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5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7 06:06
第一百一十章 獨善其身

    預感楊漣必敗的黃尊素決定走了,他已經盡到自己最大的能力,在發出最後一道彈劾魏忠賢的奏疏後,他便悄悄寫了辭呈放在了左光斗的值房裡,爾後便帶著妻子與年僅十三歲的兒子黃宗羲踏上了返回江南余姚老家的道路。但在此之前,他還是決定見一個人,此人便是他的老鄉,也是好友的北鎮撫司使劉僑。

    「白安,你真的要走嗎?難道事情當真無可挽回嗎?」

    知道好友要回鄉後,劉僑十分痛苦,他竭力想勸黃尊素留下來,尤其此刻朝中局勢對東林十分不利,若黃尊素一走了之,對東林黨的打擊是致命的。一直以來,東林黨人公認的智囊便是黃尊素和汪文言,爾今一個在東廠大獄裡,一個卻要甩手離開,世道變幻,當真是叫人所料未及。

    黃尊素歎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劉兄,不是我黃尊素怕事,在此刻捨我同袍只求明哲保身,實是那楊漣行事不密,處處受制,讓我東林盡失先機,要想翻盤,已不可能」側臉痛苦的看了一眼劉僑︰「不瞞劉兄,在我看來,楊漣此番怕是再難成功了,我東林的覆沒也許就在這幾日間。」

    聽黃尊素說得如此肯定,劉僑心中吃驚萬分,但很快,他就告訴自己,黃尊素說得是對的,因為從認識他以來,他還從沒有料錯過一件事。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說什麼好,要是真如黃尊素所言,楊漣這次一定會失敗,那自己的下場怕就是注定了。

    唉!

    長長的歎了口氣後,劉僑苦笑一聲,望著前方的綠蔭,悠悠說道︰「我不及你,你說走便能走,我卻是想脫身也不得,駱都督臥床多年,北鎮撫司一直由我打理,若我也與你一樣,棄官走人,許顯純、田爾耕他們必然趁勢而上,屆時,只怕駱都督再難終老天年了。唉,為了駱都督,明知前方有險。我也只能繼續走下去了。

    」說到這裡,突然返身看了一眼黃尊素,輕聲一笑︰「白安為人我一向知道,此番恐怕也不是臨時起意,莫要瞞我,你是何時起有了這歸隱之念的?」

    「其實我早就不想跟他們一道趟這混水了。對於黨爭,我是看透了,爭來爭去,為的卻不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是為一己之利,混跡其中,看多嘴臉,若說早有歸隱之意,卻也是實。」說到這,黃尊素臉上突然指著遠處的景致,臉上露出一絲嚮往的神情︰「你知道,我也向來不喜歡這京城的氣候,還是咱們老家江南好啊!青山隱隱、綠水環繞,連空中的氣息都是濕潤的。唉,說來也有十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這次回去便再也不離鄉了。每日耕讀,樂於田野之中,卻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黃尊素的話讓劉僑深有同感,自萬曆三十二年他從南鎮撫司調進京後,二十年來早已厭煩了那黃沙蔽天的大風,夢裡縈繞心頭的總是那江南景色。每當回想起西湖十景、錢塘大潮時,他就不由自主地動了思鄉之情。

    「白安有所不知,好幾次我都對駱都督說,想回調到南京,京城這天實在不好,呆得久了,人也老得多,我每騎馬時,總是灰頭土臉,呵呵,…」

    說著說著,劉僑突然停了下來,與黃尊素交目相對,二人俱是會意一笑。

    既然黃尊素的離開不可阻止,劉僑也不打算再強人所難了,也不打算再說些京裡的煩心事,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對了,白安近來可有詩文新作?」

    黃尊素明白他的意思,輕笑一聲,說道︰「前不久寫了篇《荊柯論》,我最得意的一句便是那「惟取其氣節,足以籠蓋一世」。

    劉僑聽後,卻是笑著搖頭道︰「我還是最喜歡你寫得《浙江觀潮賦》,至今我還記得其中幾句呢。」說著就緩緩吟誦起來︰「俄而一線橫江天,瞻言百里之外,已覺隱隱闃闃,豈鼉鼓之動也,或殷雷之在天……………」

    剛吟到這裡,與母親站在一旁的小宗羲卻突然掙脫母親的手,朝前邁了一步,接著高聲背誦開「方潮之初發也,浩渺之區,浮天無岸………」

    見狀,劉僑與黃尊素對視一笑,劉僑上前摸了摸小宗羲的腦袋,輕聲問道︰「近來你忙些什麼,還常去隆福寺書攤嗎?」

    小宗羲歪著腦袋說道︰「父親不讓我隨便跑,我便在家讀小說,近來看了《虯髯客傳》,是寫唐朝李靖、紅拂女行俠的事,嗯,我還讀了《老學庵筆記》,是寫岳飛抗金遭秦檜陷害的事。」

    這時,黃尊素在一旁插話說︰「劉兄,我倒主張學子們多注重一些經世的學問,那八股文無非是個敲門磚,我年幼時就對此反感,無奈捨此無進取之門,只得勉強為之。不過他母親」指了指正看著兒子的妻子,苦笑一聲道︰「內人告了丹次狀,說這孩子盡看雜書,我倒認為雜書能開啟智慧,年輕人就應有獨立見解,不應人云亦云。」

    聽了父親的話,小宗羲拍手道︰「父親說得沒錯,讀書就是要明理,若是讀的連自己的見解也沒有了,這書讀了還有何意?」

    見這父子二人如此合拍,劉僑不由笑了。黃妻卻是嗔了眼丈夫,但見兒子如此懂事,心下卻也是歡喜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見時辰差不多了,黃尊素便向劉僑道別,許是心裡有些放心不下劉僑,他還是提醒道︰「此番魏忠賢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一場滔天大獄,你在鎮撫司中多有違他意之處,我看,他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若是有機會,你還是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這個年頭,若是不能大有作為,莫不如獨善其身。」

    「白安莫要為我擔心,我心中已有計較。」劉僑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將為黃尊素準備的程儀取來,黃尊素推辭一番,還是受了。與劉僑相對一躬,便帶著妻兒坐上馬車,踏上了回鄉之路。

    黃尊素走後,劉僑卻突然失神癱坐在地,久久沒有動靜。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1:46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28 11:49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殺此輩,不足以明綱紀

    從通政司官員的口中得知傅槐和江西籍的東林官員反水彈劾趙南星和汪文言後,袁大海不禁樂了,傅槐是阮大誠的好朋友,他帶頭鬧出這麼一幕來,不用說,定是阮大誠的主意。不過眼下他顧不了這事,與通政司那兩個知事告辭之後,便急忙趕到司禮監,想向魏忠賢或王體干稟報雞鳴市的事情,先把自己的危機解決掉再說。

    原以後魏忠賢這會應該在宮裡陪著天啟,不想巧得很,魏忠賢這會卻在司禮監,除了他外,王體干、李永貞、劉若愚、粱棟、孟忠等人也在。另外還有幾個隨堂太監在各自的案桌上正擬著上午通政司送上來的奏疏,袁大海路過他們桌子時,偷眼瞄了下,發現這些隨堂太監在奏疏上的批紅大都為「知道了」三字,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袁大海進來的時候,魏忠賢他們正在談論著什麼,見到袁進來,眾人都停了下來,均是抬眼看著他。袁大海被這麼多太監望得有些頭皮發麻,暗暗提了提精神,抬腳走到距魏忠賢還有兩丈的距離上,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叫了一句︰「稟千歲,東林確是要害千歲!」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意料中的徵詢,耳畔一點動靜也沒奔,就連呼吸聲都好像停止了,袁大海心下一沉,知道不好。

    「袁大海,是誰讓你擅殺葉志選的?要驅散監生和那些百姓,辦法多的是,你大可以來向千歲稟報,爾後多調些人馬去攔便是,你怎能就擅做主張,把個朝廷命官直接殺了?咱家問你,你是持了東廠的駕貼還是得了千歲的手諭?」

    冷冷的話從孟忠的口中傳到袁大海的耳裡,使得袁大海心一又是一沉,暗道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盯著,否則何以孟忠在宮中會先一步知道消息的。

    不敢有片刻猶豫,忙道︰「大檔頭,屬下也是事非得已,當時情形,若不出此下策,那幫監生和百姓就會鬧到午門,他們打著的旗號是為楊漣鳴冤,向皇上請誅千歲,若由得他們闖至宮門,聲勢之大必然驚動皇上,為防萬一,屬下只能命令殺人。」說完一臉忠心的向魏忠賢重磕一頭,請罪道︰「千歲,屬下知此事做得魯莽,外朝定不會善罷甘休,故屬下願意承擔罪責,絕不叫千歲為難!」

    聽了袁大海的話,魏忠賢微微一點頭,這事方才孟忠來報的時候,他就問過王體干了,知道是王讓袁大海出宮彈壓京中輿論的,以免外面的人都被東林黨給煽動起來,至於死了一個翰林編修,他還真沒放在心上。不過孟忠的話也是有道理的,袁大海擅做主張可不是頭一次,上回自己替他壓下闖詔獄的事,不想沒過幾日,他就鬧出擅殺朝廷命官的事。

    此子做事,卻是叫人心驚,雖說人才難得,但玉不琢不成器,是不是得敲打敲打於他呢?不過又想到此子這幾日的功勞,魏忠賢一時也有些為難,他是愛惜人才的,尤其是對忠心於自己的人才,他向來是不惜功名金錢加以籠攏的,現此子為自己出了大力,且難得如此忠心,若敲打於他,是不是會讓他心生誤會,而有所寒心呢?」

    粱棟察言觀色,孟忠搶先斥責袁大海時,他便注意到王體干的臉陰了下,這會又見魏忠賢神色多豫,心念一轉,搶先發話道︰「不就死個小小翰林嘛,咱家還以為多大的事呢,袁大海,你起來,孟公公嚇你呢,這事你辦得對,不但震住了那些讀書人,也叫東林黨曉得咱千歲可是絕不容他們欺到頭上來的這話無論怎麼說,東廠都是要為廠臣效命的,現在外人要殺廠臣,身為東廠之人,自當為廠臣分憂,至於手段是否過了,卻是其次的,若你不為,卻是大罪。所以,你千萬不用自責,東廠能有你這等忠心之人辦差,實是千歲的福氣!」孟忠一聽粱棟竟然這樣說,眉頭頓時一皺,氣得就要發作,但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只在那沉著臉不吱聲。

    聽了粱棟的話,袁大海自然是高興,但孟忠的死人臉掛在那,自己再如何得魏寵信,這麼義上還是他的部下,未有他的命令或是魏忠賢的發話,他還是不敢起來的。

    王體干見袁大海好像有些怕孟忠,跪在那裡不敢動,便起身走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肩膀,輕笑一聲道︰「粱公公叫你起來,你便起來吧。」「多謝公公!」

    王體干的話和魏忠賢的就沒有區別了,所以袁大海不能不給面子,很是順從的從地上起身,但腰仍半躬對著孟忠,看上去,似是對孟忠無比的尊敬,一點也不敢失禮的樣子。上下尊卑還是分得明明白白的。

    見王體干叫袁大海起來,魏忠賢微一點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便也罷了要敲打袁大海的心思。抬眼掃視眾人一眼,逕直吩咐道︰「事情便這麼定了吧,今日塗文輔和咱家親自陪著皇上,明日王公和永貞陪著皇上,後日粱棟和孟忠陪著,大後天嘛,我看就叫石元雅從南海子回來,嗯,就和劉若愚一塊伺候皇上吧。

    總之,這幾日,咱們的人不能離皇上一步,不但外朝的人不能見皇上,除咱家說的這些人外,宮裡其它人,誰都不能伺候皇上!」說到這,凶光一閃,厲聲道︰「你們吩咐下去,若是有哪個敢私自見皇上的,咱家把他腿打斷、舌頭挖掉!」

    「奴婢們知道!」王體干、李永貞他們和一干隨堂太監都起身應了。

    魏忠賢又擺了擺手,吩咐眾人︰「你們都下去吧。」卻對王體幹道︰「王公留下。」

    「是,千歲!」

    眾人忙應了,紛紛退下,孟忠走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袁大海,負手直接就出了司禮監。那幾個隨堂太監卻是沒有出去,而是又坐了回去,繼續在奏疏上批紅。

    袁大海不知道自己是不要也要出去,但見魏忠賢沒有要自己走,而且自己還有事情要說,便硬著頭皮站在那裡沒動。魏忠賢也沒有理會他,而是對王體幹道︰「爾今東廠殺了東林黨的人,這刀便算出鞘了,咱家料想楊漣他們肯定不會善罷干休,照王公看,楊漣他們會拿此事做什麼文章?」王體干沉吟一番,點頭道︰「皇上已然下旨叫外朝不得再上疏談論楊漣的奏疏,他們鼓動國子監生和百姓想到宮門鬧事也被阻止,還死了個翰林,照我看,楊漣他們定會指使言官上疏糾查東廠」朝袁大海看了眼,說道︰「明面上這些言官肯定是要咱們交出他,但暗面上可還是沖千歲來的,說來,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與楊漣那奏疏本質沒什麼不同。」「交人,咱家肯定不幹,若是把人交出去,往後誰還信咱家,誰還敢跟著咱家做事?」魏忠賢毫不猶豫的說了句。

    聽了巍忠賢這話,袁大海大定,看來魏忠賢也不傻,若真把自己給交出去,恐怕閹黨內一半人都得立即當牆頭草了,試問一個老大連自己的手下都保不住,誰還信你能不能保自己呢?

    「我看,還是叫顧學士把這些奏疏壓下來吧,然後司禮監一律給他駁回,讓這些奏疏石沉大海,給他來個永遠消失。」王體干聽了,卻是搖頭道︰「不妥,明日內閣就不可能是咱們的人當班了,若是葉向高和韓焙到閣辦事,言官的奏疏是壓不住的,若是簡單駁回,葉韓二人肯定不答應。畢竟死的是外朝的人,內閣要是不有所表示,只怕葉韓能被唾沫淹死。他二人都是老狐狸,肯定不會把這爛攤子接自己手中,所以咱們要是駁回,他們肯定會去見皇上,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魏忠賢頓覺棘手︰「那你說怎麼辦?難道真要叫那幫言官鬧到皇上那?」王體干一時也沒有好主意,在那暗自盤思,袁大海見狀,忙上前一步,稟道「千歲,屬下聽說東林黨的大部分官員都是南方人士,自無錫東林書院起,便編織他們的一套言論,蠱惑人心,聳天下聽,自認為有名望!做官不為做官,只為求名求利,尤以那幫言官為最。在他們看來,即使因為上疏被皇上斥責,大了落個罷官削職,但卻是為自己贏得一個耿直諫言的直臣之名,過不了幾年,便在朝中東林同黨翰旋下再復出為官。所以屬下以為,倘那些東林言官再敢上疏,就一律拖到午門廷杖處置,殺一儆百,徹底斷了他們的後路!」言畢,惡狠狠又道︰「言官宵小,上疏只為投機揚名,不殺此輩,不足以明正綱紀!」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1:49
第一百一十二章 依律處置便是

    為了自己,袁大海是不擇一切要勸魏忠賢動用廷杖了,危言聳聽也好,實話實說也好,反正,這廷杖必須要開!

    娘個賣匹的,哪個敢來找老子的茬,老子就要扒他十層皮!

    後世文明熏陶的袁大海似乎已忘記做人的準則,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他才不管廷杖一開,會有多少言官死於非命,他只知道,要想堵住那幫「嗡嗡嗡」的偽君子,就得給他來真格的,這幫孫子,就他娘的得嘗嘗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

    什麼狗屁公理,什麼狗屁正氣,什麼狗屁民意!

    雞鳴市上那幫抱頭鼠竄的東林官員和監生們讓袁大海真正看透了他們,若是心中真有那氣節在,怎會就怕死呢!

    一想到二十年後那幫望風而降,連野豬皮影子都沒見到,就已經做好投降準備,在城門下擺好香案的東林官員們,袁大海就發自內心的鄙視他們,連帶著對勸魏忠賢動用廷杖也沒有什麼內疚感了。

    不想,他這番話說完之後,卻見魏忠賢跟吃了春藥似的,兩眼突然大放光彩,胖嘟嘟的老臉上也是紅光滿面,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兩手的手指也在不斷的顫動…………

    嵫!

    一見魏忠賢這種詭異神情,袁大海倒吸一口涼氣,後背一緊,胯下瞬間感到蛋疼,本能促使他想往後退一步。

    恍惚中,只覺魏忠賢的嘴角已經露出淫蕩的笑容,一邊的王體干則像個老鴆般拿著條手絹在他面前甩來甩去,伴隨著手絹的甩動,魏忠賢的身影慢慢將他籠罩而他則在不斷的縮小……,

    士可殺,不可辱!

    只覺天要塌下的袁大海腦中反覆出現著這六個字,但定楮一看,卻發現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魏忠賢是激動,相當的激動因為他終於找到了知己!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多少年了,終於有人在自己面前說出始終縈繞在心底的想法,那種知音之感讓魏忠賢不能不激動,不能不為之興奮!

    數秒之後,他顫抖的伸出老邁的手掌,一個箭步邁到袁大海的身前從肩膀兩側用力拍了袁大海一下,臉上呈現出的完全是一種志同道合的神情。

    興奮使得魏公公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在那不斷的叫道︰「說得好,說得好!」激動之下扭頭便問王體干︰「動用廷杖對付言官們王公認為如何?」王體干見魏忠賢這麼興奮,有些好笑,但廷杖確是個好辦法,便輕笑一聲,說道︰「是個好法子神宗時便多用廷杖處置外朝,此也算祖制,我們搬出廷杖來,外朝多不得嘴。嗯,廷杖一動,確是能殺殺東林黨的威風,咱們的耳朵也能清靜些。,…

    呼!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魏公公,你就是激動,也不能跟用了偉哥一樣啊,這可是容易讓人誤會的………

    袁大海定了定神待王體干說完後,又跟著說道︰「千歲其實外朝那些大臣根本不值多慮,只要皇上相信千歲,那些個大臣再如何誹謗千歲,都動搖不了千歲的地位。再說他們東林黨也不是鐵板一塊,聽說在楊漣上疏一事,首輔葉向高同楊漣就有分歧,還有那吏部尚書趙南星與楊漣的主張也大不同。既然他們東林內部不合,就當分而擊之。」說到這裡,袁大海靈機一動,忙道︰「對了,千歲,通政司剛送上來一批奏疏,是刑部給事中傅櫥和江西籍東林黨人彈劾汪文言和趙南星、左光斗的奏疏,千歲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從內部瓦解他們東林黨!」「噢?還有這等事?」

    魏忠賢聞言一陣驚喜,東林黨人彈劾汪文言和趙南星,這可是幫了他的大忙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上疏,當真是老天爺送來的及時雨!

    王體干也是一驚,忙問那些個隨堂太監︰「通政司可有新的奏疏送來?」隨堂太監張安見掌印公公問那些新送來的奏疏,忙到門口一張專門堆放新進奏疏的桌上翻了下,只翻了幾份,便喜道︰「千歲,這些奏疏都是彈劾汪文言和趙南星的!」「快給咱家取來!」魏忠賢和王體干幾乎是同時叫了起來。

    張安忙把那些奏疏抱了過來,魏忠賢和王體干也是同時各拿了一本在手,不過王體干是仔細的看了起來,魏忠賢卻只是打開瞅了一眼,便又快速合了起來,爾後湊到王體干邊上,焦急的等著。

    不識字的人確是痛苦的很,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蝌蚪,真是悔與君一見。

    王體干看完一份後,又抽了幾份看了下,爾後笑了起來,沖魏忠賢點了點頭,喜道︰「確是彈劾汪趙的奏疏,上疏的都是那幫江西籍的東林黨人!」

    「好,好,太好了!」王體干確認後,魏忠賢簡直樂壞了,一邊欣喜的搓著手,一邊急忙吩咐張安︰「快把這些奏疏送給皇上看!」」王體干聽了魏這個安排,沒有不同意見,而是笑著對魏忠賢道︰「皇上等會必然會叫人傳話,要千歲處置,所以咱們還是先議議,如何利用這些個奏疏吧,呵呵。」聞言,魏忠賢也是呵呵一笑,卻不著急,而是叫外面的小太監進來添茶,爾後和王體干一人一邊,細細品起茶來了。魏忠賢也沒有忘記袁大海,朝先前李永貞坐的位子指了指︰「你也坐吧。」

    袁大海坐下後,魏忠賢和王體干一邊喝茶,一邊則說起廷杖的事,短短幾句,二人便達成一致意見,廷杖之事不必報請皇上,由司禮監出而則可,若是當真有言官上疏糾察東廠,便一律施以廷杖,打死為止。

    正如王體干所料,張安將奏疏送到乾清宮後,塗文輔便將這些奏疏念了幾句給天啟聽,天啟聽後,有些吃驚,但很快就沒什麼興趣聽下去了,因為他還急著要去做自己的木匠活,便叫塗文輔傳話到司禮監「前番外朝有阮大誠上疏彈劾汪左,已著錦衣衛將汪文言鎖拿,今外朝又有彈劾奏疏,內中不詳之處著魏忠賢細查,若查出奏疏所言確實,依律處置便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1:51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東廠宣教司

    「事不宵正,當立即派人鎖拿趙南星、左光斗,嚴加審迅,查明實情,據實上報,請皇上聖裁!」

    雖然知道皇上一定會讓自己處理,但是聽了天啟的上諭,魏忠賢的心情還是忍不住大為愉快。他早就想把趙南星除掉了,若不是楊漣突然上疏參自己一本,這會怕已經按霍維華的主意慢慢套死那個老匹夫了,哪容得他再在吏部尚書的位子慢慢磨刀對付自己!不想天下卻掉下個餡餅來,江西籍的東林黨人反戈參起了他趙南星,這可真是瞌睡之時有人送來忱頭!肚餓之時砸了個肉包子過來!

    魏忠賢是越想越高興,對那領頭的刑科給事中傅柵也是忍不住好感大生,直覺此人與先前上疏的東林黨人阮大誠一樣,都是上天派給他的福星。

    魏忠賢要馬上拿人,王體干卻不同意。他勸魏忠賢道︰「皇上雖說下旨讓千歲辦理,但卻未說要將趙左二人立即鎖拿,皇上的意思顯然是要千歲先查,待核實確有此事,再依律辦事。若是千歲先把人拿了,怕皇上那裡不好交待。」說完不無擔心的提醒魏忠賢︰「趙南星、左光斗二人和汪文言不同,汪文言不過舉人出身,七品內閣中書,可以隨意拿捏,但趙左二人一個是吏部尚書,一個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位高權重,又都是東林骨幹,若是直接拿人,怕是有些麻煩。」

    「哎,無妨。」

    魏忠賢聽了,卻不以為然道︰「不將人拿了,如何審訊,又如何詳查?既然皇上叫咱家去查咱家就得以皇命為從,早日查清事實,明正綱紀才是,如此才不負皇上對咱家的一番信任!」說到這,抬頭朝袁大海看了一眼讚道︰「大海辦案,素有手段,汪文言在詔獄那些日子都沒開口,到他手中,只片刻功夫,就乖乖招供,可見大海是有辦事能力的。何況這事是他們東林黨人自己鬧起來的若咱們不受著,豈不是太對不住他們嘛。再說咱們已經有了汪文言的供詞,也算是人證物證俱在,也不冤枉他們。」說到這一拍桌子,一臉正氣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咱家可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在咱家眼裡,只要犯了法,哪怕是皇親國戚咱家也饒他不得!」

    聽魏忠賢如此親切的叫自己大海,袁大海不禁一股暖流在胸,又聽魏忠賢如此誇讚自己,更是有自得之意,再見魏如此一臉正氣,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佩服佩服…

    魏忠賢把話說到這份上王體干自然知趣,想想反正有皇上的上諭在,鎖拿趙左二人是奉旨辦差,不是枉為外朝再有不滿,也當鬧不出什麼動靜。

    不過想到趙南星和左光斗是不是真有如那些奏疏中所言的罪狀王體干卻不是那麼肯定,看了眼袁大海,饒有深意的問了句︰「袁百戶可有把握從速查明趙左二人的罪證?」

    「王公公放心,屬下別的本事沒有,這查案還是有些手段的!要是千歲讓屬下去查,屬下就絕不會叫千歲和公公失望!」袁大海斬釘截鐵說了句,抓趙南星和左光斗可是大大的肥差,自己可得搶在頭裡頭,要是被許顯純和田爾耕他們得了去,那就是大大的損失。

    至於辦案嘛,小事,你不招,我就替你招!

    「那好。」

    王體干微一點頭,也不點破自己對汪文言招供的疑心,微微一笑,轉臉對魏忠賢道︰「既然袁百戶有信心把案子查實,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一切但聽千歲定奪便是。」

    聞言,魏忠賢呵呵一樂,吩咐袁大海︰「這事還是交給你辦,你給咱家辦得漂亮些。」

    心頭踏實了下,袁大海忙起身領命︰「屬下遵命!」

    「你這就去把人拿了!嗯,張安,給擬道抓人的聖旨交由袁百戶。」

    魏忠賢性急,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趙南星和左光斗給拿了,他便恨不得馬上看到這二人哭喪的嘴臉,好洩這幾年心中的憋屈之憤。

    張安領命迅速起草了一份聖旨,用了印後交給袁大海,袁大海也不看,捧在手中便要走,邁了一步,又回頭急道︰「噢,對了,千歲,屬下還有一事要告於千歲知曉!」

    「什麼事,說吧。」魏忠賢一抬手,示意袁大海只管說。

    袁大海便道︰「近來京城之中多有對千歲不利的謠言廣為流傳,屬下雖多方彈壓,但只能壓住明面上的,那底下的暗流卻是無法抑止的。

    所以屬下認為,若是簡單的靠東廠的力量想要完全斬斷那些謠言,是很難辦到的,即使一時有所成效,也是治標不治本,而且強硬彈壓,極易使百姓更加誤會,反而會起反效果。而一旦那些謠言出了京城,我大明兩京十三省便將謠言遍地,對千歲聲威十分不利。因此屬下想到一個辦法,能起標本兼治之效,卻不知千歲以為當否?」

    袁大海說的謠言是什麼,魏忠賢自然清楚,無非是楊漣奏疏中所提那些自己的罪狀。他再厚臉皮,再無所謂,也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因此袁大海說的時候,他的臉便暗了下來,尤其是袁說兩京十三省都將遍地飛傳他魏忠賢的罪狀,這讓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見袁大海問自己能不能行,不由急道︰「什麼當不當否,你快說來讓咱家聽聽!」

    王體干眉頭一皺,也道︰「袁百戶說說看,你有何法子能治標又治本?」

    袁大海當下說了自己的想法「東林黨那幫人多為言官為主,這些人好耍弄筆桿,舞文弄墨,文過飾非,無事也能掀起三層浪來,而百姓愚昧,但聽讀書人所言,便信以為真,因此極易受蠱惑煽動。而謠言人口相傳,再加上那些東林文人故意編造的歪曲事實之文,不明真相之人更容易被欺騙。故屬下想請千歲同意在東廠設立一宣教司,專門招募一些不為東林蒙騙的讀書人或者翰林、監生之類,為千歲明辨清白,或著書立說,或以短文雜稿,或以短評小說之類、或直接上疏指出那些東林黨人的真面目,讓世人知道他們居心叵測,只為一己之私而肆意污蔑千歲。時機成熟之時,更要將此類文稿廣為宣傳,做到鄉野之民都能聞千歲之正名,而不是聽信東林黨的謠言!」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1:55
第一百一十四章 閹黨《真理報》

    宣傳具有激勵、鼓舞、勸服、引導、批判等多種功能,其基本功能是勸服即通過多種內容和形式,闡明某種觀點,使人們相信並跟著行動。

    一《真理報》

    「宣教司?好好好,宣以教化,不錯,不錯……」

    聽了袁大海這番話,魏忠賢不無感慨道︰「咱家自幼家貧,所以不曾上過一天私塾,以至爾今還是個睜眼瞎,大字不識一個,想來都是有些心酸的。所以打咱家進了司禮監後,便一直出資供養家鄉貧苦子弟,但盼他們能夠讀書明理,成年之後不致像咱家一樣,要知道,這不識字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就說咱家想要做些實事吧,外朝的人卻總是笑咱家,說咱家是胡鬧,哪怕明知咱家要做的是對的,他們也偏要說不對,咱家沒讀過書,說又說不過他們,唉……」說到這,袁大海驚奇的發現,魏忠賢的眼眶好像紅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有些扯遠了,魏忠賢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對袁大海說道︰「當年還在河間府時,咱家便最是仰慕那些秀才,平日也是喜歡到城裡聽那說書人講些三國的故事,每聽到高興處,雖囊中羞澀,總是要摸出一個銅板來的。但凡在路上見到有士子結伴而來,咱家也總會自愧,不敢與他們迎頭相向,總是讓於一邊待他們走後才繼續前行。所以你說得不錯,城裡的也好,鄉野的也好,這讀書人的影響可大著呢,百姓們別的不認,對這些讀書人說得話卻認得很……,偏偏這些讀書人大多自視甚高,瞧不起咱家這些閹人們,尤其是東林黨那幫人,打泰昌年間就和咱家做對,這幾年,他們不斷的上疏攻擊咱家,坊間流傳的黑冊咱家也不是不知曉,奈何一直苦於無應對之策,收得了這本禁不了那本,誰讓舞文弄墨是他們的強項呢。不過現在嘛……」頓了一頓,魏忠賢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宣教司好,大好,甚好!有了這宣教司,往後咱家也可以有能力反擊他東林黨的污蔑了!嗯,咱家准了,宣教司即日便可以成立!」

    一聽魏忠賢允了,袁大海不由暗喜,忙躬身道︰「多謝千歲!」

    成立宣教司便是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東林黨最擅文字遊戲,蠱惑煽動百姓,佔領道德輿論制高點,而宣教司的任務便是以同樣的手段來反擊東林黨,並最終將東林黨從聖壇之上拉下來,將之扒得光光,讓他的本來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你謝咱家,而是咱家要謝你!」

    不想魏忠賢卻突然上前扶住袁大海,很是感激道︰「一語驚醒夢中人,若不是你這番話,咱家怕到死都想不明白該如何叫天下人曉得咱家清白呢!所以成立宣教司,絕不是你謝我,而是咱家要謝你啊!」說著,竟真的要向袁大海鞠上一躬,嚇得袁大海忙側身避開,他可不敢受魏忠賢這一躬。

    魏忠賢卻執意要躬上一躬,彷彿不如此不能表示他心中對袁大海的謝意。也真難為他,堂堂內廷大太監,竟能真的放下身段對一個屬下行禮,那邊的隨堂太監們見了,一個個都是咋舌不已。不過袁大海卻堅持不肯受的。

    見他們二人在那推讓,王體干忙上前打個哈哈,笑道︰「袁百戶果然是奇思妙想,不絕於耳,每每總讓咱家驚艷。

    這宣教司一說不但千歲首次聽聞,咱家可也是頭一次聽說,方纔還愣了愣,爾後細細一品味,卻是不能不擊掌稱妙了!」說到這,話鋒一轉卻對魏忠賢道︰「不過,千歲要知道,東廠歷來都是由我內廷派出檔頭,統調錦衣衛及自募番子,以偵緝不法,刺探軍情為職能,向來未有如宣教司這般文職存在,如今既然要成立宣教司,自然要牽涉到東廠之外的讀書人,這些人如果要入宣教司,便當是我東廠的人。而讀書人向來對東廠多有不滿,如果人家肯入宣教司,我們可不能虧待了,這官職品階如何個定法,都是要安排好的。還有,東廠都是武人,現在來了幫文人,說不定會鬧出些什麼不愉快來,總之,宣教司是要成立,但牽涉的事情卻廣,依我看,以袁百戶的官職怕是不能順理得當。所以,千歲可得給他一些全權之責才好,不然,要是東廠之人有人故意扯袁百戶的後腿,這宣教司怕是要好事多磨噢!」

    聽了王體干的話,袁大海恨不得上前給他個狂吻,這王公公真是太可人了,太他娘的可人了。這不就是在變相的替他要權要官嗎?!

    魏忠賢聽了之後,卻是「咯噔」一下,王體干話中有話,他如何聽不出來,眉頭微皺之後,瞬間舒展,微一點頭,突然正色對袁大海道︰「百戶袁大海接令!」

    「屬下接令!」袁大海本能的跪了下去,耳朵剎那間豎得高高。

    「本督公令,百戶袁大海功卓甚偉,即日起,晉為我東廠掌刑千戶,全權統率大小番子,並建宣教司,司中所招幹員由掌刑千戶一力定奪。」說完之後,又加一句︰「宣教司事關重大,你務必要馬上建起來,司中人事你可自己決定,確認後將名單報與咱家,正如王公公所言,不管何人,只要能為咱家所用,不管他要什麼,咱家都給!」

    「多謝千歲!」

    袁大海重重謝了一聲,掌刑千戶可是東廠之內僅次於內廷派出太監的最高職位,一直由錦衣衛的人擔任,不過自劉仕死後,錦衣衛的官僚勢力基本已被掃清,剩下的都是惟命是從,混口飯吃的而己,不足為慮。再加上魏忠賢對劉僑不滿,自己闖了詔獄,錦衣衛的人看來是永遠別想染指東廠的了,爾今自己算是真正成為東廠的高層領導了,一番心血總是沒有白白浪費!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得隴望蜀,成為千戶的袁大海下一步的目標便是向著檔頭進發了,雖然他知道,東廠的檔頭只能是太監,但他也知道,魏忠賢向來是不按牌理出手的,只要自己努力,檔頭或許不是夢想。

    從魏忠賢那裡領了晉職的手諭和抓人的聖旨後,袁大海立即馬不停蹄趕往東廠,一方面要到職事房辦晉陞千戶手續,另一方面要調人抓捕趙南星和左光斗,三來得馬上部署宣教司的成立。

    宣教司成立後的第一件事,袁大海便是想到要辦個報紙,屬於閹黨的報紙,屬於東廠的刊物,報紙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真理報》!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2:02
第一百一十五章 葉向高的算盤

    身為《東廠》的作者,骨頭有必要對書友指出一點!本書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事件,不管大事還是小事,甚至看上去讓人覺得荒謬,好像完全是戲耍之事,都是歷史上確確實實發生的,沒有任何架空及虛構,只不過將這些事情與主人公聯繫了一下。監生鬧事與宣教司也是有跡可尋的,參見《三朝要典》和《東林點將錄》是如何出台的。

    「刑部有個主事叫徐大化,這人曾經上過兩份奏疏,當時是由我批的,寫是很有文采,條理清晰,是個寫文的高手,我看就由他來寫吧。」袁大海走後,王體干又提議魏忠賢應該寫份《自辯疏》,好反駁楊漣的污蔑陷害,正正風氣。魏忠賢聽後,大以為然,不過自己大字不識一個,如何寫得了?便問王體干,是不是還讓顧秉謙給自己擬一份。

    王體干斷然說不成,他告訴魏忠賢,顧秉謙已經擬了皇上斥責楊漣的聖旨,且其筆風向來為人熟悉,若是擬了聖旨又來擬他的《自辯疏》,難免叫人看出來。為安全起見,應當找一個外朝的無名之輩,但又文采過人的官員來為他寫這份《自辯疏》。

    魏忠賢想了想,說也好,袁大海那邊雖然馬上就搞宣教司,但以自己的名義寫份《自辯疏》還是要得的,不過他想不到外朝有哪個人符合王體干說的條件,王體干便說了個人,便是刑部的主事徐大化。

    當下,王體干便叫人去刑部把徐大化給找了過來,一聽是要自己給魏忠賢寫《自辯疏》,徐大化可樂壞了,他可是有眼力的很,知道這《自辯疏》可不是人人寫得的,爾今魏公公卻看中了自己,這分明就是把個天大官帽擺在了自己面前嘛!祖宗有靈,祖宗有靈,咱老徐家祖墳終於冒青煙了!

    「公公放心,卑職這就給公公寫!」

    激動之下的徐大化充份發揮了刑部刀筆吏的慣有特色和水平,一番潑墨揮毫之後,魏忠賢的《自辯疏》便出爐了。疏中隻字不提楊漣的奏疏,而是大談魏忠賢的功勞與忠君之心,雖僅僅百餘字,卻寫得妙筆生花,堪稱一篇絕世好文章!單以這區區百餘字考進士的話,不是狀元也是榜眼了。

    寫好之後,徐大化便將這疏遞到了魏忠賢手中,魏忠賢則急忙又遞到王體干手裡。

    王體干先快速瀏覽一眼,微微一點頭,爾後便一字一句的魏念了起來。

    王體干念完之後,魏忠賢老眼都笑花了,對徐大化是好一番誇讚,許諾他半月之內必升為刑部郎中!

    「卑職多謝公公恩典!」徐大化忙感恩戴德的跪下重重磕頭,哽咽連連的謝魏公公抬舉。

    心裡同時卻想著,這下總算可以跟洪承疇那小子並肩坐了。

    「王公,快,咱們快去讓皇上看看咱家這份心意!」

    高興之下的魏忠賢忙拉著王體干帶著這《自辯疏》便去找天啟,天啟聽王體干念過之後,也沒讓魏忠賢失望,果然十分欣慰,叫司禮監馬上把這奏疏發到內閣去,還叫司禮監再擬一道聖旨對魏忠賢的忠君之心進行表彰,隨後便又去和奉聖夫人一起搭他的木架去了。除此之外,一點多餘的興趣也沒有。

    魏忠賢的自辨疏和誇讚他的聖旨是一同發到的內閣,原以為內閣還是只有顧秉謙在,不想葉向高和韓焙卻因為刑科給事中傅柵和江西籍東林黨人彈劾趙南星和左光斗之事而緊急趕到了內閣。二人前腳剛到沒多久,劉若愚後腳帶著聖旨和魏忠賢的《自辯疏》便到了。

    首輔和次輔來當值了,顧秉謙便只好呆在一邊,葉韓二人又刻意避著他,說話的聲音都壓得低低,他不好意思去偷聽,便不動聲色的喝起自己的上等鐵觀音來。見劉若愚前來,忙迎了上來與他客套幾句,待知道是魏忠賢為自己上了個《自辯疏》要內閣下發時,忙將那《自辯疏》送給葉向高看。

    魏忠賢的自辯疏?

    葉向高心下疑惑,他知道這疏不可能是魏忠賢自己寫的,他大字不識一個,能寫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錯的了。但還是耐著性子看了起來,不想只瞅了一眼,便是大吃一驚,目不轉楮看完全文後,隨手便遞給韓焙,悠悠說了一句︰「內廷中人是寫不出這等精彩文章的,此疏必是通內的外廷高手代寫!」韓聽葉向高如此說,好奇之下忙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也定住了,從頭到尾一字不拉的看過後,緩緩合上這疏,苦笑一聲︰「這人不但是個高手,還是個絕頂高手,放眼外朝,倒還真沒想到有誰會有這等文采的。」

    「算了,不管是誰寫的,這奏疏既然是皇上要下發,那咱們就給發了吧。」

    葉向高起身對劉若愚道︰「劉公公,皇上的聖旨和魏公公的自辯疏我們會下發,不過還請公公回去告訴魏公公一聲,楊漣所為並不代表我東林上下。」

    劉若愚聽後,會意過來,微一點頭,笑道︰「閣老放心,這話咱家肯定給您老帶到。」說著便退了下去。

    劉若愚走後,顧秉謙實在是呆不下去,這二人和他尿不到一個壺裡,以前魏廣徽在時,還能和他聊聊,扯扯閒,時間,但現在魏廣徽因楊漣上疏之事悶悶不樂,請假在家,所以他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去找霍維華他們吧,又太掉身份,自己畢竟是內閣大學士,進宮找魏忠賢吧,也不妥,你說你一內閣學士不在內閣當值,沒事總往宮裡跑個什麼勁?最後索性便找了個借口溜出內閣去了。他一走,葉向高馬上對韓說道︰「這魏忠賢不同於前朝的劉瑾,劉瑾私制龍輦蟒袍,蓄謀登基做皇上,是蓄謀造反,可是魏卻不是,論惡,遠不及劉瑾。而且劉瑾專權時,朝中好人逐之一空,眼下我朝卻還沒嚴重至此,你我這些正人善類不還健在嗎?退一步說,今日魏忠賢羽翼已成,又有客氏相助,其勢可以拔山,與他較量,勝負難料啊?所以我是絕不贊同楊漣所為的,眼下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再伺時而動吧。

    「閣老說的是,昨夜我回去後,反覆想了,還是覺得閣老說得不錯,那楊漣實在是逼人太急,禍由自取啊。」韓焙領首贊同,不過又道︰「但眼下汪文言還在東廠手裡,他是閣老提的中書,魏忠賢要是硬要從他身上下手,閣老還是脫不了干係的。依我看,咱們還是想個辦法把他給弄出來吧,免得髒水潑到您老身上。」

    把汪文言扔在東廠不管,對葉向高來說,是有點小危險,微一盤思,點頭道︰「我這就上個奏疏,請皇上把汪文言移交刑部,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三堂會審,如此也算安全些。魏忠賢就算想興大獄,也沒的那麼方便。」葉向高的意思很明顯,把汪文言弄到自己能控制的範圍裡來,省得出麻煩。

    「那傅柵和章允儒他們的奏疏怎麼辦?趙南星和左光斗畢竟不是楊漣,他們一個掌著吏部,一個掌著都察院,算是我東林的兩員大將,總不能看著他們出事吧……先前阮大誠上疏把汪文言搭進去,那是因為阮大誠沒有什麼實據,皇上這才沒把左光斗也給下了獄,可現在傅柵他們的奏疏言之鑿鑿,又是一大幫子江西官員跟著,皇上不可能不下令查趙南星和左光斗。只要皇上動了。風,魏忠賢一定會順桿往上爬,把人弄到他手中,如此一來,咱們可就麻煩了。閣老須知,五日之後便是京察了,趙南星要是倒台,這屆京察便算黃了!」

    「唉,我何嘗不知趙南星和左光斗不能有失,只是現在傅柵他們咬住汪文言和他們勾結行不法之事,而那汪文言確是有丑史在前,不法在後,這一時半會,老夫也是想不到萬全之策啊……」

    葉向高一臉愁雲,既恨趙南星和左光斗不爭氣,和汪文言勾結在一起,做了許多擺不上檯面之事,又恨那幫江西東林黨人不爭氣,在這個節骨眼竟然做出這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他卻是沒有想到過,自己可也是讓汪文言為他做了不少他老人家不好做的事,否則何以他肯把內閣中書這等品微權重的要害職位給了個舉人出身的汪文言。

    「總是要設法保下趙南星的,左光斗去了也不打緊,都察院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去了左光斗,就算魏忠賢安排人插進來,他也使不動都察院,但趙南星卻絕對不能失!」

    一番深思之後,葉向高定下保趙南星棄左光斗的策略,因為趙南星和京察是捆綁在一起的,而京察又一向是東林黨人發威的舞台,只要京察由趙南星主持,魏忠賢再怎麼下毒手,總挽回不了他羽翼被剪除的命運。只要魏的外朝爪牙被清掃一空,葉向高相信,魏忠賢最終還是會坐到談判桌上來的,到時,就是雙方講條件的時候。

    世間的事嘛,總是以和為貴,怎能學那楊漣一般,非要把別人逼死,逼不死卻要把自己逼死呢!朝廷裡的事,還是得商量著來,哪有生死仇人這回事。

    在葉向高的棋盤中,楊漣這枚棋子是隨時都可以拋棄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2:12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東西,死到臨頭還嘴硬!

    通政司衙門也有東林黨的人,那邊傅柵和章允儒他們領著江西籍的官員剛把奏辣交上,這邊都察院的左光斗就知道了。初時也沒當多大回事,只道傅柵他們上的奏疏無非和阮大誠一樣,沒有切實憑據,不過待聽那通政司官員將摘錄自奏疏中的幾段話給他看了後,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楊漣也意識到事情不妙,忙問那通政司官員︰「奏疏可送進宮了?」

    那官員道︰「已經送了,這會怕是皇上也看了。」

    「糟糕!」

    楊漣一聽,臉色大變,急對左光斗道︰「汪文言之事知之者甚少,如今卻叫傅柵捅出,皇上見了,必定惱怒共之!」

    左光斗怕的就是這個,說他和汪文言再如何勾結,他都不怕,但現在人家說的卻是汪文言怕過往劣跡,而自己明知事實卻替他隱瞞,任其在京中橫行,這不是包庇小人是什麼?

    一時之間,又急又恨,急的是自己若是因此而被糾查,必然無法再出力相助楊漣︰恨的卻是那幫江西人不為大局著想,做出這等混事來!

    「貌醜心險,表裡不一都是假的,但這道德有虧卻是實的。不過左公萬不能承認這事,否則,百口難辯!」

    魏大中情急之下,竟然直說左光斗道德有虧,這讓左光斗聽了實在不是滋味,然而偏魏大中說的是事實,他左光斗在結交汪文言這件事上,是道德有虧。

    心裡酸楚不已。

    「對,絕不能承認,打死也不能承認!」

    周朝瑞也急了,江西那幫人實在是混蛋,楊漣正和魏忠賢死掐,他們倒好,不來出力,反過來卻要背地捅一刀,實不仁不義!趙南星倒也罷了,有他無他都不影響請誅魏閹,可這要是左光斗被陷了進去,無疑就等於誅魏力量去了一條右臂,獨臂之下,楊漣一人如何能支!

    眾人都意識到這個時候無論如何左光斗也不能承認傅柵他們說的是奐情,否則他肯定難逃其咎,一旦他為此引咎辭職。那對於眼前形勢更加不利了。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勸說左光斗,絕不能承認傅櫥他們疏中所說的,給他來個打死不承認。

    「傅柵向來和阮大誠要好,不用說,他這奏疏肯定是得了阮大誠授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阮大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傅櫥和他一路貨色,狼狽為奸,說什麼汪文言奸邪,為的還不是想把左公拉下來,這等無恥之徒,當真是叫人唾棄!」

    「傅柵的目的無非是想把咱們的正人掀翻,好叫他們這幫小人得道!」

    「那幫江西人這次也忒不地道,得罪他們的是趙南星,他們憑什麼把左公也給拉下水。還有幾人更是無恥,說大洪請誅魏閹是為一己之利,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大洪為我東林,為我大明請誅魏閹,代表是天下人的公義,到他們口中,卻是為了一人之私,這黑白顛倒於此,他們好意思寫,我還不好意思說呢!」

    「現在不是罵他們的時候,得想辦法化解左公的危機,左公乃我都察院之首,若是因此而受非議,魏閹必定大動手腳,趁機陷害左公,好化解他的壓力,將禍水引向他處,轉移京中視線,咱們萬萬不能讓他得逞!」

    繆昌期見左光斗還怔怔坐在那,急著便催道︰「左公別愣著了,這個時候還是趕緊上疏澄清吧!千萬不能讓魏忠賢他們搶先一步,不然左公可就麻煩了!汪文言已經在他們手中,若是左公也落到他們手中,咱們東林可真是有大麻煩了!」

    「對,我得趕緊上疏,絕不能讓皇上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辭,問訊於我!」

    上次阮大誠上疏說自己和汪文言結黨時,左光斗便上疏解釋過,皇上那邊倒也沒下旨斥過他,可這會人家說自己包庇小人,道德有虧,說得是有鼻子有眼,容不得皇上不信,一旦皇上信了,魏忠賢再在一邊推波助瀾,自己確是要大禍臨頭。被繆昌期一催,左光斗曉得厲害,

    當下也顧不得多想,提筆就要為自己寫自辯疏,總之,傅柵和章允儒他們所說的都不是真的,都是在污蔑我!唯有如此,才能把這事先拖上一拖,待明日朝會彈劾魏閹成功,這些便再也不是問題!

    楊漣也知左光斗萬不能有失,當下在一邊替他磨墨,並替左光斗參謀這自辯疏如何寫法。

    「共之這疏中一定要這樣寫,臣官階已崇,不藉延譽,何事引為腹心?如此便能讓皇上曉得你左光斗官職已經很高,何以需要一個舉人出身的小吏為心腹?」

    左光斗聞言,點頭稱是,便是提筆如此寫道。不想剛提筆,卻見屋門猛的被人蹬開,爾後一大隊東廠番子衝了進來,當先一人卻是先前在都察院外帶人搜過自己身的東廠百戶,不過看他此時穿戴,卻是千戶裝扮。

    一幫東廠番子橫行無阻直闖都察院衙門,讓屋內一眾都察院的御史們全愣住了。左光斗的手更是顫了一下,毛筆「叭」的一聲落在白紙上,形成一個大大的污點。

    ……

    袁大海回到東廠出示魏忠賢手諭後,金良輔便帶他到職事房辦了手續,領了一身千戶官服後,便叫郭可綱帶人隨自己到都察院抓左光斗,另叫錢恩持東廠駕貼帶一隊人往吏部抓趙南星。

    一到都察院,控制住守衛兵丁後,番子們直接便闖到了左光斗的值房,進來時,正好聽到裡面有人在說寫什麼自辯疏,袁大海便示意番子踹門,進門之後揚聲冷笑一聲︰「不必寫什麼自辯疏了,要寫,到咱東廠去寫吧!」爾後將聖旨一展,看也不看眼前都是些什麼人,大聲便宣道︰「上諭,外朝有疏參左光斗與奸邪小人汪文言結黨勾連,朕聞之實感震驚,著廠衛即刻捕拿左光斗,入獄聽審!」

    「皇上下旨抓我?」

    聽了聖旨,左光斗和楊漣他們都呆住了,太快了。實在太快了,快到他們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魏大中依然是他的暴脾氣,見番子們要上來抓左光斗,急忙衝到袁大海面前,罵道︰「你們這幫閹狗爪牙,平日裡胡作非為就算了,爾今怎敢拿著假聖旨來抓朝廷大員,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袁大海不認識魏大中,朝他上下一打量,說道︰「這位大人是要抗旨嗎?」嘴角一咧,朝屋內一掃視︰「本官可不介意從這都察院多帶走一人。」

    「你!」」

    魏大中一滯,頗有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憋悶,但他那性子卻是如何也壓不下這口惡氣的,開口便還要罵,卻被左光斗拉住。示意李應升他們把魏大中拖到一邊後,左光斗緩緩走到袁大海身前,從他手中接過聖旨,他知道,這聖旨是不會有假的,哪怕不是皇上本人的意思,這聖旨也是真的。如果他抗旨,只怕麻煩更大,既然已經被魏忠賢搶先一步。那也沒什麼好說的,自己畢竟是左都御史,諒魏忠賢也不敢刑訊於我,只要楊漣這邊事成,用不了幾日自己必定毫髮無損出來。

    念及於此,怒哼一聲。說道︰「你們是奉旨拿我左光斗,我隨你們去便是了,休要多生他事!」

    袁大海點頭笑道︰「只要大人跟咱們走,我等自然不會多事。」

    「那好!本官隨你們去!」

    左光斗又轉身朝楊漣看了一眼,重一點頭︰「大洪莫要為我擔心,正事要緊!」

    楊漣聞言,知道左光斗是提醒他明日朝會繼續參劾魏忠賢之事,當下面色一凝,也是重一點頭。餘人此刻都是心酸,但見左光斗一臉從容,也均是一振。

    左光斗見楊漣會意,心中稍定,返身便對袁大海道︰「走吧!」

    傅櫥領著江西人迎頭打了自己一棍,得到消息的趙南星自然不服,與左光斗一樣,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上疏自辯。但自辯之餘,他還大揭傅柵之短,言語之間極盡惡毒,說傅柵是「小人之尤」就差要挖出傅柵祖宗三代的醜事出來以驗證自己所說不虛。因為他不僅要讓皇上知道自己是被「小人、。所害,更是要讓那幫江西人知道,跟自己做對可不會有好下場!

    笑話,自己堂堂吏部尚書,天官之尊,憑你們這幫跳粱小丑也想撼動於我!你們且等著,看老夫幾日之後如何收拾你們!

    提筆寫好自遍疏後,趙南星便要叫人立即送往通政司,一刻也不耽擱送到宮中,不想卻見郎中吳國興和主事楊所修急急的跑了過來。

    二人面色慌張,一邊跑,一邊口不擇言的叫嚷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驚慌?」

    趙南星眉頭一皺,有些不快,吳國興和楊所修也算是自己手下老人了,這會卻像是個沒見過世面般的小民一般,實在是有失體統得很。

    吳國興見趙南星怪罪他們,急得步子還沒停定,就跺腳急道︰「東廠…東廠的人來了!」這一跺腳,頓時一個剎不住,整個人向前撲奔,重重的摔在地上,後面的楊所修也是沒止住步,緊跟著撞了上去,一個主事,一個郎中就這樣堆在了地上。

    「什麼東廠的人?」趙南星見兩人摔在了一起,又氣又好笑,他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上前想拉他們一把,不想才走一步,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大喝︰「趙南星何在!」

    聞聲看去,只見數十個東廠番子正快速的向自己奔來。當先一人滿臉橫肉,額夾之上還有一蜈蚣狀的刀疤,叫人看了好不可怖。

    混帳!敢在吏部之內如此對自己大呼小叫,趙南星勃然大怒,伸手指著那前面的番子便斥道︰「放肆,本官之名焉是你這番子可以直呼的!」

    那番子聽了趙南星的斥責,也是臉色一變,反而更加凶狠的罵道︰「老東西,死到臨頭還他娘的嘴硬!」大手一揮,重一喝道︰「抓起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2:15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倒霉蛋陸萬齡

  東廠內,除掌印太監魏忠賢外,另有辦事太監六人,這六人分別為四大檔頭孟忠、張文元、劉應坤、李朝欽,另有全權轄辦太監金良輔,署職權太監鄭大佐。

  而魏忠賢與四大檔頭因宮裡各有職事,並不參與東廠日常管理,所以東廠平日裡事務是由金良輔負責的。而署職權太監鄭大佐另有節慎庫的差事,他之所以掛名東廠署職權太監的原因,在於東廠上下番子的俸祿是由內廷節慎庫撥出,所以由鄭大佐兼東廠署職權太監可以方便俸祿銀兩的撥付,因此他也不必在東廠當差,只需要每月十五按時將銀兩送到東廠職事房,由貼刑官下發便是。

  貼刑官便是指東廠的兩員由錦衣衛軍官出任的高級統領,分別為掌刑千戶與理刑百戶,也可稱檔頭。以下司房、領班、掌班等軍官統稱隸役,再以下役長和番子則稱緝事,或直稱番子。除外募番子外,錦衣衛番子都是在五軍都督府有編製的,而外募番子卻是無編製,屬東廠的最底層。

  上任貼刑官為錦衣衛千戶劉仕與百戶苗虎,劉仕因不滿東廠擴編威脅到其哥哥劉僑的地位,已被魏忠賢下令處死。百戶苗虎與四十多名錦衣衛出身的百戶、總旗、小旗俱被株殺。因此,袁大海接任掌刑千戶在東廠之內毫無障礙,沒有任何反對勢力的存在。不過,他知道這只是明面上,實際上自己已經得罪孟忠,所以這千戶來得雖容易,但真正坐起來卻難,算得上如履薄冰,不知哪一天孟忠就給自己設了暗樁,讓自己船沉人亡。

  金良輔是宮裡出來的,袁大海沒辦法探查他的底細,不知道他到底是屬於魏忠賢直管還是聽命於孟忠他們,但從此人對自己的態度來看,袁大海倒看不出他對自己有什麼敵意。至少,在修建廠獄和調人這兩件事上,金良輔並沒有為難過自己什麼,而據錢恩說,在廠獄的辦理事誼中,金良輔出力甚多,各項物資都是優先調配,言語間對袁大海也滿是誇讚。

  袁大海承認自己能夠從小小役長一躍而成司房,從而有今日權勢地位,是因為金良輔的提拔,不過,這個提拔也是等價交換的,畢竟自己可是實打實的給了金良輔三千四百兩銀子,再說,自己能有現在這光景,怕也是金良輔始料未及的吧,怕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安排去看大門的竟然能混得比他還好。若是他事先知曉,還會不會讓袁大海去替魏忠賢看門房,可就是五五之數了。

  鄭大佐人在宮裡,可以忽略掉,孟忠、張文元他們怎麼想,也由他們去,除非魏忠賢下令要辦自己,否則恐怕他們現在也只能乾瞪眼,眼下天天和自己打交道的便是金良輔了,所以袁大海押著趙南星和左光斗回到東廠關到廠獄後,便去拜會了金良輔一番。

  見面是在金良輔的屋裡,交談的結果是雙方都很滿意,袁大海恭維金公公,金公公勉勵袁千戶,最後則是共同進步之類...

  袁大海本想提出整頓一下新進番子,但想自己不過是掌刑千戶,要整頓新進番子還是得孟忠他們來做,自己還是不要越俎代庖了,省得魏忠賢以為自己太好爭權。眼下重要的事情還是審趙南星和左光斗以及宣教司的成立。其他的事情,最好不要亂伸手,以免節外生枝,讓自己疲於應付。

  自己晉為千戶,袁大海自然沒有忘記錢恩他們,分別升四人為司房,以權百戶之職提領各部黑旗,相應手續及報備稍後和宣教司人員的名單一起報到魏忠賢那裡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也不是什麼讓人厚非的事,到現在,袁大海不過就這麼四個忠心手下,不罩著他們罩何人?你要是升了別人那才叫缺德呢!

  「錢恩,人一定要看好,萬不能有失你先審,盡量爭取叫他們開口,承認和汪文言所做的那些不法之事。我先去安排宣教司的事情,辦完之後可能還要進趟宮,恐怕要回來之後才能會會這兩位...」

  對錢恩交待了一下後,袁大海便要人去找馮銓,讓他來東廠和自己商量商量宣教司的事,如果已經有物色好的人選,也都一齊帶來。

  ……………

  宣教司的所在地也在北校場,因為東廠雖大,但也只有北校場是屬於黑旗箭隊的,其他地方人多嘴雜,袁大海不放心把這個最重要的宣傳機構置於有心人的眼中,還是放在自己最放心的地方才好。

  宣教司的文房和改為廠獄的那排馬房隔著不遠,總共就三間屋子,裡面擺了十來張桌子,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最中間的屋子門堂上掛著臨時打造的「宣教司」門匾,黑黑的大字,也不怎麼高調。

  既然要出《真理報》,就少不得印刷設備,這個袁大海已經叫人到京中各家書店去買了,另外還得雇些老師傅和夥計來,等到派在宣教司當差的番子們能夠自己印刷,再將那些人送走便是。

  可以說,萬事俱備,就差東風了。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馮銓來了,隨著他來的還有八個人,不過他們卻是從東廠的側門進來,沒敢走大門,進來的時候,這幫人的腦袋都低著,好像做賊似的。對於他們這種心態,袁大海自然理解。讀書人嘛,來投靠太監領導的東廠,總是讓人有些不太適應了,不過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

  「見過百...千戶大人!」

  馮銓一見袁大海,便上前施了一禮,原是要叫袁百戶的,但見袁大海卻是穿了身千戶官服,立即改口,心中也是更加欣喜。他可是知道的,東廠之內只有一個千戶,爾今袁大海升了千戶,自然得了內廷垂青,這手中的權力也更大,往後跟著他辦事,心中也能更踏實不是。

  「馮大人免禮!」袁大海如今是千戶了,自然受得了馮銓的禮,笑著上前拉著他指了指屋內,「急急忙忙便設了宣教司,好多東西都沒完善,還請馮大人能夠體諒。」

  「做事嗎,又不是住在這,簡單最好,簡單最好。」馮銓一邊笑著,一邊為袁大海介紹隨他一起來的那八個人。

  進了屋子,這八個人稍稍放開了些,但是面對一個東廠的千戶,一時之間,也沒那麼快轉變好。聽馮銓要替自己介紹,八人忙直了直身,正色看著袁大海。

  馮銓先介紹離自己最近那位穿灰袍的中年男子:「這位是我的好友,同為翰林編修的蔣濟蔣大人!」

  「下官見過千戶大人!」

  蔣濟很知趣的向袁大海作了一輯,袁大海忙道「不敢當,不敢當!」,爾後又客氣一句「久聞大名!」

  馮銓也不多說,介紹完蔣濟後來到另一個與自己一樣穿著白袍的年輕男子面前,說道:「這位是太僕寺的書辦陳九江。」

  「……」

  一連介紹七個,都是些小吏,沒什麼大人物,這讓袁大海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馮銓自己不過是小小編修,你能指望他拉個什麼大人物過來。只要能寫就行,狀元幹得了,秀才也能幹得了,物盡其用便是,要什麼大人物呢,那大人物來了能看得上你一個千戶?能乖乖為你所驅?

  最後面那個人,卻是穿得極其寒磣,好像個窮秀才般,所以,袁大海一眼看去便覺此人斷不是當官的,否則何以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呢?

  說不定就是在京裡替人寫信的一個窮秀才,嗯,八成是,袁大海如此想道,不過他可不勢力眼,依舊笑容滿面的走到這秀才面前,朝馮銓看了一眼,馮銓點了點頭,介紹這窮秀道:「這位是國子監的學生,叫陸萬齡。」

  國子監的學生?

  袁大海愣了一下,白天他剛帶著黑旗鎮壓了國子監的學生鬧事,這會卻有個監生來投自己,一時之間他也是有些沒轉過來。

  「學生久聞千戶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千戶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在袁大海發愣的時候,陸萬齡卻突然朝自己深深鞠了一躬,腰躬得相當沉,都快呈九十度了。

  「不必多禮!」

  袁大海一邊伸手示意他起來,一邊卻是在想陸萬齡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聽說過,而且印象還很深刻,但一時之間卻突然想不起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陸萬齡見袁大海直直的盯著自己看,神情很是疑惑,不由一凜,以為自己哪做得不夠好,求助似的看向馮銓,馮銓卻也是不知道袁大海怎麼這種反應。

  足足想了數十秒,袁大海才終於醒悟過來這個陸萬齡是誰了,不就是那個本為窮苦子弟,卻在國子監賣力吹捧魏忠賢,結果風光一時,不想崇禎上台時卻被定了二等逆案給砍了腦袋的那個倒霉蛋嘛!

  吆喝,有意思,有意思,沒想你這倒霉蛋竟然投到自己門下來了,不過也好,我正指著你好好給我來個文化領域大革命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2:17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好的辦法是殺光

    偽清修的《明史》上說陸萬齡平生做過唯一的一件事情便是提出在國子監為魏忠賢修祠堂,原因在於他認為孔子寫了《春秋》,而魏公公寫了《三朝要典》,所以孔子是聖賢,魏公公自然也是聖賢,既然是聖賢,自當要進祠堂的。

    且不論那幫東林漢奸對陸萬齡此舉動機描述的是否真實,僅站在陸同學的角度看,袁大海認為陸萬齡的出發點很好,他的投機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只可惜,他的運氣太衰了點,前腳嚷完要在國子監替魏忠賢修祠堂,後腳天啟就死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陸萬齡是個人才,至少他知道如何將自己貧寒子弟的身份在最短時間內昇華。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做了之後會給自己命運帶來什麼樣改變的人,都是人才。

    若是上天再給天啟幾年時間,那袁大海相信,陸萬齡一定會成為閹黨之中那顆最耀眼的明星。只可惜,天啟死得太早,還有,在國子監裡給魏忠賢立祠堂也未免太過了,魏忠賢再如何忠君愛國,僅他那文化水平,好像也實在不能和孔夫子並列…就算真要立,也不應該是你陸萬齡來提,而是應由我袁大海來提才是當然,現在不行,因為時機還沒有到。

    如果條件成熟,袁大海肯定會搶在所有人的前面,為魏忠賢修祠堂的,要是讓這等風光之事被別人搶先做了,這完全不符合他袁大海的為人準則。

    嗯,看來《三朝要典》也得提上日程了,什麼《東林點將錄》的,都得馬上搞出來,可不能讓顧秉謙、霍維華他們搶先出爐了,這可是大大的政績工程,由東廠宣教司做出來,那將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還有,既然陸萬齡鑽到自己門下來,那可得好好利用他在國子監大幹一場,一定要把這讀書人心目之中的聖地佔領,絕不能讓他成為東林黨的人宣傳陣地

    偉人告訴我們,宣傳陣地,我們不去占,敵人就會來佔。

    要學以致用。

    …………

    「大人?大人?…」

    馮銓在邊上叫了兩聲,才把走了神的袁大海給叫醒,見眾人都奇怪的看著自己,尤其是陸萬齡,都有些誠惶誠恐了,袁大海忙鼓勵似的拍拍他肩膀︰「往後在我東廠宣教司好生做,本官絕不會虧待你們。」說完,朝眾人掃視一眼︰「魏公公已經答應我了,只要各位願意在我宣教司幫忙的,你要銀子也好,要官做也好,本官都答應你總之,各位既然來了,就安下心留在我東廠,本官絕不會讓你們替我白幹!」

    「多謝大人!」馮銓和那八人忙齊聲謝道,有了袁大海的准話,他們這會才放下心來,也徹底定下心來要在這宣教司好生大幹一場了。說白了,能來這裡,沖得就是利,沒有利字,誰個願意替你東廠幹活!

    熙熙攘攘,皆為一個利字。

    袁大海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好,諸位明日便可到宣教司來做事了,原衙門那裡你們不用擔心,東廠自會去打招呼。」這就是在告訴這幫人,不用擔心原來的官職和工資,在東廠這邊算借調,不必有任何顧慮。

    眾人忙又道︰「有勞大人!」這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了,畢竟誰也吃不準這東廠宣教司能夠開多久,將來又是個什麼光景,能保住原先的官位是最好不過的了。

    今日已晚,自然是做不了什麼事了,袁大海便又將成立宣教司的目的以及這些人今後要做些什麼大致講了遍,八人先前已聽馮銓講了個大概,聽後都道知道怎麼做。見差不多了,袁大海便讓李慶帶人送他們回去,但讓馮銓留了下來。

    「伯衡,交待你的那件事準備得如何?」

    伯衡是馮銓的字,和文人打交道,直呼其名不好,以官職相稱也顯得不親近,兄弟相稱不倫不類,袁大海便索性學魏忠賢一般,以表字來稱呼。

    馮銓點頭道︰「已有腹稿,回去之後便準備提筆寫了出來,明日就能給千戶過目。」

    「好!」袁大海呵呵一笑,突然壓低聲對馮銓道︰「只要伯衡把宣教司辦好,我便給你打個包票,一年之內,侍郎之職,六部之內任你挑」

    「侍郎?任我挑?」

    聞言,馮銓呆了,不敢相信的看著袁大海,卻見對方滿臉微笑的對自己點了點頭,不由欣喜若狂,激動的對著袁大海深一鞠躬︰「若真如此,馮銓誓死不敢相忘千戶大恩」他都有些泣不成聲了。

    「哎,我不過一介武夫,前程有限,你卻不同了,乃是大好讀書人你也知道,咱大明重文輕武,所以只要你好好幹,他日前程必不在我之下,說不定到時還得請馮大人多多關照下官才是!」袁大海半是真心話,半是打趣道。

    馮銓一聽,忙直擺手︰「不敢,不敢...」正色道︰「大人知道我馮銓不是那忘恩負義之輩,自結識大人以來,就多得大人相助,爾今又賜我這等榮華,滴水之恩也須湧泉相報,更何況這等天大恩情呢!」

    袁大海笑道︰「好了,伯衡還是回府好好琢磨如何開個好頭吧!」

    馮銓忙點頭道︰「如此,下官告退!」

    ……………

    馮銓走後,袁大海便要也回去睡覺,路經廠獄時,發現有一間屋子卻亮著燈光,便問與自己一起出來的錢恩︰「那間屋裡關的是誰?」

    錢恩朝那屋子看了眼,回道︰「是熊廷弼。」

    熊廷弼?

    袁大海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他怎麼還沒睡的?」

    錢恩道︰「自從大人吩咐給他些書看後,他便常通宵達旦看書,今日怕也是如此吧。」

    聞言,袁大海輕聲一笑,對錢恩道︰「走,去看看。」

    錢恩讓值守番子開門之後,袁大海叫他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了屋子,見熊廷弼正抱著本書倚在牆角就著昏暗的燭光在看,對自己的進來渾沒有留意,便輕手輕腳走到他前面,緩緩蹲了下去,輕聲道︰「熊公怎麼還不休息?」

    「嗯?」

    陡聽人說話,熊廷弼一驚,抬眼一看,見是袁大海,不由笑了起來︰「你們東廠的人走路都是這麼靜悄悄的嗎?」。

    袁大海也笑了起來︰「熊公看得入迷,怎能怪我呢。」不請自坐,朝熊廷弼手中的書看了眼,問道︰「熊公看的什麼書?」

    「《左傳》。」

    熊廷弼合上《左傳》,旁若無人的起身伸了伸懶腰,爾後點了點頭,說道︰「你來找我,可是魏忠賢答應放我?」

    袁大海把手一擺,搖頭道︰「我還沒有和廠公說你的事。」

    聞言,熊廷弼「噢」了一聲,明顯十分失望。

    「你打算何時說呢?」

    「不說則以,一說必成之時。」

    「好,有你這話,我熊廷弼便是再等上幾年又何妨?」

    「你能等,我卻等不了。放心,我既決心要熊公再擔重任,便是不會食言的。」

    袁大海笑了笑,想起一事,開口說道︰「對了,你那日叫我取幾份遼東地圖於你,卻不知是要來做什麼?」

    聽袁大海問這個,熊廷弼「嗯」了一聲︰「在詔獄裡呆了四年,對那地方已經忘了很多,便找些地圖來看看,若是你真能將我弄出去,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那不知,熊公在這些地圖上可有什麼新發現沒有?」

    「前幾日倒沒看出什麼,不過今日卻發現,有一地十分重要。」

    「何地?」

    熊廷弼沒有馬上告訴袁大海,而是從床頭取出一張地圖,端著蠟燭走到桌前,將地圖平鋪在桌上,將燭光移得近些,指著被自己用毛筆圈的一個小圈道︰「你看,就是這裡,寧遠。」

    「寧遠?」袁大海一驚,脫口便道︰「此地扼守遼西,確是兵家重地,但與錦州相比,卻好像又次了些。」

    熊廷弼不以為然道︰「一口吃不成胖子,遼東已全落在後金手中,修城之事事幹重大,動用兵馬、民夫、糧草甚巨,如何能輕率前出…若是我能再復用遼東,首要做的也不是修寧遠,而是先修中前所、前屯等地,形成支援後,再去修寧遠城,至於錦州嘛,有些遠了,鞭長莫急,若沒有寧遠城,修錦州也是空話,不可能的。」說到這裡,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痛苦︰「可惜,老夫當初太過魯莽,輕易就將遼東軍民土地盡棄,使得我大明現只剩下山海關一道堅關,若關破,則京師危矣。」

    袁大海聽了之後,沉默片刻,開口說道︰「熊公有所不知,你所擔心的局面不會發生的,因為已經有人在寧遠築城了。」

    聞言,熊廷弼一怔,旋即有些吃驚道︰「噢?誰?」

    袁大海的目光盯在寧遠,悠悠說道︰「此人名叫袁崇煥,現為寧前兵備道。」

    「一個寧前道有這等眼光?」熊廷弼有些不相信。

    袁大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支持他的人是孫承宗。」

    「難怪。」

    孫承宗支持在寧遠修城,熊廷弼是信的。問道︰「寧遠何時築的城?」

    「去年。」

    「已過一年多,此城應已築好。若此城築得還算向樣,我大明北進便還是有機會的。要知這寧遠修好,便是戰守都可,不致處處被動。」

    聽熊廷弼說這些遼東的事,袁大海心念一動,問他︰「熊公以為遼東邊事,何策可最終解決?」

    「這個嘛…」

    熊廷弼想了想,開口說道︰「主守而後戰,徐徐圖之,不出十年,遼東便可全復。」

    嗯?聽了熊廷弼的答案,袁大海突然笑了,因為同樣的話,在三年後為另一個人帶來了殺身之禍,不同的是,那個人當時說的是「計五年,遼東可復」。不過相對而言,熊廷弼這話比那人要實在些,因為現在女真還叫後金,還不是那個「大清」。

    「熊公想不想聽聽我對遼東的看法?」

    「你的看法?」熊廷弼奇怪的看了眼袁大海,他很好奇,一個東廠的番子能夠對遼東提出什麼看法。

    袁大海沒有理會熊廷弼的眼神,而是自顧自道︰「我認為於其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莫不如專以消耗女真有生力量為主,據我所知,女真可戰之兵不多,未到十萬之數,倘若我們專以襲擊他們的兵丁為首要作戰目標,那用不了多久,怕女真就難以支撐。」

    聞言,熊廷弼笑了︰「談何容易,女真人騎射之厲,非我大明軍隊所能硬抗。只有憑借堅城大炮之利,才能擋得住女真人。若是將軍隊派出去和他們硬拚,百戰卻難有一勝的,到頭來只怕損失的是我們的兵力,而不是他女真人的。」

    「我看未必。」

    兩個不同時代的人,對戰爭的理解自然不同,袁大海不打算與熊廷弼探討軍事戰略上的事情,而是詭異的沖熊廷弼笑了笑︰「若我是遼東督師,我就練一支精兵,由海路運至女真後方進行襲擾,但遇女真村寨集市,盡數燒燬,糧食也全部搶光,運不走的就地燒燬,碰上女真的人丁,管他男女老弱,通通殺光,如此只需一兩年,女真人就要陷入內困之中。沒有糧食,沒有奴隸,他們就得出來搶,要麼搶蒙古人,要麼搶朝鮮人,要麼就是搶我們大明,而在他們出來的搶的時候,他們的老窩卻是一天也不得安寧,試問,女真人又如何安心去搶。哼哼,只怕他們得先忙著對付我這支精兵吧。他們來圍剿,我則退;他們退,我則來,叫他疲於奔命,惶惶不可終日。」

    「紙上談兵。」

    聽了袁大海的話,熊廷弼一點也不客氣的扔給他四個字,「從海路把一支精兵運到女真人後方,注定這支軍隊的人數不會太多,老夫就算你五千人吧,而五千人兜個大圈跑女真人後方去,無疑是羊入虎口。」言畢,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戰爭不是兒戲,你如果不懂,還是不要亂發表看法,更不要試圖去做,這樣做的後果只會讓事情往壞的方面轉變,而不是如你所想那般。你可知道,遼東邊事糜爛到現在這種地步,就是壞在那幫根本不懂的東林黨手中就是因為他們的瞎指揮,自以為是,才導致今日的局面。」

    「熊公說得對,我是不懂。」

    袁大海不打算和熊廷弼再談自己的構想,因為在他的構想中,有許多應該殺傷力極大的槍械出來,這些才是最終的殺器。不過這些熊廷弼不知道,和他說他也不會明白,倒不如不說。

    滅大族,屠殺解決不了問題;滅小族,屠殺卻無疑是最好的手段,雖然這種手段十分的不好,但誰也不可否認,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8 12:23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28 12:31 編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壞得流油了

    這個世界,總會不斷的有事情發生,有人形象的用一波未平,一波未起來形容。不過對袁大海來說,發生再多的事情,都只不過是東林黨一而再、再而三的倒霉而已。天啟四年,東林黨注定流年不利,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們。縱觀他們在天啟四年的表演,除了那所謂的「正氣凜然「、「無懼生死」外,並沒有什麼高潮迭起,天翻地覆、計謀百出的風雲變化。一切都如燒開水般,慢慢的從低溫加熱,最後一方崩盤,一方勝利,整個過程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在。因此,袁大海參與其中只要將別人的功勞撈到自己身、把別人的主意由自己嘴中說出、把別人殺的人變成自己刀下的鬼就行,做到了這三條,他便能如日中天,牢牢團結在以魏忠賢同志為首的閹黨中央周圍了。

    同樣,當楊漣和和一幫義憤填膺的官員再一次準備好,要在朝會置魏忠賢於死地時,他們又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黃門小太監,聽到了那聲「諭,今兒免朝!」的尖叫聲。

    憤怒、震驚、疑惑、怒罵,在一連串情緒激動的表演之後,楊漣如鬥敗的公雞般失望的離開午門回到都察院中,一路,他表現得無精打彩,好像自己已經輸了,再也無法挽回一般。但他越是這樣,魏忠賢越是懷疑楊漣暗中還有什麼針對自己的大陰謀,因為他所熟知的楊漣絕不可能是這種反應。

    事實也確是如此,楊漣在偽裝自己,他在等兩個人的發動,一個便是內廷的那位,另一個則是即將趕回來的都御史高攀龍和他所帶來的兩京十八省的憤怒

    左光斗和趙南星的入獄雖然讓楊漣感到危機,但他依然堅信,他的手中仍握著一顆足以致魏忠賢於死地,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給魏忠賢來一個形勢大逆轉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者,魏閹,你等著瞧!

    …………

    袁大海想得倒沒那麼多,一大早起來後,錢恩過來告訴他,趙南星和左光斗嘴硬得很,什麼也不說,鑒於二人的身份,他也不敢用刑。袁大海聽後,點了點頭,讓錢恩繼續問,他先進宮請示下魏忠賢。

    皇帝的聖旨只是讓廠衛拿下趙南星和左光斗聽審,卻沒有免了他們的官,更沒有說可以用刑,所以袁大海也不敢擅自對這二人用刑,萬一天啟心血來潮,要來個天子親審,那麻煩可就大了。

    大明自立國以來,雖然「刑不大夫」早就廢了,但是對兩個二品大員用刑,卻還是從來未有過的,袁大海可不希望自己破了這個規矩,然後再為此付出血的代價什麼。

    他必須要魏忠賢授權,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不先斬後奏了。

    ……………

    今兒天啟繼續不朝的消息,郭可綱已經派人過來報過信了,所以袁大海便沒什麼擔心。叫藍國安和郭可綱、萬景良他們繼續盯緊後,他便帶了幾個手下往午門而去。

    不過到了午門時,他卻發現通政司那兩個知事又一次走在了他的前面,因為有了次的攀談,所以袁大海便自來熟的又攆了去,不想那兩個知事見到他,卻是臉色一變,那個年長的左右看了一眼後,沉聲告訴袁大海一件壞事--外朝有人疏彈劾他擅殺朝廷命官葉志選。

    袁大海聽後,卻沒有如這兩個知事所料想般慌張,而是笑著說這事他早已料到,二位只管把奏疏送到司禮監便是。那兩個知事被袁大海這種反應搞得有些糊塗,要知道,他們手中拿的可是足以要袁大海命的奏章他怎能如此輕描淡寫,不放在心呢?

    袁大海也沒有對他們解釋什麼,正好順路,便與他們一起往司禮監而去。路還是問了下是誰疏在彈劾自己,那兩個知事告訴他,疏攻擊他的不是言官,而是工部屯田司郎中萬燝。

    工部屯田司郎中?

    袁大海小小的驚訝了下,他以為疏攻擊自己的應該是都察院的言官御史或者是六科的給事中才對,怎麼會是個工部郎中打響這第一槍呢?

    萬燝這個郎中有什麼背景?也是東林黨人?

    見袁大海對這個萬燝不瞭解,那個年長的知事充分發揮了通政司官員的特長,為他詳細解說了這個萬燝是何許人也。

    據他所說,這個萬燝是鐵桿東林黨人,與魏大中、黃尊素等東林黨人一起中的萬曆四十四年進士。而且據說,這個萬燝在求學之時便深受東林學術熏陶,對東林黨人仰慕已久,拜了東林元老李三才為師。許是受了東林講學影響太大,中了進士後,他便給同榜進士、揚州知府劉鐸寫信,勸他參加一年一度的東林大會。信中說自己因京官的束縛,不能脫身去參加會講,而足下離無錫咫尺,萬不可坐失機會。人生在世,若沒有聽過這至好的道理,豈非一大憾事?一個人徒然讀中舉中進士,如入寶山卻空手而還,會被有識志士笑話的

    這個知事在講萬燝寫給劉鐸那封信時,是滔滔不絕,信口拈來,震得袁大海以為這信是他寫的。旋即對這知事刮目相看,暗道這人也是個人才啊,竟然對東林黨的秩聞知曉得這麼清楚,難得,難得。

    那知事卻是一點也沒有沾沾自喜,自得的樣子,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京中廣為流傳的,很多都是東林黨人自己對外講出來的,爾後大家才知曉。而他之所以對朝中官員瞭解得這麼清楚,還不是因為他在通政司衙門干了二十年的緣故,可以說,現在的京官們但凡是過奏疏的,都要打他手裡走一遍,耳聞目梁再加工作便利,他這知事便儼然是個包打聽了。

    有心之下,袁大海得知這知事姓陳名洪之,山東曲阜人,是孔夫子的老鄉,那年輕的則叫李茂,是揚州人士。

    ………

    萬燝的經歷大體與那知事說得差不多,他的確是一個鐵桿東林黨人。昨日天啟下旨斥責楊漣,不允百官再疏後,聲援楊漣的奏疏便大為減少,再加東廠番子在京中的彈壓,楊漣疏的聲勢明顯減弱,對此,萬燝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思來想去,他決定自己應該挺身而出,為葉志選討回公道!

    其實萬燝和魏忠賢是早就結了仇的,早在天啟元年,他任工部虞衡員外郎時,便曾與魏忠賢發生過衝突。

    事情的起因是當時工部鑄錢缺銅,萬燝聽說內府中廢銅堆積如山,便向主管太監提出借用一下。內府主管太監不敢擅做主張,便請示魏忠賢,魏忠賢當時剛任提督東廠太監,對於工部借銅這等大事也不敢擅做主張,於是他同樣也去請示天啟。天啟聽後卻表示不同意,並不滿地說︰「外臣怎麼能隨意窺探、干預內宮的事情?」

    天啟發話不同意,魏忠賢自然照做。萬燝知道後卻很是生氣,他不敢罵皇帝,便認為這是魏忠賢在蒙騙皇上,於是他疏天啟,說魏忠賢家裡珠玉滿箱、金銀滿屋,什麼奢求得不到,什麼欲望不能滿足?內府那些破廢銅器,肯定入不了他眼,當不了他心,誰知他卻百般阻撓,節外生枝,不願工部借用。又說他把握天下的利權,又一步步獨攬天下的政權,蓄謀甚毒,臣已窺見他在暗中得意狂笑…

    萬燝這疏得很不厚道,可以說是東林黨人的通病,那就是誇大其辭,污蔑害人。因為那時候,宮裡還不是魏忠賢一人說了算,面還有王安呢。而且外朝也是「眾正盈朝」,到六部九卿,下到各科小吏,全是他們東林黨人把持著,你讓魏忠賢到哪去攬天下政權?而且魏忠賢也沒什麼私人府邸,人還是窩在宮裡,他那在東安胡同的府邸可是最近才買來的,之前可一直住在宮裡,哪來什麼珠玉滿箱,金銀滿屋的?

    無端端的被萬燝這麼中傷,魏忠賢自然氣得跳腳大罵,從此以後,心裡便牢牢記住了「萬」這個名字,準備報復這個胡亂咬人的東林小人。這個念頭一點也不為過,只要是個人,被別人這麼胡說八道,換誰都要報復。

    身為東林一份子,又是魏忠賢的老對頭,萬燝認為自己疏為葉志選討回公道,責無旁貸。而且眼見皇上聖旨一下,朝中官員大多噤口,一時呈現萬馬齊喑的景象,對東林十分不利。再加趙南星和左光斗因江西黨人的參劾被皇上下旨聽審,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只覺再不有所作為,東林黨便將被魏忠賢一個個的削弱,最後被他逐出朝堂。

    魏閹口餃天憲,自提督東廠,已是生殺大權在握,此時不除,禍患大焉!

    激憤之下的萬大人想到了戰國時燕國大臣鄒衍,鄒忠心為國,可燕惠王卻把他囚禁,鄒衍入獄時仰天大哭,時逢夏天,居然下起霜來了,後來世人常用六月飛霜來表示冤獄。他又想起了漢朝景帝時被錯殺的忠臣晁錯,及那「清君側」的典故,於是他決定頂風疏,冒死捨身「為國除害」。

    真所謂捨得一身剮,敢把大閹拉下馬!

    萬燝原本是想在皇上上朝時出班彈劾的,但不想皇上今天又不朝,於是他全將奏疏遞到了通政司衙門。在這疏中,他先是痛罵東廠擅殺朝廷官員,視法紀於無度,強烈要求東廠交出殺人兇手袁大海,爾後話鋒一轉便痛斥魏忠賢對修建先帝的陵寢毫不心,接著向皇上指出利害,人主有政權有利權,都不可委於臣下,更何況像魏忠賢這樣的刑餘寺人?今忠賢已竊取了陛下的權利,致使內廷外朝只知有忠賢,而不知有陛下,陛下還不覺悟嗎,還可一日留在左右嗎?

    ……………

    萬燝的奏章和袁大海是同時到的司禮監,司禮監當值的太監連忙找到了王體干,王體干一看,連忙去找魏忠賢,讀給他聽,魏忠賢一聽,氣得身子直哆嗦,罵道︰「一個小小的曹郎,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頭頂拉屎撒尿?」見袁大海也在,讚道︰「你說得對,就該對他們施廷杖!」

    「這等狂徒,不施以廷杖萬不能讓其收心,屬下請千歲即刻動用廷杖擊斃這等胡言之輩!」

    袁大海心裡高興,萬燝這奏疏內容寫得太他娘的好了,前面說要殺自己,後面卻又把矛頭對準魏忠賢,這就使得自己和魏忠賢綁在一起,你殺誰都不行

    「怕是現在不行,唉,皇上正難過著,要是動用廷杖,怕皇上心裡更不好受!」

    不過魏忠賢此時卻突然猶豫了起來,神情也好像很難過的樣子,這讓袁大海很是奇怪,天啟有什麼不好受的?

    一旁王體干歎口氣告訴他︰「昨天夜裡,皇二子病歿了,皇上今兒可不是我們勸的不朝,而是痛心之下無法朝會。」

    「皇上原有二子,皇長子生下不久便夭亡了,如今次子又病歿,皇上十分難過,一夜未睡,若是這個時候把那萬燝拖去廷杖,怕有人會說傷天和啊」魏忠賢也有些苦惱。

    皇二子死了?魏公公,不會是你幹的?

    後世多說天啟的兒子都是魏忠賢幹掉的,所以袁大海下意識便想到是不是魏忠賢害的皇二子,但見魏神情不似作偽,確是十分難過,不由有些動搖這個想法。

    兒子剛死,皇帝就動用廷杖處置外臣,是有些不像話。但不動用廷杖,那些傢伙嗡嗡嗡的赤搏而,也不是什麼好事。

    哎,有了!

    袁大海眼珠一轉,心說這不正是激怒天啟的好機會嗎於是他裝作悲痛的樣子,對魏忠賢說︰「小王子不幸薨逝,宮中誰不哀傷?可萬燝他偏偏在這時疏,說了皇上和千歲的許多不是,王公公正應該給皇上唸唸才是!」說完有些汗顏︰自己是不是壞得流油了?

    「嗯?」

    見袁大海朝王體干手中那道奏章瞥了瞥,魏忠賢恍然大悟,兩眼一咪,微一點頭。當下拉著王體干便去找天啟,王體干取了萬燝奏疏中一些說了天啟的給念頭了起來,魏忠賢又在給旁白添了些內容,此時天啟正處於喪子之痛中,一聽外臣不僅不體恤他的痛苦,反而還要來煩他,不禁大怒,降旨道︰

    「皇子剛剛薨逝,萬燝便來冒犯喧擾,好生狂悖,命錦衣衛拿來午門前,杖一百,革職為民,永不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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