長發一甩,右手從
發中捻出一枚細針,屈指彈出。
細小的銀針撕開空氣,發出尖銳的響聲。銀光一閃,沒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聲,摀住左
眼,鮮血從指縫間淌出。
刺客嘶聲道:“彈指神鋒!小賤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惡狠狠拔下眼中的銀針,然后猛撲過來,閃動著藍色光澤的匕首猶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
霜心口。
月霜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彈指神鋒耗損真元甚鉅,剛才一度流轉的真氣又消失不見,丹田冰
寒如故,她只勉強坐起少許,又虛弱地伏倒。程宗揚見勢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
往帳外拖去。
就在此時,一股雄渾的勁氣從帳篷右側襲來,堅韌的牛皮應聲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飛開。
韓庚一掌拍碎皮帳,強橫的掌力將刺客震得往側方飛去。這時文澤與營中士卒已紛紛趕來。
韓庚袍袖一揮,大步踏入傾頹的帳篷,沉聲道:“留活口。”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從帳篷另外一側透入,帶著一抹流轉無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從
他頜下露出寸許鋒芒。
無定劍。太乙真宗六把名劍中最鋒利的一把。
韓庚停下腳步,冷冷道:“商師叔。”
長劍退出,“鏘”的一聲,沒入鞘中。接著商樂軒高大的身影從帳后出現。
“私闖軍營,妄圖行刺,死有余辜。”
韓庚盯著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謝師叔援手。”
然后喝道:“來人!將尸體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帳后一聲嘆息,又一人從帳后走出。藺采泉意態蕭索地說道:“不用看了。他是太乙真宗門
下,隨我等一同來的。”
韓庚劍眉一挑,正待詢問,夙未央與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劍挑開刺客蒙面的黑巾,含
怒道:“果然是他!”
韓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門下,為何敢來軍團行刺?”
藺采泉嘆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龍池無人掌理。雖然還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統
屬。這些年頗有一些江湖不齒的人物進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聲譽大有影響。”
韓庚道:“他是誰的門下?”
藺采泉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林之瀾!”
卓云君粉面漲紅,怒道:“林師弟怎么如此大意!連這等歹人也收入門內!”
他們在場中爭吵,程宗揚卻覺得情形越來越不對了。月霜的肩頭像冰一樣寒冷,透出絲絲寒
意,她臉上仿佛蒙了一層白霜,身體隱隱顫抖,忽然櫻唇一張,吐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響,卻是幾塊凝結的寒冰。
“喂喂!”
程宗揚指著凝成冰塊的鮮血,急切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她吐冰了!”……
月霜已經陷入昏迷,臉色雪白。即使覆蓋著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斷有寒氣透出。
文澤把最后一張毛皮蓋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來,將樹枝加入火盆。
程宗揚忍不住問道:“她怎么了?”
文澤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時被高手打傷,傷勢一直未愈。她體內寒毒郁結,一旦發
作就會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練九陽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這情形聽來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揚撓了撓頭,小心問道:“月霜小姐受的傷是不是……該不
會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澤一臉訝然,像是從未聽過,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見過類似這樣的傷勢?”
程宗揚嘆了口氣,道:“這個……我有個姓張的朋友,也受過類似的傷,好不容易才治好。

文澤又驚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揚搖頭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結果從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對著修煉一
番,大概練了三五年的時間,傷就自己好了。”
文澤皺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還從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這種事太荒唐了,請恕我不能
相信。”
這一次,程宗揚用力地點了點頭,道:“說對了,我也不信。”
文澤猶豫片刻,終究是不放心,又問道:“你那位姓張的朋友,練的是什么功?”
不就是月霜正練著的嗎。
程宗揚咳了一聲,“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文澤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聲嘆息。
程宗揚心里卻轉著另一個念頭。剛才刺客喊說“岳家余孽”這月霜是武穆王岳鵬舉的后人?
難怪王哲和軍中上下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該不會是宋高宗和秦檜吧?……
清晨,程宗揚懶洋洋坐在山坡上,無聊地咬著一根草莖。
昨晚的刺殺似乎沒有發生過,破碎的帳篷被移走,重新換了一頂,那名刺客的尸體也不知所
蹤。
前來拜見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讓太乙真宗上下大丟顏面。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
帳內,不許往軍營中亂走。
這條禁令與程宗揚無關,做為異世界的來客,他過得十分悠閑。王哲的帥帳燈火徹夜未熄,
顯然在忙著大事,無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戰斗只有一個步兵方陣,程宗揚原以為這支軍團人數不是太多,但此時真正看到大軍
的營帳,程宗揚才發現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左武軍第一軍團分成三個大營,品字形排列。首當其沖的就是天武營,那些使用七米長矛的
步卒在戰場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顯示出讓程宗揚無法理解的,巖石般意志。也許這才是真
正的軍人。程宗揚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聲令下,這些漢子就會義無返顧地沖向目標,即使
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兩個大營相隔較遠,一時間無法看清,程宗揚計算了一下,僅天武一營的帳篷就超過四
百頂,士卒數量超過三千,照這樣計算,整個軍團接近一萬人。
以昨天天武軍一個方陣表現出的戰斗力,這樣一支軍隊在整個草原上可以說全無敵手。那些
缺乏組織的半獸人,數量即使再多也不足為懼。
程宗揚暗忖,打完那些半獸人,軍團就該班師了吧?對于自己所置身的這個世界,他很好奇
,那是個什么的國度?自己所知的歷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說是千載風流,不知道眼前的這
個六朝,與自己所知的歷史有多少之處?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參軍文澤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矯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強得多了。
程宗揚對這個參謀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參軍,怎么有空到這里?”
文澤笑道:“正是來尋程兄討教。”
程宗揚覺得奇怪,自己又沒打過仗,他能討教什么?
文澤立定腳步,揮手道:“程兄看我軍陣容如何?”
程宗揚由衷說道:“很強。”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長達七米的重矛,還有這些鋼鐵般的漢子。程宗揚想像不出,冷兵器時
代是否還有比他們更強的軍隊。
文澤道:“我軍出師以來,三個月內,跋涉五千余里,與獸蠻人交鋒四十余戰。斬殺無算。
方才獸人酋長遣來使者,明日與我軍決戰。據我估算,獸蠻人能夠上陣的戰士已不足兩千,
我軍一戰可定。”
“聽來是好消息啊。”
文澤笑道:“程兄說得不錯。師帥最擔心的是這些獸蠻人四散逃奔,追剿不易。今日他們主
動決戰,我軍正求之不得。獸蠻人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那些獸類的良機。”
說了半天,程宗揚還沒聽出來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問道:“文參軍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這樣的。”
文澤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鏈,我反覆想了許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澤解釋道:“我們左武第一軍團雖以野戰見長,但最為擅長的還是城戰。我軍多是步卒,
在曠野中遇到大批戰騎圍攻,往往多有損傷。看到程兄的拉鏈,文某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不
知道這拉鏈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黃銅為牙鏈,鑌鐵為機括,將寬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連
接在一起。”
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鏈做城墻?
文澤自顧自說道:“……如此一來,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個時辰,而勾結之緊密,更勝
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柵墻。”
程宗揚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瘋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不知道算過成本沒有?
程宗揚決定幫文澤一把,“用拉鏈連接城墻,拉鏈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鏈大一百倍。這樣
算來,一條就需要一百個銀銖。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長一百丈,單是拉鏈就需一萬銀銖。”
一萬銀銖,那就是將近一千匹戰馬,做成木城,還不如配備一千騎兵!
文澤顯是沒想到這點,面色微變,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條馬鞭就帶著風聲呼嘯而至。
“無恥!”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21

第七章
“啪!”
的一聲脆響,程宗揚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從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揚一下被打傻了,捂著臉痛得雙眼含淚。
月霜杏目圓睜,俏臉上滿是怒火,手里握著皮鞭,氣得肩膀都在顫抖,“你這個該死的奸商
!身為六朝子民,你不上陣殺敵,為國出力,還趁火打劫!”
好心勸解卻惹來這一鞭,程宗揚爬起來,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鮮血,怒由心起,吼道:“你
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讓,“你這種小人本就該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聽師帥說了,他邀你入伍從軍,你一口拒絕了。危難關頭,你一
個男人,不從軍殺敵,反而貪生怕死,見利忘義,拿國家大事當買賣,就是該打!”
聽月霜這樣說,程宗揚只感到哭笑不得,國家興亡,確實匹夫有責,但自己只是一個意外穿
越的不速之客,這個國家并不是自己的國家,非生于斯、非長于斯,要自己去扛什么興亡之
責,真是莫名奇妙。
問題是,月霜怒氣沖沖,這些話說出來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揚可不相信除了王哲,還有人
會相信自己的離奇遭遇,無奈之下,只能用別的方法解釋。
“軍人的責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賺錢,如果你覺得保家衛國是你的責任,那我賺我應
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我有逼著你們買東西嗎?覺得貴了,大可以不買啊。”
“你!”
聽到程宗揚的話,月霜更為恚怒,舉手又是一鞭。程宗揚這次學乖了,她手一動,就急忙閃
到一邊。
文澤連忙攔住月霜,“程兄是軍中客人,雖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揮鞭相向。若是師帥知曉,
必然會有所責備。”
“敗類!”
月霜恨恨收起馬鞭,一跺腳,轉身離開。
文澤扶起程宗揚,“程兄沒事吧?”
程宗揚臉上挨這一鞭著實不輕,若非月霜傷后無力,大概不會只是破點皮而已,連肉都要被
抽掉一大塊。
無緣無故挨了一鞭,程宗揚一肚子的冤枉氣,沒再搭理連連告罪的文澤,逕自回到自己的帳
篷。
摸了摸臉龐,受傷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像火燒一樣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臉上!真是沒教養
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程宗揚心有余悸地想,如果這一鞭再上移一點,抽到眼睛,恐怕眼
睛就廢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態,程宗揚就滿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這個世界的人,真是六朝子民,剛
才又做了什么過分的事,需要被這樣抽一鞭了?這個女人雖然漂亮,卻有暴力傾向,真是要
不得。
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個正義女神總有一天會拿刀逼著自己上陣殺敵,說不定還
會背后來一刀,給自己一個為國成仁的機會。
往哪里去呢?程宗揚雙手枕在腦后,擰眉思索。
自己對這個世界僅有的認識,就是這里是草原,東南方向是大雪山,過了大雪山,就進入六
朝內陸。文澤說,他們出塞已經有三個月,如果除去戰斗和駐營的時間,這里離六朝內陸至
少有一個月的路程。
程宗揚不禁開始懷念段強,那家伙好歹還混過野外生存的訓練班,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
能餓死,看來只有等軍團班師,回到內陸再想辦法了。
想到段強,跟著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飛機上離奇失蹤,穿越到這里來,那場面試自然是泡湯
了,不曉得紫玫找不到自己,會有什么反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揚情緒大壞,士卒送來的午飯也沒有吃,一個人倒在鋪上蒙頭大睡。中間文
澤來過一趟,以為程宗揚睡得正熟,也沒有打擾他。
天色將暮,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帳外響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揚一下子坐了起來。是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樂軒眼高于頂,夙未央沉默寡
言,那個卓云君干脆就當他不存在,連正眼都沒看過他一眼。相比之下,還是這位笑容可掬
的藺采泉看起來順眼些。
程宗揚在臉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經淡若無存。他心里一動,看來王哲所言非虛,自己身
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程宗揚拉開帳門,“藺教御請進。”
藺采泉含笑道:“打攪了。”
然后躬身進入帳內。
帳內狹小,藺采泉隨意坐在鋪上,目光左右一掃,笑道:“文澤辦事倉促,這里的青草也未
除去,小兄弟睡得慣嗎?”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有這些草作墊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藺采泉含笑看著他,過了會兒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陽之濃,是藺某生平僅見。不知道小兄
弟修煉的是哪種功法?”
程宗揚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意,但當日王哲交待過,生死根的秘密輕易不能泄漏,于是只好裝
傻,“陽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因為我是童男子吧。”
這個程宗揚沒有撒謊,至少穿越之后,他還是童男。
藺采泉大笑搖頭,“所謂童子之身陽氣濃郁,不過是愚人妄傳而已。生生謂之道,孤陰不長
,孤陽不生,陰陽相濟,才是道法真諦。”
原來還有這一說,看來童子功都是騙人的。程宗揚為難地說:“可我真的沒練過什么功法。

藺采泉徐徐道:“知道藺某為何對小兄弟另眼相看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知道反正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帥。
藺采泉道:“因為你本該是個死人。”
程宗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難道自己穿越的時候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個魂魄?程宗揚
身體一動,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氣,這老家伙,真是嚇死人不償命。
“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嗎?”
“小兄弟可知真陽外溢,只有何種情形才會發生?”
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說道:“其一,散功。體內真陽一旦散盡,輕則淪為廢人,重則喪命
。其二,羽化。命之將終,真陽流散,形之于外。”
經過藺采泉的解說,程宗揚才知道真陽是通過經脈丹田的氣息,運轉聚煉而成,與人體的真
元相合為一。不懂修煉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氣血旺盛,陽氣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煉聚出
真陽。
而煉氣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蘊集真陽,根本不可能出現自己這種真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
,流出體外的情形。所以藺采泉一見到他,就大為驚訝。除去散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釋就是
有人在程宗揚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他傳功,以至于真陽未能與他體內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這就好比有金銖萬貫,小兄弟卻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儲之道,讓這萬貫金銖平白流失
。”
“真有這么好嗎?”
程宗揚有些不確定地說。藺采泉這番話,讓他也有些心動。
藺采泉輕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門內,研習道門秘法么?”
程宗揚來了興趣,“什么秘法?”
藺采泉揚手一招,掌心現出一只旋轉的太極圖,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火、土諸種異相
,流轉不定。
“這是五行訣。”
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門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羅萬象,舉凡導引、布氣、云篆、定觀
、六甲、飛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氣、七神、坐忘、辟谷、吐納、胎息、煉形、
煉氣、煉丹、圣胎、點化……無一不有。”
他一口氣說了二十余種道門秘法,程宗揚聽得耳花繚亂,辟谷、吐納、煉丹這些他聽說過,
可云篆、定觀、煉形、圣胎這些是什么?
藺采泉屈指一彈,一點火光從太極圖中射出,憑空而懸,仿佛一點飄搖的燭火,接著他手指
一點,那點火光被拉成一條細細的火線,靈蛇般一閃,從一片草葉中間穿過,留下一個細小
的孔洞。
程宗揚連聲叫好,贊嘆不已,心里卻暗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老家伙既然這么賣力,
肯定有所圖謀。
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訣,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門下么?”
“能學到這些秘法當然好啊。”
程宗揚一臉向往地說。
藺采泉捻須笑道:“既然如此,兩日后我等返回龍池,小兄弟便與我等同行吧。”
程宗揚露出為難的表情,“可王大將軍要我在軍中留一段時間。只怕要過段時日才行。不知
道會不會有些晚?”
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內陸,隨時都可入我太乙真宗,”
“那好。”
程宗揚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該怎樣跟教御聯系?”
藺采泉道:“六朝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觀,你只要拿出這面玉佩,就可與我聯系。”
說著他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程宗揚。
程宗揚接過玉佩,只見那玉佩質地瑩潤,制作精細,更為奇異的是玉料本身半黑半白,形成
一只天然的太極圖。
程宗揚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謝藺教御了。”
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資質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門下,定然前途無量。藺某就在龍池恭候
大駕。告辭。”……
程宗揚拿著玉佩翻來覆去看著,然后把它塞在皮夾里,放進背包。
藺采泉極力游說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說,肯定是因為他身上散發的真陽。
程宗揚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陽是哪里來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夠源源不絕地散
發出真陽,那不意味著自己不用修煉就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大高手嗎?
程宗揚知道這不可能。至少他學過物質守衡定律,沒有什么東西是能夠無中生有的。包括藺
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訣。只不過那些物質轉換是通過道門秘法而實現的,自己還無法了解。
眼下除了從軍,自己又有了一個選擇:太乙真宗。對此,程宗揚還拿不定主意。道門秘法他
有一點興趣,說不定法術練得強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時空回去,但從眼前的現實面來說,
當道士似乎不比當和尚強多少。
入夜時分,一名士卒拿來晚餐,程宗揚一邊吃,一邊懷念臺北的夜市牛排。
這沒油沒醋,沒鹽沒料,沒滋沒味的白水馬肉,一頓就讓人倒足了胃口。
費力地啃了幾口,程宗揚扔下馬肉,一個人到帳外透透氣。他住的帳篷不僅遠離軍營,也遠
離太乙真宗等人的住處,畢竟他還是個陌生人,文澤給他選擇的住處獨自設在坡下,背靠山
丘。
頭頂的星漢燦爛依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揚仍然被浩翰的星空所震撼,他揚著
頭,出神地望著那似乎觸手可及的星群,一時間渾然忘卻自己身在何方。
難怪古人說到星漢經天,都有著莫大的敬意。在這樣的星空下,任何人都會體會到自己的邈
小與生命的短暫。程宗揚無法辨識,在這無邊的群星中,是否有一顆屬于自己曾經生活過的
那個世界。
正當程宗揚浮想聯翩,看得出神,背后傳來一聲冷哼。
程宗揚轉過身,只見一身戎裝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遠處,她穿著黑色的軟皮輕甲,沒有戴盔
,烏亮的秀發像男子一樣挽成椎髻,用皮條扎緊,與軍團里的秦軍士卒打扮一模一樣。只不
過她白玉般的臉頰冷冰冰的,讓程宗揚本能地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周圍再沒有第二頂帳篷,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過。半夜三更來找自己,總不會是來道謝的吧
?程宗揚悄悄朝山丘頂上的帥帳瞥了一眼,估算著如果自己大聲喊叫,王哲會不會聽到。
說起來似乎很沒面子,但見識過月霜單劍與半獸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揚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擁
有維護男子漢尊嚴的能力。按照最樂觀的估計,月霜一只手也能打他兩個。
“月姑娘,”
程宗揚穩住心神,盡量不卑不亢地說道:“是找我嗎?”
月霜打量著他,眼中輕蔑的神態根本就沒打算掩飾。
程宗揚心頭怒火猛然升起,這死丫頭,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個沒練過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陽從哪里來的?”
程宗揚這會兒心里已經明鏡似的,王哲所說的那個身懷不治之癥的親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女
。按照文澤的說法,她幼時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傷,陰寒之氣在體內郁結,一直無
法痊愈,發作時血液都會凝結如冰,幾乎隨時都可能喪命。
既然想來找自己幫忙,還一臉欠扁的樣子,惹惱了自己,立刻就跟藺老頭走,讓你一輩子都
治不好!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撿來的!”
月霜已經恢復許多,除了臉色略顯蒼白,絲毫看不出身懷絕癥的樣子。她冷冷一笑,“那就
好。”
說著她纖指輕抬,程宗揚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動作,卻根本來不及反應。胸口忽然一麻,接著
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樣,在他身上一連點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
宗揚身上已經多了十余條不同的力道,或輕或重,卻都正點在氣血運行的關鍵部位,身體像
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縛住,站立不穩地朝后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揚的腰帶,像拎一個還沒長牙的嬰兒般,把他拎進帳篷,隨手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撿來的,那就是不義之財。”
程宗揚舌頭還勉強能動,說話卻不怎么利落,聲音更小得像蚊鳴一樣,“死丫頭,放開我!

月霜盤膝坐下,從懷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著一把細若手指的尖刀,一包傷藥,還有一顆
土黃色的藥丸。月霜拿起尖刀,盯著程宗揚道:“既然不是你的東西,就該交了出來,給有
資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術刀的利刃,程宗揚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么?”
月霜顯然很看不起他膽怯的模樣,她毫不避諱地扯開程宗揚的襯衣,一臉鄙夷地說道:“你
還是男人嗎?我只不過要在你心頭取一點血,又不是要殺你。”
月霜說得輕松,程宗揚渾身的汗毛卻都豎了起來。取心頭之血啊,要在他心臟上劃一刀!這
丫頭瘋了!程宗揚不相信月霜具備心臟外科醫生的一般資質,這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
這條命可就完了。
“停!”
程宗揚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話好好說──你、你要真陽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異能,奪造化之功,乃是上蒼賜與的珍貴之物,合該扭轉干坤,拯救黎民于
水火之中,豈能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
“我這種人……”
程宗揚脾氣再好,也不禁無名火起,怒道:“我這種人怎么了?當兵打仗是人,做生意的就
不是人么?你這是哪門的歪理!”
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說得這么好聽,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實是為了治療你自己的傷吧
?這種動機是有多高尚?”
他這幾句話是抱著“老子豁出去”的覺悟說的,本以為刺中了她的痛處,惱羞成怒之下,肯
定要變成一頭猙獰可怕的母老虎;豈料月霜卻只是冷冷一笑,語帶輕蔑,淡淡的說:“取出
真陽之后,自是交給師帥裁斷。他若是要拿來給我治傷,也必是因為這樣做,能拯救最多的
蒼生,不負生死根的玄奧奇妙。”
“你這個瘋子!”
月霜霍然抬頭,秀發拋散若旌旗迎風,雪白俏麗的瓜子臉上英氣凜凜,竟無一絲心虛,清叱
道:“瘋子?你這種小人,什么都不曉得,就給我閉嘴!你怎么會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
力上陣殺敵的,卻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護,看著我的戰友在我身邊一個個倒下,一次
又一次,每次都是這樣,我本來可以保護他們的……”
月霜幾乎是一口氣把這些話吼出來,程宗揚聽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見他的樣子,也察覺到自
己失控,神色轉冷,淡淡道:“真陽于你無用,我治好了傷,能上陣多殺幾個敵人,多救幾
個戰友的性命,也算讓你間接為國出力了。”
語氣雖然冷淡,卻掩飾不住已泛紅的眼睛,程宗揚看著月霜的眼神,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
“你要真陽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臟的血?”
月霜用尖刀頂在程宗揚心口,冷冷道:“心乃陽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幾滴血就夠了。

說著就往下刺。
“住手!”
程宗揚拼盡全力叫出來的聲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聲大多少。
月霜卻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讓你服這顆丹藥。像你這種人,多
給一粒米都是浪費食糧,無益于天下蒼生!”
程宗揚心里翻來覆去,憤憤想著:“媽的,天下蒼生跟你這么好,真陽你去跟天下蒼生要啊
!”
看到他瞠目結舌、面青汗涌的樣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紅菱兒般的嘴唇,拈起那枚土黃色的藥
丸。“這是夙教御窮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藥,能激發真元,補煉真陽,有脫胎換骨之功。讓
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說著月霜把丹藥一切兩半,一邊捏住程宗揚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將他嘴巴捏開,投了半顆
進去。
那丹藥辛辣之氣撲鼻,一嘗就是性烈無比的猛藥。程宗揚伸直舌頭拼命往外吐,但月霜微涼
的指尖在他喉頭一拂,程宗揚就不由自主地將丹藥吞了下去。
月霜小時被人用陰寒掌力打傷,十余年來,王哲等人費盡心力,她體內的寒毒卻一直纏綿未
去。這次夙未央帶來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藥,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激發她體內的真陽,一舉清
除寒毒。但此丹藥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讓月霜輕易服用,以免她修為不足之下,
丹藥激起的真陽與體內的寒毒相攻,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氣惱之下抽了程宗揚一鞭,被王哲知道后,狠狠訓了她一番,告訴她這個年輕人身
懷異能,未曾修煉就有真陽凝聚,待尋出引導之法,很可能會治好她的傷勢。月霜回想起那
日擊退刺客的經過,暗忖果然不錯,但她自小在軍中長大,雖是女流,性格卻如男兒,加上
對程宗揚半點好感都沒有,要乖乖等著讓他給自己治傷,摸摸碰碰,還不如被半獸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導真陽的方法,月霜卻自行推想,很簡單地找到一條良策──只要取程宗揚一
點心頭之血,不就得到真陽了嗎?那半顆丹藥,是讓他體內真元激發,心頭聚集的真陽更為
充沛,也算是給他的補償。
至于另外半顆,月霜毫不猶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閉目化解藥性。忽然她面容一變,露出
痛苦的表情。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21

第八章
狹小的帳篷內,呼吸聲越來越沉重。程宗揚身體發紅,血管一條條鼓出,像青色的細蛇在皮
膚表面游動。他渾身汗出如漿,喉中發出牛吼般的喘息聲。
半顆丹藥下肚,體內仿佛有一團烈火燃燒,同時沿著經絡,不斷向外散發熱量,所過之處無
不劇痛。程宗揚生平第一嘗到這種痛苦的滋味,身體無數肌肉都在扭曲,比當年打球扭傷腳
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這個瘋婆子,只要自己能夠不死,安然脫險,絕不與她善罷甘休!
問題是,能夠不死嗎?
在月霜看來,從心頭取一點血根本不算什么大問題,戰場上大有士卒少了兩條胳膊一條大腿
還照樣活著。但程宗揚知道,如果心臟挨上一刀,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準,自己絕對活不了

程宗揚被體內激蕩的真陽所燒炙,感受著焚身般的痛苦,意識越來越模糊,半昏半醒之中,
沒有注意到旁邊月霜的異狀。
月霜盤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時而鮮紅,時而又變得蒼白,接著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青氣
。丹藥入腹,在她體內的變化遠遠比程宗揚強烈。郁結在臟腑的寒毒猶如蟄伏的毒蛇,被春
雷驚醒,同時張開毒牙。月霜體內所有的經絡都被凍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發作的情形月霜已經歷過許多次,但發作得這么快,她還是初見。本來想在寒毒發作前
刺出程宗揚的心頭之血,這時也顧不及了,只能勉強依靠九陽神功來護住心頭一點暖意。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異動。月霜吃力地睜開眼,只見程宗揚雙目圓瞪,額頭青筋暴出,牙關
死死咬緊,身體的肌肉不住扭動。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驚之下,連忙甩手,卻發現已被寒毒侵蝕的身體像被凍僵一樣,半點力氣都發不出來
,手只能輕輕搖動,根本甩不開程宗揚的緊握。
程宗揚搖搖晃晃爬起來,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噴出熾熱的氣體,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月霜,
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嚨,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吼道:“死丫頭!”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沖開被封的穴道。如果說以前的程宗揚只是令她厭惡和鄙視
,這時的程宗揚則是令她恐懼。他瘋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
死在這種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揚瞪著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這種硝制過的上等水牛皮,以
前別說手撕,程宗揚就是用牙齒也咬不開。但這會兒程宗揚力氣大得出奇,皮甲應手破裂,
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說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揚咬著牙,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來與其說是人臉,更像是一只呲牙咧嘴
的惡狼。
“你──”月霜只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程宗揚從她內衣上扯下一塊,塞住她的嘴巴。
熾熱的呼吸噴在月霜臉上,一片滾燙,她咬著破碎的內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聞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氣息,理智盡失,單純受原始本能驅動的程宗揚,體內欲火更是大
熾。那枚丹藥在他體內所激發的真陽,遠遠比月霜預想中龐大,程宗揚體內沒有寒毒,真陽
一被催發,就沖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有一大半是來自于此。
這時穴道已解,那團熱火燒炙著丹田,在體內奔突,使肉體產生出本能的反應,程宗揚力氣
奇大,他剝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叢中的地鋪上。
月霜再勇敢,終究還是個少女,望著程宗揚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懼意,但隨即又變得堅
毅起來。她皮甲下只有一層薄薄的單衣,質料與軍士們一樣,是粗糙的麻葛,腰上還系著固
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揚沒有急色地扒她的內衣,而是把她翻過來,臉朝下趴在鋪上。然后把她雙臂并到背后
,用羊皮卷住纏緊。他這會兒雖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卻還存著幾分危機本能,這賤人一
身功夫,一旦喘過氣來,就這么大的帳篷,他逃都沒地方逃。
纏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揚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懷中,抓住她那兩團堅挺的美肉。
月霜瞪著他,烏黑的眸子中仿佛有兩團火苗在燒。
程宗揚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開她胸前的白布,當著她的面,抓住她兩只圓潤的嫩乳一陣
暴捏。月霜臉色由白轉紅,最后仿佛能滴下血來。程宗揚挑釁地捏住她一只粉紅的乳頭,在
指間揉捏著,用力拉長。
月霜皮膚白嫩,肉體光滑無比,那兩只嫩乳渾圓挺翹,手感極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肌
膚一片涼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揚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有增無減,明亮的眸子上卻
慢慢浮現出一層水霧。
程宗揚注意不到這些,眼中所見,只有這極具動人魅力的胴體,在月霜乳上用力擰了一把,
把她推到鋪上。
月霜兩條小腿都被纏著,無法分開,程宗揚索性摟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雙腿彎曲過來,
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叢中,她上身衣衫破碎,兩手背在身后,被整張羊皮卷
住,小腿折疊著壓在身下,被單褲包裹的臀部微微翹起,顯示出圓潤的弧線。
程宗揚體內仿佛有無數道熱流四處亂竄,他拽住月霜腰間的系帶一扯,那條缺乏彈性的單褲
應手扯落,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潔的雪臀。
月霜的年齡大概比他小六七歲,在他原來的世界里,應該還在上國中。不知道是體內寒毒侵
蝕,還是因為這個世界水土更加純凈的緣故,月霜周身的肌膚白滑之極。那只美臀渾圓可愛
,白嫩的肌膚緊繃著,沒有絲毫皺紋。還未完全發育的臀肉晶瑩雪嫩,中間是一條緊湊的臀
溝。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軟肉,兩片陰唇微微合在一起,鮮嫩得令人詫異,還帶著處女
的淡香和青澀。
程宗揚襯衣被月霜扯開,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紅,渾身熱汗直流。月霜給他喂的丹藥是好是壞
他不知道,但這份難受是實實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又粗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
起的紀錄。那種鼓脹欲裂的感覺,讓程宗揚懷疑自己會不會出現爆陽而死的慘劇。
眼前的女體使程宗揚噴出的氣體越來越熾熱。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那條細嫩的肉縫
立刻綻開,露出一片嬌嫩的紅色。月霜的身體猛然繃緊,肌膚宛如凝結的寒冰,潔白晶瑩,
卻沒有絲毫溫度。
程宗揚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揚起,低吼道:“想要陽氣嗎?我給你!”
程宗揚火熱的陽具向前一挺,頂在少女柔嫩的秘處,然后硬生生捅了進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勢趴在地上,那只潔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緊。她咬住唇瓣,俏美的面孔時紅時
白,顯示出寒毒正在她體內肆虐。
月霜承受著寒毒發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卻是一片冰冷。
她素來潔身自愛,雖然在行伍之中,周圍都是男人,卻把自己守得緊緊,從來也沒有想過,
會有如此一刻,在這樣的情況下……失去自己的童貞……“嘿!”
“嗚!”
陽具用力一挺,火熱的龜頭像燒紅的鐵棍一樣,硬梆梆擠進蜜穴。少女未經人事的蜜穴緊狹
無比,尤其是她體內的冰寒,感覺就像插進一只緊密的雪洞里。
平常做愛中,女性的冷感最讓男人頭痛。但程宗揚這會兒渾身火熱,龜頭插在里面反而分外
舒爽。他扯開月霜的發髻,把她的長發纏在腕上,正要抓緊,忽然大叫一聲,手指劇痛,被
發中一枚細針刺破。
程宗揚欲火上頭,隨手拔下細針,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頭上,然后一手抱住她
纖細的腰肢,用力挺入。滑涼的嫩穴吞入陽具,帶來陣陣快感。
而月霜表情卻是一變。
月霜用來固定傷處的木板被程宗揚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斷裂的肋骨頓時一陣劇痛。她臉部
被扯得揚起,兩只雪乳像光潤的玉球一樣低垂在胸前,身體僵硬,手腳又都被纏著,只能任
由肉棒越進越深,一點一點擠進體內。
忽然下體一緊,那根卑劣的陽具像是頂到某個障礙,被迫停了下來。
程宗揚鼻翼翕張著,發出沉重地喘息聲,“處女?我干!”
說著他頂住那層柔韌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體脹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紅的唇瓣漸漸褪去血色,變得蒼白。
程宗揚重重哼了一聲,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竭力插入。那層脆弱的韌膜根本無法阻擋陽具的
進入,在龜頭的重壓下,頓時破裂。就在破體的同時,月霜猛得咬緊口中的碎布,身體因為
劇痛而戰栗起來。
程宗揚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他把整根陽具完全捅進那只緊窄的蜜穴,在月霜體內感受
著她的鮮美和滑嫩。這時的月霜,就像一個冰雪雕成的美女。柔嫩的蜜穴緊緊夾住陽具,不
時痛楚地抽動著。那種冰涼的感覺,就像她在含著冰塊為自己口交。
恍惚中,程宗揚仿佛又看到紫玫。他搖了搖頭,拋開腦中的幻像,然后一手伸到月霜臀下,
將她秘處撐得敞開。
白嫩的陰唇間,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經被陽具撐滿,紅膩的蜜肉包裹著粗大的肉棒,隨著他的
拔出,微微蠕動著,淌出一股殷紅的鮮血。
這會兒生米已經做成熟飯,程宗揚被鮮血刺激了狂性,再顧不得那么多,陽具拔出少許,又
狠狠地干了進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緊狹,但給程宗揚帶來的只有更強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長發,狠狠挺動
下體,一陣密集的肉體撞擊聲在帳內響起。
月霜身體愈發冰涼,連粉紅的乳珠也仿佛蒙上一層淡霜,變得發白。程宗揚體內卻是烈焰升
騰,充血的陽具在少女蜜穴中進出,不斷將熱流帶到她體內。
隨著肉棒的進出,那只冰涼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漸漸變得溫暖而富有彈性。月霜的戰栗
仍在繼續,但已經從寒毒侵蝕下的顫抖,變成了痛楚的顫抖。
意外的變化,在程宗揚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發生。生死根吸納死氣所產生的真陽,一直沒有
妥善的傳送方法,即使誤打誤撞,藉由肢體碰觸偶然傳遞,效果也不好,真陽在傳輸過程中
散失大半。
但在兩人肢體緊密結合,沒有半點縫隙的狀況下,一絲絲真陽緩緩散出,直接為月霜的肉體
所吸收,幾乎沒有任何耗損散失,雖然很微量,效果卻大,如同滾熱的潮水,將經絡中的寒
毒一一壓制、化解。
令月霜羞憤的是,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陽,是從被這個卑鄙小人用他最可恥的器官送入自己
體內。寒毒雖然被暫時壓制,鮮血卻從她嬌嫩的穴中淌出,流進緊并的腿縫中,沿著雪白的
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月霜反覆在心里說著。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光線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燒到了盡頭。與其同時,程宗揚也急促地喘
息起來。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緊緊頂住她光潤的雪臀,陽具在她體內劇烈地跳動起來。
身體中燃燒的火焰仿佛找到一個可以渲泄的出口,瘋狂地朝月霜體內涌去,與此同時,沛然
真陽如巖漿爆發,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鉅量,瞬間注入膣道的盡頭,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宮再無
法容納更多精液,那些濁白而黏稠的液體混著處子的鮮血從穴口溢出。
月霜仿佛被滾熱的精液燙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緊,緊緊夾住陽具,讓精液流入自己體內深
處。
火熱的精液像潮水一樣涌入子宮,給腹腔帶來一片暖意。蘊藏在精液中的大量真陽流入丹田
,在里面飛快地旋轉著,愈發充沛。從兩歲起就凝結在經脈臟腑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
,迅速融化消失。超過半數的經絡都成為坦途,氣息運轉變得順暢自如。那種感覺,就像一
個從小就坐在輪椅中的孩子,突然獲得了飛翔的能力。
程宗揚松開手,失去支撐的月霜軟綿綿倒在鋪上。她身體已經沒有起初那么寒冷,潔白的胴
體布滿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間一片狼藉。緊密的陰唇被干得翻開,鮮血與精液混雜在
一起,凌亂不堪,劇痛與失貞的屈辱,令她悲憤欲絕,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沒有
一滴淚水。
發泄過后的程宗揚,隨著大量真陽離體,陽火散失,一下子整個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
什么──自己竟然在軍營里強行干了月霜!
如此獸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師兼大帥知道后,會不會大展神功,把自己拍成一堆比豆末還
碎的齏粉。就算王哲放過自己,還有月霜。像她這樣烈性的女子,如果不砍死自己,這種事
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許是殺人滅口,但程宗揚想都沒想過。這可是一整支軍團,方圓幾千里都是他
們的地頭,自己剛穿越過來,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還能快過他們的戰馬?如果被他們七
米長的重矛方陣圍住……程宗揚胡亂把月霜破碎的內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給
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兩半,把皮條綁緊看起來就似模似樣了。至于她的手腳,程宗
揚一時還不敢解。萬一她藥性過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擰斷他的脖子。
床鋪的羊皮上血跡宛然,似乎在控訴他的粗暴。程宗揚胡亂卷起羊皮扔進草叢,一邊扶起月
霜,努力想找些話來說。
“對不起……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過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從他臉上轉過,投向帳篷一角。
程宗揚心里一喜,月霜看來好像沒有過激反應。程宗揚試探著取出她口中的碎布,一旦她張
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遠。
但月霜沒有作聲,只是嘔出一口鮮血,然后咬緊唇瓣。
程宗揚稍微松了口氣,然后用商量的口氣道:“我現在放開你,但你要發誓,今天的事我們
算扯平,往后誰都不許提。”
月霜注視著帳角,仿佛沒有聽到。
程宗揚連問幾句都沒得到回答,只好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我們說好了啊。我現在放開你,
誰都不許動手啊。”
程宗揚一邊看月霜的臉色,一邊慢慢解開纏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料,月霜仍是一
動不動。程宗揚心里不禁升起一團迷惑,這丫頭不會是讓自己強暴一次,被干成失憶了吧?
還是她體內的寒毒仍在沖突,沒有力氣?
程宗揚猶豫著松開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剎那,月霜雙臂一分,羊皮應手
破碎。真氣以從未有過的力道與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刃般飛起,在程宗揚臉側劃
出一道血痕。
程宗揚魂飛魄散,剛拔腳想跑,月霜一掌已經抹在程宗揚肋下。
格的一聲,程宗揚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這一掌遠比半獸人當時的拳風兇猛,程宗揚肋骨頓時
斷了幾根,五臟六腑都像被放在鐵砧上被人用鐵錘重擊。
程宗揚“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從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這丫頭不是出手泄怒,純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摀住斷裂的肋骨,程宗揚狼狽不堪地朝帳外跌去,頭剛伸出帳外,后頭忽然一緊,脖子被一
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師帥!”
程宗揚發出一聲嘶叫。
幾乎擰斷程宗揚頸骨的纖手一僵,然后松開。程宗揚趁機往前一撲,逃出這個即將成為自己
墳墓的帳篷。
帳內的月霜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王哲并沒有出現。程宗揚剛跑出一步,身體忽然往前一傾,
直挺挺撲倒在地。他雙腳被一幅羊皮卷住,雖然十根手指都插進草地,卻無法掙過月霜,在
她的拉扯下一點一點被拖回帳篷。
“師帥!”
程宗揚又是一聲大叫,接著身后格的一聲脆響,他面容立刻變得扭曲。
月霜冷著臉擰斷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準備踏斷他的腿骨。一招殺了他,未免太
便宜這個卑鄙無恥到極點的骯臟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塊骨骼,至少要擰斷三分之一,再把
他大卸八塊,才能稍懈這奪身之恨……自己的清白,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這個小人給玷污了
……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月霜腳底剛觸到程宗揚的小腿就被彈回。
程宗揚把握機會,高呼出聲,“師帥……救命啊!”
“霜兒!”
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揚的肩頭,冷聲喝道,一邊用一股柔勁彈開月霜,保下程宗揚這條腿。
王哲并不是聽到他的叫喊才出現,畢竟隔著三百米的距離,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兩個呼吸趕
到。事實上月霜一直沒有回自己的帳篷,守護的士卒發覺有異,稟報主帥,王哲意識到她可
能來尋程宗揚,才迅速趕來。
帳內沉寂片刻,接著帳后一響,月霜掠出帳篷,轉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揚衣衫零亂,身上兩處骨折,臉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頭發里都是亂草和黃沙,看上去
就像被人剛暴打過一頓,狼狽不堪,不過,倒還看不出像個強奸犯的樣子。
王哲扶起程宗揚,有些愧疚地說道:“王某管教無方,讓你受驚了,你們兩個為什么發生沖
突?霜兒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話,純屬自問自答,說到一半,王哲身軀一震,忙問道:“你找到了輸送之法?霜
兒的寒毒內傷治好了?”
剛在鬼門關前至此一游,程宗揚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厲害,張口第一句話
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見程宗揚這等神情,搖了搖頭,不再追問,只是注視著他,道:“草原千里翰海,你自
己如何離開?”
“我答應過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揚,緩步入帳。
“既然你要離開,王某也無法阻攔,不過……”
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上。
腦里“轟”的一聲,程宗揚失去了意識。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0:22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陽穴的剎那,程宗揚腦中轟然一聲,仿佛一千萬只光彩照人的鎦金銅鐘同
時敲響,又仿佛連綿萬里的群山被一輪太陽擊碎,無邊的潮水瞬時涌起,又在同一瞬間被噴
澕而出的陽光炙干。
熾熱的暖流在體內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揚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大缸熱水里
,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連腿上的劇痛都好轉許多,甚至是感覺不到。
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程宗揚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汗出如漿,本來黑暗的天
色,竟已破曉微光,自己失去意識起碼幾個小時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遠處,那張堅毅如鋼,氣度嚴謹的面孔,此時卻顯露倦容,看來十分憔
悴,但見到程宗揚睜開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猶超過我的預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什么感覺?”
程宗揚一愣,深吸一口氣,發現小腹生出一股暖流,當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頭,那股暖流
就旋轉起來,仿佛一個漏斗狀的漩渦,將體內散落的熱氣吸納過來。
肚子里突然多了這么個東西,程宗揚只覺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臉倦容,再與一些常識進行
推想,不由得吃了一驚。
“師帥,你……你傳功給我?”
像王哲這樣的大高手,養氣功夫深湛,等閑就算與人斗上幾百回合,也不會臉紅氣喘,現在
卻一副元氣大傷的憔悴模樣,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像武俠小說中那樣耗損真氣,為人治傷。
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異狀,程宗揚做出了這樣判斷。
“說不上傳功,只是為你筑下修煉的基礎,不是把功力傳你,更不是什么大恩惠,你不用放
在心上。一個時辰前,你還是一張白紙,此時你已越過最開始的筑基階段,能夠在丹田修練
真氣了。”
王哲微微一笑,話說得輕描淡寫,但程宗揚知道事情一定沒有那么簡單,大戰在即,兵兇戰
危,王哲卻拼著大損真元,為自己筑基、療傷,光是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認真地
鞠了一躬,誠懇地對王哲說道:“多謝師帥。”
王哲臉色微微有些發黯,腰背卻仍如標槍一樣挺直,他淡淡道:“我給你筑基,是為月霜打
傷你作的補償,不必謝我。現在我傳你一篇口訣,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答應么?”
一篇口訣換三件事,還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揚心里覺得有點沒譜。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
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軍中重將,總不會隨便開口吧。
“請師帥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過的錦囊,遞給程宗揚,“這只錦囊請你收好。”
他的神情萬分鄭重,程宗揚卻一頭霧水,“交給誰?”
王哲淡淡道:“是給你的。”
“哦?”
程宗揚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擋住他,“不是此時。”
“那是什么時候?”
給一只錦囊又不讓拆,這算什么?把人當保管箱嗎?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王哲看著程宗揚,緩緩道:“拆開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把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傳你的口訣修練,等你的修為突破六陽后,往蒼瀾的太泉古陣去一趟。
在古陣西部,有一塊赤紅的巨石,請你在石前祭祀,告訴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
卻。”
六陽?
程宗揚心中一動,想起王哲傳予眾弟子的神功,難道自己獲傳的就是九揚神功?
想歸想,程宗揚不敢多問,道:“一定要六陽嗎?”
王哲點了點頭,神情嚴肅,“如果未達六陽之境,根本無法進入太泉古陣。而且,此事萬勿
讓他人知曉,祭祀時也只能由你親身前去,切記。”
自己平時對運動是有點心得,但要說練武?鬼才知道什么時候能練到六陽,但看王哲說得慎
重,程宗揚點頭答應了。
說完兩件事,王哲沉默下來。程宗揚不敢打擾他的思索,在旁靜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帥之女,你想必已經知道了。”
程宗揚又點了點頭,左武軍中的保密措施實在太差勁,一堆大男人里頭有個小美女,引人注
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躍,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覺她的異常身分,都很困難。
“岳帥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親屬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殺手滅門,我有
負岳帥所托,遲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個,她體內的寒毒,就是那時遺下的……”
王哲嘆了口氣,道:“所以……這第三件事,就是請你守護好岳帥后人。”
這件事差點兒笑掉程宗揚的大牙,守護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個二十七八倍吧
?讓自己去守護,那不是讓小松鼠給老虎站崗嗎?
看著王哲略顯蒼涼的眼神,程宗揚心里一動。他對這個世界了解不多,但王哲鐵定是個大名
鼎鼎的人物,連他都對那個岳鵬舉如此欽服,難道這個武穆王比歷史上的岳飛更厲害?
程宗揚說出自己的疑問,王哲道:“岳帥一生快意恩仇,縱橫不敗,恨者有之,妒者有之,
忌之者更是數不勝數。我一生自負,但對岳帥的卓識遠見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師,
更是我生平僅見的不敗勁旅。”
程宗揚有些不相信,“難道他們比師帥的軍隊更強?”
王哲一笑,“你可聽過岳帥軍中的口號?當日我也曾與武穆王軍并肩作戰,每次臨陣,他們
必定高呼──”說著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舉,橫在胸前,揚聲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
這句豪情萬丈的名言,讓程宗揚感覺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過,張大了口,什么也說不出來
,是誰編出這句口號?是岳鵬舉?這個世界比自己想像得還要瘋狂啊!
這位不動如山的王大將軍,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蕩的樣子,他輕撫手腕上的皮甲,低聲嗟嘆
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氣勢!當日岳家軍縱橫天下,不僅人強馬
壯,種種奇異軍械層出不窮,岳帥妙手巧思,談笑破敵,普天下有誰能擋?咦?你表情為何
如此古怪?”
程宗揚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繽紛來形容,他很想問一問,高呼這個口號的岳家軍
,知不知道這看似威風的口號,其原出處為何?
王哲何等樣人,眼風一掃就看出程宗揚神情間的異樣。他又恢復了平靜,淡淡道:“這三件
事,你可答應么?”
程宗揚想了想,頭兩件雖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難事。第三件自己答應跟不答應好像沒
什么區別,說不定對月霜來說,守護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
“我答應了。”
王哲如釋重負,“那好,我現在傳你口訣。記清字句──九陽之道,為神、為氣、為精。一
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故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萬物含三,
三歸二,二歸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養形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煉神還虛,神通乃
成。其一陽初始……”
“停!”
程宗揚連忙找筆,“等一下,我把它記下來。”
王哲苦笑道:“這篇口訣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說三遍,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
這又不是歌詞,哪這么容易記?況且口訣全是文言,自己是有聽沒有懂,怎么可能記得下來
?不過程宗揚還有辦法,他撿起一根樹枝,“你說,我來記。”
“九陽之道,為神、為氣、為精……”
隨著王哲的口述,程宗揚在沙地上劃出一串彎彎曲曲的符號。王哲不由停了下來,“這是什
么?”
程宗揚胸有成竹地說道:“這是我自創的文字。我給你念一遍:九陽之道:”
程宗揚指著那串天書般的符號,將王哲所述的口訣盡數復述下來,竟無一字錯誤。
看著王哲驚訝的眼神,程宗揚得意地搖了搖樹枝。這個世界上也許有人懂英文,可絕對沒有
人學過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揚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也罷了。你記下吧。”
王哲將口訣盡數告訴程宗揚,然后道:“明日我軍將與獸蠻人決戰,你傷勢未愈,如果你要
走,最好等戰完再走。”
程宗揚松了口氣,這篇口訣雖然看不大懂,但字數并不太多,背下來應該不難。他忽然想起
一事,“師帥,你們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師?”
王哲搖了搖頭,“軍部下的命令是清剿獸蠻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還要再多留幾日。”
一次作戰就是四個月,加上回師至少五個月,這左武軍真夠能打的。
說到作戰,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揚訝道:“師帥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戰嗎?”
王哲沉思良久,緩緩道:“你非我軍中士卒,不妨對你實言。明日之戰,我有些不祥的預感
……”
程宗揚更加奇怪,“那些獸蠻人實力還很大嗎?”
“無論軍部情報,還是我軍作戰統計,所余的獸蠻武士總數不過兩千。我左武軍第一軍團天
武、天策、天霽三營,任何一營都可全殲對手。”
“那師帥為什么還擔心?難道是糧草不濟?”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瞞你說,軍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軍大敗,這些我都知道。為了
避免有人施計,這次出師,糧秣、裝備都是由我軍自籌。雖然困苦了些,但還能支撐。”
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會不會有人勾結外敵?”
比如當年一片石大戰,穩操勝券的李自成擊敗吳三桂,卻沒想到辮子軍會突然出現。
王哲一聽就已經明白,“借兵么?臨近唯一的大國就是波斯,我軍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
國之兵都調往西方,與外敵作戰。此時周圍千里之內,唯一的大軍就是我左武第一軍。”
王哲全都算過了,程宗揚也想不出來還有什么能威脅到這支軍隊。
王哲目光變得堅毅起來,“我左武第一軍成軍以來,便是六朝第一勁旅,從無敗績。是兇是
吉,明日一戰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曉了。……
絲絲縷縷的水霧纏繞在每一株青草下,一絲絲連接起來,將黎明的草原整個籠罩在濃濃的白
霧中。
沉悶的鼓聲在霧中響起,隱約能看到天武營密集的方陣和他們如林的長矛。
黎明前,天武營的士卒就已經進入戰場,在開闊地上列好陣型,迎接他們的最后一戰。
同樣傳來的,還有對面獸蠻武士的嗥叫聲。他們在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軍一路追殺
,已經退無可退。今日這一戰,同樣是決定命運的一戰。
陽光慢慢攀上地平線,濃密的白霧在陽光下慢慢散開。程宗揚緊貼在王哲身邊,一步都不敢
離開。他不是仰慕這位師帥,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機會砍死。
王哲的大營扎在山丘之上,能夠俯覽整個戰場。他頭上戴著一頂紫金色的帥冠,肩后披著黑
色的披風,金屬制成的戰甲在初升的陽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澤。
文澤仍是一身文士打扮,頭上戴著細長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藺采泉、商樂軒、夙未央
與卓云君也一同出現,聚在王哲右側。
在王哲身旁的親衛中,程宗揚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靜地望著遠處,只是握著劍柄的
手指如此用力,讓程宗揚不寒而栗。
濃霧漸漸散開,對面的獸蠻武士變得清晰起來。他們沒有選擇正面對陣,而是占據了戰場右
側一個山丘。隨著濃霧的消散,那些獸蠻武士卻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來。
如果是我,這會兒也會閉嘴吧。程宗揚暗暗想道。戰場上,天武營一字排開六個方陣,超過
三千人的陣型嚴整如林,以凌駕一切的氣勢威懾著整個戰場。
陽光漸漸變得明亮,無邊的青草褪去葉上的濕意,一片片展開翠綠的草葉。
戰場中,天武營黑色的戰陣堅如磐石,冷漠地注視著遠處的獸蠻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仿
佛在等待著什么。
當最后一縷濃霧散開,遠處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點金黃,然后越來越高。
那是一支金黃色的長杖,杖頂一只雄鷹張開雙翼,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揚瞪大眼睛,看著那支長杖筆直升起,失聲叫道:“鷹幟!”
王哲面容依然沉靜如水,淡淡道:“他們是誰?”
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羅馬!羅馬軍團!”
鷹幟,羅馬軍團的標志與榮耀。因為羅馬的光榮,無數國家在自己的國徽上選擇了雄鷹,一
次又一次企圖讓蒼鷹的翅膀覆蓋整個世界。
先前只聽文澤提過西方有波斯大國,程宗揚不曉得羅馬帝國也存在于這個世界里,更不知與
自己所知的歷史上相比,這個羅馬帝國勢力是大是小?但應該只有獸蠻人的敵軍陣地里,忽
然出現了鷹幟,這就顯示事情絕不單純。……王哲的不祥預感成真了!
隨著盾甲撞擊的聲響,一支又一支鷹幟出現在視野中。
第三軍團:奧古斯丁。
第五軍團:云雀。
第六軍團:鋼鐵之壁。
第十軍團:騎士。
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列成戰陣的羅馬軍團越過山丘,潮水般涌向戰場。這是典型的歐
羅巴人種,粗硬的黃色鬈發,挺直的鼻梁和碧藍色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則有著高盧人種的特
征。他們戴著黃銅制成頭盔,盔上樹著一叢染成紅色的馬尾,臉頰包著青銅的護甲,胸前是
同樣制式的方形黃銅胸甲,左腿綁縛脛甲,背后披著紅色的戰袍。
羅馬戰士都裝備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橢圓盾牌,由三層樺木制成的盾身重約十公斤,中間用一
條鐵質龍骨貫穿,邊緣包裹著鐵條,表面蒙著一層羊皮,上面繪有軍團的標志。與左武軍執
盾方式不同,他們用左手執盾,手臂伸直,握緊手柄,盾牌上緣扛在左肩上,橫在身前。
這五個軍團全部滿員,每個軍團越過六千人。列在軍團最前方的是青年隊,由二十個百人隊
組成。每個百人隊組成一個小橫排十人,八列縱深的小型方陣,每兩支百人隊構成一個中隊
。他們左手執盾,隨身攜帶兩支標槍。
青年隊之后是二十個百人隊組成的壯年隊。他們排成同樣的隊列,除了盾牌外,每人配備一
柄七十公分的羅馬短劍。再往后是羅馬軍團的真正主力,由參加過多次戰斗,富有經驗的老
兵組成。他們人數更少,每一個百人隊只有四十名戰士,但對于戰爭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

無數密集的小型方陣構成一道長長的陣列,朝戰場涌去。最初出現的獸蠻武士成為他們的側
翼。古格爾,那個高大的獸蠻首領握緊青銅戰斧,臉上露出嗜血的兇獰。
程宗揚終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預感來自哪里。王哲的情報沒有錯誤,波斯帝國的軍隊確實傾
巢出動,調往西方。因為他們面對著一個更強大的對手:羅馬軍團!王哲唯一的錯誤,是沒
想到那個強大的敵人會如此之快地解決掉波斯大軍,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揚同時也明白了文澤述說中,岳鵬舉提到的西方威脅來自何處。羅馬,這個堪與強漢并
立的西方大國。掃滅六國的秦軍,與橫跨歐亞的羅馬軍團竟然在這個時空正面交鋒,想一想
就令人無比興奮……如果自己能在更遠一點的地方觀戰,那就更讓人興奮了。
列成方陣的天武營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巖石,絲毫沒有因為這樣一支跨越整個大陸與時代的
軍隊出現而動容。一輛駟馬戰車從兩個步卒方陣之間疾馳而出,駕車的馭手戴著板狀的長冠
,身上穿著精致的戰甲,細密的銅甲片從肩頭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戰車正中,手
中挽著四根韁繩。
在他背后,站著面容冷峻的韓庚,他身邊樹著一支赤紅的長戟。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分立左
右,他們腰佩長劍,一人挽著弩機,一人握著超過三米的長戈,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鋒利異常

馭手一提韁繩,四匹戰馬同時揚起前蹄,后蹄猶如釘子般牢牢釘在地上,停在戰場中央。
韓庚揚聲道:“左武軍第一軍團,天武營主將韓庚!”
沉渾的聲音猶如滾雷傳遍整個戰場。羅馬戰士同時停下腳步,接著一匹白色的高大戰馬從羅
馬軍團馳出。馬上的將領是一個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盧式四角馬鞍,四個高翹的犄角
牢牢夾住腰臀,身上穿著金黃的細密鎖甲,腰間佩帶短劍,金色的鬈發一直披到肩后,藍色
的眼眸中閃動著自信的光芒。
馬匹在戰車前方一百米處停住,羅馬將領坐在鞍上,道:“羅馬聯軍統帥,阿伽門儂!”
程宗揚下巴差點兒掉在地上,難道這是另一個版本的特洛伊之戰?希臘的英雄們都加入了羅
馬軍團?
韓庚冷厲的目光掃過戰場,沉聲道:“羅馬與天朝既無通使,又無仇怨,安敢與獸蠻聯手,
犯我大漢邊疆!”
阿伽門儂抹了抹濃密的胡須,“這里是獸蠻人的土地。兩個月前,獸蠻人的首領在大馬士革
向凱撒的旗幟效忠,他們已經受到帝國的保護。作為所有民族的庇護者,羅馬有責任捍衛自
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營不過三千余人,面對卻是五個羅馬軍團。以三千對三萬,韓庚毫無懼色,他冷冷道:
“可笑獸蠻丑類,竟然向羅馬屈膝。”
阿伽門儂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山丘后面,還有你的兩支軍隊,數量不超過六千
人。假如──”他揚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將給予你一個軍人應有的尊嚴!”
韓庚拔出戰車上赤紅色的長戟,揚手擲在地上,然后道:“想奪走大漢的土地,拿你們的鮮
血來換!”
馭手一提韁繩,戰車調頭馳往陣后,立在車上的韓庚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阿伽門儂轉過馬首,面對著自己軍團,高聲道:“帝國的勇士們!平定了亞美尼亞的叛亂之
后,你們沒有停歇,就從大馬士革來到東方!今天,我們終于深入亞細亞內陸,站到了帝國
最東方的土地上!”
對于左武第一軍來說,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軍隊。無論是太乙真宗的教御,還是久經沙場的
王哲都未聽說過這支軍隊。只有程宗揚,一口叫出他們的來歷。
文澤低聲問道:“他在干什么?”
“陣前演講。”
程宗揚說:“每一次作戰前,羅馬軍團的統帥都會在戰士面前發表演說,鼓勵士兵們英勇作
戰。”
文澤道:“他們很強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很強。”
在自己所知的歷史上,他們橫掃高盧、伽太基與整個北非,擊滅波斯帝國,向東一直進入印
度。現在甚至出現在大漢邊境。這支羅馬軍團真的很強阿伽門儂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勇敢
的羅馬戰士們!在你們面前,是帝國的敵人!他們愚蠢、狡詐、野蠻而且貪婪!我!來自邁
錫尼的阿伽門儂,將根據元老會授予我的權力作出承諾──每一位戰士,都將獲得他應得的
戰利品!他們的財富將被每一位參戰的士兵平分!他們的貴族將成為你們的奴隸!他們的土
地,將成為你們世襲的莊園!偉大屬于羅馬!光榮屬于凱撒!勇士們!為了帝國的榮耀,擊
敗這些野蠻人!”
阿伽門儂為凱撒作戰?還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程宗揚又
釋然了。這個世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荒唐啊。
戰士們齊聲發出戰斗的狂吼,由無數隊列組成的羅馬軍團邁步前行。那些金發的戰士露出堅
毅的目光,每邁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進入戰場后,羅馬軍團開始變陣,每個中隊相互錯開對齊,形成十六列縱深的戰斗隊型,中
間留出一個中隊的空隙。青年隊與壯年隊執盾向前,而最后面的老兵則單膝跪地,一手將盾
牌架在肩上,一支執矛斜指前方,為軍團壓陣。
僅這五個軍團軍力就超過三萬,排出的陣列長達三里。首先出陣的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
在他們對面,是兩個四百八十人的天武營秦軍方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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