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六朝清羽記 作者 : 弄玉 , 龍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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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jer 2012-7-13 00:12: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662433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1:06

第十章 險路
祁遠臉色又青又黃,如果不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毒品,程宗揚簡直懷疑他吸毒。但祁遠雖然
看上去病懨懨的,做事卻利落得很。蘇妲己剛吩咐下來,他就準備齊全。
一行二十余人,離開商館。一共是四輛馬車,十二匹馬,還有十匹走騾。糧食都放在車上,
八名護衛各自乘馬,奴隸們都隨車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這位爺毫不客氣地獨占了一
輛馬車,把上面的東西都扔了出來,大剌剌往車上一坐,理由是二爺坐車舒服。
程宗揚心里明白,這廝看著兇強霸道,其實是粗中有細,躲在車里好避人耳目。
這樣一來,車上剩的空間就不多了,程宗揚索性跟祁遠一道騎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雙虎目
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風暴,隨著時間的推移,影響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深遠。太乙
真宗的奪權之爭雖然沒有表面化,但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藺采泉、商樂軒這些太乙真宗
的教御們,無不在覬覦掌教的權柄。
即使在遠離內陸權力中心的五原城,也開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響。一直深入簡出的蘇妲己,
也越來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揚,仍然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時,自己期盼到內陸: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離開。現在終于踏上往南荒的路
程,程宗揚不知道前方還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
身為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程宗揚本能地懼怕小職員那種循規蹈矩、枯燥無味的日子。但
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想要一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揚想起段強,如果告訴他,穿越之后的生活是給一名經營青樓的妖婦當奴仆,段強一定
會跟蘇妲己拼命吧。
五原城邊緣,明里暗里都有大批護衛在監視出城的行人。程宗揚還在擔心他們逐車檢查,祁
遠已經拿出商館的旗標掛在馬車前方。旗上一只白狐,在風中獵獵飛舞,那些護衛只看了一
眼,就將注意力移到別處。
程宗揚道:“夫人的面子還挺大嘛。”
祁遠做的雖是販奴生意,性子卻隨和,略帶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誰不知道咱
們白湖商館?要論財勢,咱們白湖商館不敢說是五原城第一,要論消息靈通,人情廣厚,還
要數咱們白湖商館。”
在商場上,消息就等于金錢,這個道理程宗揚當然明白。只是區區一家白湖商館,怎么能有
這么靈敏的消息渠道,連軍方的秘信都能打聽出來?
祁遠神秘的一笑,“別忘了,醉月樓可是咱們商館的產業。從五原到競州、夷陵,單是醉月
樓,夫人就開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揚明白過來。蘇妲己開這些青樓,目的絕不僅僅是做生意賺錢。利用醉月樓的人脈刺探
消息,才是最要緊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龍絲做成的內衣,也是以此來提高自己生意的競爭力
。試想,醉月樓的妓女們都穿上誘惑力十足的情趣內衣,那些男人還不趨之若鶩?
自從街頭出現護衛,武二郎坐的那輛馬車就沒有傳出絲毫聲息,仿佛整個車廂都是空的。
一陣異樣的不安在心頭縈繞,程宗揚越走越是心緒不寧,開始懷疑武二郎已經棄車溜走,讓
自己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離開那些護衛的視線,程宗揚策馬靠近車廂,舉起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車內沒有人回答。
程宗揚一驚,伸手拉開車簾,只見武二郎龐大的身體倒在車內,臉上蒙著一層黑氣,肩頭那
處傷口綻開有碗口大小,發黑的血肉中散發出一股甜膩的腥氣。
祁遠探頭一看,“喲,這是中毒了吧?”
程宗揚跳上車,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腦袋,摸了摸他的脈搏。這家伙還沒有死,但離死也不
遠了,只剩下一口氣游絲一樣吊著。
水滸中的武二郎最后少了條胳膊,在六合寺出家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經蔓延到全身
,就是想壯士斷腕也來不及了。
“干!”
程宗揚忍不住罵了句粗口,誰能想到自己好處不容易找來當保鏢的武二郎,還沒有出五原城
就去了半條命?
武二郎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也變得遲緩,似乎隨時都會斷絕。當程宗揚的手掌放在他脖頸
上時,武二郎呼吸聲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睜開一線。
程宗揚忽然想起王哲曾經說過,自己被雷電擊中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異能:
當自己接觸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的機能──真陽。
只剩下根莖的青草會重新生長,自己身上的傷口愈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根轉化的
真陽傳輸給武二郎,也許能救下他一條命。
可是連王哲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陽傳輸給他人。或者還有一種方
法,像當日在大草原一樣,讓濃郁的真陽直接從體內流溢出來,可從哪里找幾萬個人同時死
給自己看?
程宗揚束手無策,身后忽然傳來凝羽的聲音。
“蜜羅汁?”
“那是什么東西?”
“一種毒藥,很少有人使用。”
凝羽眉頭微微擰緊,“難道他昨晚誤殺的,竟然是泊陵魚氏的子弟?”
聽到泊陵魚氏,祁遠立刻一縮頭,遠遠躲到一邊。
“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子?”
“嗒”的一聲,凝羽腰間的月牙彎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許長的鋒刀。她先用絲帕裹住手掌,
然后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鋒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綻開一道傷口,流出色澤發烏的血跡
。見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揚抓住祁遠,詢問泊陵魚氏的來歷。祁遠雖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訴
他:“泊陵魚氏出自海島,擅長從海底采集毒物。蜜羅是一種深海才有的生物,傳說體內藏
有劇毒,經過魚氏煉制后,只需一滴就能毒斃十頭猛獸。而且被蜜羅汁毒死的,尸體都有股
甜膩的味道。”
說著祁遠嘖嘖贊嘆,“這虎小子功夫真不錯,居然撐到現在還沒死。你可千萬小心,那毒只
要沾上,命就沒了。”
凝羽甩開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這怎么成!”
程宗揚顧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個銀銖重金請來的,急道:“總不能讓他死在車里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間彎刀揮出,準確地切去武二郎肩頭一片腐肉,然后皺起眉頭。“他用
內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盡,才被毒性反噬。現在就算能活下來,多半也是廢人了。”
程宗揚伸手道:“刀給我!”
凝羽一言不發地掉轉刀身,把彎刀遞給程宗揚。程宗揚看看鋒利的彎刀,說道:“換把小點
的。”
祁遠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遞了過來。程宗揚攤開手掌,猶豫半天,最后心一橫,拿匕首在
掌心劃了一道。
滾熱的鮮血從掌中滾出,滴在武二郎肩頭發黑的傷口中。
凝羽皺眉道:“你這樣能救活他嗎?”
程宗揚老實回答,“不知道。”
“縱然是個廢人你也救他?”
“總不能眼看著他死吧?”
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盼望能出現什么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傷手掌,帶來的心理壓力遠遠超過肉體的疼痛。但奇蹟并沒有發生。武二郎還
是死了大半的樣子,連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澤。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來。然后抬掌印在他背后,冷冷道:“你可想
好了,他即使能活下來,也是個廢人,而且還有無數仇家要找你麻煩。”
程宗揚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凝羽雙掌齊出,拍在武二郎背后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
然后閉上眼,不再開口。
祁遠咳了一聲,望向程宗揚的眼神隱約多了幾分親近。
“老祁走過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過。都說南荒這條道最危險,林子里的瘴氣,山里的猛獸
毒蛇,陷進去就出不來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術,連南荒的花草都吃人。其實讓老祁說,最
險的倒不是這些。
“瘴氣不怕,只要躲開就好。就算躲不開,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顆就不怕那些瘴氣。怕
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氣毒倒,大伙擔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這條道有邪
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盤,十個有九個都出不來。”
祁遠拿出一只酒葫蘆,先喝了一口,然后遞給程宗揚,“新釀的酒,你也嘗嘗。”
程宗揚接過來嘗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后一股暖熱從喉嚨一直
延伸到胃囊。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這是我找人泡的藥酒。南荒的毒蟲就怕這個味道。”
“天下最險的商道老祁走過兩條,大雪山那條是時間有限,每年只有一個月能走。大雪一封
山,就得等來年。南荒這條是邪,總遇上奇奇怪怪的事。還剩兩條,一個北邊的冰原,一條
是出海,過夜叉珊瑚,老祁還沒走過。叫老祁說,不管什么路,只要人心齊,大伙心往一處
想,勁往一處使,再難也能走下來。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難走。你說是不是?”
祁遠說的,與程宗揚在公司里常聽到的團隊協作理論不謀而合。雖然程宗揚對這趟南荒之行
心里完全沒數,但還是添了許多信心。
“多謝老哥,我記住了。”
祁遠笑了笑,指著前面的山谷道:“過了那條橋,就出了五原。再回來就是秋天嘍。”
那是一條橫跨在山谷間的鐵索橋,用六條粗如人臂的鐵索鏈結而成,四條在底,兩條在側,
鐵索連結的橋面上鋪著厚厚的木板,山風吹來,整座橋都隨之搖擺。程宗揚遠遠看著就覺得
一陣頭暈,那些護衛的漢子卻是走慣了的。當下兩名漢子催動座騎,旋風般疾馳而過。橋面
搖撼著,仿佛隨時會把他們從橋上拋下。
祁遠兩手攏在嘴邊,叫道:“吳大刀!別把你的腰閃了!”
這些護衛的頭領吳戰威從馬背上扭過身來,揚著馬鞭道:“祁老四!別娘兒們一樣慢吞吞的
!”
祁遠笑?兩句,等兩人過了一半,才吩咐隨行的奴隸牽馬推車,一輛一輛上橋。
前面兩名漢子轉眼就過了橋,立在橋頭等候。這邊奴隸們一人牽馬,兩人推車,分成四組過
橋。車輪輾在橋面的硬木上,鐵鏈“吱嚀吱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立在橋上往下看去,腳下是一道寬闊的山谷。絲絲縷縷的白色云霧從谷中升起,繚繞在嶙峋
的山石間,白茫茫深不見底。程宗揚雖然沒有懼高癥,看過去也覺得頭暈目眩,好在此刻已
經是中午時分,硬木上潮濕的水氣被陽光曬干,不像早晚那樣滑濕。
祁遠為人謹慎,雖然從這條橋上已經不知走過多少趟,仍然下了馬,牽馬步行,一邊囑咐那
些奴隸,“別往下看!瞧你那呆樣,這橋結實著呢!”
程宗揚剛學會騎馬不久,讓他騎在馬上過橋,難度太高。見祁遠下馬,他立刻有樣學樣,也
下了馬,一手拉著韁繩,盯著橋頭的兩名護衛,盡量不往下看。
吳戰威和同伴立在橋頭四下顧盼,不時說笑幾句。這會兒剛出五原,大家心情都還很輕松。
忽然,吳戰威旁邊那名漢子身體一晃,從馬上跌了下來。程宗揚正在詫異,就看到那個姓吳
的護衛彎腰藏在鐙下,一面摘下鞍側的大刀。
“有人偷襲!快回去!”
吳戰威扯開喉嚨,因緊張而變調的聲音在山谷間迥響著,遠遠傳來。
橋上的隊伍頓時一陣慌亂,祁遠大聲喝道:“別跑!都站好!”
這時四輛大車都已經上了橋,八名護衛兩兩在前押車,程宗揚和祁遠走在第二輛馬車前面,
后面車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橋面只能容一輛馬車通行,第二輛車前的兩名護衛立刻棄馬,從鞍側摘下弩機,貼著馬車掠
過去接應同伴。兩人一邊跑,一邊張開弩機,裝上箭矢,動作熟練之極馬車已經上了橋,狹
窄的橋面根本無法轉身,想退也退不回去。那些奴隸都驚惶起來,一窩蜂地往后涌,把后面
四名護衛擋得寸步難行。
祁遠跳到鞍上吼道:“都別動!橋翻了誰都逃不了!把馬拉緊!這么窄的橋面,馬驚了先把
你們踢下去!”
不知道哪里來的敵人,下手的時機選擇得如此陰險。整支商隊被困在橋上,進退不得。這種
地形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只要一個好手守在橋頭,再多的人也沖不過去。
他們這一行二十多人,能稱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兩個。偏生這會兒一個中毒,一個
正助他療傷,無法分身。
那名落馬的漢子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多半已經喪命。吳戰威藉著座騎的掩護擎出厚背砍刀,
然后驀然挺身,與來敵交了一招。
“叮”的一聲,那柄數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長劍彈開,接著劍鋒一轉,貼著吳戰威的脖子劃
過,帶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吳戰威死里逃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看出這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棄馬,退守橋上

緊接著一柄巨斧驀然劈來,將吳戰威的座騎劈為兩段。馬血漫天飛起,濺得他滿身都是。
轉瞬間,六名偷襲者就奪下橋頭。那名使劍的好手略退一步,后面使斧的大漢暴喝著,旋風
般搶上鐵索橋,大斧狂揮猛舞,將吳戰威一路逼開。另外四名偷襲者無法上前,便拉開彎弓
,將接應的兩名護衛阻在半途。
吳戰威身手不錯,猝然遇襲還能穩住陣腳,只不過狹路相逢,對手的巨斧以長對短占盡優勢
,巨斧大開大闔,把吳戰威逼得手忙腳亂。忽然巨斧一沉,砍在吳戰威腳下的木橋上。木屑
紛飛中,橋面裂開一個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鐵索。
吳戰威腳下一滑,緊接著巨斧兜頭劈來,他勉強橫刀擋住,身體被生生砸進破同。
“回來!”
祁遠扯開嗓子,招呼前面兩名護衛后撒。后面的四名護衛著急起來,“乒乒丘、丘、”敲暈
了身邊擋路的奴隸,縱身躍上馬車,在車頂上扳開弩機,瞄著那名斧手疾射。使斧的大漢格
開箭矢,咆哮著橫身向前,一斧先劈倒駕車的馬匹,然后大斧一推,把馬車橫著劈開。馬匹
嘶鳴著倒在橋上,沉重的身體壓得鐵索橋一陣亂晃。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名持斧的大漢
就殺到程宗揚面前,然后舉斧朝他身旁的馬車劈去。
程宗揚猛然醒悟,這些人是沖著武二郎來的。他這一斧劈實,現在還生死未卜的武二郎鐵定
要被劈成兩截。
“武二!”
程宗揚一把砸碎車窗玻璃,叫道:“小心!”
武二粗長的手腳盤在一起,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凝羽盤膝坐在他身后,白皙的臉上滿是
汗水,顯然已經到了行功的要緊關頭。“叮叮”幾聲急響,使斧的漢子改變招數,將射來的
弩矢格開,然后雙臂一振,巨斧帶著狂飆卷起車簾,朝武二郎的面門搗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睜,揚手一把抓住斧柄,額頭上兇惡的虎斑剎那間亮了起來。
“去死!”
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著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沒入偷襲者的胸膛,從背心直貫
出來。那大漢難以置信地握著斧柄掙了一下,隨即斃命。
“好漢子。”
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名持劍的敵人不知何時掠過鐵索橋,幽靈般出現在馬車前。他挺起長
劍,陰聲道:“接我一劍試試。”
武二郎額角發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盡,得凝羽全力相助,才勉強聚起一點
內力。這一擊雖然神威凜凜,卻是垂死掙扎,他此時身上力道全無,只能眼看著長劍透簾而
入。
祁遠擰身從鞍側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后心,叫道:“并肩上!大不了大伙兒一塊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閃過祁老四的刀鋒,劍勢毫無停頓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武二郎的
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雙目,卻無力閃避。
眼看長劍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嚨,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隨風飄來一條煙霧般的黑色輕紗。
黑色的輕紗流水般散開,露出一截清亮的劍鋒,在那人劍鍔上一觸,就像一道閘門阻止了奔
騰的潮水,刺客長劍的去勢頓時被阻。接著清亮的劍鋒一翻,從刺客腕間掠過。那刺客握著
長劍的手掌驀然斷開,在空中翻滾著墜入山谷。
程宗揚扭頭看時,只看到一朵浮動的黑色云霧。那人身體凌空,橫飛著懸在橋上,她全身都
裹在黑色的輕紗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飄逸的長紗隨風而舞,仿佛是從天外飛來。
那女子一劍斬斷刺客的手腕,還細心地側過身,避開他傷口噴涌的鮮血,然后手一揮,黑紗
揚起,卷住他的脖頸,將他拋入谷中。
余下的幾名護衛扣住弩機,驚愕地看著這個翩然而至的女子。祁遠剛才一刀劈空,胸口煩悶
得幾欲吐血。亂成一團的奴仆躲在車后,戰栗著不敢作聲。
那女子足尖在車廂一點,身子凌空飛出。薄紗下猶如驚鴻一瞥,露出腿部雪白而修長的輪廓
,即使是以程宗揚的見識,也從未看過這么姣好的美腿,可借,只有瞬間,接著又被輕紗籠
罩。她輕煙般掠過長橋,身形優美得如同一只出岫的仙鶴。剩下的四名刺客紛紛張弓搭箭,
長箭還不及離弦,彎弓就被長劍斬斷,接著被黑紗纏住脖頸,一個個墜入深谷,甚至來不及
發出一聲慘叫。
眨眼間那女子已經越過鐵索橋,掠到另一側的山巖上。她身形拔起,然后輕紗一旋,一只秀
美的纖足探出,點住一根松枝,身形立刻凝立下來,停在松上。山風襲來,纏繞在她身上的
黑色輕紗在風中漫卷飛舞,仿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祁遠小聲嘀咕道:“這娘兒們穿的……怎么像是帶孝呢?”
程宗揚心里一動,扭頭朝車上看去。武二郎悶著頭,一聲不響地窩在車里,再沒有那種堪比
猛虎的氣勢,倒像只病歪歪的貓咪。
“這衰狗!”
程宗揚暗罵一聲。
翠綠的松枝上,黑紗飛舞間,露出一雙令人心顫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聲,眼中流露出哀傷
和悵然,卻濃得化也化不開。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松枝上杳無人跡,只剩下
落寞的山風拂過空空的松枝。
祁遠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就像作夢一樣,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如果不是那名神秘的女
子,這會兒大伙都排隊去枉死城點卯了。
“她是誰?”
祁遠問。
答案在程宗揚心頭呼之欲出。
滿身帶孝,長劍如水,來去翩然,杳然如鶴,除了鶴羽劍姬還能是誰?不過她那恩怨難明的
眼神讓程宗揚很疑惑──難道她和武二真的有一腿?
凝羽有些發顫地收回手,臉上露出脫力般的蒼白。剛才的險境遠比程宗揚能所見來的更嚴重
。她拼盡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劍刺死,功力反噬下,輕則武功盡廢,重則喪
命。
凝羽松開手,白著臉道:“毒素已經壓制了,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但經脈中余毒一日未清,
他的功力就一日無法恢復。”
武二郎還是那副病貓的德性,對兩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橋面的破洞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才聚攏的奴隸立刻又亂了起來。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橋上,吳戰威攀著鐵索,從他失足的破洞里爬出來,一邊吐出幾口帶血
的唾沬。祁遠喜出望外,“你這小子居然沒死!”
吳戰威半身都濺滿馬血,喘著氣道:“閻王爺嫌老子肉粗,不收老子!”
劫后逢生,大伙兒都欣喜若狂,圍著吳戰威問長問短。
橋上沒留一具尸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內,六名刺客都被拋入山谷,尸骨無存

商隊這邊損失并不大,除了最初被射殺的那名護衛,只有五六個人受了傷。毀了一輛馬車,
損失了一匹座騎和一匹拉車的駑馬。祁遠原本準備折返五原,這會兒算了算損失不大,只讓
人回去稟告夫人蘇妲己一聲,自己領著隊伍繼續趕路。
指揮著奴隸把馬尸和破碎的大車搬開,祁遠分好隊伍,兩名護衛和四名奴隸看一輛車,絡繹
通過鐵索橋。
“咦?這是什么?”
祁遠從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剛才站立過的松枝上,懸著一根絲線,絲線盡頭是一顆白色的藥丸。
凝羽摘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如果她沒有認錯,這該是光明觀堂的化毒丸

程宗揚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來看你了,怎么也不跟人家打個招呼?”
武二郎扭過臉,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這樣囂張的家伙,突然萎靡起來,那副慘態看著簡直令人心痛。程宗揚都不忍心看
了。
“好了,好了。”
程宗揚安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不定過了山,咱們就又碰見她了。”
他突然發現,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條松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走吧。”
武二郎沙啞著聲音道:“路還著長呢。”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09

第四集


【本集內容簡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沒多久便生龍活虎,囂張的擺起他二爺的架子,原來找他麻煩的是武二
錯殺的人前來報仇。
    凝羽用兩只蝴蝶引程宗揚前來,真的是要教他內功心法?
   
凝羽仿佛上了藥癮,服了紅色藥片,凝羽眼波迷離,陰陽交合之后,程宗揚真的能學到修煉
內功的心法嗎?
   
往南荒的路崎嶇難行,半路殺出個云氏商會,究竟是敵是友?程宗揚一行人又是否能安然度
過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難?


第一章 雙刀
山間濃蔭蔽日,不時有泉水從巖間淌過,淙淙流往山下,空氣仿佛被泉水洗過般清新。蒼翠
的植被沿著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緩的線條,一層層交疊在一起,身后大雪山白皚皚的山脈蜿
蜒沒入云端,猶如一條叫曲的雪龍。
過了鐵索橋,道路漸漸變得平坦。一行人驚魂甫定,又折損了一名兄弟,誰都沒有心情說話
。唯一的叫嚷聲來自身后的馬車上,“看著點兒路!顛成這樣!還讓不讓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羅汁的毒素雖然沒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經恢復了大牛,叫嚷聲又變得
中氣十足,震得人耳膜發麻。
程宗揚一陣頭痛。這家伙真夠沒心沒肺的,剛才還和死狗差不多,這會兒一回過力氣,立刻
又囂張起來。誰不知道那些刺客是沖著這家伙來的,連累大伙差點兒途命,連句道歉的話都
沒有,還擺他二爺的架子。
祁遠試探著道:“程頭兒?”
程宗揚知道他要說什么,嘆了口氣道:“武二就這脾氣,不用理他。”
祁遠笑了笑,“祁老四是個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來也不該說什么,只不過這位
姓武的二爺,脾氣也太大了。”
吳戰威死里逃生,也沒有那么多顧忌,接口道:“如果再來一撥,這位爺還是在旁邊看笑話
,只怕咱們就該打道回府了。”
“哼!哼!”
武二郎耳朵倒尖,兩聲冷笑傳來,然后從車內探出身來,一把抓住吳戰威的后頸,像提嬰兒
一樣,把他從馬上提了起來。
吳戰威反應極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沒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擰住他的脖子一抖。
吳戰威如受電殛,長刀當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貼在他耳邊炸雷般吼道:“嘰歪個屁!泊陵魚
家跟二爺有個屁關系!”
程宗揚干咳一聲。“二爺,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昨晚醉月樓鴛鴦閣被殺死的那個,大概是魚
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程宗揚聳了聳肩,“聽西門大官人說,好像是他請的客人。”
武二郎臉色由黃轉紅,由紅轉白,頃刻間七情上臉,接著暴吼一聲扔下吳戰威,返身就要回
五原找西門慶的麻煩。
“武二!”
程宗揚叫道:“別忘了你答應過的話!”
武二郎虎軀一頓,拳頭捏得格格作響,最后沉著臉鉆進車內,吼道:“快些趕路!從南荒回
來,二爺還有事要辦!”
吳戰威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卻連一招也走不了,這會兒扭傷
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騎,再不敢去招惹那頭野虎。
程宗揚悄悄透了口氣。武二郎這會兒功力已復,若是擺出惡棍的嘴臉耍賴,誰拿他也沒辦法
。他既然能夠守信,這讓自己松了一大口氣。
眾人攜帶的貨物不多,路途走起來分外輕松,入暮時分,便趕到山腳。祁遠辨認了一下方位
,然后招呼著眾人進入山林,來到一處空地。進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這里停歇,周圍的幾棵
樹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簡陋的柵欄。中間用石頭砌成火塘,里面還有篝火的痕跡。
在祁遠安排下,三輛馬車被放在營地正前方,堵住柵欄。馬匹和走騾分別系好,留了幾名奴
隸看守,防備山中的野獸。吳戰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輕護衛拖來一截曬干的枯木,用刀斧劈開
,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帶有干糧,幾名護衛卻貪圖野味,跟祁遠報備后,結伴到林中
打獵。
回去送信的護衛已經快馬趕了回來,帶來蘇妲己的口信,聲稱武二郎與商館合作的消息并沒
有走漏風聲,那些刺客只不過是守在橋頭,察覺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
截殺。既然魚家的人無一逃脫,就不必再理會,早日趕赴南荒要緊。
“騙鬼啊!”
程宗揚才不信這些漏洞百出的說法。
魚家的人有本事隔著一座橋分辨出誰中了毒?他用腳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絕對是西門慶的
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蘇妲己似乎很樂意把贓栽到魚家的身上,對西門慶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現在已經離開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個干凈,在摸清他們的底細前,未必再有人敢來追
殺。程宗揚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掌心傳來麻癢的感覺,程宗揚攤開手,只見掌心劃破的傷口已經愈合大牛,只余下一抹微紅
的血痕。
剛才遇襲時,一共有三道死氣透過生死根進入體內。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氣息,
但那種冰涼陰森的寒意仍讓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氣來自最初被射殺的護衛,他的氣息與左武軍的士卒差不多,并不是很強烈。另外
兩道則是那個持斧的大漢和使劍的男子,喪命時散發出的死亡氣息要濃烈的多。其他四名刺
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離得太遠,并沒有捕捉到他們死亡的氣息。
那些陰森而詭異的死亡氣息讓程宗揚發慌。他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些來自于死人的氣息,只
好還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礎,讓它們旋轉著融入腹內的氣輪,一點一點地化入丹田。
安撫了那些死氣,程宗揚拖著被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蹣跚地在樹邊坐下,無限懷念起原來
世界的機車。如果有一輛哈雷,何必騎馬這么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輛山地越野車,這段
路走起來會和旅行一樣輕松愜意。
揉著大腿發僵的肌肉,程宗揚回想起這些天所遇到的種種危險:草原上兩軍的廝殺,月霜在
自己的軍營里遇刺,戈龍滴血的眼睛,孫疤臉的死,太乙曇宗內部的暗殺,還有剛才經歷的
行刺……
這是一個用力量說話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揚隱約看到這個世界的奐實面目。擁有力量者將成為主宰,無力者只能淪為魚
肉。如果有足夠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睜睜看著王哲化為燃燒的光芒,更不會落到蘇妲己
那妖婦手中,成為她的奴隸。
一陣肉香飄來。護衛們從山林中獵了頭鹿,在溪水中剝洗干凈,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黃。祁遠
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鹽巴、醬料抹在上面,兩手交換著來回翻烤,濃郁的肉香在林中飄
散開來,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來,毫不客氣從祁遠手里搶過烤鹿,撕下一條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來

“淡了些,再加點佐料!”
虧得武二郎滿口是肉,還能理直氣壯說得這么大聲。那些護衛一半都是年輕人,早看這家伙
不順眼了,一個個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遠擋住眾人,息事?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鹽,再加些鹽。”
一名護衛攀住祁遠的肩膀,客氣地把他推開,盯著武二郎道:“四哥,這位爺什么來頭?”
祁遠連忙勸阻,“石剛,別亂來!”
武二郎對那護衛的挑釁視若無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拋了骨頭,伸手又去撕另一條。
刷!
石剛的雁翎刀貼著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來,那條鹿腿迎刀而斷,接著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
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無其事地說道:“孫子,刀不是這么玩的。”
說著他兩手一張,右手扣住石剛的脈門,左手在另一名護衛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雙掌一錯
便將兩柄雁翎刀奪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沖天而起,左手順勢斜抹,將那只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著
手間暴出兩團刀光。鹿肉雨點般從刀光中紛飛而出,整整齊齊掉在地上一片用來裹肉的蒲葉
上。
武二郎大模大樣拋下雙刀,接住那支剛從空中掉落下來的鹿腿,一邊啃著,一邊晃晃悠悠地
走了,剩下那幾名漢子盯著蒲葉上的鹿肉發呆。那些鹿肉每一塊的分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
尺量都未必有這么精確。
程宗揚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二郎既然把肉給大伙切好了,大伙就趕緊吃吧
。吃飽了明天好趕路。”
說著撿了塊鹿肉皎了一口,贊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藝真不錯!大家都嘗嘗!那邊的,”
他指了指那些奴隸,“你們也都來嘗嘗。”
那些護衛雖然失了面子,但部被武二郎的刀法鎮住,誰都不敢作聲。
祁遠悄悄對程宗揚豎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頭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這樣的強手一道走,
大伙兒的生命都多了幾分保障。別說他是二爺,就算他是大爺也認了。
“二郎。今天多虧了……”
看著武二郎的臉色,程宗揚滿臉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俠。現在身上感覺怎么樣?好些
沒有?”
武二郎用牙齒撕扯著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聲道:“你怎么知道我殺錯了人一?”
“二郎在醉月樓大展神威,血洗鴛鴦閣,小弟正好就在樓下。西門大官人嚇得屁滾尿流,在
小弟的房間躲了一晚。”
武二郎臉色一沉,寒聲道:“你跟那西門狗賊是朋友?”
程宗揚連忙搖手,“萍水相逢,沒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聲,“等從南荒回來,二爺必定要取了那狗賊的首
級。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賊在一起,別讓二爺一時性起,順手把你干掉!”
程宗揚笑道:“你放心,就算你當著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會替他皺皺眉頭。”
武二郎臉色稍霽,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爺有什么事嗎?”
程宗揚道:“二郎的雙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見讓小弟大開眼界……”
“行了,”
武二郎打斷他的吹捧,直接道:“你這小子是不是看著眼饞,想跟二爺學刀法?”
程宗揚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絲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著他,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輕蔑,“玩過刀嗎?”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話。程宗揚老實搖了搖頭,“沒有。”
“連刀都沒玩過,就想跟二爺學?”
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揚牛晌,最后勉為其難地說道:“看在你叫人給二爺解毒的面子上,二爺
就教你兩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學會,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時拿了兩柄鋼刀回來,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搶的,連鞘插在腰后。
“二爺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爺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雙臂一展,猶如大鵬展翅般,兩手交叉從身后揮出,接著
毫不停頓地向前一掄,刀光一閃就到了程宗揚身前。
凜冽的刀風撲面而來,刀鋒仿佛直接劈入眼珠,在距離程宗揚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陡然停
住。程宗揚一動也不敢動,雖然是兩把普通的鋼刀,但在武二郎手里仿佛活了過來,蘊藏著
猛獸般兇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開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程宗揚一顆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這家伙質的一時
性起,把自己的腦袋當成顆松果,一劈兩半。
“看仔細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開丈許,然后猱身向前,右刀從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左刀則從腰側挑
出,悄無聲息地向上抹去。兩片刀光一觸即收,然后手腕一翻,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沒入
鞘中。
“二爺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為虎齒,左刀為虎尾,臂為虎撲,足為虎踞,身為虎形。
講究身、形、步、眼與刀勢相合,一刀劈出,當者立斷!”
說著他抽刀一絞,旁邊一株半人高的松樹一晃,枝葉撲擻著掉落下來。武二郎雙刀齊出,從
樹中切出尺許長一段樹身,由于刀勢極快,切斷的樹身直直掉在下面的樹墩上,并未倒下,
只是仿佛平空矮了尺許。
這刀法確實很強、很猛、很兇悍。程宗揚滿心佩服地小心問道:“這是什么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當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斷門刀!”
五虎斷門刀,五虎斷門刀,斷門刀,刀,刀,刀……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武二郎帶著幾分得意道:“連你也聽說過?”
“當然聽說過。只是沒想到,五虎斷門刀會是雙刀……”
程宗揚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強,自己也堅決不學。五虎斷門刀也許是江湖中最赫
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頭更響亮的,是五虎斷門刀出世以來就伴隨的詛咒──任何一個學
會五虎斷門刀的好漢,無論他武功多高、名頭多響,都無法擺脫配角的身分,而且一部分頂
尖高手都會淪為主角的踏腳石。從這個角度來講,學會五虎斷門刀,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大
好前途。
程宗揚咳了一聲,“練刀先要練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點練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異的表情,“你一點功夫都沒學過?”
“沒有。”
“一點都沒有?”
程宗揚無奈地攤開雙手。王哲的確是傳給他九陽神功的心法,不過那些字句分開來他都認識
,連在一起就不明白說的是什么了。
見武二郎為難,程宗揚道:“你只要教我一點基本的練法就行,什么穴道、經脈、內功心法
……之類的。”
武二郎抓著腦袋,吭哧半天,臉上難得現出一抹朱砂色,最后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
力,誰學過什么狗屁心法!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還學個屁啊!”
武二郎劈頭蓋臉訓斥程宗揚一通,然后拔起刀,氣呼呼地走了。
程宗揚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臭罵,差點兒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過神來,沖著武二郎
的背影狠狠地比了個中指,用力罵過去:“干!你自己都不會,還叫個屁啊!”
武二郎“哼哼”兩聲,只當沒有聽到。
武二郎這邊是沒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給自己賜點神力,還不如等石頭開花還有點盼頭。商館
這幫人里會功夫的不少,只不過吳戰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學到十成,也不夠給武二郎
提鞋的。
想來想去,還剩下一個人也許能幫上自己。
“凝侍衛長。”
程宗揚滿面春風地說道。
凝羽對程宗揚奉送的笑臉毫不領情,冷冰冰看著他,一手仿佛不經意地按住刀柄。
對凝羽這種人還是有話直說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對這座冰山完全是多余。
程宗揚直接道:“我想請凝侍衛長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絲譏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沒有一口回絕?程宗揚精神一振,“比如修練內功的心法。”
凝羽道:“內功心法是你想學就能學的嗎?”
程宗揚早有準備,“我可以和你交換。”
凝羽輕蔑地說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換的?”
“刀法!”
程宗揚亮出身后兩把鋼刀,認真道:“武林絕學!五虎斷門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會經說過,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隊,他仍然可以變為
億萬富翁。程宗揚現在的情況跟他所說的差不多,雖然衣服還留著,其他也不比兩手空空好
多少。既然自己現在冒充的身分是商人,那就像個商人一樣,依靠交換與流通來獲取自己想
要的東西好了。
“凝侍衛長也是用刀的,學會五虎斷門刀必定是如虎添翼。”
說著程宗揚雙手交叉握住刀柄,鏘啷一聲,從腰后拔出雙刀。
只這一招拔刀,程宗揚就練了半個時辰。他沒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韌性,能直接雙臂后張,
拔出刀后再往前掄出,只好把一個動作分成兩半,先拔刀,再出刀,氣勢更是跟武二郎差了
十萬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變,眼睛卻微微亮了一下。
“你沒學過刀吧。”
凝羽淡淡道:“連握刀的姿勢都不對。”
程宗揚面露尷尬,武三這廝根本不算個好老師,只顧著自己擺酷耍威風,連怎么握刀都沒教
他。
“還有呢?”
程宗揚模仿著武二郎的招術,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勢雖然差了幾分,但苦練之下好歹有
點成績,勉強算是有模有樣。
凝羽可比程宗揚識貨太多了。程宗揚一擺出架勢,凝羽就知道這個笨蛋沒有說謊。
“你想學什么?”
“內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法和別人都不一樣。你聽好了:渾沌初始,是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渾沌未明,陰陽合而未分,稱為太一,是萬物的本源。這種功法就是融合陰陽,從萬
物的運行中,尋找天地間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張開手,林葉間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結,變成一道猶如實質的光盾。
程宗揚瞪大眼睛,“這就是你的功法嗎?”
“不。”
凝羽皓腕一旋,那層光盾仿佛凝結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斷旁邊一根樹枝。
樹枝平整的斷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閃爍,程宗揚還以為是留下的月光,仔細看時才發現竟然是
一層冰霜凝在上面。
難怪這女人冷冰冰的,原來練的功法這么邪門。等自己練成神功,一掌劈下去,直接把對方
凍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氣。
程宗揚笑逐顏開,“這是什么功夫?”
凝羽搖了搖頭,“不知道。”
程宗揚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嗎?你只要跟著修習就是了。”
“先把員氣納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覺天地萬物的脈動。然后你會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真氣的流轉不是沒有規律的,它會隨著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揚聽得頭大如斗,月光流動的聲音?怎么不說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本來很平常的一句話,凝羽冰冷的佾臉卻一瞬間漲得通紅,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憤恨之
極的殺意。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三舌不發地拂袖而去。
程宗揚一頭霧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樣,說翻臉就翻臉呢?武二郎是對內功心法一竅不通,
被自己問住而惱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0

第二章 月音
祁遠安排了人手守夜,護衛和奴隸們分成兩處入睡。只有武二郎高臥車上,鼾聲如雷,也沒
人敢招惹這位爺。
程宗揚還在思索凝羽的話。
天地渾沌,陰陽未分……氣入丹田,沉心凝神……萬物脈動,月光…
干!月光怎么會有聲音?
琢磨了一個時辰也沒有牛點心得,程宗揚一陣氣悶。反正也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朝營地外走
去。
程宗揚還記得在地牢時那一幕,身體的經絡仿佛被點亮,每個穴道都是一個發光的節點,無
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氣流轉的路徑。然而那一幕卻如驚鴻一瞥,再也沒有出現過。自己就像一
個撞上好運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這一幕,然后無論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當時的感覺

王哲只幫他筑下基礎,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怎么從最基本的方法開始修行。不知道人手修練的
方法,程宗揚空守著九陽神功的寶庫,卻不知道怎么開門,甚至連門在哪里都不知道。
離營地不遠有一道溪水,空氣中彌漫著樹木青澀的氣息,月光落在溪上,仿佛一條蜿蜒流淌
的水銀。
程宗揚撈了一把。那水很涼,從積雪的山峰流下,仍帶著冰雪的溫度。他用力洗了把臉,然
后昂起頭,甩著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悶氣。
程宗揚并不是一個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愿利用自己的知識搗鼓幾樣小東西,
作個不大不小的富翁,輕輕松松過一輩子。但也許在遇見王哲的那一刻,命運已注定自己與
輕松無緣。沒有足夠的實力,自己在這個世界只能是一只朝夕難保的獵物。
置身在荒涼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經歷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時自己坐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等
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揚以為自己擺脫了宿命,然而這個世界里,仍不由分說地
把許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強塞給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揚對于這個世界懷有一個夢想的話,這就
是他的夢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實力。
程宗揚甩了甩頭,把這些煩心事拋在腦后。
忽然,一大一小兩只蝴蝶從幽暗的林中飛出,帶著朦朧的光輝,一瞬間就吸引了程宗揚的目
光。它們通體瑩白,額頭那對觸角光華流溢,團扇般的雙翼仿佛透明的月光,上面有著精致
的花紋,翼尖搖曳著,灑下星星點點細碎的輝光,在葉間翩然飛舞。
程宗揚從來沒見過這么奇異的蝴蝶。它們似乎絲毫不怕生人,越飛越近,最后停在程宗揚手
邊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瑩潤的雙翼。
程宗揚好奇心起,悄悄解開衣服,猛的把兩只蝴蝶整個罩住。他怕弄傷了這兩只奇妙的蝴蝶
,小心翼翼地包緊衣物,然后揭開一線。忽然白光一閃,兩只蝴蝶從衣物細小的縫隙間飛出
,翩然遠去。
看到兩只蝴蝶沒有受傷,程宗揚松了口氣,但讓它們就這么飛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揚拎
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兩只蝴蝶飛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雙翼舞動著,在黑暗中劃出兩道瑩白的光弧,輕盈地飛
入密林深處。
程宗揚一路追趕,不知不覺遠離了營地。兩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后飛到一棵巨大的銀
杉樹后,在枝葉間盤旋飛舞。程宗揚放慢腳步,輕手輕腳地向銀杉靠近。
忽然一只潔白的手掌從幽暗的光線中伸出,纖指微微挑起。那兩只蝴蝶收斂雙翼,落在那只
纖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張冰玉般皎潔的面孔。
凝羽側身倚在銀杉的橫枝上,指尖挑著兩只瑩白的玉蝶。她沒有披那件黑色的斗篷,貼身的
皮甲也已經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視著程宗揚,在她冰冷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星光閃爍。
程宗揚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腳步,腦中緊張地轉著念頭。
凝羽對男人的厭惡,自己是見識過的。那天當著蘇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體,還可以說是被逼
無奈,但晚上自己接著做過的事,總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這些天程宗揚一直心懷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煩,一方面又懷著一絲僥幸,想著凝羽當時受
藥物影響,意識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來兩人幾次見面,凝羽都沒有半點異樣
,還替他隱瞞阿姬曼的事情,讓程宗揚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現在看來并不是那么簡單。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圍林木幽靜,倒真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看著他心虛的樣子,凝羽平靜地說道:“你的巫術呢?怎么不使出來?”
要緊關頭,程宗揚反而冷靜下來,問道:“如果同樣的事情,是夫人讓你去做,你會不會做
?”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氣。那兩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兩抹月光,流水般淌
落下來,消散在夜色中。
“我們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縱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揚咳了一聲,“你不用測我的底。其實我就是個沒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員陽是從哪里來的?”
“員陽?”
凝羽注視著他,忽然抬出腿,從銀杉的橫枝上跨下。那根橫枝離地面足有兩米高,她卻像從
榻上起身一樣從容,一步邁到了程宗揚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陽嗎?”
程宗揚記得藺采泉也曾經說過自己真陽特別濃郁,以至于溢出體外。按照藺采泉的說法,真
陽與平常人身體強壯、陽氣旺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還嚇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陽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過生死根平空得來,因此疑心自己修練過
某種功法,卻不知道運用之法,于是極力游說他加入太乙真宗門下。當時程宗揚只覺得這老
家伙有些不老實,借口要留在王哲軍中一段時間,而拒絕了他。
現在凝羽也發現他身上真陽濃郁,倒是程宗揚自己沒多少感覺。他模仿著武二郎的架式抱起
手臂,鎮定地微笑道:“我當然知道什么是真陽。但你怎么會以為我身上有奐陽呢?”
凝羽微微揚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嗎?”
“咳!咳!”
程宗揚狼狽地咳嗽起來。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嗎?”
程宗揚指天發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實上,我是看你很難受,才……”
凝羽打斷他:“我做的好嗎?”
程宗揚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直接的問題,頓時噎住了,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才老實回
答道:“超過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來。程宗揚從未見過她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獨的百合在清涼的月光下
悄然盛開。
凝羽張開手臂,那件長長的衣袍貼著胴體的曲線滑落下來,修長的玉體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
,散發出潔白的光澤。
看到那具光潔的玉體,程宗揚渾身的熱血仿佛都涌到下腹,陽具頓時一陣發脹。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長,軀體的輪廓曲線分明。雖然已經見過她穿著暴露性感內衣的艷美
嬌態,但眼前身無寸縷的玉體,仍然帶給程宗揚強烈的沖擊。她兩乳高聳,紅嫩的乳尖幾乎
觸到程宗揚的衣服,月光灑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前留下深深的陰影。腰身雖然細致,卻
絲毫沒有柔弱感,緊湊的肌膚充滿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
凝羽說。
她把手伸到程宗揚腹下,撫摸著他發脹的肉棒。那只握慣刀柄的手柔軟而又滑涼,輕易就撩
撥起程宗揚的欲望之火。
程宗揚忍不住去觸摸凝羽的胴體,凝羽卻忽然松開手,退后一步。
“答應我一件事。”
凝羽看著他說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揚一怔,接著反應過來。蘇妲己?他的視線從凝羽乳上移開,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靜如止水。
“我不明白。”
雖然凝羽的眼神告訴自己,她并沒有撒謊,但程宗揚不明白,身為蘇妲己的侍衛長,她為什
么會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為什么會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
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她知道。”
凝羽淡淡笑了起來,“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殺死她。但我在月亮下發過誓,會用我的生命來保
護她。”
程宗揚皺起眉頭,“那你還要殺了她?”
“所以,”
凝羽平靜地說道:“當你出手的時候,要連我一起殺了。”
難道她嗑藥嗑傻了?悶了一會兒,程宗揚小心問道:“你是不是在發燒?”
“不相信我嗎?”
廢話。如果你說這是個圈套,我會更相信你。
“先不說你為什么恨她,”
程宗揚攤開手,“你覺得我能打過你嗎?”
“用你的巫術,”
凝羽道:“也許可以。”
看來自己擅長邪淫巫術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揚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時才清醒過來。”
凝羽挑起唇角,“那個淫婦也不比我好多少。自從我來到商館,還沒有見到她那樣失態過。
你的巫術比你想像的更強。”
對你是用藥的好不好?雖然蘇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據為已有,但吃過一次虧,下一次她未必還
會上當,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電量也不會持續太久。把搖頭丸喂給蘇妲己吃,程宗
揚可沒有信心能瞞過她。
“可能你還不知道,那天她本來要殺掉你。在她轉身的時候,已經向我們這些侍衛下過令。

程宗揚脖頸后面一陣發涼,難怪那天蘇妲己如此聽話,原來是打定主意要殺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變了主意。”
程宗揚忍不住道:“為什么?”
“因為你的具陽。”
凝羽有些嘆息地說道:“你以為她會沒有發現嗎?”
程宗揚苦笑起來,好像除了自己,每個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謂的真陽。
如果說人體是一座寶藏,真陽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練過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聚煉出真陽
。真陽與人體的員元相合為一,成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會允許、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員陽外湓。正如藺采泉曾經說過的那樣,只
有散功和臨死的時候,才會出現真陽溢出的狀況。但程宗揚是個例外,當日那場大戰,他吸
收了過多的死氣,這些死氣通過生死根轉化為生氣,再經過丹田氣輪的旋轉,凝聚為真陽。
程宗揚的丹田內根本無法容納這樣多的真陽,他又不知道儲藏運用的方法,就像個揮霍無度
的敗家子一樣,讓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紅的員陽隨意流失。
“她看你奇貨可居,才給你下了冰蠱,想查出來你究竟是什么來歷──不用驚訝,”
凝羽說:“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與你這樣的廢物合作。”
“廢物?喂,雖然我脾氣不壞,可我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你這樣說不覺得很不給我面子
嗎?”
凝羽毫不動容地看著他,顯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揚泄了氣,“算了。既然我們是合作關系,大家就不用虛偽了。那天晚上你我都很爽,
要不要再來一次?”
說著他伸出手,不客氣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氣,挺起雙
乳,身體微微顫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軟,白嫩的圓乳高高聳起,堅挺而充滿彈性,乳頭和乳暈小巧
紅潤。程宗揚捏住乳頭,在指間揉動,那粒柔韌的乳珠在他手指間慢慢膨脹著并挺立起來。
程宗揚忽然道:“你對男人的討厭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氣,微微戰栗著道:“男人的氣味讓我覺得很臟,很思心。”
“那你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嘲諷,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因為我也很臟
。”
她撫住程宗揚的陽具,低聲道:“把你骯臟的精液射進來,我會讓你快樂。”
當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紗,肉體變得像水一樣溫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長的雙腿彎曲著分
開,光潔的胴體猶如美玉一樣瑩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驕傲像一朵柔艷的花朵,帶著誘
人的光澤和氣息,紅紅的,在月光下柔柔綻開。
“用你的巫術……”
失神中,程宗揚耳邊飄來凝羽細微的呢喃聲。
程宗揚腦中剎那間光亮一閃,段強隨身帶的藥品絕不僅僅是搖頭丸。凝羽昨天已經找過自己
一趙,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來自己,顯然和香蔻兒一樣春心萌動。她現在的表現明顯
有藥物成癮的癥狀。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為一粒搖頭丸就成癮。原因只
可能出在那種紅色的藥片上。
“閉上眼睛。”
程宗揚道。
凝羽閉上眼睛。程宗揚打開背包,拿出那只裝滿藥丸的瓶子。瓶蓋一打開,一股淡淡的香氣
便飄散出來。聞到麻古特有的氣息,凝羽身體頓時一顫,更證實了程宗揚的猜測。
程宗揚拿出一片紅色的藥丸,掰開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后放到
她唇邊,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猶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顆芳香的藥丸,咽了下去。
那個奇怪的“咒語”再次響起。時間仿佛有一個小時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起來。她目光迷
離地看著程宗揚,喃喃道:“我在飛翔嗎……”
程宗揚剛數到三百,算算時間還不到五分鐘。這種紅色藥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還大。想想也
是,段強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藥物,品質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次沒有蘇妲己在旁觀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樣抗拒。她眼波變得朦朧,紅色藥片強烈的催
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濕花蕊,紅潤的秘處滲出花汁,變得濕膩起來,仿佛一朵滴水的牡丹,
在月光下散發出妖艷的光澤。
程宗揚手指伸到凝羽下體,指尖一滑,便沒入她緊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刻抽動起來,仿
佛一張濕膩的小嘴含住指尖,來回舔舐。
程宗揚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腳踝往肩上扛,陽具頂住穴口,往前一送,輕易就插到根部,身
體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銀杉下,月光如水一樣透過枝葉,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綠的草地呈現出一片淡黑色
的陰影,草地上的胴體卻潔白如玉。凝羽的皮膚很光滑,有著玉一樣滑涼的觸感,體內卻一
片熾熱。當程宗揚進入時,凝羽下體多汁的蜜肉立刻裹住陽具。柔膩而濕滑的美穴抽動著收
緊,擠出一股溫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動挺起下腹,迎合著他的抽送。她的動作雖然沒有阿姬曼
那樣搖曳生姿,卻明顯有更多的經驗。當他進入時,凝羽下體柔媚地挺起,拔出時,凝羽腰
肢輕扭,從蜜穴中退出肉棒。無論是節奏還是韻律都巧妙之極,讓程宗揚不僅節省了一半的
力氣,交合間的快感更是妙不可書。
凝羽白美的雙腿搭在程宗揚盾上,臀部微微翹起,隨著肉棒的進出,紅嫩的性器在雪臀間不
住翻卷。清亮的淫液從秘處淌出,落在臀下的草葉上,拖出一條銀亮的絲線。
程宗揚只覺那張柔膩的嫩穴越來越緊,陽具在其中進出磨擦時,酥爽的感覺從龜頭順著脊柱
一直延伸到腦后,暢快之極。沒插幾下,就有種射精的沖動。
程宗揚放慢速度,一邊開始念誦“咒語”──其實是在數數,免得自己剛插幾下就一泄如注
,太過丟臉。
程宗揚一邊計數,一邊換成九淺一深的節奏,不再一味狂沖猛進。身下,凝羽的臉色越來越
紅,雖然還隨著他的節奏舉臀迎合,腰肢卻越來越綿軟。她眼波如水,身體仿佛一片波浪般
翻滾的云濤,柔軟得讓人不愿離開。
當程宗揚數到一千的時候,凝羽忽然顫聲道:“用力插進來!”
程宗揚挺身而入,怒漲的肉棒全部沒入凝羽體內,蜜穴盡頭,一團柔滑的嫩肉微微鼓起,嫩
肉中間一個小小的凹處迎向龜頭,淺淺套在肉棒的馬眼上。
學過生理課的程宗揚當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宮頸入口,位于陰道盡頭。但由于陰道具有弧度,
一般的性交姿勢,男性很少能碰觸到女性的宮頸。以往和紫玫做愛,紫玫就最怕他采用背入
式,因為那種姿勢最便于陽具深入陰道盡頭。每次程宗揚頂到花心,紫玫都會發抖,埋怨說
被他干得發痛,搞完就會軟得像一灘泥。
程宗揚沒想到凝羽會主動獻出花心,看她滿臉紅暈,媚艷欲滴的樣子,多半是情欲高漲,才
甘愿獻出花心讓自己來干。他俯身壓住凝羽圓潤的大腿,陽具一陣猛干,每一下都頂在凝羽
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嬌軀亂顫,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涼的寒意從花心涌出,帶著一股邪惡的氣息侵入程宗揚體內。程宗揚的“咒語
”聲一斷,本能地屏住呼吸,拼命勃起陽具,壓下那股寒意,仍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次凝羽服下的藥物分量小了許多,雖然身體反應明顯,神智卻比上一次清楚的多,迷離的
眼神中露出一絲訝色。
程宗揚喘了口氣,疑惑地說道:“你身體里怎么這么涼?”
凝羽身體一僵,停住動作,玉齒慢慢咬住唇瓣。
過了一會兒,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學修練的功法嗎?我來告訴你……”
按照凝羽的指點,程宗揚試著操控丹田的氣旋,將透出的熾熱氣息順著陽具送往龜頭。就在
此時,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涼氣息。兩者在花心與馬眼結合的部位一觸,便
相互纏繞著旋轉起來。
程宗揚腦中轟然一聲,眼前仿佛敞開了一扇大門。耳中傳來世間萬物的奇妙韻律:風聲、水
聲、蟲蟻的呼吸聲,葉片舒展的微響……還有月光流動的聲音。
他終于明白了凝羽為什么會羞怒。
原來是“這樣”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0

第三章 武請
熾熱的陽氣從丹田透出,旋轉著源源不絕地進入凝羽體內。那晚在水牢中突然產生的內視再
度出現,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體內,將凝羽的經脈一覽無遺。
程宗揚驚訝的發現,凝羽的經脈與自己有很大的差異,不僅員氣運轉的方向回然相反,數量
也似乎多了一對。他的陽氣進入凝羽體內,在她丹田中轉過一個奇異弧線,然后反向流出。
仔細看時,自己的陽氣是熾熱的白色,而凝羽的氣息卻是淡淡的黑色。兩者交匯成一個太極
的圖案,這太極的陰陽交匯并非平面,而是立體的,隨著陽氣的進入,變成一個旋轉的球形
。白色的陽氣與淡黑的陰氣相互交融,又涇渭分明,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陽氣通過凝羽的丹田,變成反方向旋轉的陰氣,重新流入自己體內,經過這一番流動,即使
程宗揚還是個菜鳥,也能體會到經過交融的員氣變得愈發精純。與此同時,容納了陰氣的氣
輪也愈發旺盛起來。
凝羽下體微微一動,用蜜穴套弄穴內的肉棒。程宗揚拉住她的雙腿,朝兩邊張開,然后挺動
起來。
龜頭雖然離開花心,員氣的交流卻沒有斷絕,反而隨著陽具在蜜穴中的進出變得更加澎湃。
程宗揚越干越是順暢,員氣潮水般涌入凝羽體內,在她丹田中轉化后,再重新匯入自己丹田
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顯感覺到丹田內氣輪的膨脹和滋長。
不知過了多久,氣輪的膨脹已經達到極限,再干下去只怕就會爆裂,程宗揚這才慢慢減緩速
度。
凝羽下體已經濕濘一片,臀間濕淋淋滿是淫水。下體傳來的快感使她已經無力挺動腰肢迎合
程宗揚的進出,只能張開腿,將陰戶敞露出來,任他抽途。在程宗揚的搗弄下,那柔嫩的花
心開始一抽一抽地收縮起來。
就在凝羽達到高潮的同時,子宮深處那團陰寒的氣息再次涌出,就像一頭惡狼張開陰森的獠
牙。
程宗揚用力干了幾下,龜頭頂在凝羽的花心上,將飽含著真陽的精液深深射進凝羽體內。
山風徐來,樹影婆娑。凝羽屈著膝,側身坐在地上,她雙目緊閉,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
。她白嫩的屁股被頂得發紅,濕漉漉的臀肉上沾著零亂的草葉。藥物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失
,凝羽的面頰上仍留著亢奮的紅暈。在她赤裸的肩膀后,那道彎彎的印記仿佛一抹紅色的月
牙。
長時間的交合并未耗盡程宗揚的體力,雖然剛射過精有一絲虛脫,體內的精力卻極為充沛,
與以往那種做完愛困倦得只想睡覺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長氣,緩緩睜開眼睛。
程宗揚道:“這就是你教給我的功法?”
凝羽沒有回避,只是點了點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陽雙修吧?程宗揚已經思索了半天,問道:“這種修練的方法,兩個人的
進境應該是一樣的。但如果雙方有一個功力遠遠超過另外一個,會有什么狀況?”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漬,隨口道:“功力強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氣交換時會掠走對方的
功力。”
“感覺到了嗎?”
凝羽問道。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忽然道:“那股氣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頓了一下,“是的。”
“是誰?”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凝羽坐直身體,望著程宗揚的眼睛道:“是西門慶。”
“什么!”
凝羽結好衣帶,將散亂的長發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兩年前的一個夜晚,族中的長老讓我在月亮下發誓,用生
命守護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后來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斷,我是作
為人質被送到白湖商館,換來族人的和平。”
“夫人對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討厭我。到商館沒多久,我就被她送給西門慶。按照約定,
我陪了他一個月。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過的。西門慶宅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
久的一個──他說:我是一個很好的鼎爐。后來他還幾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絕了。”
程宗揚想起那天凝羽見到西門慶的反應。看樣子,西門慶仍然對凝羽戀戀不舍。也難怪,凝
羽那樣熟練的技巧,西門慶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氣調教過的。接著他又疑竇叢生:蘇妲己
與西門慶之間的關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來那么簡單。
“西門慶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還有,他的修為遠比你想像的要高。我
陪了他一個月,再回到商館,夫人就讓我做了她的侍衛長。”
這樣說來,凝羽只陪了西門慶一個月,修為就大有進境。程宗揚小心問道:“那股寒氣也和
西門慶有關嗎?”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體里面的。”
凝羽平靜地說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會把多余無用的雜氣像扔垃圾一樣,留在我身體里
。而且他還說過,和他交合過的女人,都不會再想和別的男人歡好。”
凝羽笑了起來,低聲道:“他沒想到會有人使用南荒的巫術。”
當程宗揚飽含真陽的精液射人體內,無形中把糾纏在子宮里的寒氣化解了許多。那些寒氣不
僅抑制了她的性欲,還阻礙了她修為的突破。
程宗揚有些同情地想,那樣一股陰森的寒氣留在子宮里,難怪她會變成性冶感。西門那小子
也員夠歹毒的,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控制和自己歡好過的女人。
程宗揚清了清喉嚨:“有幾個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傳授給程宗揚的只有口訣,沒有解說。程宗揚雖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滾瓜爛熟,卻不
懂其中的含義,這會兒趁機向凝羽請教。
凝羽跟西門慶雙修多時,對經脈和穴道的了解遠比程宗揚豐富。程宗揚并沒有引用口訣全文
,只是挑出了一些關鍵字句。凝羽也不以為意,向他解釋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屬的經脈
和對應的五臟。
兩天之后,一行人終于走出大雪山的余脈。山間溪水在山腳匯成一條小河,隨著山勢漸緩,
河面越來越寬闊。
祁遠是走慣了商道的熟客,帶著兩名護衛先一步趕到渡口,找了兩條船。程宗揚一行人來到
河邊,他們已經準備停當。眾人趕車牽馬,分乘兩舟,順流南下。
一路顛簸,上了船程宗揚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運無可比擬的優勢。乘船不僅省了人力畜
力,而且晝夜兼程。只要有風有水,河面能夠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頭看著風景,毫
不費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較,可以說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這條水是紫溪。”
祁遠敞開衣服,愜意地坐在船頭,“再往前,整條溪水都是紫紅色的。”
“紫紅色的河?”
程宗揚不記得聽說過這樣的河流。
“看!”
祁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挺直身體,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這果然是一條紫紅色的河。鮮艷的色彩
并不是來自河水,而是來自于河底和河流兩岸的巖石。那些石頭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現出
淺紼到深紫的顏色,一片片深淺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巖石一映,色彩頓時變得華麗起來。
岸邊最大一塊巖石長達數百丈,沿岸連綿不絕,色如長虹。舟行河上,仿佛劃入絢爛的晚霞
中。
武二郎余毒盡去,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他獨占了一個比馬車還大的位置,大刺刺攤開
四肢,手邊放著一壇美酒,喝的得意了,還扯開嗓子放聲吼上一曲,引得人人側目。那酒本
來是順路運往競州醉月樓的佳釀,但武二爺要喝,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倒便宜了這家伙。
武二郎暍的痛快,程宗揚也不客氣,順手開了壇美酒。白湖商館販的這批酒并非烈酒,喝慣
現代酒的程宗揚喝起來感覺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遠兩個在船頭把酒臨風,
暍得不亦樂乎。酒至半醺,連武二郎那破鑼似的嗓音似乎也順耳了許多。
武二郎一壇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陽西下,天際燦爛的云霞與絢麗的長河仿佛連
為一體,身下的船體隨著長風,朝云水相接處行去,水光云色交相輝映,讓人分不清是真是
幻。
幾名年輕些的護衛也是頭一次來到紫溪,興奮地說個不停。
祁遠呼了口酒氣,說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個晴天,正好趕路。”
程宗揚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遠笑呵呵道:“老祁走過這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還沒下過雨。”
“為什么呢?”
祁遠一怔,“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揚想了想,然后在祁遠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陽落山在西邊,這時候出現
晚霞,說明西邊塵埃升起,天氣干燥。夏天風從西來,西邊天氣干,第二天肯定不會下雨。

祁遠琢磨了一會兒,“這我還沒聽人說過。不過你說的還挺有道理。”
正說著,岸上忽然有一個宏亮的聲音遠遠傳來:“過來的船只,可是白湖商館的船么?”
雄渾的聲音在兩岸山谷上連綿不絕,祁遠打了寒顫,起身朝岸邊看去,只見岸上褚紅的巖石
上立著四、五個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蠻。他們穿著黑色的道袍,只是穿著的方式卻
五花八門,有的敞著懷,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間,絲毫不像修道之上。
祁遠臉色凝重起來,“是太乙奐宗!”
不用問,肯定是來找自己的。程宗揚低聲道:“太乙員宗是什么來頭?”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內陸到處是他們的觀堂。教內弟子怕有好幾十萬。如今他們的
掌教從了軍,擔任左武衛大將軍,門下弟子都跟著他到了西北邊陲,立過軍功的也不少。”
祁遠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們白湖商館跟太乙員宗向來不大對盤,這次怕
有麻煩。”
“老哥你來應付,太乙員宗的人我也不熟,還是先避避吧。”
說著程宗揚頭一縮,溜進艙內。
太乙員宗名頭雖然不比當年,終究是名門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門來,如果閃避,未免折
了白湖商館的面子。祁遠升起商館的旗幟,一面高聲道:“白湖商館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
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員宗元行健。”
那人沉聲道:“敢問:從草原回來的那個年輕人,叫程宗揚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遠心里打了個突,他還不知道程宗揚竟然是從草原回來的,想起王哲身死的傳聞,當下加
倍客氣,“不知尊駕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沒有理會這個不起眼的干瘦漢子,揚聲道:“程宗揚!姓程的!給我出來!”
凝羽道:“你不出去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程宗揚壓低聲音,表情十分鄭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們才三番二次地來找你?”
說到秘密,王哲倒是給過自己一張白紙,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藺辨泉那老家伙也未必相信。
那天晚上偶然聽到的暗殺,使程宗揚對太乙真宗門下深具戒心,當即搖頭否認。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參軍做生意。”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我一個小商人,怎么會知道太乙員宗的秘密?”
凝羽卻面露訝色,“姓文的參軍?影月宗的文澤?”
程宗揚愕然以對。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個小教派,擅長用水鏡傳送訊息。文澤在影月宗號稱出類拔萃,據說
他使用水鏡,能瞬息之間將訊息傳遞到數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幾家商館競相出重金招攬,可
文澤卻投身軍伍,做了王哲帥帳的參軍。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著程宗揚,顯然不相信這個販賣淫具的無良商販,會和森嚴勇決的左武軍拉上
關系。
“呶,就是這個東西。”
程宗揚拿起背包,亮出拉鏈。
凝羽一怔,她和蘇妲己都見過這個背包,但那時拉鏈是開著的,誰都沒有在意這個看似裝飾
的小物件會有這樣的妙用。
“文參軍本來想買一批,用在軍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談。”
凝羽正要說話,忽然外面“撲通”一聲,船頭的鐵錨被推到水里,正順風疾馳的船只立刻橫
了過來,船身一陣搖晃。
幾名護衛喝道:“太乙員宗的就敢在這里耍橫嗎?”
元行健冷笑數聲,“讓姓程的出來!不然你們就別想走!”
“喂,”
程宗揚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幫個忙。”
凝羽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贏過他。”
程宗揚嘆了口氣,起身出了船艙,“我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幾道目光同時射了過來。那些太乙真宗的門人雁行守在船頭,為首的一名漢子身材高大,雙
臂極長,濃眉下一雙眼睛兇光四射,跟他比起來,那個行事狠辣的趙行楷還能稱得上道貌岸
然,而這幾個若不是披著太乙真宗的道袍,簡直就是一群兇強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視眈眈地地盯過來,“你就是程宗揚?”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聲,“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龍池走一遭!”
程宗揚以為他說的是“藺教御”他本身對藺采泉沒有什么惡感。只不過那老頭看上去仙風道
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陰險毒辣,就是行事蠻橫,可見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藺教御有命,在下當然不敢不從。只不過現在我還有事,等這點事忙完,一定去龍池拜訪
。”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斜身用肩頭一扛,擋在程宗揚身前的祁遠立足不穩,踉蹌幾步
,“撲通”跌進河里。元行健視若無睹地盯著程宗揚,森然道:“林教御讓你現在就去。”
“林教御?”
旁邊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道:“是林之瀾那小子嗎?”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紛紛喝罵道:“林教御的名諱,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著呵欠起身,一邊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壇,有些不甘心地搖了搖,又看了看元行健的
腦袋,然后手一翻,那口酒壇硬生生扣在元行健頭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隨意,元行健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酒壇把他整個腦袋都扣在
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揚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壇的壇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腦袋還小了一圈,
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進去的。
周圍幾名太乙員宗門人喝罵著撲過來。武二郎一扎腰帶,掄開雙臂,搶人人群。他身高腿長
,在船上這種狹小的環境中占盡優勢,活脫脫就是一頭猛虎闖入羊群,三拳兩腳,便把這群
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壇里發出變調的叫喊聲,雙臂揮舞著扳頭上的酒壇。武二郎醉眼朦朧地晃著身體
過來,張開大手往壇底一拍,元行健身體頓時矮了半尺,叫聲也變成斷斷續續的喘息。
武二郎響亮地打了個酒嗝,敲著壇子道:“孫子,說什么呢?”
壇子里“唔唔”兩聲,連程宗揚都聽出來他是在求饒,武二郎卻勃然大怒,臉上的虎斑仿佛
跳了起來,吼道:“骯臟潑才!敢罵二爺!”
怒吼聲中,武二郎抬起長腿,一腳踹在元行健兩腿中間。元行健頭上扣著酒壇,悶哼一聲,
兩手搗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渾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還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門撲過來央求道:“二爺!二爺!小的們有眼無珠
,沒認出二爺,求二爺饒他這一遭。”
武二郎沖著眾人說道:“你們可都聽到了,這小兔崽子竟然敢罵二爺!這不是打二爺臉嗎?
二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為二爺是吃齋的啊!”
祁遠渾身是水地爬上來,聞書立刻跟護衛們一道把頭點的飛快,都證實自己親耳聽到元行健
這不長眼的,竟然敢當著武二爺的面罵人。武二爺什么脾氣?能容他放肆?沒有當場廢了他
,只能說武二爺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們幾個,都聽到了嗎?”
跟著元行健來的同門只剩下點頭的份,紛紛表示元行健竟然敢罵武二爺,大家這頓打挨得一
點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誰讓他罵人嘛,罵人挨打,天經地義,就是林之瀾來了,也抬
不過這個理去,你們說是不是?”
武二郎拳頭最大,說的當然是正理,大家無不心悅誠服,“二爺說的一點沒錯。”
武二郎對大伙的表現還算滿意:“太乙員宗跟二爺交情不錯,今天就放你們一馬,還不快滾
!”
那些人來時如狼似虎,去時如喪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揚,轉眼就走
的一個不剩。
回到艙中,程宗揚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這種德性?”
武二郎卻收起傲態:“這些家伙都是林之瀾招的外門弟子,只掛了個太乙真宗的名號。換作
內堂弟子,就沒有這么好打發了。喂,林之瀾找你干嘛?”
程宗揚苦笑道:“我連林之瀾是誰都不認識,怎么知道?思……也許王大將軍死的時候我正
好在旁邊,他們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將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誰。”
武二郎露出怪異的表情,難以置信地說道:“紫陽真人死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嘆氣,又有幾分看不起王哲的執著,“將軍有什么好當的?心甘情愿地
替人賣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遙?”
破天荒的,他這次沒有自稱二爺。
嗟嘆半晌,武二郎問道:“王紫陽死了,那掌教是誰?”
“王大將軍沒有說。”
武二郎拍拍程宗揚的肩,同情地說道:“這下你可麻煩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誰不想當那
個掌教?不管紫陽員人有沒有留下話,你這個最后見過紫陽真人的,都逃不了關系。”
說著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們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誰都不走。
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這些麻煩。祁老四!不去競州了!從白龍江口直接南下!這趟南荒能
不能活著出來,就看誰的命硬!”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0

第四章 惡兆
“呸!這鬼天氣!”
吳戰威吃力地牽著馬,爬上泥濘的山梁,看清路徑然后朝后面揮了揮手。
程宗揚舉著一張芭蕉葉遮住頭頂的雨點,喘著氣道:“老四,你不是說晚霞一出,第三大肯
定是個晴天嗎?”
祁遠被雨一淋,臉色更加青黃,他小心地牽著座騎,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劃傷馬蹄,一邊
喘道:“就說南荒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來……吳大刀!在前面找個地方,大伙
兒避避雨!”
吳戰威把馬交給同伴,舉起長刀砍開茂密的藤蔓,硬生生開出一條路來。
這是進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啟程時還風和日麗,一轉眼就暴雨傾盆。幾乎是一瞬間,到處
都是豆大的雨點,打得人眼都睜不開。
南荒氣候濕潤,到處是茂密的蕨類植物,明明是開好的路,幾場大雨一下,瘋長的植物就把
道路完全遮蔽,好幾次都是祁遠在藤蔓下找出幾許蛛絲馬跡,眾人才沒有迷路。
吳戰威砍開一叢茂盛的鳳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滿藤蔓的大樹。那棵樹有十幾米高,高處粗大
的葉柄傘狀分開,葉柄兩側對稱生長著羽狀的葉片,每一片都有一兩米長。樹下雖然還在滴
水,但比外面的驟雨好了許多,幾名護衛一起動手,清理出一片足夠容納車輛和馬匹的空地

看著布滿鱗片的樹干,程宗揚問道:“這是什么樹?”
“桫蛇木。”
祁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慶幸道:“幸好還沒進山。”
“怎么?山里比這兒還難走?”
眾人從白龍江口南下,進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補充了物品,到現在還沒有碰上一座村寨。路上
相處幾天,祁遠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盤江南來的年輕人其實對南荒一無所知,不過祁遠也不計
較。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些秘密呢?這年輕人雖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壞,一路相處下來,大
伙已經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難走。進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這場雨一下,少不了要發山洪。”
祁遠說著還心有余悸,“上次進山也遇上大雨,我們等了兩天,水都退了才走。誰知道上游
被沖下來的石頭堵住,剛進了河道,山洪突然下來。那次我們二十多個人,只活下來三個。

祁遠搖了搖頭,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遞給程宗揚。
灌了一口腥苦的藥酒,程宗揚銜著嘴道:“這附近沒有人家嗎?”
“過了前面的黑石灘才有。南荒樹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時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
一個村子。”
祁遠嘖了嘖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結了草,碰到了也不敢進。”
“為什么?”
“南荒大族十幾個,小的一個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結仇,把整座村子都搬到山里。路
口結了草的,就是不歡迎外人進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這規矩,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
奴隸們推著馬車來到樹下,他們衣服單薄,一個個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車就精疲力盡地躺
了一地。祁遠過去一個個把他們踢起來,“把衣服擰干!身上的水都擦凈!不想把命扔在這
里的都坐起來!睡著的都叫醒!”
吳戰威和那個叫小魏的年輕護衛都是走過南荒的,不用祁遠吩咐,便解下馬鞍,卸下走騾的
負重。
程宗揚也卸下馬鞍,擦去座騎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騎是一匹黑駒,由于是山林里騎乘,這
匹馬并不像草原上馳騁的戰馬那樣高大,耐力卻是極好,通體皮毛烏黑發亮,性子也溫馴。
程宗揚騎了幾日,越看越是順眼,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軟又大的鼻子東嗅西嗅,然后打了個
響鼻,不層地昂起頭,懶洋洋甩著尾巴。
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許就是武二郎了,這一路程宗揚可算見識了這家伙好吃懶做的無賴行徑
,大伙拼命趕路,他在車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飯棻,這家伙第一個先下手,吃飽喝足還要來
上一曲。這位爺不是來干活的,根本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來旅游的,讓程宗揚直后悔不
該給他一個銀銖的高價。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這一路上大伙滿眼滿耳鬧心的都是武二郎,卻很少人見過凝羽。她
大多時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爾出現……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微笑。這個女人確實帶給他很多意外的驚喜。
忽然黑珍珠頸后的鬃毛抖動了一下,它昂首發出一聲嘶鳴,然后揚起前蹄,似乎想掙脫韁繩

程宗揚在馬頸上輕輕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靜!”
一向溫馴的黑珍珠卻愈發不安起來,它嘶鳴著奮力掙動韁繩,蹄下濺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過心頭,程宗揚猛然回頭,瞳孔頓時收縮起來。
一名奴隸盤著腿席地而坐,身體以一個僵硬的姿勢靠在樹上。一條青綠色的粗藤從他脖頸和
胸腹間繞過,蠕動著越纏越緊。那奴隸一只手被青藤纏住,另一只手從青藤的縫隙間伸出,
手上還抓著一塊未吃完的干糧。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臉色像喝醉一樣漲得通紅

一只青綠色的蛇頭從奴隸腋下伸出,它額頭正中有一條黃色的蛇紋,陰森的蛇眼中狹長的瞳
孔直豎著。它微微昂起頭,血紅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從蛇口一閃而過,然后盤旋著緩緩朝奴
隸頸中伸去。
程宗揚拔出鞍側的彎刀,嘶聲道:“蛇!”
眾人頓時一慌亂,祁遠扭頭看見也嚇了一跳,伸手想攔,程宗揚已經撲了過去。
“退開!退開!”
祁遠一邊踢開驚惶失措的奴隸,一邊抽刀奔過去,扯開嗓子叫道:“別碰它!那是蛇彝人養
的!”
這些天武二郎也教過他幾招刀法,但程宗揚對這個聲名赫赫的五虎斷門刀始終提不起興趣,
這會兒憑著一股勇氣沖過來,早把那些招數忘到腦后,只是本能地一刀劈出。
那條蛇牛截蛇身掛在藤上,鱗片的顏色與藤身幾乎完全一樣。程宗揚怕傷了自己人,一刀砍
在蛇身中央。那條青蛇鱗片一震,鱗片下滲出一片苦綠的液體。
負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緊。那名奴隸胸膛本來因窒息鼓起,這時猛地凹陷下去,發出一
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揚怔了一下,只見蛇頭猛然一旋,從奴隸脖頸中松開,然后筆直朝他喉頭伸來。它血紅
的蛇口幾乎完全張開,倒伏的獠牙豎起,又細又長的牙尖濺出幾滴劇毒的唾液。
“繃”的一聲,一枝短小的弩矢從程宗揚臉側掠過,穿過青蛇的獠牙,正射中它大張的上顎
,從它額上的黃紋透出,將整個蛇頭釘在藤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營的弩,好使。”
那奴隸胸口骨骼盡碎,早已氣絕。那條蛇釘在藤上還不住扭動。祁遠沉著臉看了看,然后一
刀從青蛇的七寸砍開。釘在藤上的蛇頭晃了晃,灑下一串墨綠的血跡。祁遠用布包住手,小
心的拔下弩矢,然后掘了兩個坑,把蛇頭和弩矢分別埋好。
一只大手驀然伸來,重重在程宗揚頭上拍了一下,武二郎罵罵咧咧道:“什么狗屁刀法!連
條蟲都砍不死!沒吃飯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奪過刀,雙肩一聳,手中的彎刀疾劈過去。那青蛇鱗片極為堅韌,挨了程宗揚一刀,
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劃痕。同樣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里卻是鋒芒畢露,刀光過處,蛇鱗紛飛,
蛇體寸寸斷裂。
“身!形!步!眼!”
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蒼鷹搏兔,將渾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鋒一處。那條青蛇像根腐朽的麻
繩,在刀光中散落下來,卻沒有傷到那名奴隸分毫。
程宗揚咳了一聲,“你不會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聲,扔下刀大步走開。
看著奴隸失去生命而變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揚一陣煩悶。他連這名奴隸的名字都不記得,
談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這樣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讓他第一次認識到南荒的兇險

祁遠直起腰,沉聲吩咐道:“把他埋了,趕快離開。雨一停,蛇彝人就會來尋蛇了。”
奴隸們一起動手,掘出一個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勢略小了一些。誰也不知道身邊茂密的蕨類植物中還有多少毒蟲怪蛇,眾人不敢多留,不
等雨勢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盤江以北有好幾個村寨。”
祁遠抿了口藥酒,嘖了嘖嘴,說道:“南荒這地方邪氣重,好人在這里待久了,也會變成半
人半獸的怪物。除了蛇彝人,還有花苗、紅苗、白夷、黑獠、狐峒、熊黎、白裸……林林總
總幾十個種族。”
祁遠朝后面的馬車看了一眼,小聲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
平常人差別不大。”
程宗揚點了點頭,“至少那家伙沒長尾巴。”
祁遠失笑一聲,又連忙掩住嘴。畢竟武二郎的拳頭不大喜歡開玩笑。
祁遠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說來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男人卻是七分像
獸,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們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樣,所以都不喜歡生人。蛇彝人的村寨
就在前面,離黑石灘不遠,我來南荒到過幾次。蛇彝人雖然孤僻,不喜歡跟外人打交道,但
從來不騷擾過往的行商,為人也和氣。有時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過夜。”
祁遠回過頭,“小魏,帶的貨物里有冰片、朱砂、月石、玄明粉,每樣揀些好的出來。”
小魏答應了一聲,自去翻揀藥材。
祁遠解釋道:“蛇彝人家家戶戶都養蛇。蛇也會生病,這幾樣藥材,就是治蛇口瘡的好藥。
咱們殺了人家的蛇,也別聲張,悄悄送一份厚禮過去,算是扯平了。”
程宗揚有些不樂意地說:“他們養的蛇怎么隨便放出來?我們這邊還死了一個人,這損失該
怎么算?”
祁遠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還重,為了一條蛇,整座村子都拼命的也不少。出了這種事
只有算了。”
說著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極緊。這條蛇怎么會到了村子外面?”
祁遠想了一會兒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無語,各自想著心事悶頭趕路。剛下過雨的山路濕
濘無比,不時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遠喝罵,就很快又爬了起來,不作聲地跟在后面,生
怕離了隊,失陷在這陌生的雨林里。
雨雖然停了,空氣中卻濕得能擰出水來。剛才落雨的涼意被暑氣一蒸,每個人身上都濕漉漉
,潮得難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來到黑石灘,天色已經陰暗下來。
“糟了!”
吳戰威猛地拽住座騎。
眼前是一片浩浩蕩蕩的洪水。渾濁的河水夾雜著上游沖下的枝葉,滾滾沒過兩岸。水漲得連
原來的河道都看不出來。
這里原本是一片亂石灘,河水漫過河灘里的碎石,分成無數條大大小小的細流,平常涉水就
能過去。但現在剛下過雨,河水暴漲,那些細流連成一片,雖然不是太深,但寬得連邊都找
不到了。
程宗揚道:“還有沒有別的路?”
“還有一處。離這里有三十里。”
祁遠看了看天色,“這天只怕還要下雨,那渡口還不如黑石灘,現在水可能漲得更大。”
程宗揚估量著河水的深度,“這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遠道:“這黑石灘底下都是亂石,深的地方陷進去兩輛馬車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
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條能走的路。”
祁遠指了指遠處,“河邊有塊黑色的大石頭,就是過河的路標。”
程宗揚舉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塊黑石的影子?
祁遠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們就不用在這兒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來,一行人連人帶馬困在河邊一籌莫展。
一顆大頭猛然從水中冒出來,吳戰威抹了把臉上的水,喘著氣吼道:“沒有!找不到!”
祁遠叫道:“上來吧!不行咱們就在這兒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吳戰威也不答話,翻身一個勢子又潛到水里。明天再下雨,這水說不定漲得更大。商隊被困
在水邊,沒個住的地方,連淋帶凍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還不如拼一把,想辦法過河。
祁遠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給吳戰威照明。
潮濕的河風吹過,火把搖動起來,影影綽綽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渦。這場大雨沖了許多泥
沙下來,河水渾濁不堪,吳戰威潛進水里,連片衣角都看不到。護衛里水性好的兩名年輕人
脫了衣靴,準備下水接應同伴。
風里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馬嘶,從上游風中飄來,一閃就消逝在湍急的水聲里。祁遠的耳朵
立刻豎了起來,仔細聽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處,舉高些!”
剛脫了靴的石剛也聽到聲音,壓低聲音道:“四哥,那邊來的什么人也不知道,別把大伙都
暴露了。”
祁遠咧了咧嘴,“石剛,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什么事大家
擺明了都好說,就怕藏著掖著,你防我,我防你,沒事也惹出事來。”
遠處亮起幾點火光,有人喊道:“對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嗎?”
祁遠舉起火把用力揮了揮,高聲道:“五原城白湖商館!東邊來的是哪里的朋友?”
對面也一樣把火把舉得高高的,火光下幾個人低頭商議幾句,然后遠遠下了馬,幾名漢子簇
擁著一個老人走過來。
那老者兩鬢斑白,穿著一襲青布長袍。袍尾雖然沾滿泥水,腰間一條紫色的絲絳卻絲毫不亂
,上面結著一塊翠綠的玉佩。
老者走近幾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會,執事云蒼峰見過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館以前
也和敝會有過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識?”
祁遠連忙道:“就是小號,現在改名叫白湖商館。”
說著推了程宗揚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說道:“云氏商會跟君氏、謝氏兩家商會并稱,
是六朝數一數二的大商會。這是敝館的程執事。”
程宗揚也依樣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來是老相識了。和貴館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難得老哥還記得
敝會。這位程小哥如此年紀,就能帶隊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讓老夫汗顏。呵呵。”
兩邊攀上交情,一直戒備的護衛們暗暗松了口氣。石剛松開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機收進背
囊。
云氏商會一行人涉著水過來,他們人數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體格精壯的大漢,十幾個人倒
牽了二十多匹馬,一半騎乘,一半負重。那些漢子一個個骨節粗大,身手矯健,一看就是功
底扎實的好手。
跟在隊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著書生慣用的方巾,牽著一匹瘦馬,神情間淡淡的,雖然和
眾人走在一起,卻仿佛和每個人都離得很遠,就像一名孤獨的旅人。
程宗揚也沒有在意,跟云蒼峰寒暄幾句,贊道:“貴會這樣精悍的屬下,就是軍伍里也不多
見。”
云蒼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貴館的護衛,程執事見笑了。”
白湖商館還剩下七名護衛,雖然也是祁遠挑出來的精銳,但和云氏商會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見
絀了。至于那些奴隸,全加起來也未必是他們一名護衛的對手。程宗揚不好說這是為了方便
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個哈哈,轉開話題。
“云執事怎么這么晚還趕路?”
“敝會原本是從上游的渡口過河,誰知這場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來。”
云蒼峰微微皺眉,“這里應該就是黑石灘吧?怎么……”
“水漲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這會兒正在找。”
祁遠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水勢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過去。”
云蒼峰看了看水勢,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兩名大漢應諾一聲,跳進水里。那兩人都是彪形大漢,河水卻一直淹到他們胸口,就算他們
能涉水過河,程宗揚和商館那些奴隸也只能游過去。
忽然吳戰威的大頭冒了出來,叫道:“在這里了!”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1

第五章 渡河
那塊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幾個人試了試,黑石標記的路徑淺了許多,但也有齊腰深。兩支
商隊匯合在一處,商議后決定冒險過河。雙方各自用長繩連成一隊,由易彪和吳戰威分別領
頭。他們各牽了一匹馬,拿布把馬眼蒙上,用長繩穿過馬鞍,打了個活扣,這樣人馬合在一
起,走得更穩妥些。一旦馬匹失足被水沖走,用刀割開繩扣也能保住性命。
雙方一開始動手,就顯出白湖商館跟云氏這種老牌商會的差別。云氏商會不但繩索裝備一應
俱全,每人還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漢子不需吩咐就揀起長索,熟練地打成繩結,連人帶馬
捆扎停當,而白湖商館這邊麻煩就大了,有幾名奴隸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卻怎么也打
不好繩結,把祁遠忙得團團轉。
程宗揚知道這都是自己辦的好事,看著祁遠手忙腳亂的樣子,也覺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
吐舌頭,溜到車旁,“武二,出來吧。”
武二郎在車內早聽得清清楚楚,但二爺架子一向很大,不輕易給人面子。程宗揚出面才大模
大樣地下了車,順手在旁邊一名奴隸腦門上鑿了一記,“繩結是這么打的嗎?你想跟騾子死
一塊兒啊!你跟騾子死一塊兒也不打緊,這繩結割斷了,繩子也就斷了,你想讓后面的跟你
一起死啊!”
那奴隸捧著鼓包的腦門,被他口水噴了一臉也不敢躲。
祁遠嘖嘖作聲,悄悄對程宗揚說:“話倒是好話,怎么讓二爺一說就這么刺耳呢?”
程宗揚還沒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來,“祁老四!”
“哎!”
祁遠連忙跑過去。
武二郎叉著腰道:“那些廢物能過河嗎?要能過去,二爺把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祁遠陪笑道:“回二爺,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遠立刻把后牛句話吞進肚子里,“二爺的意思是……”
“不愿過河的都留下!反正馬車也過不去,留一名護衛帶著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們!”
祁遠只聽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對的,這些奴隸都是程宗揚精挑細選的老弱病殘,勉強下水
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當下祁遠分配人手,留了一名護衛帶著馬車回去,奴隸們只揀了幾
個強壯的隨行過河。
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隊伍準備的速度快了許多,六名護衛、五名奴隸加上程宗揚
、祁遠和武二郎,十四個人還有十余匹座騎、走騾,用一根長繩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
揚后面,毫不客氣地占了中間最安全的位置,也沒人敢跟他爭。
程宗揚一邊打繩結,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心里嘀咕著:凝羽去哪兒了?
兩支隊伍收拾完畢,易彪和吳戰威搶著要走水勢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當先跳進河里。為了
增加負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長刀,還有兩面分量十足的鋼盾。河水混了泥沙,沖力更大,易
彪在水中卻穩如磐石,顯然下盤功夫極好。這邊吳戰威看見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對方爭風的
念頭。
兩支商隊并肩過河,云氏商會清一色的護衛,只有云蒼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間,每人隔著
三米多的距離陸續下水。白湖商館是兩名護衛中間夾一名奴隸,雖然慢了一些,也勉強能跟
上對方的腳步。
過河路徑并不寬,雙方人馬緊緊挨在一起。云蒼峰和程宗揚走在一處,后面是武二郎和那名
中年男子。
云蒼峰一手扶著馬鞍,說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揚這個自稱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別人問起南荒的事,含糊道:“這里是第一次走。”
“哦?”
云蒼峰訝道:“小哥以往走的是東邊的海路?那條路從夜叉珊瑚邊緣經過,風高浪急,老夫
癡長這么些年,還沒敢走過。”
程宗揚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個浪頭打來,云蒼峰身體一晃,程宗揚連忙攙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
佛一把干柴,骨頭卻很硬。
云蒼峰抹了抹胡須上的水漬,嘆道:“真是老了。這樣的浪頭都經不住了。往后,是你們這
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程宗揚道:“年輕有什么大不了的?哪個老人沒有年輕過,可哪個年輕人敢說自己老過?”
云蒼峰嗆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測面的河冰雖然湍急,但前后都有繩子扯著,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頭上,并沒有太多危險
。程宗揚扶著云蒼峰過了一個漩渦,然后放開手,“云老哥,怎么這么大年紀還走南荒?”
云蒼峰笑道:“云氏是商人,當然是逐利了。南荒雖然道路險惡,但盛產砂金,山林里又往
往有珍禽異獸。六朝的貴人們喜好新奇玩意兒,我們把內陸產的絲帛、器具運來,換些南荒
的物品回去,來回掙口飯吃。”
“利潤很高吧?”
云蒼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種妖物叫峭魅,在內陸的幾家會館里,那些貴人開出的價碼是一
萬枚金銖。”
“一萬枚金銖!”
程宗揚被這個價格震住了。一萬枚金銖等于是二百個阿姬曼。那個峭魅究竟是什么東西?能
值這樣的高價?
“走南荒,都是拿命換的。南荒的白爪鷹運到內陸能賣一、二百枚銀銖,翻了幾十倍的利潤
,但要一條人命才能換來一只活的白爪鷹。何況是峭魅這種只在傳說里才有的東西。”
程宗揚嘖嘖作聲,“在北邊草原,十幾枚銀銖就能換一匹好馬。”
“小哥見聞倒是廣博,連北邊的草原也去過。但小哥可知道,北邊的駿馬運到內陸要花費多
少?”
不等程宗揚回答,云蒼峰便道:“從草原販馬到內陸,至少要用上三四個月的時間。來回的
花費要一百多枚銀銖,若是運十匹馬,加上運費已經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運
到內陸就不錯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稅,十五枚銀銖買的馬,到內陸賣六十銀銖才能保本。”
程宗揚算了一會兒,苦笑道:“那不如販人呢。”
云蒼峰道:“販人花費的成本也不比販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販奴,價格就水漲船高了。”
程宗揚很意外,“是嗎?”
他記得市場的奴隸比馬還便宜些。
云蒼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邊荒城邑才有公開的販奴場。唔,醉月樓是貴館的產業吧?
難怪貴東家會把商館設在五原。”
程宗揚笑道:“云執事也光顧過醉月樓?老哥有沒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給老哥挑幾
個好的。”
云蒼峰哈哈大笑,說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時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氣就好。眼前先
過了河,等回到內陸,少不了要打擾小兄弟。”
河水越來越深,起初齊腰深的河水慢慢沒到胸口,腳下的石頭也仿佛越來越低,每一步都要
緊緊抓住馬鞍,試探幾次,才能放下。那些馬匹和走騾都被蒙住眼睛,雖然看不到湍急的水
流,但越來越深的河水,還是讓它們驚惶起來。
程宗揚用手摸著馬鬃,低聲安撫著黑珍珠,“等過了河,就給你吃雞蛋,還有蘋果。喂,你
吃過蘋果沒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強多了……”
水面上不時有折斷的樹枝漂過。忽然一根樹枝朝云蒼峰漂來,老人費力地避開,樹枝卻重重
畫在座騎的脖頸上,樹枝尖銳的斷口雖然不足以刺穿馬頸,但那匹馬還是受驚的嘶鳴起來,
一邊在水里劃動四蹄。
一馬嘶鳴,群馬都不安地發出“灰灰”聲。一旦馬群受驚,就算每個人都能及時割斷繩索,
所有的貨物也付之東流。
程宗揚先對黑珍珠喝了一聲,“閉嘴!”
然后去扯旁邊馬匹的韁繩。眼前刀尖一閃,一把短刀驀地飛來,筆直刺入馬匹后額。
接著武二郎的吼聲傳來,“割斷繩扣!”
刀鋒入額,準確地切斷了馬匹的大腦神經。那匹健馬龐大的身體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后慢慢
朝一邊倒去。云蒼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斷系在鞍側的繩結。繩結剛剛斷開,馬身就帶著負重
倒在河里,擦著程宗揚的身體朝下游漂去。
程宗揚緊緊拽著黑珍珠的韁繩,生怕自己的愛騎不小心被絆到。幸好那一刀來得及時,馬嘶
聲沒有傳開。被蒙著雙眼的馬匹騷動片刻,漸漸安靜下來。
經過這樣驚險的一幕,眾人都加倍小心起來,遇到上游漂來的雜物,就搶先撥開。兩支隊伍
都拖了十幾丈長,等隊伍最后一個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吳戰威剛走到河水中央。
論功夫易彪比吳戰威要強上幾分,論經驗,走過兩趟南荒的吳戰威可比易彪豐富的多。眼看
著易彪一腳就要踏空,吳戰威急忙叫道:“小心!”
一邊扯住他身后的繩索。
易彪一腳踏空,發現腳下不是巖石,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也真是好功夫,腳下二泛
,單腳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濕滑的巖石上。但他的座騎就沒有這么好運,前蹄失足踏入漩渦,
頓時一頭栽進水中。易彪當機立斷,拔刀砍斷繩扣,將座騎推進水里。
這時程宗揚才發現,身后的武二郎堪稱定海神針,他走在隊伍中間,一個人牽了一匹馬和兩
頭走騾,那根粗大的繩索在他腰間前后拉得筆直,武二郎卻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輕松自如,讓
人懷疑就算單靠他一個人,也能把這整支隊伍連人帶馬統統拉過河。
陰霾的天際星月全無,沒有一絲光線,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對面的河岸。吳戰威越來越心
驚,這河底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過河的路徑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還能分辨方位,這會兒
除了眼前幾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錯了路徑,這樣拖拖拉拉的兩隊人馬,就是想
拐也拐不回來。
易彪失了馬,也不敢再冒進,干脆把繩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吳戰威座騎的韁繩,跟他并肩
而行。
吳戰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齒一笑,“差點兒連累了大哥。”
吳戰威嘿嘿一笑,“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
走出來。”
易彪看到吳戰威神情有異,不由問道:“大哥,怎么了?”
吳戰威冷笑道:“娘的,遇上鬼打墻了。這塊石頭剛才走過兩次。”
易彪心里一沉,連忙踩了踩腳下的石頭,沒有辨別出來有什么異狀。鬼打墻他聽說過,本來
走熟的路,突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幾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卻怎么也走不到頭,連續幾個時
辰都在原地來回轉圈。但他們身上都綁著繩索,怎么也不該走了回頭路。
“不用看了。剛才咱們繞開的那根樹枝,八成就是后面的繩子。-吳戰威攀著座騎的韁繩道
:暑一么久還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錯了。你看,這會兒河水都是斜著過來的。”
“我說這水怎么變了方向,還以為有個大漩渦。吳哥,這會兒怎么辦?”
易彪一邊解著繩索一邊道:“要不要我游過去看看?”
“別!南荒這鬼地方,寧愿在河里等天亮,也別分開。咱們先停下,等后面的都跟上來。”
吳戰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該碰那個寡婦,沾了她娘的晦氣!”
易彪顧不上發笑,他背著長刀鋼盾,腳下使了個千斤墜,牢牢穩住身形。領頭兩個的停住,
后面的人不斷涌來,不多時程宗揚和云蒼峰也跟了過來。聽到吳戰威的述說,程宗揚這個不
知道南荒厲害的冒牌商人還好一些,云蒼峰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這會兒商隊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來越急,護衛們還能撐住,那兩名奴隸都被
沖得站立不穩,神情越發驚懼。
那水淹到眾人胸口,卻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廝差不多是把馬扛在肩上,扯著兩頭騾子大步走
來,在后面嚷道,.“怎么了?”
程宗揚道:“老吳碰上鬼打墻了,在河里繞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墻!前面姓吳的,你小子有種沒!”
吳戰威不耐煩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爺叫板!”
武二郎叫道:“要是帶種的,就在額頭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吳戰威二話不說,提刀在額頭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遠處亮起一團火光,接著又是一團。三堆火光在對面熊熊燃燒,映出河岸的輪廓。突然
出現的火光刺痛了眾人的眼睛,這時眾人才驚覺自己真的走錯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幾丈。
本來已經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卻越偏越遠,再走下去只怕永遠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形。隊伍里有人驚叫道:“峭魅!”
眾人都驚惶起來。峭魅是南荒傳說中一種妖物,依靠絕美的姿容和天籟般的歌喉誘惑行人。
一旦看到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無論什么人都會沉醉。
云蒼峰瞇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揚也認了出來,一下放寬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一行人蹬著水上了岸,幾乎都累得癱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長發在夜風中獵獵飛舞,幾點火星飛起,映出她潔白的面孔。
程宗揚解了繩扣,喘道:“你怎么過來的?哦,是游過來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嬌軀凸凹有致的曲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
吸收了奐陽的緣故,她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樣冷漠。
程宗揚拉著云蒼峰的手臂,笑道:“這位是云氏商會的執事,云老哥。這位是我們商館的侍
衛長,凝羽姑娘。”
云蒼峰道:“虧得貴館幾位朋友相助!若不是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里,跟南荒的水
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過發絲,沒有開口。
凝羽冷漠的樣子程宗揚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拉著云蒼峰走到一邊,兩人劫后逢生,談得分外
投機。說起馬匹受驚遇險,程宗揚朝武二郎笑道:“還是武二反應夠快,喂,你那柄短刀哪
里來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爺!”
“那是誰?”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人站起身來,溫和地朝眾人拱手,“謝藝。匆忙出手,讓老哥損了
一匹好馬,還請云老哥見諒。”
云蒼峰一怔,然后哈哈笑道:“沒想到是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條性命。我說謝兄弟怎么敢一
個人獨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見識!”
程宗揚等人這才知道這個中年人和云氏商會不是一伙的。這個自稱謝藝的男子臉上始終帶著
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卻又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這一番同舟共濟,使雙方親近不少。云氏商會都穿著水靠還好一些,程宗揚等人渾身都濕透
了。雙方商量幾句,此地離蛇彝人的村寨已經不遠,干脆結伴同行,到村子里找住處換了濕
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吳戰威都是血性漠子,幾句話就好得跟親兄弟似的。說起剛才的鬼打墻,兩人都哈哈
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們商館有人過來,吳大哥也不用挨這一刀。”
吳戰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額頭的血跡,“說不定南荒這鬼地方就是想讓老吳出點血,才肯放咱
們過去。你看那幾堆火,剛點上的怎么會燒那么快?八成早就點上了,大伙兒誰都沒看見,
老吳用血破了鬼打墻,火光才一下子透過來。”
易彪吐了吐舌頭,“南荒這地方,員邪門兒!”
“喂,看你們的身手,大概是從過軍的吧?”
易彪豎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們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后沒事做,才跟著云氏商會
跑南荒。喂,吳大哥,你說的那個寡婦……”
兩人談得投機,后面祁遠和謝藝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談甚歡。
程宗揚越看謝藝越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的年紀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歲,仔細看時,又像是
二、三十歲,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誤會他是中年人,也許是因為他眼中無法
掩藏的淡漠與滄桑,似乎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對一切事物都再沒有多少留戀。
程宗揚道:“云老哥,你們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過惡虎渡過上的,那時剛開始下雨。他一個人騎著馬往林子里走,把我嚇了一跳。那
林子是條絕路,進去的十有八九出不來。我看他也是六朝人,萬一進去陷在里面,枉丟了一
條性命,便叫住他。他說自己叫謝藝,總聽人說起南荒,卻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樣子,于是就
來看看。”
云蒼峰又是好氣又好笑,“我走南荒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的。南荒有什么好看
的?走一趟就少活兩年的去處。我勸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后沒辦法了,才讓他跟我們一起
走。”
程宗揚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報,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剛才驚馬的時候就危險了。”
報應之類的話,程宗揚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顯然正投了云蒼峰的脾胃。他感嘆道:“可不
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卻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
云蒼峰笑了兩聲,“沒想到貴商館竟然有這樣兩名好手。那個臉上生著虎斑的大個子身手難
得。那位姑娘的修為也不俗。跟你們一道走,倒是我們云氏商會占了便宜。”
剛才歇息的時候,祁遠悄悄告訴程宗揚云氏商會的來歷。六朝中晉宋兩國最重商賈,天下最
知名的商會都出自這兩地。即使在晉國這樣商遞天下、富冠海內的商賈云集之地,云氏也是
首屈一指的豪門。如果以武功比較,拿祁遠當白湖商館,云氏商會至少是武三郎那種級別的

像這種綿延幾百年的商會,勢力根深蒂固,各方的關系盤根錯節,能動用的力量之大,令人
瞠目結舌。據說當年晉國的北府兵北上與真遼交鋒,所有的軍費都是由云氏獨力承擔。相應
的,晉國劃了兩處銅山給云氏商會,允許他們自鑄銅銖。
程宗揚心里嘀咕道,這不是把鑄幣權交給商人了嗎?難怪云氏商會實力這么雄厚。
想到銅礦,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含笑道:“云老哥,貴商會的銅匠該有不少?”
云蒼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鑄什么器具么?”
程宗揚笑道:“有筆生意想跟云老哥一起做。”
“哦,”
云蒼峰來了興趣,“什么生意?”
程宗揚卻笑而不語,最后道:“等從南荒回來,再跟老哥商量。”
云蒼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揚胸有成竹,當即道:“商會的事老夫還能做主二
一。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會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揚笑道:“那就多謝了。”
云氏商會既有銅山,又有工匠,還有遍及天下的商業網,正是拉鏈生意的絕佳伙伴。有他們
幫忙,自己靠程氏拉鏈的名頭說不定就能大賺一筆,在這個世界舒舒服服過日子了。
他回頭看去,凝羽遠遠跟在隊伍后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1

第六章 蛇村
夜色下,濃密的蕨類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濤,沿著起伏的地勢連綿不絕地伸向遠方。蔥籠的蕨
林中,一行火把費力地行進,越往前行,空氣就越濕潤,植物也越茂盛。在這里,早上開出
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藤蔓爬滿。兩支商隊的人手輪番上前,用長刀砍開枝葉,清出
一條可供人馬通行的路徑。
終于,林中出現一條小路。雖然狹窄,但分明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在前面領路的祁遠松了口
氣,抹著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歡僻靜,大伙兒進去別作聲。”
又往前走了片刻,腳下忽然一硬,泥土變成了鋪設整齊的青石。即使祁遠有書在先,眾人仍
禁不住發出一陣低微的歡呼。在南荒叢林里跋涉數日,才終于見到一個村寨,再疲倦的人也
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輪廓出現在蒼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著一道山梁蜿蜒鋪開,所有的房屋都建在山
脊背陰處。兩條青石鋪成的小路在村口交叉成,將村寨分成上下兩處。用竹子和未剝皮的樹
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寬敞,多數房屋都裝有高挑的飛檐,沿地勢高低參差起伏,錯落有致。
抵達目的地的喜悅還未散去,一股陰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揚心頭。整個村寨沉浸在濃濃的黑
暗中,看不到一絲燈火。周圍一片沉寂,只有他們自己的腳步和馬蹄聲在耳邊回響。一處處
竹木搭成的房屋仿佛空無一人。
隊伍里有人嘀咕道:“這村子里不會沒人吧?”
云蒼峰一直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聞書低聲喝道:“別胡說!蛇彝人不大喜歡見生人,看到前
面那間大屋沒有?那就是專門給過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來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
子里有水有柴,就是沒有門,誰來了都可以去住。”
云蒼峰是走過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隊的首腦,他這樣說,眾人的不安都化解了一些,唯有程
宗揚心里的不安越發強烈。
祁遠悄悄墜后一步,低聲道:“有點兒邪門……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像今天,整座村
子一點聲音都沒有。”
程宗揚向云蒼峰試探道:“要不要找個人問問?”
一直隨和的云蒼峰卻固執起來,“不可。這里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戶戶養蛇,最忌
諱生人上門。”
祁遠也同意他的說法,但又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剛忽然道:“有人!”
眾人都抬起頭。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間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樓有三層高,高聳的檐角彎月般
挑起,在天際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最上面一層竹閣中,隱隱透出一絲燈火,雖然微弱,卻
化解了眾人的擔憂。只要有人,就說明這座蛇彝人的村落并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們不喜歡
跟外面來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長的大屋。”
祁遠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朝云蒼峰道:“云執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給大伙兒拿個主意吧
。”
云蒼峰撫摸著腰間的玉佩,緩緩道:“路上辛苦一天,大伙兒都累了。前面就是客人住的大
屋,我們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時候留點貨物,也別去打攪主人了。”
“行!就按云老哥說的做。”
程宗揚一口答應。
一行人默不作聲地穿過村子,來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與蛇彝人的村落遠遠隔開,與云
蒼峰說的一樣,屋子沒有裝門窗,屋里放著一口盛滿清水的大缸和一堆劈好的木柴。下午雨
下得雖然大,屋內倒還干爽。房屋正中有一池火塘,里面還有幾根燒了一半的木柴。
云氏商會那些退役的軍漢們很快生起火。火苗竄起的一刻,眾人沉甸甸的心事終于放了下來
,每個人都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凝羽又一次不見蹤影,商隊的漢子們少了顧忌,一個個脫下濕衣,一邊低聲說笑,一邊光著
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跡,將濕衣搭在火塘邊烘干。
最得意的還是武二郎,他不知道從哪里摸出兩只擰斷脖頸的野兔,一邊哼著小曲剝了兔皮,
一邊拿鹽巴抹了,架在火上燒炙。眾人折騰了一整天,早已饑腸挽轅,聞到肉香都不禁食指
大動。但想從武二郎這名副其實的老虎口里奪食,危險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誰也興不起這個
念頭。
石剛在前面開路時,被砍斷的樹枝在臉上劃了一道,留下一條血痕。他走到水缸邊,拿起瓢
準備舀水,卻被武二郎劈手奪走。
“你!”
石剛險些氣歪鼻子。
“怎么!”
武二郎眼一蹬,橫蠻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剛頓時泄了氣,訕訕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刺刺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么臭水!擱了兩天都沒換!”
說著仰起頭,把一瓢水咕咕咚咚暍了個干凈,打著嗝把瓢扔回缸里,搖搖晃晃去看他烤的兔
肉好了沒有。
祁遠悄悄向程宗揚豎起大拇指。這家伙看似魯莽,其實精細著呢。
水和柴都沒有異樣,即使沒看出來武二郎的謹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許多。雙方各自吩咐了人
手照看馬匹貨物,剩下的累了一天,這會兒躺在干爽的地上比什么都舒服,不多時便有人響
起了鼾聲。
程宗揚移到祁遠身旁坐下,“怎么樣?”
祁遠尷尬地搖了搖頭。
程宗揚有些訝異地說道:“你們不是談得挺熱鬧嗎?”
“聊得是不錯。但回頭想想,姓謝的說的不少,一點底細都沒露。”
祁遠齜了齜牙,訕訕道:“倒讓他套了不少話去。”
祁遠一路上旁敲側擊,想打聽謝藝的來歷。謝藝脾氣和順得很,無論祁遠問什么,都應答如
流,當時聊得挺開心。聊完祁遠一回味,發現謝藝非但沒有露出半點口風,反而套了自己不
少底細。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還多。除了南荒他是第一次走,別的地
方都能說得八九不離十。東邊的晴州港,北邊的朔漢城,連咱們的五原城他也到過,還知道
城里趙家老餅的哪種餅好吃。”
第一眼看到謝藝,程宗揚就有種古怪的感覺。這個男子衣著行李都很普通,像一名平常的旅
人,可他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捉摸不透。畢竟獨走南荒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他肯定從過軍!”
祁遠忽然道。
“下水的時候,他打的繩結是這樣的。”
祁遠拿出兩根繩頭,各彎成一個牛環,然后交叉從彼此環中穿過,兩端一扯,兩根繩子就牢
牢連在一起。
程宗揚試了試,這個繩結雖然簡單,卻結實異常,即使把繩子拽斷也無法扯開。
“要解開也容易。”
祁遠拉住環扣一分,繩頭便即松開。如果云蒼峰當時打的是這種繩扣,也不必割斷繩索這么
麻煩。
“這是拴馬結。打法只有北邊的軍中才有。”
祁遠壓低聲音:“云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這么打的。”
“北邊軍中?”
祁遠壓低聲音,“虎賁第一軍和羽林第一軍。”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你不也會嗎?”
祁遠道:“你沒見他打這拴馬結有多熟,兩根繩一擰就打好了結。老祁打的繩結也不算差,
可跟他比就差遠了。”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還是弄不明白一個從過軍的士兵,為什么要打扮成書生,一個人走南
荒。
大屋另一側,謝藝混雜在那群精壯的漢子中,身體安穩地平躺著,雙手放在腹上安然入睡,
面容一片沉靜。
程宗揚站起來,“我去看看馬匹。”
祁遠張開嘴,然后又閉上,最后笑著搖搖頭,沒有作聲。年輕人嘛,風流些也算不上什么毛
病。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后,卻看不出多少疲態。程宗揚抓了把草料喂給它,黑珍珠又軟又大的鼻
孔抽動著嗅了嗅,然后伸出寬大的舌頭把草料卷到口中,一邊悠閑地甩著尾巴。程宗揚滿意
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頸,然后趁人不注意,閃身溜到屋后。
南荒的夜空遠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時天際的陰云散開了一些,透出些許微光。濃
黑中帶著一抹詭異的寶藍色。
四周一片靜謐,不遠處,那座族長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樓閣上一點燈火若有若無,宛
如微弱的星光在遙遠的天宇閃爍。石板鋪成的街道在腳下蜿蜒伸向遠方,打磨光滑的石板一
片片交錯拼接,帶著未干的雨水痕跡,呈顯出蛇鱗般的紋路。
以程宗揚有限的地理知識,很難分辨出這里的緯度──嗯,事實上自己連這個世界是否類似
于地球的球體都無法確定。也許自己該透過一次月蝕來驗證。
南荒的植被類似熱帶于亞熱帶地域,但濕度更大,地形也極為復雜。除了沼澤和叢林,還有
高山與峽谷──程宗揚還是從祁遠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盤江以南,就座落在幾道巨大
的峽谷間。
祁遠幾次試探著打聽霓龍絲的產地,都被程宗揚高深莫測的笑容應付過去。祁遠雖然沒說什
么,程宗揚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虛。本來程宗揚答應走南荒,就是以此為借口擺脫蘇妲己。
但現在自己雖然離開了五原城,可想擺脫蘇妲己卻沒那么簡單。
想到肚子的冰蠱,程宗揚就一陣惡寒。蠱的傳說他聽過很多,身為受過二十一世紀科學知識
教育的現代人,本來不應該相信下蠱、降頭之類的邪法。不過有幾個現代人肚子里有冰蠱呢

程宗揚這會兒倒是很想找到霓龍絲,至少給祁遠一個交代。然后,就該考慮跟武二郎一道逃
走的事了。在逃走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個村寨躲上一段時間,想辦法解決掉肚子里的冰蠱
,再繞道進入六朝。
繞過街角一棵大樟樹,一個身影忽然從房屋中閃出。程宗揚悚然停步,然后呼了口氣。“想
嚇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著過河時的斗篷,她一手扶著門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樣閃閃發亮,立在門
內淡淡道:“進來吧。”
程宗揚探了探頭,“你怎么從里面出來?”
“屋里沒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后退去,纖長的身形沒入房屋的陰影中。
“隨便進別人的房間不好吧?”
程宗揚隨口說著跟了進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并沒有太多不同,他們的住處濕而陰涼,墻壁很厚,潮濕的角落里覆
蓋著青綠色苔蘚,空氣中間起來有種洞穴的氣息。房內陳設很簡單,墻角擺著一列竹簍,一
張木制的長桌上擺著幾只陶碗,碗里還有未吃完的米飯。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飯的時候
被人叫走,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只是這間屋子沒有人嗎?”
“周圍幾間也沒有。”
“不會是都跑到族長的大屋里,等我們這些外地人離開再回來吧?”
程宗揚說笑著回過頭,眼睛頓時一亮。
凝羽松開斗篷,露出衣間雪白的肉體。她斗篷下的身軀完全是赤裸的,堅挺的雙峰高高聳起
,纖長的腰肢和修長的玉腿一覽無余。
“衣服濕了。”
凝羽不經意地說著,一面垂下雙手,讓斗篷從手臂間滑落在地,讓胴體完全赤裸出來。
程宗揚欣賞地看著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來?”
“你怕嗎?”
凝羽反問道。
“你都不怕,我還怕什么?”
程宗揚上前一把摟住凝羽,托著她的腰腿,將她橫抱起來。
“后面有一個院子。”
凝羽提醒道。
程宗揚也不喜歡房屋里潮濕的氣息,抱起凝羽朝屋后走去。
“你身體奐輕,抱著就好像能飄走一樣。喂,你們穹羽族是不是會飛?”
凝羽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我不會。”
程宗揚笑道:“我還以為羽族人的都會飛。”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個不會飛的。”
程宗揚一怔,“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翅膀。”
程宗揚還不明白,重復了一遞,“為什么?”
“也許月神忘了給我裝翅膀。”
凝羽平靜地說道:“也許是不愿意賜予我飛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氣里沒有太多傷感,但程宗揚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身為羽族的后裔
,卻沒有飛翔的能力,就像生下來就沒有雙腿的殘障人一樣,一定在她生命里留下一塊陰影

“太好了!”
程宗揚笑道:“我也不會飛。如果你能飛,我會嫉妒死你的。喂,你確定這里真的沒人嗎?

凝羽展顏一笑。
院子很狹窄,蛇尾一樣彎翹的屋檐又尖又長,在青石上投下陰森的影子。院中擺著一塊巨大
的青石,足夠一個人在上面睡臥。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午雨水沖刷過,干凈得仿佛
一面石鏡。
程宗揚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選了這間,原來你已經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發著荷花的香氣,微濕的肌膚像瓷器一樣光滑。
這個冰冷的女子是他南荒之行最大的意外。原本應該監視自己的眼線,卻公然倒戈,跟自己
混到一處,程宗揚驚喜之余,也不得不對蘇妲己蹩腳的識人能力深表同情。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并沒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已經倒戈的凝羽不知道發什么神經,一邊要
他去對付蘇妲己,一邊卻還要盡自己的責任,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護衛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揚很難理解她的邏輯。“喂,你不覺得一邊把刀塞給我讓我殺人,一邊去為她當盾牌,
有點可笑嗎?”
凝羽的回答很簡單:“我在月亮下發過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還怕誓言?”
“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義發的誓。”
程宗揚只好放棄說服她的企圖。
“你有很大機會成功的。”
凝羽說,“即使失敗也不用擔心。她從來都不離開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館,她的追殺就
會停止。”
未慮勝先慮敗,倒是名將的風格,只不過程宗揚怎么看,都覺得凝羽像是信心不足的樣子。
也難怪,連武二郎都在蘇妲己手里吃了虧,自己憑什么對付這個妖婦?
不過除了這一點固執之外,凝羽可以說是個絕佳性伙伴。無論身材、相貌還是做愛時的技巧
都堪稱一流,而且,還擺明了不要自己負責。
這大概是每個現代男性的夢想:一名漂亮,擅長床上功夫,從不癡纏,同時又不必男方負責
的完美性伴侶。
但程宗揚很快發現,男人果真是一種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求自己負責,做
愛時完全投入,完事轉身就走──這樣完美的炮友品質,自己卻很覺得不滿足。
是因為凝羽沒有動感情嗎?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個美麗的塑膠娃娃多過像一個正
常女人。她雖然奉獻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艷的胴體內,卻有一層冰冷的膜,將她的內心
緊緊包裹起來。
凝羽忽然伸出手,“給我!”
程宗揚慢慢皺起眉頭。
“給我!”
凝羽固執地說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嘴唇緊緊抿著,有著異樣的紅艷。
良久,程宗揚才萬分不情愿地說道:“閉上眼吧。”
幾分鐘后,凝羽綻開一個迷離的笑容,呢喃道:“現在,我真的相信你會巫術了。”
程宗揚收起藥瓶。雖然每次給的分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經明顯有了藥物成癮的癥狀。也許,
她是這個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后果很難預料,但樂觀一點看,這時候的凝羽才真正顯示出屬于她的女性魅
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藥物的影響下融化,身段變得柔媚起來。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嘴
唇和眼睛都變得濕潤,整個人仿佛一粒洗去塵埃的珍珠,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雖然這樣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開心。她跪在地上,用紅唇含住程宗揚的陽具,細
致地舔舐著,眼波溫柔如水。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2

第七章 危命
仿佛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氣輪激蕩起來,像潮水漲落般緩緩舒張。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揚體內此時的狀況,以他超卓的修為和博聞廣識,也會如墮霧中。
令人難以理解的,并非短短數日之間,程宗揚腹內的氣輪就膨脹了一倍,而是他丹田的氣輪
絕非僅僅真元那么簡單。那些充滿神秘力量的細微粒子,以星河運行的方式旋轉。一半凝聚
于丹田之中,另一半卻被黑暗遮蔽,隱藏在另一個未知的時空中。
它在生與死、陰與陽、正與邪、明與暗之間不斷流轉變化,眾散離合。每一次轉動,都從枯
竭中煥發出勃勃生機。
程宗揚不知道怎么運用丹田的力量,對雙修的效果也是半信半疑。但至少,自己身體的變化
顯而易見──以他穿越前文明病的身體狀況,像今天這樣的跋涉,不說死掉牛條命,起碼也
要累得抽筋,可現在程宗揚不但冒雨渡水,連噴嚏都沒打一個地走下來,甚至還有力氣溜出
來偷香竊玉。
不過最令程宗揚滿意的,還是另外一方面的進步。自己應付起凝羽來,也越來越輕松。最初
的時候凝羽會主動獻出花心,引導他探尋自己體內的奧秘。現在天平傾斜過來,程宗揚越來
越能掌握了兩人之間的主動權。
程宗揚心里感嘆道:西門慶那家伙果然是會玩,竟然想出這么一種功法,娛樂練功兩不誤,
難怪娶了那么多美妾還游刀有余。
程宗揚拍了拍凝羽的臉頰,凝羽會意地吐出陽具。她起身將長發撥到頸側,然后俯下身,雙
手按住青石,兩腿并緊,聳起雪臀。凝羽的腿形很美,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而光潔,宛如
兩條精美的玉柱,托著圓潤的雪臀。在藥物的刺激下,臀底的性器已經綻開,露出蜜肉濕膩
而淫艷的光澤。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兒,程宗揚遺憾地想到,如果有一雙高跟鞋,配上這樣一雙美腿
,會更加完美。
高跟鞋應該不是那么難做吧?只要自己畫出圖樣,找工匠照著制作出來,并沒有太大難度。
有機會找云蒼峰問問,他手下有沒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幾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
扮成套裝美女,甚至空姐,在這個世界里大搞制服誘惑。
“啊……”
凝羽頭頸昂起,發出一聲濕媚的淫叫。
一股淫水從凝羽濕汪汪的蜜穴渝出,順著大腿滑落下來,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濕痕。
程宗揚挺起身,陽具硬硬地插在凝羽柔膩的蜜穴內。那張渾圓的雪臀頂在小腹上,像一顆光
滑的皮球,充滿了彈性。每一次挺動,凝羽的雪臀都被撞得向上拋起,小腹撞在臀上,發出
一聲清脆的肉響。
三更半夜跑到別人家里做愛,想想也夠荒唐的。不過也夠刺激。
程宗揚一手掩住凝羽的小嘴,一手從她腹下伸到她緊并的大腿間,挑弄著她小巧的陰蒂。凝
羽的叫聲被悶在喉嚨里,變成“唔唔”的低叫。
程宗揚已經不需要九淺一深的技巧就能控制凝羽的肉體,他一口氣干了十幾分鐘,直干得凝
羽下體淫液泉涌,美穴花心盡露,才放緩速度。凝羽的花心本來很深,但隨著陽具的進出,
陰道在交合的刺激下因收緊而變短,密藏的花心一點一點剝出,暴露在龜頭的撞擊下。
凝羽白滑的身體滲出細密的汗珠,她通體潔白,只有肩頭那個月牙狀的紅痕分外奪目。程宗
揚怕她承受不住,有意減輕了撞擊的力度。凝羽敏感的肉體已經十分動情,就在她臨近高潮
的一刻,那股陰森詭異的寒意再次從子宮中涌出。
程宗揚長吸一口氣,陽具長驅直入,穿過那團寒冷的氣息,頂在凝羽的花心上。凝羽穴口收
緊,束在他陽具根部,柔軟而充滿韌性的花心套在龜頭頂端,將丹田透出的氣息送入那根令
她為之顫抖的陽具內。
按照凝羽傳授的心法,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化解掉她子宮涌出的寒意,與凝羽真氣相接。
凝羽翹著屁股,嬌美的穴口像一張柔膩的小嘴吞吐著粗長的陽具。被淫水濕透的棒身塞滿蜜
穴,抽送間,穴口一圈紅嫩的蜜肉被帶得翻進翻出,淫艷之極。
程宗揚完全控制了主動權,在他身下,那具玉體俯著身,雪白的乳球在胸前來回拋動,蕩出
波浪般白艷的光澤。她雙頰潮紅,眉峰不住顰緊,然后松開,濕媚的玉臉嬌艷欲滴。
清亮的淫液從紅膩的穴口涌出,順著緊并的美腿,一直淌到腳尖。凝羽雙手按著青石,竭力
聳動雪臀,讓那根堅硬而火熱的陽具在自己臀間最柔軟的部位肆意攪弄。
不知過了多久,凝羽身子猛然一顫,淫叫聲中斷。她雙腿筆直繃緊,那張雪球般白嫩的屁股
向內收緊,穴口緊緊夾住陽具,蜜穴無法抑制地抽動起來。接著一股陰精從花心噴出,澆在
龜頭上。
程宗揚吸進陰精,在凝羽高潮痙攣的肉穴中用力抽送片刻,然后挺起身,將自己包含奐陽的
精液射在凝羽子宮內。
氣輪再次膨脹,距離它失去控制的噴發,摧毀所有經脈的時刻又近了一日。
這時的程宗揚絲毫沒有察覺到陰影越來越近。在凝羽體內酣暢淋漓的射精,使他從頭頂到腳
底都有種麻麻的酥爽感,陽具仍插在凝羽體內,不愿拔出。
良久,程宗揚抱起已經高潮到渾身癱軟的凝羽,把她放在石上,用布巾抹去她下體的淫液。
凝羽目光空蒙地看著他,濕濘的下體仍在微微抽動著,越擦越濕。忽然她笑了起來,帶著一
絲對自己的鄙夷閉上眼睛。
剛在對方身上爽過,程宗揚實在拉不下臉來發火,氣悶地說道:“喂,這副表情好像我欠了
你好多錢啊。”
凝羽平靜下來,淡淡道:“你不用給錢。”
程宗揚索性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不妨告訴我。每次搞完你都是這副表
情,好像我是個強奸犯,而且是水準很差的那種。”
凝羽揚起下巴,冷硬地說道:“你干都干過了,還要我給你賣笑嗎?”
程宗揚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頓屁股。”
凝羽偏過臉,不去理他。忽然她身體一緊,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小的肉粒,臉上露出驚駭的表
情。
程宗揚扭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高聳的屋檐上,一個詭異的影子印在墨藍的天際。它長著人類的頭顱,頭頂和臉頰兩側卻覆
蓋著細密的鱗片,沒有頭發,深陷的眼睛猶如碧綠的鬼火。它用一只粗壯的手臂攀在檐角的
石獸,以游動的姿勢從屋檐掠過,慢慢昂起上身,陰森森盯著院中的程宗揚和凝羽,然后身
體猛地一折,從空中俯沖下來。
那妖物身體極長,強壯的胸膛覆蓋著厚厚的粗鱗,呈現出鐵甲般的蒼黑色,突出的胸骨猶如
鑌鐵。它上身雖然詭異,但仍能看出人類的輪廓,腰部以下卻是一條粗長的蛇體。它從四米
多高的屋檐一掠而下,尾部還卷在檐角。
一股腥氣撲面而來,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長爪,鐵鉤一般朝兩人抓來。程宗揚這會兒還光著屁
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親傳的五虎斷門刀破敵也力有不及。來到這個世界他已經遇到過不少
危險,每一次都是拼命逃避才撿了條命。但這一次他沒辦法躲避。因為凝羽就在自己身后。
那種紅色的藥片藥效持續時間很長,凝羽這會兒還沒有從高潮的癱軟中擺脫出來,十成功力
能使出一成就不錯了,不可能逃過這妖怪的利爪。
程宗揚顧不得多想,雙手一伸,撐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剎那,程宗揚感覺自己像被
一個裝滿貨物的真空袋狠狠撞在身體上,幾乎能嘗到自己喉頭的血腥味。那妖怪從高處直撲
下來,單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況它蛇狀的尾部還彎成弓形,然后用力彈出

被蛇妖蓄滿力量的一撞,程宗揚眼前一黑,冒出無數金星,耳中嗡嗡作響,仿佛看到死亡的
陰影飛速襲來。強烈的力道傳人體內,丹田中旋轉的氣輪微微一窒,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擊
回來。一股暖流沿著手臂的經絡透到掌上,勉強支撐住蛇妖的猛擊。
程宗揚吃力地透了口氣,嗡嗡的耳鳴聲逐漸散開,眼前的視野也恢復正常。那個人首蛇身的
妖物離自己近在咫尺。它頭顱尖而狹長,眼窩深陷,瞳孔像蛇一樣呈豎長的橢圓狀,閃動著
非人的兇猛光澤。
它的尖爪同樣覆蓋著細鱗,抓在手中就像握著一條毒蛇,表面堅硬而冰涼,沾著一層濕滑的
黏液。烏黑的爪尖還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跡。
程宗揚死死撐著蛇妖的利爪,幾乎能聽到臂骨格格的響聲。忽然,蛇妖頭肩一聳,陡然從臂
間伸長尺許,接著張開嘴巴。它牙齒呈橢圓形排列,分為兩層,一枚枚向內倒伏,尖銳猶如
彎鉤,隨著嘴巴的張開,利齒翻開,同時伸出的還有兩對尖長的獠牙。
它嘴巴仿佛能無限張大,兩排牙齒盡數翻出,獠牙彎匕一樣平伸,能看到齒尖中空的孔洞涌
動著汁液。接著“嘶”的一聲,一條血紅的舌頭伸了出來,分岔的舌尖幾乎掠到程宗揚的鼻
尖。
程宗揚竭力扭動脖頸,避開妖物口中噴出的毒氣。蛇妖聳著頭,在距離程宗揚半尺的位置惡
狠狠地盯著他。
就在程宗揚以為陷入僵持的時候,蛇妖完全不受體形限制的頭頸猛然一挺,無聲地張開大口
,狠狠咬住程宗揚的脖頸。
程宗揚嘶聲道:“救命……”
話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頸部,兩排倒生的尖齒咬住他的脖頸,向蛇妖口中拉去

說程宗揚不怕那是假的,事實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頭顱并不大,但嘴巴卻張到令人恐懼的
寬度,足夠把自己整個吞下。它的牙齒和蛇一樣,都是倒生的,一旦咬住就像無數倒鉤刺進
皮肉,令獵物無法掙脫。
唯一幸運的──也是最令程宗揚恐懼的,是這妖物并非靠尖利的牙齒撕碎獵物,而是像蛇一
樣把獵物整個吞下。
一股刺痛的燒炙感從蛇齒的小孔涌入頸中,脖頸立刻變得麻痹起來。如果能夠選擇,程宗揚
?愿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它吞進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過,蛇妖豎長的瞳孔乍開一條裂縫,被一柄月牙狀的彎刀刺開眼眶,直入腦
際。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發顫,她一手握著刀柄,蛇妖一只眼睛詭異地盯著她,另一只眼中黃綠
色的液體順著刀身緩緩淌出,在它瞳孔深處,那點怨毒之極的光亮漸漸熄滅,最后化為灰燼

凝羽跪在地上,兩手按在頸下,無法控制地嘔吐起來。
一絲寒氣從太陽穴流入體內。蛇妖尖利的牙齒仍咬在頸中,傳來陣陣遲鈍的痛楚。程宗揚兩
手扳著妖怪的大口,從頸中一點一點拔出彎長的利齒。
程宗揚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氣管被一枚尖齒咬穿,嘶嘶透著氣,如果再咬深
兩公分,就刺穿了他頸部的大動脈。程宗揚打了個寒顫,一股冷汗順著背脊直淌而下。
凝羽身體微微顫抖,她像看陌生人一樣望著程宗揚,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程宗揚勉強笑了
笑,帶著氣管被咬穿的顫音,嘶嘶作響地說道:“我……我還以為這家的主人回來了…要…
要殺了咱們這對狗男女……”
凝羽眼眶一紅,仿佛要哭出來,她一手按住程宗揚脖頸的傷孔,“別說話……”
程宗揚閉上嘴,頸中的麻痹感漸漸擴散,臉色漸漸蒙上一層黑氣。
一片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吳戰威的聲音叫道:“在這里了!”
接著那漢子猛地沖了進來,然后怪叫一聲,掉頭又沖了出去,把緊跟著進來的易彪撞得倒跌
幾步。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兩人還光著身子,自己倒還沒什么,看到凝羽這樣子,吳戰威只怕會嚇出
病來。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
凝羽卻渾不在意。她攬著程宗揚的脖頸,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聲道:“別說話。”
程宗揚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來,淚水卻從眼眶中滾出,她順從地披上斗篷,然后把衣物披在程宗揚身上。
外面人聲響成一片,眾人紛紛詢問吳戰威看到了什么,那鐵打的漢子卻像受了極大的驚嚇變
成啞巴一樣,一個字都不說。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云蒼峰沉聲道:“程小哥,是你么?出了什么事?”
程宗揚提起聲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刻涌進來,打頭的雄軀凜凜,臉頸虎紋猙獰兇惡。武二郎顧不上理會擁在一起的程
宗揚和凝羽,抬腳翻過地上的妖物,濃眉緊緊鎖在一起。云蒼峰嘆息一聲,從懷中摸出一枝
竹管,擰開塞子,在掌心輕輕一敲,滾出一粒丹藥。那顆藥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
朱砂寫滿細小的符文。
“這是老夫請蒼冥宗的術者用秘法制成的朱錄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備來防身。”
云蒼峰看了祁遠一眼,那瘦劊的漢子緊閉著嘴三軍個發。他把丹藥遞過來,“用來克制蛇彝
人的毒性有奇效。”
眾人只看那丹藥形制神異,祁遠心里卻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有取蛇彝人的性
命禁制在丹藥中。蒼冥宗是奪魂煉魄的大行家,行蹤詭秘。云蒼峰能請來他們幫忙,捕殺蛇
彝人煉藥,云氏商會的勢力可見一斑。這枚丹藥如果被蛇彝人看到,整個南荒的蛇彝族都會
跟他們拼命。
凝羽卻不管那么多,她接過那顆重金難換的丹藥,喂程宗揚吃下。程宗揚喉頭肌肉已經僵硬
,凝羽毫不猶豫地與他唇舌相接,將藥物曖入程宗揚喉中。看得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紅色的符錄從傷口周圍的皮膚下升起,掠過傷口僵死的黑色,轉瞬便消失了。片刻后
,程宗揚喉中格格兩聲,透過氣來。
那顆用秘術符錄煉制的丹藥果然對癥,程宗揚體內的劇毒一解,體內的生機立刻運轉,頸中
被蛇牙咬穿的傷口鮮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這條命是保住了,眾人都松了口氣。祁遠低聲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何會跟他們動
手?”
凝羽垂著頭,用絲帕裹住程宗揚頸中的傷口。程宗揚道:“我也不明白,它突然就從屋檐上
撲下來。”
有人嘀咕道:“村子里怎么沒人出來?”
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有些詫異。自從他們進入村寨,這是唯一一個露面的蛇彝人。即使這邊
一群人聽到程宗揚的叫聲,闖進屋子,也沒有蛇彝人出來。
一股陰森的寒意爬上每個人背后,祁遠青黃的臉色有些發白,一手握住腰間的刀柄,整個人
像繃緊的弓弦。謝藝細心地理著自己的衣袖,將袖上的褶皺一一撫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
,旋風般掠過墻頭。
云蒼峰臉色凝重之極,看著驚愕的眾人緩緩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走,若再下超雨
,大伙只能在雨地里過夜。老夫擔心兄弟們撐不住,便作主在村子里過夜。想著天一亮就走
,只要熬過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會。”
眾人都默不作聲地聽他說話。
云蒼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聲音低沉地說道:“剛才那位臉上有虎斑的壯士多半已經發現了
。眼前這名蛇彝人已經受了重傷,才會被咱們殺死。如果老夫沒有猜錯,這村子眼下已經是
空的。”
眾人頓時嘩然,只有云氏商會的護衛都閉著嘴,一聲不響,顯露出軍旅出身的克制。
祁遠苦笑道:“原來云執事早就看了出來。老祁還以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敢亂說。”
他摸出酒葫蘆,抿了口藥酒,齜著牙道:“咱們趕得不巧,這村子口一怕出過事。”
武二郎翻身躍回院內,“周圍的屋子都是空的,一個人都沒有。有幾戶連門都沒關。”
吳戰威粗聲道:“這村寨的規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么事,會讓滿村的蛇彝人一
起離開?”
云蒼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該知道蛇彝人不喜歡見生人。”
祁遠點了點頭,“蛇彝人雖然生得古怪,為人卻和氣。以往我來村子里,跟蛇彝人打過交道
。他們在大屋的門廊下掛一排籃子,里面放著山里采來的藥物、鳥羽、獸皮什么的,如果看
中了,就把貨物拿走,放些鹽巴、布匹,有時也用銅銖。”
“蛇彝人老實,多少都不計較。都說蛇彝人古怪,其實也不都是這樣。有一次我起得早,還
碰上一個蛇彝女人,據說是族長的兒媳,那長相標致著呢,跟咱們六朝女人差不多。這南荒
,真正的惡人并不多,只要不觸到他們的己忌諱,南荒人比咱們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遠絮絮說著,不是他饒舌,而是看出那些沒走過南荒的年輕人驚惶失措,拿話穩住大伙,
免得自己人先慌亂起來。
人群中的緊張氣氛緩解了一些,易彪道:“吳大哥剛才說的,這村里的人都去哪兒。”
程宗揚忽然道:“這會兒村子里恐怕連一個活人都沒有。”
他剛才只是中毒,頸中的傷勢并不嚴重,雖然聲音還有些漏氣,腦子已經清醒過來。
大家雖然也這么想,卻沒有牛點證據,也可能蛇彝人都遷移了,只留了一個在村子里,或者
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來。
程宗揚卻肯定村里的蛇彝人都已經死了。
“還記不記得,咱們在路上遇到那條蛇?”
祁遠也明白過來:“怪不得他們養的蛇會鉆到林子里去!”
“從蛇彝村到咱們遇到蛇的地方還隔了一條河,村子里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事,蛇才能游那
么遠。村子是空的,如果是遷移,不會連蛇都散了。還有那個蛇彝人,受了重傷,還撲過來
跟我拼命,多半是把我們當成兇手。”
聽著程宗揚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來,“燈!”
眾人同時抬起眼睛。
不遠處,族長大屋最頂上的燈火仍在閃動,在黑暗中散發詭異的氣息。
如果整個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經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誰?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2

第八章 毒計
族長的大屋是一幢圓形建筑,里面極為空曠,每一層都有四、五米高,長長的竹梯斜架在大
廳正中,通向二樓,然后從頭頂橫架過去,“之”字形升上樓頂。樓宇一層層圍著欄桿,所
有的門窗都緊閉著。站在屋內,連火把的光線都照不到大屋的穹頂,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渺
小起來。
白湖商館和云氏商會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揚、凝羽、祁遠、武二郎、易彪、易
虎十幾個人趕來查看究竟。
程宗揚毒性一去,傷勢愈合極快,說話時雖然還偶爾冒出嘶嘶的雜音,但精神已經恢復如初
。他執意要走在最前面,因為商隊唯一一枚能夠治療蛇彝人劇毒的朱錄蛇丹被他吃了,如果
再有別人被皎傷,商隊已經無藥可治。
凝羽緊跟在程宗揚身邊。剛才兩人衣衫不整,摟抱而坐的一幕被眾人看得一清二楚,凝羽也
不再隱瞞,索性形影不離地跟著程宗揚。云氏商會的還好一些,白湖商館一個個都暗自昨舌
,看著程宗揚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贊嘆和崇慕。
謝藝也跟著眾人一同前來,他雖然書語不多,但溫和的態度極招人好感,而且過河時的驚鴻
一現,顯示出的實力足以讓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來,大伙嘴上不說,心里都又多了一分信
心。
竹梯在腳下發出“格吱格吱”的響聲,武二郎恨不得沖上去在程宗揚腦門上狠鑿幾個栗子。
連一點輕身功夫都不會,樓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揚握著防身的彎刀,小心翼翼地走過長梯,用了十幾分鐘才爬到頂樓。眾人舉著火把跟
在后面,底下兩屋的房間都黑沉沉毫無聲息。靠近頂上亮著燈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
腳步,心頭繃緊。
程宗揚示意眾人停住腳步,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推開門。
一縷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房間內一個女子臨門而坐。她并著膝,跪坐在一張竹席上。
烏亮的長發盤起,發髻上帶著漂亮而繁復的銀飾,一片片精美而小巧的銀葉子垂在額頭,微
笑看著門外。
燈光來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燈,盞內的燈油已經不多,盞旁的燈光只有黃豆大小。那蛇彝女
子容貌與人類相似,五官秀美,只是兩頰多了一道細細的銀鱗,從肩后一直延伸到眼梢,多
了一股蠻荒的氣息。除此之外,眉眼與六朝的美婦并沒有太多差異。
那蛇彝女子笑容極美,襯著發上華麗的銀飾,就像是盛裝待嫁的新娘,嬌艷如花。但落在程
宗揚眼里:心頭只有陰森的寒意。
戴著盛美銀飾的女子身上一絲不掛。一條長蛇盤繞在她雪白的胴體上,青黑的蛇尾從她肩頭
繞過,長長的蛇身從她飽滿的雙乳間蜿蜒垂下,帶著細鱗的蛇體纏在柔軟的乳峰上,將雙乳
纏得突起。青黑的蛇體帶著劇毒的花紋,向下盤過柔白的腰肢,然后從腰側伸出,再沒入蛇
彝女子緊并的大腿間,消失在她雪白的小腹下。
“繃”的一聲,一枝利箭從小魏手中的弩機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兩只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機,武二郎和謝藝對視一眼,目光落在房內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沒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機強勁的力道穿透蛇腹,帶得她身體一晃,緩緩向后倒去。
那條蛇一動不動盤在她身上,顯然在中箭前就已經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來。隨著那具胴體的倒下,蛇彝女子緊并的雙膝微微分開,暴露出赤裸的下
體。
青黑色的長蛇從蛇彝女子下體鉆入,像交媾一樣,深深鉆入她陰門內。蛇彝女子漂亮的陰戶
被粗大的蛇體塞滿,腹下鮮血淋漓,露出撕裂的傷口。顯然是被毒蛇咬穿子宮而死。然而她
臉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燈光下愈發詭異。
燈盞邊緣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內隱隱約約的輪廓。程宗揚朝后伸出手,嘶啞著喉嚨道:“火
把!”
石剛連忙把手中的火把遞過來,程宗揚舉起火把往房內一照,眾人臉色都是一變。
看完整個房間,所有人的臉色都陰沉下來。
整個頂樓的房間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個圓環狀的空間。就在一幢屋內,至少陳列著五十具
裸尸。
眾人這才相信祁遠說的蛇彝女子頗具姿色之語確實不假,這些蛇彝女子年齡從剛生出蛇鱗的
少女,到豐滿成熟的婦人,一個個皮膚白嫩,姿容秀麗,顯然是被特意挑選出來的美貌女子

她們被眾在大屋中,被兇手肆無忌憚地淫辱之后,再一一虐殺。以門口那具艷尸為中心,左
側;十余名蛇彝女子被擺成環形。她們赤裸著南荒女子獨有的白滑肉體跪伏在地,將赤裸的
屁股朝向圓環中央。
令程宗揚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陰道和肛門共用同一個肉孔,臀間看起來分外緊湊。也許是
她們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干凈。
圓環中間是一個蛇彝美婦,她身分似乎最高貴,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地上,以供人交
媾的姿勢高高翹著臀,肉體柔媚豐潤。那張屁股白美渾圓,臀肉飽滿豐膩,誘人之極。只是
她臀間的肉孔不僅被人奸淫得狼籍不堪,還被人殘忍地撐開,露出里面灌滿精液的陰道和細
小的肛洞。
屠殺者奸淫過蛇彝美婦的肉體,還把一條巨大的金環蛇塞進美婦的下體。那條金環蛇足有手
臂粗細,蛇體布滿了火燒的痕跡。顯然那些人把蛇塞進去后,反覆燒炙蛇尾,看著負重的金
環蛇在美婦柔軟的雪臀間翻滾扭動,以此取樂。
金環蛇皎穿了蛇彝美婦的陰道,奮力鉆入她體內,最后穿過她整個身體,從她紅唇間伸出。
美婦臀間夾著一條長長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從蛇體的炙痕判斷,那些人用了很長時間來
烤炙金環蛇,直到美婦的女性器官幾乎被摧殘殆盡,人蛇俱死才罷手。
另外一側的女尸被擺成一個三角形,卻姿勢各異。與她們相比,那蛇彝美婦還是幸運的。這
些蛇彝女子更年輕,皮膚更加光潔,所受的淫虐也更殘忍,以至于程宗揚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紅色,不少女尸都肢體殘缺,只剩下白美的軀干,或者身上的蛇鱗被人剝下。
那些屠殺者還饒有興致地把她們拼放成種種誘人的姿勢,白晰而美麗的肢體浸在血汗中,就
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樣。
但詭異的是,在遭受了這樣的殘虐之后,每具女尸臉上都帶著莫名的笑容,似乎對身體所受
的痛楚一無所知。
即使雙方的護衛都是走南闖北的漢子,也被眼前這血腥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程宗揚撫
住脖頸的傷口,用嘶啞而低微的聲音打破沉默:“這像在舉行某種儀式。”
兇手把奸殺的蛇彝女子擺成這樣的姿勢,必定有某種理由。某種商隊人無法理解的理由。
祁遠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像鐵銹一樣干澀,“這里的事咱們最好別管。還是趕緊走
,免得惹麻煩。”
程宗揚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說出來。”
眾人都看著祁遠,那個瘦削的漢子咬了咬牙,“這像是鬼王峒干的。”
聽到鬼王峒的名字,謝藝目光陡然一亮,然后又收斂了光芒。
“鬼王峒在盤江以南,老祁也沒去過。鬼王峒最擅長的就是巫術,據說每次行法都要拿活人
獻祭。他們的首領叫鬼巫王,南荒的蠻族都說他能驅使鬼神,吞食日月。往前走,大牛村寨
都聽鬼王峒號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話比什么都管用。以前有幾個村子起來反抗,結果整個
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長還被作成鬼奴,人都死了,還被鬼巫王役使。”
石剛小聲嘀咕道:“什么鬼王?哪有這樣害人的!”
祁遠咧了咧嘴,“我這都是聽人說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殺也厲害。兩個村子互相仇殺,把
整座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過,把村子搬到深山,練邪術復仇,恩怨能延續幾
百年也化解不開。咱們過路人,犯不著攪到他們的仇殺里去。”
程宗揚看過眾人的神色,雖然幾個年輕的護衛憤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懼意。這也怪不
得他們,實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過詭異。
程宗揚咳了一聲,嘶聲道:“祁四哥說的沒錯,南荒人之間的仇殺,咱們這些外人……”
忽然樓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半晌也沒能說出來都在什么地方。
石剛飛奔下去,腳步踩得竹梯折斷般一陣亂響,不到一盞茶工夫又白著臉上來,張口沒來得
及說話,先捂著肚子干嘔起來。
謝藝抬掌在他背上輕輕一拍,幫他理順氣息。石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著氣道:“下面…
…下面有個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扔在里面,給蛇當糧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慘狀,眾人頭皮一陣發麻。
程宗揚道:“還有活的嗎?”
石剛搖了搖頭,一口氣噎得頭臉漲紅,“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個,吞得肚子鼓囊囊
的。嘔……”
眾人互相看著,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殺,他們這些外人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插手
,還是早點離開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內的紗帷下,火焰猛然騰起,照得室內亮如白畫。
他突然發起蠻來,祁遠等人嚇了一跳,想問又不敢問,程宗揚只好捂著脖子暍道:“武二!

武二郎將竹席也一并點著,沉聲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為什么還把尸體留著?”
謝藝緩緩道:“是示威。”
他抬起腳,露出腳下一個鮮血繪成的圖形,“如果我沒猜錯,這該是鬼王峒的標記。”
那是一個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繪成的圓形中繪著一個變形的三角,仿佛一張人臉正張開
嘴,詭異地哈哈大笑。
祁遠臉色青黃地說道:“就是這鬼東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們屠村滅族,還殺人陳尸,用來震駭那些不服從的部
族。為蛇彝人討個公道,他們這支商隊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著滿屋裸尸遭人踐踏。當即
大伙一起動手,把整座大屋一并點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時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仿佛浮動起來,柔媚地扭動著白美
的肢體,臉上帶著詭秘的笑容。
云蒼峰沒有跟他們一同到族長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準備,程宗揚等人一回來,
眾人便即啟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后熊熊燃起,濃煙中不知有多少飛舞的怨魂。
眾人拼命趕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后的火光,才找了處地方,精疲力盡地停下來,
一個個倒頭睡去。
睜開眼睛先看到一頂灰色的帳篷,程宗揚不由得一陣糊涂,昨晚眾人不要命的趕路,停下來
累得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別說搭帳篷了。
手臂一動,程宗揚才發現身邊還躺著一具柔軟的肉體。他疑惑地扭過頭,正看到凝羽清亮的
眸子,那張潔白的面孔猶如蘭花,飛羽一樣的雙眉修長如黛。
“你醒了。”
程宗揚看了看四周,“你怎么會在這里?是你搭的帳篷?”
“我來給你侍寢。”
凝羽安靜地說道:“如果你喜歡,在帳篷里我會光著身子。”
程宗揚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變得這么大膽了?不怕老祁他們說閑話?”
“他們想說什么就說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確實是不在乎,她坐起身體,薄衾滑落下來,露出兩團赤裸的美乳。她俯下身,豐挺的
乳房壓在程宗揚臉上,帶來滑涼而軟膩的觸感。
凝羽小心解開程宗揚頸中的絲帕,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
凝羽的乳珠紅潤可愛,程宗揚忍不住去含,卻聽到她說:“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著他的脖頸,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的傷已經好了?”
程宗揚扭了扭脖子,趁機磨擦著她的乳房,“已經不痛了。”
“你傷那么重,連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圓乳,笑道:“我會巫術,傷好得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著他,忽然道:“你想做什么?”
女體淡淡的清香讓程宗揚很陶醉,不過這頂帳篷很薄……
凝羽已經躺下身體,揭開身上的薄衾,雪白的雙腿朝兩邊分開。
程宗揚還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體,比起夜晚的朦朧,眼前的肉體更加清晰,就像一
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膚都精致無比。修長的玉腿光滑地伸向兩側,白玉般的腹下,嬌艷
的玉戶又軟又嫩,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
凝羽下體有些干澀,程宗揚怕弄痛了她,進入的動作很小心。凝羽卻摟住他的腰身,一面挺
起下體,讓他的肉棒能干進自己穴中。
沒有服藥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樣濕媚,卻有著前所未見的柔順。程宗揚一邊伏在她身上挺動,
一邊盯著她的膀左看右看。
凝羽一邊迎合他的進出,唇角一邊慢慢向上彎翹。
“有古怪。”
程宗揚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揚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這樣的。”
他把凝羽紅艷的唇角向下抹去,擺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后再向上彎去,“現在是這樣
的。”
凝羽笑了起來,然后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揚撐起身體,“你來。”
凝羽嫣然一笑,順從地挺起下腹,用那張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揚的陽具,嬌媚地扭動起來。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韌度都遠遠超過尋常女子,此時躺在程宗揚身下,高舉蜜穴,將他的陽具
裹在穴內,柔嫩紅膩的小美昃夾住粗大的肉棒,輕扭急旋,淺吞緩挺,就像一張柔滑的小嘴
,靈巧而暖膩地吞吐著陽具,帶來一種完全異樣的快感。
程宗揚握住凝羽的膝彎,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動,然后精關一松,精液噴涌
而出。
凝羽舒展肢體,挺身把花心途到他龜頭上,讓程宗揚在自己體內深處盡情噴射,把精液射進
自己子宮內。
程宗揚呼了口氣,壓在凝羽充滿彈性的嬌軀上,“古怪……你今天怎么這樣聽話?”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輕笑道:“你喜歡嗎?”
程宗揚想了想,點頭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雖然私下會表現得很淫浪,但更像個上過發條的充氣娃娃。只有這一次,程宗揚才
員切感覺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愛,而不是以前那樣把彼此當成工具。
凝羽擁著他的腰,像發誓一樣說道:“我會很聽話,讓你高興。”
程宗揚笑道:“我是不是應該高興的暈倒?喂,告訴我怎么回事?我現在還糊涂著呢。”
凝羽輕輕推了他一把,“等你回來,我告訴你。”
“回來?”
“云執事他們找你商量事,已經在帳篷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
“什么?”
majer 發表於 2012-7-13 03:12

第九章 合作
帳篷外面不只是云蒼峰,還有武二郎、祁遠、吳戰威、易彪、謝藝……差不多整支商隊都在
。一個個拼命繃緊臉,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顯然都聽到了帳篷里的動靜,還做了頗多的
猜測。
程宗揚干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云蒼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體真是好啊,我這種老家伙是比不得了。呵呵呵呵……”
笑話都被人看完了,臉紅有什么用。程宗揚索性厚起臉皮,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云
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云蒼峰咳了一聲,“這個……這么早來打擾,是找小哥商量點事。嗯,咱們過去談。謝兄弟
,你也來吧。”
幾個人在樹后找了片空地坐下。云氏商會出面的只有云蒼峰一個,顯然事無大小他都能做主
。白湖商館一方是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謝藝盤著膝,從容地坐在一旁。
云蒼峰快人快語。“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說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有七八的村寨都
聽鬼王峒的號令,咱們撞見的事究竟是兇是吉,云某心中也沒個底細。眼下咱們兩支商隊同
舟共濟,后面會再遇上什么,誰也說不準。大伙兒不妨攤開了說,各位都準備往哪兒去,看
路上能不能有個照應。”
眾人連連點頭。
“我先說吧。”
云蒼峰道:“我們云氏商會來南荒,是找一件東西,順便作些買賣。那件東西是雇主相托,
老夫不便透露。買賣倒平常,就是些絲帛綢緞。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盤
江南,咱們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這樣,程小哥呢?”
祁遠看了看程宗揚,說道:“南荒的規矩我祁老四知道。云執事把話說到這里,按理祁老四
該給云老哥磕頭的。”
程宗揚道:“還有這規矩嗎?”
祁遠道:“走南荒的規矩,都是不帶生人的。商隊在路上碰見,頂多說幾句客氣話就該分手
,誰也不能跟著對方。”
程宗揚沒想到會是這樣,追問道:“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來的,一條商道就是個眾寶盆。讓外人知道了線路,生意就不好
做了。這里是南荒邊緣,還好一些,云老哥說的白夷族在盤江以南。誰都知道白夷出產幾樣
稀奇的東西,運到內陸就能賺大錢。但白夷族的路怎么走,知底的只有云氏商會一家。云老
哥肯帶咱們走這條路,等于是送給咱們白湖商館一個聚寶盆。磕幾個頭都是少的。”
程宗揚笑道:“這也算是知識產權了吧,路線保密,壟斷經營。”
他隨口說出的詞,幾個人似懂非懂,謝藝眼角卻跳了一下,身軀不由自主地挺直,流露出一
絲殺伐的氣度。
云蒼峰道:“祁兄弟客氣了。說實話,老夫也不是慷慨,一個是貴商館有兩位好手,一道走
老夫也心安些。另一個說出來程小哥、祁兄弟莫氣。白湖商館終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
道了路線,一年也走不了幾遭。”
云蒼峰說的委婉,程宗揚已經聽出來了。他們這種小商館跟云氏商會根本沒法比,也不怕他
們競爭,搶奪云氏的生意。云蒼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讓大
家心里都踏實些。畢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誰也不相信天上員會掉餡餅下來。
“還有一樁,”
云蒼峰緩緩道:“這次我們走的是條新路,就算貴商館知道也沒什么要緊的。”
祁遠和程宗揚對視一眼。南荒這地方有條能走的路已經謝天謝地了,怎么云氏商會要想著開
新路?
“照以往的路線,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這條新路據說能省下一半的時間。那邊催得急
,我這把老骨頭只好來拼命了。”
祁遠試探著道:“云老哥……”
程宗揚打斷他,“說白了吧。老哥這次帶的人都不是你們云氏商會的吧?如果是商會出來的
,不會都是一幫沒走過南荒的新手──云老哥,易彪他們是不是軍方的人?”
云蒼峰苦笑著點了點頭,“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說,還請小哥見諒。不過老夫可
以保證,與各位絕對無害。”
程宗揚通情達理地說道:“為客戶保密是商家的天職嘛。不該問的,我們不問。但我不大明
白,那條新路你們也沒走過,又帶了一幫新手,難道我們要一路摸過去?”
“這倒不必。不瞞幾位,來南荒之前,我們云氏商會已經請了向導。講好過了猩猩崖,在山
口的熊耳鋪會合。”
程宗揚沒有在意,祁遠卻佩服到十分。云氏商會真是手眼通天,連南荒這地方都能找來向導
,難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云蒼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經絮叨了半天,還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做什么的?”
祁遠立刻變成了鋸嘴的葫蘆。程宗揚只好干咳一聲,“也是找一件東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程宗揚硬著頭皮道:“盤江以南。”
云蒼峰點頭道:“盤江以南奇珍異寶頗多,小哥要找的東西不妨說說,說不定老夫知道。”
程宗揚囁嚅道:“霓龍絲。”
“霓龍絲?”
云蒼峰眉毛皺了起來,良久搖了搖頭,“這個老夫還不清楚。小哥準備去哪里找?”
程宗揚苦澀地想著:如果我知道,那該多好。
忽然一個聲音說道:“是傳說中霓龍出水時,留下的天絲嗎?”
程宗揚扭頭看著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激動之下,連聲音都變了,“謝兄知道?”
謝藝笑著搖了搖手,“我只是聽說有一種絲與霓龍的天絲很像,究竟是不是霓龍絲我也說不
準。那絲七彩紛呈,比最細的蠶絲還細上數倍。思,似乎是在臨近海邊的碧鯪族那里。”
程宗揚一拍大腿,“沒錯!就是碧鯪族!”
他聲音大得把眾人嚇了一跳。程宗揚連忙告罪:“失態了,失態了。”
程宗揚正容道:“謝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瞞各位了。我們這次來南荒,就是要去碧鯪族找霓
龍絲。與云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揚后悔自己一時激動,多說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鯪族是不是同路,如果正好相
反,好不容易補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馬腳,讓人狠踩了。
謝藝插口道:“碧鯪族半海半陸,過了白夷族,再走幾日就是。倒是跟云執事同路。”
程宗揚恨不得摟住這個妙人兒狠親幾口,這圍解得太及時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笑吟
吟道:“不錯,與云老哥正好同路。”
云蒼峰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既然如此,咱們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這邊順利,老夫就跟
程小哥一同往碧鯪族走一趟,見識見識那霓龍天絲。”
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會跟你搶生意。”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雙方擊掌定約,各自滿意。
武二郎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咱們都說好了。這位謝藝兄弟呢?”
謝藝仍帶著那種好看的淡淡笑容,溫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風土人情,回去寫一本
《南荒風物記》”
程宗揚大出意料,這謝藝竟然是個作家?還是自費旅行寫書?
“寫書的?”
武二郎哼了一聲,“閣下手上的刀繭哪里來的?”
謝藝從容道:“握筆太久磨出繭子,讓武兄見笑了。”
一句話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氣哼哼說不出話來。程宗揚也有心探探謝藝的底細,笑道:“謝
兄握筆,該不會用虎口吧?”
謝藝手上的刀繭集中在虎口周圍,握筆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看不出來,多半
是不知道握筆跟握刀的差別。果然,武二郎明白過來,頓時惱羞成怒:“你欺負二爺沒寫過
字!敢睜著眼騙你二爺!”
謝藝拱手笑道:“開個玩笑,武二爺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卻令人如沐春風,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你們這些寫字
的,沒一個好鳥!”
謝藝拉平膝上的衣擺,淡笑道:“在下出身臨安,生平從無大志,只喜游玩山水,尋幽覓勝
。學些刀法只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諸位,幸何如之。”
程宗揚道:“謝兄就別拽文了,我們都是粗人。”
謝藝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覽十二峰,在江邊看到有人販賣一對白尾翠鳥,
說是出自南荒,又談到南荒種種奇事。謝某一時動念,便孤身上路。如果不是諸位兄弟好心
援手,謝某已經是路邊的枯骨。”
謝藝眉峰一揚,慨然道:“既然諸位都要往碧鯪族,如果諸位不嫌棄的話,謝某也有意一睹
南荒海濱的風光,為拙作添上一抹異域風采。”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云蒼峰道:“那好,咱們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彼此也好有個照
應。”
祁遠把酒葫蘆遞給程宗揚,小聲道:“程頭兒,碧鯪族我去過一次,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霓
龍絲。那謝藝從來沒來過南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宗揚暗嘆,祁遠真是個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謝藝說的未必靠譜
。但程宗揚對南荒的見識,還不如那個一次沒來過的謝藝。只好含糊道:“放心,咱們吉人
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龍絲。”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爺身上,祁遠也只能縮了縮脖子,聽天由命了。
走了一陣,祁遠忽然一拍額頭,火燒屁股地跳下馬,剝樹皮、扎草結、作標記,忙得不亦樂
乎。
“要走猩猩崖,馬車上不去,后面的不能來了。留個標記,讓他們回白龍江口等咱們。”
程宗揚想起來后面留的馬車和奴隸,昨晚的火光他們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在后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陰霾,厚厚的云遮蔽了陽光,雖然是白晝,卻如同黃昏。一行人睡到中午才起身,
程宗揚又跟凝羽親熱一場,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是下午三、四點──嗯,也就是他們說的
未末申初時候。
路上又過了一條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擔心的陰云忽然散開,露出滿天云霞。
程宗揚戳了戳祁遠,“老祁,晚霞出來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遠道,.“南荒這鬼天氣,作不得數。出著太陽都能下雨。”
武二郎卻篤定地說道:“這是胭脂紅。黃昏起胭脂,不風就是雨。半夜肯定下雨。”
商隊沒有武二爺能騎的馬,再壯的馬匹讓二爺一騎,就跟猛張飛騎著條大狗似的。沒有馬車
,武二爺只好走路,他站在地上跟騎馬的程宗揚差不多高,步子一邁開絲毫不比馬匹的速度
慢。
石剛插口道:“胭脂紅那是海邊,這里離海還遠呢──二爺說的沒錯!半夜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聲,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湊到程宗揚耳邊
,小聲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歡女愛嘛。怎么,武二爺看著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頭冷冰冰的,二爺還以為她是個石女。早知道,二爺就……”
程宗揚一鞭子抽過來,“休想!”
武二郎渾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撥眉擠眼地嘀咕道:“那丫頭身段還行,皮膚白白的,奶子鼓
鼓的……”
程宗揚嘿嘿一笑,“有這閑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潘姑娘就不錯。”
武三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萎了下去。
程宗揚在他腰上搗了搗,“喂。”
武二郎陰著臉邁開大步,攆狗一樣直躐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粗礪的聲音殺豬一樣唱道:“小乖乖來小乖乖!哥來說你來猜!什么長長
長上天!什么彎彎照月邊!什么開花紅艷艷!什么掛果白酥酥!小乖乖哎小乖乖,哥來唱你
來聽……”
程宗揚兩手捂著耳朵,最后忍不住叫道:“誰給我殺了武二那廝!我出一個銅銖!”
老天爺到底沒給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沒下,早晨起來反而放了睛。云自如絮,天藍如洗,
竟是半月來難得的好天氣,令人心暢神快。
不過程宗揚顧不上去找武二郎談論“胭脂紅”的概念,他一個晚上都跟凝羽纏在一起。
經過白天的尷尬,程宗揚放棄了不夠安全的帳篷,帶著凝羽溜進叢林。南荒的毒蟲雖然厲害
,有凝羽在也不必擔心。倒是武二郎那種無賴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揚沒有用紅色的藥片。他很直接地告訴凝羽,那種“巫術”并非好事,長期使用會
對身體造成傷害。
和程宗揚猜想的一樣,停止服藥的凝羽出現了戒斷反應。心跳比平常高出一倍,汗水不斷涌
出,卻渾身冰涼。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沒有出現更嚴重的后果。而凝羽表現出驚人
的毅力,始終一聲不吭。
“現在,沒有‘巫術’,我也能很開心了。”
凝羽捧著程宗揚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頸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揚終于知道了凝羽轉變的緣由。他說:“每個男人都會那樣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個。”
這也許是凝羽的不幸,卻是自己的幸運。程宗揚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個男人是哪個混蛋
,讓她變得那樣討厭男人,但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后來,凝羽告訴他,在她一生中,都沒有像南荒之行那樣開心過。當他開始使用“巫術”的
時候,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說的喜悅和滿足。
在程宗揚的“巫術”中,凝羽感覺自己仿佛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個族人一樣展開
潔白的雙翼,驕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樣從羽翼間淌過,一搖就灑下無數星輝。
兩支商隊決定同行之后,眾人重新整理了行裝,把攜帶的物品平均分攤,減輕馬匹的負重。
白湖商館帶的貨物不少,藥物、鹽巴、布匹、器皿還有新釀的美酒,樣樣俱全。相比之下,
云氏商會就老到得多,只帶了上百匹綢緞,既輕便又所值不菲。
那些綢緞都不是最上等的貨色,但顏色鮮明艷麗。南荒人最喜歡大金大紅的喜慶顏色,對質
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綾羅綢緞,反而不如這些銷路好。祁遠看著,一一記在心里,下
次再走南荒,也要帶些這樣的絲綢。分過貨物,眾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過了蛇彝村之后
,道路越來越荒蕪。吳戰威舉起砍刀,將一株蕨類植物巨大的葉片從柄部砍開,然后掄臂砸
斷。棲居在葉片下的爬蟲和黃蜂四散飛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吳戰威舉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
他后面,將折斷的枝葉扔開,清出狹窄的路面。
在南荒濕熱的環境下,許多植物都生長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寬闊的葉片能長到十幾米高。一
叢芭蕉提供的蔭涼,就能容納他們整支商隊,完全超乎程宗揚的想像。
祁遠早已是見怪不怪。“前幾年我帶著商隊從攏水蠻的沼澤經過,十幾里的路,都是踩著睡
蓮葉子過去的。那葉子有一尺多厚,幾丈寬,上面連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幾萬年都沒
人走過。那東西都長得邪門極了。”
“就說咱們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鏡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頂。全靠一根老藤上下。
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橫過來還粗,斜著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馬都能通行。
這還不算大的,在大山深處,據說還有一棵神木,樹冠比山還大,一眼看不到邊。”
程宗揚嘀咕道:“這南荒不會是被輻射過吧,聽著怎么像變種呢?”
途中又過了條河,地勢漸漸升高。身邊的植物愈發茂盛,腳下的小路卻越走越窄,最后干脆
消失在密織的叢林間。足。
在程宗揚的“巫術”中,凝羽感覺自己仿佛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個族人一樣展開
潔白的雙翼,驕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樣從羽翼間淌過,一搖就灑下無數星輝。
兩支商隊決定同行之后,眾人重新整理了行裝,把攜帶的物品平均分攤,減輕馬匹的負重。
白湖商館帶的貨物不少,藥物、鹽巴、布匹、器皿還有新釀的美酒,樣樣俱全。相比之下,
云氏商會就老到得多,只帶了上百匹綢緞,既輕便又所值不菲。
那些綢緞都不是最上等的貨色,但顏色鮮明艷麗。南荒人最喜歡大金大紅的喜慶顏色,對質
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綾羅綢緞,反而不如這些銷路好。祁遠看著,一一記在心里,下
次再走南荒,也要帶些這樣的絲綢。分過貨物,眾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過了蛇彝村之后
,道路越來越荒蕪。吳戰威舉起砍刀,將一株蕨類植物巨大的葉片從柄部砍開,然后掄臂砸
斷。棲居在葉片下的爬蟲和黃蜂四散飛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吳戰威舉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
他后面,將折斷的枝葉扔開,清出狹窄的路面。
在南荒濕熱的環境下,許多植物都生長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寬闊的葉片能長到十幾米高。一
叢芭蕉提供的蔭涼,就能容納他們整支商隊,完全超乎程宗揚的想像。
祁遠早已是見怪不怪。“前幾年我帶著商隊從瀧水蠻的沼澤經過,十幾里的路,都是踩著睡
蓮葉子過去的。那葉子有一尺多厚,幾丈寬,上面連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幾萬年都沒
人走過。那東西都長得邪門極了。”
“就說咱們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鏡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頂。全靠一根老藤上下。
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橫過來還粗,斜著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馬都能通行。
這還不算大的,在大山深處,據說還有一棵神木,樹冠比山還大,一眼看不到邊。”
程宗揚嘀咕道:“這南荒不會是被輻射過吧,聽著怎么像變種呢?”
途中又過了條河,地勢漸漸升高。身邊的植物愈發茂盛,腳下的小路卻越走越窄,最后干脆
消失在密織的叢林間。
“祁四哥!”
小魏在前面嚷道:“該往哪邊走?”
祁遠爬上來打量了一下,“那邊!那棵大椿樹后面!”
那棵椿樹直徑超過十米,樹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劈掉半邊,一半已經桔死,猶如炭化的巖石
,被雨水沖刷得烏黑發亮。另一半卻枝繁葉茂,只剩一半的龐大樹冠巍然挺立,猶如一頂殘
缺的大傘。
眾人在樹旁稱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這會兒毫無疲態。他三步并兩步攀
到樹上,去扯爬在上面的藤蔓。那藤蔓粗如人臂,上面開著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
臉盆大小,形似金盞。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盞傾斜過來,潑出一汪清水。原來前天暴雨如注,這些花盞
里都盛滿了雨水。鵝黃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松,像粉球一樣又軟又大,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南荒天熱,氣候潮濕,一路走來,每個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就那么脫了衣服
,赤著虎紋遍布的彪壯軀體,拿花盞里的水澆了一身,一邊洗一邊大呼痛快。
樹下石剛跟幾名護衛大聲叫好,讓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著衣裳跳下來,程宗揚抽了抽鼻子,贊道:“二爺這場好洗,倒像個香噴噴的粉頭
。”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兒有你那小姘頭洗得干凈。”
程宗揚一怔,接著險些氣炸了肺。“武二!你這個不要臉的,敢偷窺!”
“好端端的帳篷不睡,非跑到二爺眼皮底下鬼混。二爺不看還是男人嗎?”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著肩走遠,還在背后很賤地比了個手勢。
云蒼峰咳了一聲道:“過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咱們就能趕到熊耳鋪
。”
祁遠道:“都聽云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沒聽到武三郎的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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