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25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4 13:52
第十章 五虎崔呈秀

    聽說魏公公對投奔他的官員向來是來者不拒,要官給官,要錢給錢,尤其是被東林壓迫的齊、楚、浙三黨成員,一向都是被奉為座上賓,在閹黨之內極為吃香的,卻不知這次是否會接納非三黨成員的我,又是否肯為我與東林針鋒相對?

    一路上崔呈秀的腦袋一直沒有停下過,他不敢肯定魏忠賢就一定會接納他,為他出頭和東林黨人對著幹,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魏忠賢身上,不然,他只能是收拾東西乖乖出京流配充軍去。

    其實崔呈秀何嘗願意去依附一個閹寺,惹來一生罵名和別人的白眼呢,但若不如此,他便要丟官棄職、充軍流配,十年寒窗、一生努力都要付諸東流,這又如何能讓他甘心!再加上這幾年倍受東林黨人欺凌,他早已受夠那種忍氣吞聲的日子,現今東林連活路都不讓他走了,還有什麼好顧慮,什麼好留戀!士大夫之清名不過幻像,眼前實利才是真!

    張居正不也是因為和馮保勾結才能得一世盛名嗎?既然他張居正能夠成就不世功名,我崔呈秀又憑什麼不能依附魏忠賢!

    帶著一肚子的忐忑和不安,崔呈秀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來,越往東走,就越跳得厲害。終於,轎夫們的腳步停了下來,提督東廠太監魏忠賢魏公公的府邸到了!

    「老爺,魏公公府邸到了!」

    轎夫們累得滿頭大汗,趕了一路,人人筋疲力盡,蹲在地上直喘氣。轎中的崔呈秀卻也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前途的未知讓他提心吊膽,如在黑暗中摸索一般讓他迷茫、讓他恐懼。猶豫片刻後,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掀起了轎簾,這刻,他心中再無他念…

    「站住,幹什麼的!」

    崔呈秀剛下轎,就聽到一聲大喝,爾後便見魏府台階上走來三人,一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看他們裝束,卻是東廠的番子。

    崔呈秀知道這這幾個番子是魏宅的門房,忙上前作輯施了一禮,遞上名貼,恭聲說道︰「勞幾位通傳一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淮揚巡撫崔呈秀求見魏公公!」

    這會,崔呈秀也是不顧身份了,對著幾個無品無級的東廠番子直接執了下禮,但想來也是,他一待罪之人,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朝廷大員之尊了。要是魏忠賢不接納他,恐怕明天就會被下了大牢聽候。

    「誰?!」

    錢恩他們正要接過崔呈秀的名貼,就聽門房裡袁大海突然失聲叫了起來,爾後一個箭步衝到屋外,直愣愣的看著台階下的崔呈秀,嘴裡還喃喃自語念叨著「崔呈秀」三字,神情帶著幾許疑惑,又帶著幾分驚喜。

    錢恩他們被袁大海的古怪神情搞糊塗了,以為袁大海認得這崔呈秀。

    錢恩上前悄悄問了聲︰「怎麼,熟人?」

    「噢…不…不是…」袁大海搖了搖頭,壓抑住心頭的激動,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起崔呈秀。

    聞名不如見面,不想堂堂閹黨「五虎」之首的崔呈秀竟然是這麼個弱不禁風般的中年儒士形象,看他模樣倒是蠻憨厚的嘛,一點也不像那毒蠍之人啊?

    史料載,東林敗亡有一半緣於這崔呈秀,其在閹黨之內的影響和地位僅次於魏忠賢,就連司禮掌印太監王體干、大學士顧秉謙、魏廣徽等人都不及他在魏忠賢心目中的地位。身為閹黨「五虎」之首,崔呈秀為魏忠賢徹底解決東林黨出力甚巨,爾後身居高位,權勢薰天。

    原以為崔呈秀做為閹黨的核心骨幹人員,應該是早就投靠了魏忠賢,卻沒想此人竟然是現在這個時候方來投靠,袁大海心中自然是震驚萬分。(凡閹黨核心人物如魏文徽、許顯純他們每次來府,都是轎子直入二門,袁大海他們是根本不敢擋的,而那些來投名貼求見的官員則都是新來依附之人,因此從崔呈秀來投名貼求見,而不是直接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進府,袁大海就分析出崔呈秀尚未投靠魏忠賢。)

    那麼崔呈秀到底是怎麼投的魏忠賢,又怎麼發跡的呢?

    袁大海心中好奇,一改常例,開口對崔呈秀道︰「這麼晚了,魏公公怕早就歇下了,你找他老人家有何事?」

    錢恩等人聽袁大海這麼說,都是一怔,不解的看向他,這可是不合規矩的。

    「這...」

    崔呈秀吱唔一聲,不願說出自己的來意,而是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到袁大海手中,賠笑道︰「小小意思,還請閣下行個方便,替崔某通傳一聲。」

    錢恩以為袁大海會收這崔呈秀的銀子,忙在後小聲提醒一聲︰「司房,王公公可是有過吩咐...」

    「我知道。」袁大海微一擺手便將那銀子遞還給崔呈秀,點頭道︰「公公有規矩,我等不敢收受門包,還請崔大人收回!我這便去給大人通傳一聲,要是公公尚未歇下,應是能允你入見的。」

    一聽這話,崔呈秀大喜,忙千恩萬謝道︰「多謝,多謝!崔某感激不盡!」

    「請崔大人稍候!」

    朝錢恩示意一下,袁大海便扭頭朝二門那邊走去,二門也有值事房,但內中守衛之人卻是宮裡來的太監。

    已在魏府當了半個月的看門人,袁大海和二門的值守太監們自然是熟悉了,當下將崔呈秀求見一事說了下,當值太監不敢耽擱,派了個十幾歲的小太監便去向魏忠賢通傳了。

    事情辦完,袁大海便退回到了大門那,見崔呈秀正在那焦急的朝府內翹頭張望,心道這人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不會如此神情。心中一突︰難道他這麼晚來求見魏忠賢與東林黨有關?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2
第十章 遼東缺馬

    被派去通傳的小太監叫李喜兒,送進宮時是個孤兒,沒人知道他爹娘是誰,不知爹娘是誰,自然就沒姓了。按宮裡的規矩,新進宮的都要有師父帶著,原來的姓也多數不用,改而用師父的姓,所以喜兒便從了他師父姓李。

    喜兒這名字也是那李太監給起的,李太監是萬曆初年進的宮,一輩子也沒混出個名堂來,就在尚寶監當個尋常的雜掃太監,無慾無求,倒也平安無事。李太監對喜兒挺好,可惜前年得病死了,生前的差事便由喜兒接了來。上月王啟年在宮中挑選到魏府伺候的太監時,見喜兒年紀小,人長得清秀,也蠻機靈的,便將他帶到了魏府。

    在魏府呆了也有一段時間,所以喜兒知道通常這個點魏公公他老人家準沒歇著,而且司禮監的幾位公公們一准有幾位在,至於外廷的都有誰,他卻是不知了,畢竟只是個伺候的小太監,很多事情喜兒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

    有時候喜兒想想,魏公公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別看很威風,但其實日子過得也苦。白天在宮裡操勞一天不算,晚上回府還跟下面的人說說事才睡,如果來了求見的,也會馬上和來人見面,不把事情處理完就不睡。

    魏公公到底在忙些什麼,喜兒不知道,但他肯定魏公公一定是在替皇上分憂,不然他老人家幹嘛要這麼委屈自己?

    想到魏公公有時一個人坐在房中的疲倦樣,喜兒忍不住替他心疼,試問,古往今來有哪個當公公的能像魏公公這般為皇上如此盡本份呢?

    …………

    提著燈籠過了長廊轉彎進了一個花園後,喜兒便看到不遠處的魏公公書房亮著燈,隱約還傳來人聲,依稀好像是梁公公的聲音。

    書房在院子的東側,前進有兩間屋那麼大,裡面擺滿了書,因為沒進過內書堂,所以喜兒不識字,不知道擺在書架上的都是些什麼書。但他聽人說,魏公公其實也是不識字的,他書房裡的那些個書只是擺擺門面裝裝樣子而已,魏公公可是從來不曾翻動過一本的。

    不認得字卻擺這麼多書,對於魏公公這個古怪的愛好,喜兒有些想不明白,但公公是大人物,大人物做事肯定與眾不同的吧…

    與花園值守的錦衣衛驗過牌子後,喜兒小心翼翼的朝書房走去,不敢鬧出一點響動。屋裡梁公公還在說著話,喜兒便不敢上前敲門,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等著。等得無聊,他便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公公在說些什麼。

    屋內正在說話的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掌著酒醋面局的梁棟,他是魏忠賢在內廷的重要幫手之一,此時說的事是下月宮裡採辦酒醋的事,不是什麼大事,但因為魏忠賢要求他們事無鉅細都要一一奏報,所以梁棟便來匯報此事。

    除了梁棟,屋內還有幾人,坐在梁棟上手邊的是一個很胖的太監,看起來好像個大財主般,約摸四十多歲的樣子,此人名叫李永貞,是玉帶隨堂司禮秉筆兼內官監掌印,地位要比梁棟高出不少,在司禮監中的地位僅次於掌印太監王體干。

    坐在梁李二人對面的兩人卻不是太監,而是錦衣衛指揮使孫雲鶴和兵部侍郎霍維華。

    錦衣衛指揮使孫雲鶴是魏忠賢的私人護衛首領,平日裡的主要差事就是保護魏忠賢,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的,晚上也是住在魏府的,因此常被魏忠賢叫過來議事。其實他也插不上什麼話,多半時間都是聽著,魏忠賢問他意見時,回答都是「一切由公公拿主意便是」,久而久之,知道他的人背後便都叫他「便是先生」。對這一綽號,孫雲鶴也不惱,反而深以為是,頗有怡然自得之感。

    兵部侍郎霍維華卻是內閣首輔葉向高的門生,但此刻他已脫離東林黨投效魏忠賢了,算是與東林黨及葉向高徹底劃清界限,從此「恩怨分明」。此人甚有辦事能力,固深得魏忠賢信任。他來魏府的目的是因為一件事情,昨天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的孫承宗上奏朝廷,要求在遼東組建關寧騎兵以對付女真韃子,但遼東缺馬,孫承宗湊不齊所需的戰馬,所以上折要求朝廷撥付相應的戰馬。

    缺馬就要給馬,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還是和遼東邊事有關,更是不能耽擱,但問題是朝廷沒馬。今日廷議時,內閣就說了,遼東缺馬的事情應由孫承宗自己解決,他可以跟蒙古人去買,拿銀子也好,拿糧食也好,總之,這戰馬的事情得他孫承宗自個解決,朝廷對此是愛莫能助。

    買馬是可以,但關鍵是買馬的銀子哪來?遼東戰事糜爛數年,每年的遼餉都在不斷的增加,國庫已經入不敷出,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可供買馬的!

    但是沒有馬,就建不了騎兵,沒有騎兵,就抗衡不了韃子,抗衡不了韃子,大明就要處處挨打,陷於被動局面,如此一來,每年耗費的遼餉還得繼續撥付下去,這何時是個頭?

    對於東林黨入主內閣後停收商稅、礦稅的行為,霍維華十分不滿,因為這樣做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每年的遼餉都得從田賦上來!意味著百姓的負擔要比以前加重!

    田賦是什麼?那可是實實在在從老百姓嘴裡摳出來的!自古以來,百姓負擔加重則必然會導致內亂,所以為大明社稷計,霍維華不能讓東林黨再這樣胡亂作為下去,否則,這大明的江山遲早要被他們搞垮!因此他毅然脫離東林黨投靠在魏忠賢門下,想借魏忠賢的權勢來扳倒東林黨,從而可以重振朝綱,救大明於水火之中。

    但投靠魏忠賢兩年來,雖然自己的官職提升了,從正五品的工科給事中一躍而成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但朝廷仍被東林黨控制著,內閣和六部要害衙門依舊是由東林黨人把持,魏忠賢又沒有明確表達要扳倒東林黨,所以霍維華縱使有心,卻是無力,只能等待魏忠賢出手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要盡到自己為人臣子的本份,身為兵部侍郎,他有必要替孫承宗解決缺馬的問題。

    孫承宗是當今皇上的老師,但也是東林黨,不過這並不影響霍維華要幫助他的決定,於公是公,於私是私,霍維華絕不以私損公,但到底如何做才能幫到孫承宗,他卻也沒有主意,梁棟說話這會,他腦袋裡便一直在考慮這事,想來想去,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3
第十一章 公公英明

    心裡存著事,霍維華的注意力便沒在梁棟身上,而且他說的事與自己也沒關係,所以等梁棟將酒醋面局的事情說完後,他還在低著頭想戰馬的事。直到魏忠賢叫了他一聲,才回過神來,抬頭便見梁棟和李永貞正對著自己望,魏忠賢也是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

    「什麼事讓士達想得如此入迷呢?莫不是京裡又有了什麼新鮮事?呵呵,如是,不妨說與咱家聽聽,讓咱家也開開眼。」

    五十六歲的魏忠賢是一個看起來極為和氣、極為慈祥的老頭,額頭上的皺紋和鬢角的白髮與民間的老頭並無不同,霍維華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魏忠賢時,差點以為對方是自己家中的那個老僕,因為二者的長相實在是太相像了,唯一的區別只不過是一個有鬍鬚,一個沒有而已。

    「士達」是霍維華的表字,自投魏忠賢後,魏便一直以表字稱呼他,以示自己對他的親近之意。

    見魏忠賢誤會,霍維華忙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公公說笑了,下官這會心中可苦著呢,哪裡有什麼樂子可言。」

    「苦?」

    魏忠賢一怔︰「怎麼?士達有什麼為難之處?」

    聞言,霍維華便決定把來意說明,微一躬腰,開口說道︰「不是下官有為難之處,而是咱大明有為難之處…」稍頓一下,臉上露出幾分憂色,歎口氣又道︰「不瞞公公,下官正是為這為難之事而來的,在下官看來,如今這事恐怕也只有公公能有法子解決了。」

    一聽這話,魏忠賢更加糊塗了,詫異道︰「噢?只有咱家能解決?當真是稀奇,士達快說說,到底是何等難事除了咱家就沒人能解決了?」

    李永貞他們也是很好奇,對這事都來了興致。孫雲鶴卻是沒什麼興致,他這會就想回房悶頭睡上一覺,要知道天天陪魏公公熬到深更半夜,可是件實在讓人吃不消的差事。

    霍維華當下便將孫承宗要馬的事情與魏忠賢說了,也將廷議的結果說了,說完之後,便一臉殷切的盯著魏忠賢看,他現在可是一心指望魏公公了,不然這事情拖得越久,對遼東邊事,對國庫都不利。

    魏忠賢聽後,若有所悟,卻是沒有說話,似是在想什麼,李永貞和梁棟倒是想開口說什麼,但喉嚨動了一下,還是忍了下來,誰也沒敢說出來。

    孫承宗上折子要馬的事情李永貞他們是知道的,但因這事是歸兵部管,而且卡在內閣那,孫承宗又是東林黨人,平日裡看著就扎眼,哪裡會幫他呢,故而便沒有將這事告訴魏忠賢。現在霍維華卻專為此事來找魏公公,這讓李永貞和梁棟多少有些不快,礙於魏忠賢在,否則二人就要發作了。

    沉寂了片刻之後,魏忠賢「嗯」了一聲,緩緩起身,一邊走一邊說道︰「孫督師要組建關寧騎兵,這是好事,要知道那韃子能屢屢打敗咱大明的軍隊,靠的就是他們的騎兵...咱家雖然人在大內,但咱家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話說年輕的時候也是學過幾天騎射的,知道那騎兵的厲害,只可惜啊…呵呵…」

    說到這裡,魏忠賢停了下來笑了一笑,爾後又微微搖了搖頭,似是有些感慨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坊間有流言說魏公公年輕時可是會些武功的,左右手均能挽弓,箭法也很準,雖然家中貧窮,但卻生性喜歡賭博,然而那賭運又極是不佳,常常受到凌辱,故而才自閹入宮。

    對於這些流言,霍維華一般是不信的,因為造謠的人大多是那些東林黨人,但說魏公公會射箭騎馬,這他信,因為他曾親眼見過魏忠賢在宮裡內操時騎過馬挽過弓,且相當嫻熟,當是練家子出身的。

    魏公公在回想當年,李永貞和梁棟自然不敢打擾他老人家,孫雲鶴就跟個木樁子似的,坐在那就沒動過一下,更不會去湊這個沒趣。眾人就這麼坐著,等著魏忠賢再說下去,哪知他卻突然扭頭看向李永貞和梁棟,一臉怒容道︰「這事昨日你們便應該告訴咱家,怎麼卻無人跟咱家說起的?若不是士達,咱家還被蒙在鼓子裡呢!」

    「我們...」

    李永貞和梁棟害怕,吱唔一聲,都是不敢正眼看魏忠賢,心頭也是「撲撲」亂跳,唯恐魏忠賢會因此而遷怒於他們。

    魏忠賢倒無意責罵二人,見他們這樣,微哼一聲︰「咱家知道你們心中在想什麼,你們那點心思能瞞得過咱家?告訴你們,孫督師跟咱家雖不是一路人,但不管怎麼說,他在遼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皇上、是為大明、是為遼東的百姓不再受那韃子欺負的!所以咱家不能拖他後腿,這騎兵要建,而且得馬上建,內閣不管,咱家管!」

    這番話說得是斬釘截鐵,不下那豪言壯語,聽得霍維華是心頭一熱,但是熱乎勁過後,卻不能不面對現實︰魏公公說是這麼說了,但這馬從哪來?

    「公公說得甚是,遼東戰事關係咱大明江山,咱們身為大明臣子的,理當為皇上分憂,不過…」霍維華話鋒一轉,直接問道︰「可眼下朝廷沒有馬,公公又如何個管法?」

    「沒馬…沒馬…」

    魏忠賢緊鎖眉頭,自言自語兩聲,尋思一會,突然眼楮一亮,有些興奮的一拍腦門,好像孩子般高興似的笑道︰「有了!咱家想到了!」

    眾人聞言,忙一致看向魏忠賢,霍維華也是心中一動,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魏公公想到什麼好主意了。

    見眾人都盯著自己看,魏忠賢呵呵一笑,朗聲說道︰「你們也別都這樣看著咱家,咱家這主意也不定是什麼好法子,就算行,也只能解得了一時之急,治不了長遠。」

    霍維華可不管這主意是治標還是治本,他就想把眼前的事情先解決了,急著便道︰「公公先說說這法子是什麼?」

    魏忠賢輕笑一聲,他覺得自己想得這個法子還是不錯的,有些自得的說道︰「打太祖那會起,朝廷不是有個規矩嘛,但凡是有功之臣,可賜在宮中騎馬,而這受賜騎馬特權者又須每年要向朝廷進獻一匹上好戰馬,卻不知這事你們可都記得?」這話不是問霍維華,而是問的李永貞和梁棟。

    李永貞想了下,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

    梁棟也想到有這麼回事,但是這事和遼東缺馬有什麼關係?

    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魏忠賢笑著解釋道︰「咱家是這麼想的,朝廷沒有馬,但是不代表這底下人沒馬啊!」

    霍維華一頭霧水,不明白魏忠賢指的是什麼,問道︰「恕下官愚鈍,不知公公用意何在?」

    「咱家的意思是內閣既然不管這事,那咱家的內廷就來管,那些各監的大小太監,外放的鎮守、織造手中有銀子的不在少數,所以咱家準備明天去和皇上說,把這宮中騎兵的特權賞給他們。從咱家做起,每人每年向朝廷進獻好馬五匹,如此一來,今年內至少能湊上三五千匹戰馬,雖說不多,但總能讓孫督師解一時之急。往後咱家再想辦法,總要為咱大明湊出一支強軍來!」

    「啊?!」

    李永貞和梁棟幾乎同時失聲叫了出來,鬧半天,魏公公把主意打他們身上了。

    一聽二人叫聲,魏忠賢臉皮就是一抽,目光從二人臉上掃過,淡淡道︰「怎麼,你們不願為皇上分憂嗎?」

    「公公英明!」

    李永貞反應得快,一見魏忠賢苗頭不對,知道不好,立馬見風使舵拍起馬屁來了。梁棟這邊也不甘落後,滿臉堆笑道︰「小的是在為公公這主意叫好呢!若不是公公想到這等好主意,小的們還不知道怎麼為皇上解憂呢!」

    「呵呵,你們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的,嗯...」

    魏中賢滿意的看了二人一眼,吩咐道︰「這事便由你們二人去做吧,明日叫司禮監擬個章程來,咱家好拿去給皇上過目。」

    「是。」

    李永貞和梁棟二人心中叫苦,但不得不應下來,彼此對視一眼,俱是一般的苦色,二人知道只要明天消息一傳出去,他們這兩個負責人可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到時各監的太小太監們不把他們給罵死才怪。這年頭,誰的銀子不是好的呢?這冷不丁就要雙手捧出來,換誰也不樂意啊。唉,真不知魏公公是怎麼想的,怎麼能拿自己人下手呢...

    這邊霍維華雖覺得魏公公這法子不是太好,但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何況這事是攤在內廷的大小太監頭上,他也樂見其成,當下便彎腰向魏忠賢施了一禮,恭聲道︰「下官替遼東百萬子民謝過公公了!」

    「哎,不必如此!」

    魏忠賢伸手扶起霍維華,示意他不必多禮,爾後便要坐回位子上,屁股剛沾椅子,就聽外面有小太監輕聲叫道︰

    「啟稟公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淮揚巡撫崔呈秀求見!」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3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15 15:07 編輯

第十二章 公公救我

    崔呈秀?

    魏忠賢愣了一下,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不由問李永貞︰「這名字咱家怎麼這麼耳熟的?」

    李永貞忙提醒道︰「公公忘了?這人剛被廷議充軍流配,內閣報上來的折子司禮監已經批了紅。」

    經李永貞一提醒,魏忠賢也想起這事了,點了點頭隨口問道︰「崔呈秀犯的什麼事?」

    李永貞剛要開口,梁棟卻搶先回道︰「崔呈秀被東林黨的高攀龍揭發貪污受賄,證據確鑿,廷議時給定的流配。」

    「既然已經定罪了,那他來找咱家做什麼?」

    魏忠賢有些奇怪,扭頭看了一眼霍維華,後者見狀笑了笑︰「估摸是來求公公保他的。」

    救人是小事,但魏忠賢對崔呈秀這人不瞭解,故而不知是否該救他,便問霍維華︰「士達,你說這人咱家是救還是不救?」

    霍維華略一尋思,搖了搖頭,說道︰「公公,依下官看,還是不救的好。」

    「噢?為何不救的好?」魏忠賢輕叩手指,示意霍維華繼續說下去。

    「崔呈秀這人貪污之事屬實,已然無可立足於朝廷之中,他來找公公,無非是想求公公救他而已,但若公公出手救他,反而落個庇護貪官的名聲,如此對公公名聲不利。」

    梁棟也想到了這點,跟著附和道︰「霍大人說的是,崔呈秀這人對咱們一直不冷不熱,先前總想抱東林黨的大腿,與咱們可謂是形同陌路,現在出事了卻想求到公公頭上,若是就這麼保了他,未免也太過便宜,事後那些個牆頭草不是更加不肯來歸咱們了嘛。再說這事是東林黨挑的頭,要是公公為這崔呈秀出頭,,趙南星他們定不會輕易罷休,鬧到皇上那,公公可…未必會討得了好...」說完遲疑一下,終是忍不住說道︰「公公難道忘了?皇上這會氣怕還沒消呢…」

    一聽這話,魏忠賢莫名其妙就是一個寒顫,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並不是怕東林黨,而是怕皇上。

    八天前天啟不知發什麼神經,竟然為了點小事就遷怒於魏忠賢,不僅當著很多人面痛罵他一番,還勒令他回府閉門思過三日,嚇得魏忠賢是三天沒睡得著覺,算是嘗到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後來還是奉聖夫人客氏給求的情,天啟才算消了氣,叫魏忠賢回去伺候。

    一想到皇上當時發怒的樣子,魏忠賢這心就懸得很,也後怕得很,伺候皇上這麼多年,他還是頭次見皇上發這麼大的火。這幾日在宮裡,他也是不敢再像以前一樣了,做什麼事都提著小心,唯恐皇上突然再次「龍顏大壞」起來,把他這「大襠」再給罵個狗血淋頭。

    若是為了保崔呈秀而和東林黨掐起來,葉向高、趙南星等人肯定要進宮向皇上說這事,要是皇上還記著前幾日的事,到時再發作起來,自己恐怕夠嗆。

    梁棟的擔憂不無道理,魏忠賢雖然不喜歡東林黨,但還沒有下手剷除他們的念頭,因此權衡再三,覺得還是不冒這險好,況且霍維華和梁棟說得沒錯,這崔呈秀貪污之事證據確鑿,已經沒有在朝廷立足的資格,保他也沒什麼價值,倒不如不保。

    念及於此,魏忠賢不再猶豫,朝來通傳的小太監揮了揮手,吩咐他道︰「去,告訴前面,這人咱家不見。」

    「是,公公!」

    喜兒呆了一下,忙應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便趕快回去傳話了。

    李永貞在一邊見了,想說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

    「袁司房,魏公公說了,這人不見。」

    「什麼?」

    袁大海以為自己聽錯了,打他來魏府這麼些日子,可是頭一次碰上魏忠賢不見來求見的官員,而且這人還是赫赫有名的「閹黨五虎」之首崔呈秀!

    怎麼回事?袁大海有些不敢相信的問喜兒︰「魏公公當真說不見此人?」

    「是,公公說了不見。」

    喜兒也奇怪,但這是魏公公吩咐的,他也不敢多問。看了一眼候在台階下焦急不安的崔呈秀,對袁大海道︰「讓他回去吧。」

    見狀,袁大海不再懷疑,看來魏忠賢真是不見崔呈秀了,可要是魏忠賢不見崔呈秀,這崔呈秀又是如何加入的閹黨,又是如何在閹黨之中取得核心位置的,又是怎麼成了「閹黨五虎」之首的呢?難道他另有攀附捷徑,又或是走了什麼狗血的門路?

    帶著一肚子疑問走下台階準備打發崔呈秀走人,還沒開口,就見崔呈秀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作輯賠笑道︰「是不是魏公公讓我進去?」

    盯著崔呈秀的臉看了看,袁大海決定告訴他這個失望的消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崔大人,魏公公說不見你。」

    「啊!」

    魏公公不見我?崔呈秀整個人懵了,只覺天旋地轉,差點就栽倒在地,還好袁大海反應快,一把托住他,這才免得他摔個頭破血流。

    「不會的,不會的,魏公公怎麼可能不見我呢!」

    崔呈秀快要崩潰了,他已經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魏忠賢身上了,現在對方卻不見自己,這無疑是抽掉了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從此以後,天大地大,卻也是再無他容身之地了!

    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袁大海的手,語帶哭腔求道︰「勞請再替我通傳一聲,今日我是非要見到魏公公不可的,若是魏公公不見我,我可就什麼都沒了!...」

    「對不住,魏公公說不見那就是不見的,我們可不敢再替你通傳了。」

    袁大海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冷冷的回絕了崔呈秀的請求。明知眼前人即將富貴,可是他也不敢擔這風險,要知道王啟年那老太監可是巴不得自己出什麼錯的,這要是為了崔呈秀壞了規矩,那倒霉的絕不會是崔呈秀!

    「怎麼辦?怎麼辦?...」

    崔呈秀也知道這些番子是不會替自己再通傳了,但他不甘心,他已經無路可退,在那如喪妣般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就差失聲痛哭了。錢恩等人見他這幅慘樣,一個個也都是張著嘴巴驚訝不已,不明白這姓崔的為何如此失態。

    袁大海冷眼旁觀一會,決定不再理會這崔呈秀,突然,眼前一花,卻是崔呈秀趁他不注意,一個箭步向大門衝去了。袁大海嚇了一跳,以為他是要硬闖,忙衝上去要將他攔住,哪知崔呈秀衝到大門前卻沒有進去,而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扯著嗓子就乾嚎起來︰

    「魏公公救我!魏公公救我!魏公公救我!…」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4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15 15:08 編輯

第十三章 好一聲「爹」

    崔呈秀一邊乾嚎,一邊拿腦袋撞門,涕淚俱下,跟死了老爹一般。那剌耳的「魏公公救我」如黑夜中一道閃電般,驚得魏府上下全都呆了。

    袁大海也呆住了,他沒有想到堂堂閹黨五虎之首的崔呈秀竟然能夠使出這麼一損招來,在那怔了足有半分鐘,才回過神來,拔腿就衝向崔呈秀,想摀住他的嘴巴,不然任他再這麼嚎下去,自己可真是要被他活活拖下水了。

    「別叫了,快別叫了!」

    崔呈秀孱弱,如何是身強力壯的袁大海對手,加上錢恩他們也及時趕到,眾人捂嘴的捂嘴,抱身子的抱身子,急急忙忙便將崔呈秀往台階下拖。

    見一幫番子把自家大人就這樣拖下來,轎夫們也都嚇呆了,但東廠的人他們可不敢得罪,只能乖乖的站在那動都不敢動。

    胡同裡還有好幾家官員府邸,聽到魏府門前傳來這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都看熱鬧來了,不過他們可不敢明目張膽的看熱鬧,而是躲在自家門後偷偷的張望,一邊看還一邊來回左右的看,生怕被東廠的番子給逮個正著。

    袁大海此時就想趕緊將崔呈秀送走,不然驚了魏忠賢,自己身為大門值守,定沒有好果子吃,他可不想平白無故的就挨一頓打,要是王啟年那老太監生理不調,恐怕後果還要嚴重。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邊剛把崔呈秀拖下台階,一個人影就從大門裡急不可燥的閃了出來,正是管事太監王啟年王公公。王公公這會是氣不打一處來,人還沒立定,就指著袁大海他們罵了起來︰「你們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這人如此放肆呢!驚動了魏公公,你們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王公公,屬下一時大意,沒想到這崔大人…」

    袁大海剛想為自己解釋,就見王啟年怒不可遏的衝自己來了,右手還抬得老高。

    不好!袁大海暗叫一聲,這老太監是想打自己來了。但是卻不敢躲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啟年揮著老大的巴掌衝自己額頰上來。

    正在這時,就聽「啊」的一聲慘叫,然後便見崔呈秀嘴角沾著血,發了瘋似的在那大叫起來︰「東林黨要害魏公公,東林黨要害魏公公!」

    原來崔呈秀趁著錢恩他們注意力在王啟年這邊時,猛的一搖腦袋,一口便咬了捂他嘴巴的李慶手,疼得李慶是「啊」的一聲慘叫,他自己卻跟再得生天般大叫起來。

    冷不丁聽到這話,王啟年嚇了一跳,如觸電般,打出去的巴掌愣是硬生生的收住了,朝被錢恩等人按著的崔呈秀問道︰「你說什麼?什麼人要害魏公公?」

    崔呈秀不知道王啟年身份,但見他是宮裡太監,而且頗有權勢,想來也是能與魏忠賢說上話的,當下便如再見救命稻草般,哭叫道︰「公公,下官探得東林狗黨要加害魏公公,便連夜前來報信!還請魏公公小心,以免被小人所害!」

    東林黨要害魏忠賢?王啟年被這一消息震住了,失聲叫道︰「此話當真?!」

    崔呈秀拚命點頭︰「下官絕不敢欺瞞,那東林黨人趙南星、高攀龍等人已密議多時,揚言就在月內加害魏公公!公公如有不信,下官願與公公去見魏公公!」

    當年在李選侍身前伺候時,王啟年就親眼見識過東林黨人的厲害,當時數十個氣勢洶洶的東林官員在宮裡橫衝直撞,上演的那出「逼宮欺寡婦」的景象可是瀝瀝在目的。一想到東林黨人不將他們太監當人看,指著鼻子痛罵的往事,王啟年下意識就是一陣哆嗦,東林黨人的強勢帶給他的陰影實在是太深了,時隔多年,仍是後怕不已。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難道那些東林黨當真要把咱們這些給皇上服侍的苦命人斬盡殺絕不成?王啟年心中一陣酸楚,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東林黨非要跟他們這些閹人過不去,難道就因為他們是「閹人」嗎?

    有今日之地位全賴魏忠賢,魏忠賢若倒,自己也定不會有好結果,自己與魏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能跑得了誰。要是東林黨的那幫強人當真要害魏忠賢,以他們在朝中的實力,魏忠賢拿什麼去擋!要是魏忠賢被東林黨害了,那自己又會是個什麼下場?

    王啟年心中害怕,平日裡欺軟可以,但真碰上要命的了,頓時就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應付,傻傻的站在那裡竟然不知道反應了。

    他發愣沒有反應不要緊,卻苦了崔呈秀了,東林黨究竟是不是想害魏忠賢,他哪裡知道!之所以說出這般聳人的危言,無非就是想讓眼前這太監帶自己去見魏忠賢。但現在這老太監竟然嚇懵在這,不知道趕緊帶自己去見魏忠賢,這可把崔呈秀急壞了。沒瞅見被咬了的那東廠番子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嗎,這要是再見不到魏忠賢,不說明日裡要進大牢,恐怕這番子現在就能揍自己個半死。

    崔呈秀心中那個苦啊,張張嘴巴便要再喊,嘴巴剛張,就聽大門那傳來一聲怒罵︰

    「哪個王八羔子,敢在咱家的地盤亂吼亂叫的,當真以為咱家是泥做的不成!」

    聞聲看去,卻見一個老太監在十多人的簇擁下正一臉怒氣的朝自己這邊走來,瞧他那身大紅的袍服,不是魏忠賢還是誰!

    魏忠賢的一臉怒氣沒有讓崔呈秀感到絲毫害怕,反而是狂喜不已,猛的一使力,掙脫抱著自己的東廠番子,快步便朝魏忠賢奔去,隔老遠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腦袋重重的就朝地上磕去,嘴裡大聲叫了一句︰「兒子崔呈秀給爹磕頭了!」

    「瞗@br />
    在魏忠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袁大海先抽了一口冷氣,旋即暗豎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他終於知道崔呈秀是如何打入閹黨核心,又是如何成為五虎之首了!原因可不全在那一聲「爹」上嘛!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4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15 15:09 編輯

第十四章 先下手為強

    閹黨之中如崔呈秀這般無恥的袁大海倒記得一人,此人便是東閣大學士顧秉謙,其本是翰林出身,官至禮部尚書,但因不是東林黨人,故在朝中頗受排擠,屢屢入閣都被東林阻攔。顧秉謙一氣之下,索性把心一橫,不顧自己已經七十一歲高齡,竟然轉身投了魏忠賢,以期魏忠賢能夠幫助自己入閣。

    與崔呈秀這般直接就認爹的做法有所不同,顧秉謙的做法還是「委婉」些的,不過卻更讓人好笑,因為他是讓他兒子認的魏忠賢做爺爺,並對魏說「我希望認您做父親,但又怕您覺得我年紀大,不願意,這便讓我兒子給您做孫子。」

    要知道顧秉謙說這話的時候可是比魏忠賢大十八歲的!如此無恥之人當真是世間罕見,現在崔呈秀卻連「曲線」也不走了,直接上來就喊爹,實在是讓袁大海開了眼界,不禁感慨閹黨之中真是魚龍混雜,良劣皆有。恐怕後世「閹黨」的污名多半是被刻意抹黑外,與顧秉謙、崔呈秀等無恥之輩也脫不了干係。試想有這些個連臉皮都不要的人圍在身邊,魏忠賢難免要被影響。老話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看到「九千歲」的真面目,袁大海心中的震驚與狂喜自然無法用言語表述,但激動過後,卻只覺眼前這大名鼎鼎的魏公公好像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老太監,方才氣勢洶洶衝出來的模樣,倒與那守瓜田的老農差不多。左看左看,上看下看,袁大海都沒看出魏忠賢身上有種「太監之王」的霸氣,更沒有「東方不敗」的陰氣,如果非要形容,袁大海只能說他所看到的魏忠賢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沒了命根子的老頭,對,老頭,還是一個很有滄桑感的老頭。

    有心想立即上前投附,但自己身份外加這場面,實在是不適合「毛遂自薦」,而且看情形,沒點硬通貨自己也休想入得魏忠賢法眼,故而袁大海便在一邊冷眼旁觀崔呈秀的表演,一邊尋思如何接近魏。

    崔呈秀這聲「爹」固然是讓袁大海驚了一下,卻也把魏忠賢給叫愣了︰這人叫我啥?爹?

    隨魏忠賢一起出來的李永貞、梁棟他們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喊給搞迷糊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望著崔呈秀,不明白他怎麼好意思就這樣隨口叫爹的。

    霍維華心中倒是明瞭,知道崔呈秀這是豁出去了,什麼廉恥也不顧,真正的不要臉了!但站在他的立場考慮,怕也只有這般才能保得住自己吧。

    崔呈秀可不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這會可是一分一秒也不容耽誤,趁著魏忠賢還在發愣,「撲撲撲」的就爬到他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抱住魏的大腿,然後是鼻涕眼淚一把抓,在那作痛不欲生狀,又是哽咽,又是關心的哭訴︰

    「爹可要多小心,東林那幫人要對爹下毒手了!…兒子冒死前來報信,只盼爹能早做決斷,以免被小人所害…兒子明日就要被鎖拿下獄了,但兒子身陷牢籠不要緊,只恨那幫小人還要加害於爹...」

    「......」

    短暫的呆了一下後,魏忠賢反應過來了,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不可能,脫口就罵崔呈秀︰「胡說八道,咱家與葉閣老一向處得甚好,他們怎麼會要害咱家呢!你休得在這中傷,再敢胡咧咧,咱家就把你這舌頭割了!」

    說東林黨要害他,魏忠賢不信,因為這幾年雖然東林黨人對自己瞧不上眼,但他們的首輔葉向高與自己卻是處得極好,雖偶有不合,但總體來說還是相害無事的。內閣呈上來的奏折司禮監就沒有不批的,再說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就憑這崔呈秀一面之辭就斷定東林黨要害自己了?

    不信,這事打死也不信,何況眼前這口口聲聲要給自己當兒子的傢伙底子不乾淨,剛被東林黨給擺了一道,這邊就來說什麼東林黨要害自己,魏忠賢當然不可能相信他的鬼話。低頭瞅了一眼抱著自己痛哭的崔呈秀,不由一陣厭惡。他本就是帶著一肚子火來的,方才崔呈秀那炸嗓子的亂嚎把他氣得直跺腳,要知道自打他當上司禮秉筆兼提督東廠太監後,還是頭一回有人敢在他府前這般放肆的。

    泥菩薩還有三分性呢,你這混蛋當真以為咱家好脾氣嘛!

    想到怒處,魏忠賢抬腿就是一腳將崔呈秀踹倒一邊,然後猛一揮手︰「來人!」

    袁大海忙衝了過來︰「屬下在!」

    魏忠賢看也不看崔呈秀,怒哼一聲︰「把這混蛋舌頭給咱家割了!」

    嗯?袁大海一愣,遂既領命道︰「屬下遵命!」抽出腰間繡春刀便向崔呈秀走去。這可是魏忠賢的命令,他可不敢違抗,要是崔呈秀因此真的被割了舌頭,從此再也無法「名留青史」,那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爺玩笑開大了,蝴蝶翅膀扇得不是時候。

    見到袁大海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崔呈秀嚇得是肝膽俱碎,但也不敢再去抱魏忠賢的大腿了,只在那不住的磕頭,嘴裡仍大聲喊著︰「爹,爹啊,兒子所言句句是實,東林那幫小人是真要害爹啊….」

    見魏忠賢沒有動靜,那番子又近到跟前,眼楮直溜溜的盯著自己嘴巴看,崔呈秀只差魂飛魄散當場暈過去。但天不絕他,眼看袁大海就要掐住他嘴巴時,他卻是急中生智,張口就喊了一聲︰「爹若是不聽孩兒言,京察之日便是爹的死期!」

    「他奶奶的,你還敢胡言亂語!」

    魏忠賢被崔呈秀叫得有些心煩,不顧身份,袖子一揮竟然要親自上前動手,看他還敢危言聳聽了!不想剛邁一步,身後卻有人叫了聲︰「公公且慢!」

    扭頭一看,卻是李永貞叫住的自己,魏忠賢不由疑惑的看著他。

    李永貞此時眉頭緊鎖,隱有幾分擔憂之色,走到魏忠賢身邊,低聲道︰「這人說得或許是實情,公公還是先問問他再說吧。」

    「實情?」

    魏忠賢心中一突,失聲道︰「不會吧?」

    李永貞微一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聞言,魏忠賢臉色陡變,若有所思起來。李永貞則走到崔呈秀面前,示意袁大海不要動手,爾後對崔呈秀道︰「你為何咬定東林黨要害魏公公?」

    希望來了!崔呈秀按下心頭激動,忙道︰「下官聽說趙南星與楊漣、高攀龍等人密議,本屆京察之時先除異黨,爾後便進宮請誅公公,下官聽說那楊漣已私下準備了一份奏折,上面列數公公二十四條大罪,皆曰罪大惡極,理當凌遲!」

    「你非東林黨人,這等大事你又是從何知曉的!」李永貞逼問一句,這崔呈秀並非東林黨人,卻知道東林黨這等要事,換誰也是不能輕信的。

    楊漣到底有沒有寫那密折,崔呈秀是不敢肯定的,因為這事他也只是聽聞,但這個時候,聽聞的也得變成肯定的!

    為讓魏忠賢確信東林黨要害他,從而保住自己,崔呈秀遂斬釘截鐵般肯定道︰「楊漣自視在東林之中聲名極高,且他同黨在朝中都居高位,要除公公易如反掌,故行事不知避忌,知曉那密奏之事不下十人,公公要是不信,但派東廠前去查明便可!」他這話明著聽起來十分肯定,實際卻是將球踢給了李永貞。

    聽了這話,李永貞眉頭鎖得更緊了,結合最近東林黨的動作,再聯想到即將進行的京察,不由信了崔呈秀的話,心中一慌,急忙走到魏忠賢身邊,擔心道︰「公公,怎麼辦?」

    梁棟和霍維華也是變了臉色,若說葉向高要害魏忠賢,他們肯定不信,但要是說楊漣和趙南星他們要對魏忠賢下手,卻是肯信的,原因無二,放眼朝堂,也就這幾人對魏忠賢恨之入骨了。

    懵了這麼久,這個時候王啟年卻清醒了,而且第一個想到了主意,有些顫抖的走到魏忠賢面前,建議道︰「當年移宮時,便是那楊漣挑的頭,這人可是咱們的剋星!事到如今,不如公公去請葉閣老,讓他壓住楊漣,只要葉閣老肯幫忙,就憑他楊漣一人,斷難翻騰什麼!」

    梁棟一聽,忙也跟著勸魏忠賢︰「事不宜遲,公公要搶在楊漣等人之前求見葉閣老,否則公公大禍臨頭!」

    魏忠賢現在是既驚又怕,他是真怕楊漣,和王啟年一樣,當年的陰影還埋藏在心底呢。要是楊漣真給自己列了什麼二十四條大罪,那皇上肯定不會饒過自己,但是要放下身段去求葉向高,他也有些拉不開臉面,萬一葉向高拒絕幫他,又如何是好?正猶豫之時,耳邊卻響起一聲炸雷般的吼聲︰

    「九千歲明鑒,於其求人,不如求己!東林與千歲,唯一者可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5
第十五章 九千歲千歲

    等不及了,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在魏忠賢猶豫的那一刻,袁大海敏銳的發現自己的機會來了,因為歷史告訴他,魏忠賢絕沒有去乞求葉向高,而是最終和東林撕破臉皮,並在一月之內完成了絕地反擊,從而將「閹黨」的名號和大旗牢牢的確立在北京城的上空。

    既知事情發展,袁大海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便是搶在那個勸阻魏忠賢去求葉向高的「謀士」出現前取代他!

    「爹」被崔呈秀叫了,「阿爺」被顧秉謙用了,「姥爺」那是畢福劍!

    袁大海可沒崔呈秀這般不要臉,但是也不能免俗,不過他送給魏忠賢的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九千歲」!

    這是個創意性十足的稱號,當年王振沒享受得到,劉謹也沒得到,但現在,魏公公得到了!

    到底是誰先喊的魏忠賢「九千歲」,袁大海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因為從這刻起,他袁大海才是「九千歲」的發明人!

    袁大海沒有注意到,此刻,崔呈秀看著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羨慕、眼紅、佩服…

    「你叫咱家什麼?」

    魏忠賢怔怔的望著跪在他面前的袁大海,眼楮睜得大大的,腮幫子上下不停的抽動,看得出來,魏公公這會很激動。

    袁大海二話不說,納頭便拜︰「九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九千歲…九千歲…」

    喃喃自語幾聲後,魏忠賢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邊笑一邊朝李永貞他們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人叫咱家九千歲…九千歲,那可不就比萬歲爺少一千歲嘛…」

    聽了魏忠賢的話,李永貞馬上將視線從袁大海身上移向魏忠賢,想都不想便沖魏忠賢施禮道︰「公公勞苦功高,理應受此尊號!」

    「九千歲千歲千千歲!」

    傻子都看得出來,魏忠賢對這個稱號很滿意,所以梁棟和霍維華自然知趣,二人忙恭敬的叫了一聲。一幫跟著出來的太監和錦衣衛們也忙不迭的跪了下去,齊聲共喚「九千歲千歲!」

    王啟年嚥了咽喉嚨,卻是沒有拍魏的馬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眼見得風頭被個東廠的番子給搶了,崔呈秀十分不是滋味,但那番子所言卻恰恰是自己想說的,說來也是在為自己幫腔,倒也恨不起來。

    只有魏忠賢肯出手對付東林黨,崔呈秀才不枉前來投奔,不枉那聲「爹」,所以他不能讓魏忠賢去求葉向高幫忙,那樣一來,崔呈秀仍然達不到借魏來保自己的目的。

    見魏忠賢對那「九千歲」的稱號如此歡喜,崔呈秀自然要有所表示,滿臉堆笑的在那諂媚般叫道︰「兒子給爹賀喜,恭賀爹千歲千歲千千歲!」

    「好,好,九千歲…嗯,不錯…」

    魏忠賢正在興頭上,連聲讚了幾聲好後,笑容突然凝在了那裡,神情又變得十分難看,轉身沉聲問袁大海︰「你剛才說咱家與東林只有一者可活,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千歲話!」

    袁大海暗吸一口氣,將早已準備的說辭搬出來,郎聲道︰「屬下斗膽,敢問千歲,若東林每每叫嚷要害千歲,千歲卻每每去求葉閣老,而不斷然反擊,長此以往,千歲可有立足之地在,又可有服人之威在?朝臣又有何人敢信公公能保他們?」

    嗯?

    聽了這話,魏忠賢眉頭皺了一下,暗道這番子話說得不錯,若是去求葉向高,楊漣那幫人定以為自己好欺,恐怕還要得寸進尺,這些個自命清高的傢伙不把自己整倒可是不會就此收手的。

    魏忠賢不傻,眼下齊楚浙三黨官員之所以來投他,無非是看中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相信他能保得了他們。但若魏向東林示了弱,那麼這幫投奔他的官員說不得就要改換門庭了。試問誰會願意跟隨一個連自己都保不住的太監呢?那樣一來,恐怕魏忠賢這幾年辛辛苦苦拼湊起來的勢力就要哄然倒塌了,羽翼一除,縱使天啟再如何寵信他,也經不起東林黨群起而攻之。

    楊漣他們要置我於死地,我如何再能退讓!魏忠賢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幫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的東林黨!上下打量了一眼袁大海,開口便問︰「如何先下手為強?」

    袁大海並不迴避魏忠賢有些讓人害怕的目光,鎮定的說道︰「要除東林,易如反掌,千歲只需命廠衛查緝東林,並行大獄,捉拿楊漣等首要分子即可!首要一除,餘者或拉或貶或除,都不足慮!」

    「未得皇上旨意,咱家如何能擅行大獄?」魏忠賢又問一句。

    袁大海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在屬下眼裡,千歲即是萬歲,萬歲亦是千歲,只要千歲願意,這天下便沒有千歲辦不成的事情!」

    一聽這話,魏忠賢臉一拉,喝了一聲︰「大膽!」

    袁大海忙道︰「屬下失言!但在屬下看來,千歲乃我大明豪傑,宇內無人能及,只要千歲能當即立斷,屬下相信東林之禍必可除去!而千歲之威也將名振天下!」

    魏忠賢聽後不置可否,神情變幻不定,斜眼看了一眼李永貞後,見後者點頭,這才沉吟一下,淡淡問袁大海︰「你叫什麼名字,現任何職?」

    等得就是你這句了!袁大海按住心頭激動,回道︰「屬下袁大海,現為東廠司房,奉金公公之命替千歲值守府邸!」

    「袁大海?」

    魏忠賢「嗯」了一聲,讚許的看了一眼,爾後對還跪在那的崔呈秀說道︰「我兒,隨咱家進府。」說完便掉頭朝台階走去。

    「啊?」

    崔呈秀欣喜若狂,差點從地上直接跳起,不住點頭︰「是,是!」屁顛屁顛的跟在魏忠賢身後朝台階上走去。

    見狀,袁大海大失所望,自己送了個「九千歲「,又獻策先下手為強,怎麼魏忠賢卻讓崔呈秀跟他進去,倒把自己給忘了呢?

    正失望著,卻見魏忠賢走上兩層台階後,忽然扭頭朝自己看了眼,叫了聲︰「你也隨咱家來。」

    「是,千歲!」

    跟崔呈秀一樣,袁大海也是欣喜若狂︰他終於得到這個機會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5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15 15:10 編輯

第十六章 當斷則斷

    走到大門口後,魏忠賢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吩咐孫雲鶴︰「去請內閣顧魏二位大人,就說咱家有大事相商。」

    「現在?」孫雲鶴遲疑一下,道︰「天色不晚了,怕顧大人他們已經歇下…」

    沒等他說完,就被魏忠賢不耐煩的打斷了,不快道︰「咱家讓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麼!」

    「是,千歲,卑職這就去請!」

    孫雲鶴一個激靈,不敢再說,忙帶了幾個錦衣衛便出了胡同口,消失在夜幕中。

    魏忠賢又叫來梁棟,對他低語幾句,後者聽後,怔了一怔,遂既點頭,急匆匆的帶了兩個小太監也離開了魏府。

    袁大海不知魏忠賢在安排什麼,但見對方臉一直緊繃著,想必是在安排對付東林黨的事情,但魏不說,他如何敢問,就這麼與崔呈秀一前一後的跟在魏後面往府內走去。

    來魏府半個月,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踏進魏府,一進二門,袁大海眼前便是一亮,只見庭廊滿院,處處燈火,將個府邸映射得無比明亮。院子裡如江南園林般,有池水、有假山,還有亭閣,燈火從前院一直延伸至後,也不知有多少間屋子。

    隨魏忠賢一路走去,不時有錦衣衛從暗處閃現,後又迅速隱去,戒備之嚴,出乎袁大海想像。行到一條長廊邊欲折向往東時,魏忠賢突然再次停了下來,扭頭朝西邊望了望,臉上還有些許關切之色。

    伺候在那的太監見狀,忙上前恭聲說了句︰「公公,小姐已經歇下了。」

    小姐?魏忠賢的女兒?

    聽了那太監話,袁大海馬上聯想到魏忠賢年輕時與馮氏生養的那個女兒,但細想也不對,因為從年齡上推斷,魏的這個女兒現在應該快四十了,「小姐」一稱肯定是不適合她的,要稱的話也該稱「大姑奶奶」才是。

    如果不是馮氏生的那個女兒,這小姐又是誰?難道是和崔呈秀他們這幫乾兒一樣,只是魏認的乾女兒不成?

    袁大海心中疑惑,偷偷朝魏忠賢臉上看去,見他只是點了點頭,便輕聲對那太監吩咐道︰「明日你告訴小姐,咱家已經和奉聖夫人約好,就這兩日帶她去見皇上。」

    那太監應道︰「是,公公,奴婢記下了!」

    「杭州新送來一些小姐平日穿的衣物,你們都仔細收好了,不要出什麼差錯。」

    魏忠賢又吩咐一句後,便不再停留,當先朝東走去,不一會便到了他的書房。

    一進書房,魏忠賢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然後捧起茶杯在那發呆,並不說一句話。袁大海和崔呈秀二人不敢落座,都小心翼翼的站在那。李永貞和霍維華卻不客氣,二人各自坐在原先的位子上,落座後,也沒有對魏忠賢說什麼,而是都在看著袁崔二人。

    把人叫進來,卻什麼話也不說,崔呈秀心中干癢難耐,袁大海也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魏忠賢在打什麼算盤。

    就這麼等了半柱香後,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太監報道︰「啟稟千歲,顧大人和魏大人到了!」

    一聽人到了,魏忠賢身子一動,「豁」的一聲便站了起來,迫不及等道︰「快請他們進來!」

    來的是魏忠賢在內閣中的兩個重要幫手--顧秉謙和魏廣徽,前者是以東閣大學士的身份入的閣,後者則是以禮部尚書之尊入的閣,在內閣中的排名分別是第三和第四。二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未投魏忠賢前都是受東林黨排擠,尤其是魏廣徽,更是被東林黨人趙南星給活生生的逼到了「閹黨」陣列當中。

    魏廣徽是萬曆三十二年的進士,其父魏允貞與趙南星有八拜之交,關係甚好。魏廣徽考中進士後,仕途便很順利,天啟元年時官至禮部侍郎,但因他不是東林黨人,所以一直無法再進一步,入閣更是無他什麼事。因此無奈之下遂在天啟二年投靠魏忠賢,在魏的幫助下才得以成功入閣,一償心願。

    魏廣徽入閣後,並不為非作歹,相反十分忠於本職,對東林黨人也不敵視。他曾三次求見趙南星,但趙南星卻一次也不見他,直言讓他滾蛋,更是逢人便說「見泉無子!」

    見泉是魏廣徽父親魏允貞的字,趙南星現在說見泉無子,自然是十分惡毒的話了,魏廣徽如果不氣憤的話,他也就不是個人了。自此,他便鐵了心跟隨魏忠賢,充當其在內閣的耳目,有時還將內閣的奏疏抄印一份送給魏,而那抄印本上赫然寫著「內閣家報」,明顯是將自己置於魏忠賢本族晚輩看待了。

    有顧魏二人在內閣照應,再加上首輔葉向高對魏還算友善,因此東林黨前後幾次彈劾都被成功壓下。

    ……………

    「下官見過九千歲!」

    顧魏二人一進書房,顧不得喘息,就不約而同的叫起了「九千歲「,看來是孫雲鶴已經將這新稱呼告訴了他們。

    聽這兩位閣臣也如此稱呼自己,魏忠賢不禁笑了起來,一直緊繃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示意二人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後,便開口問道︰「事情你們都知曉了吧?」

    顧秉謙點了點頭︰「已聽孫指揮使大概說了些。」

    魏廣徽也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你們如何看?」魏忠賢很想知道這兩位自己在外朝中最重要的幫手如何看待東林黨要害自己之事。

    顧秉謙來時就在路上考慮這事了,也想好了主意,因此魏忠賢一問,他便直接說道︰「千歲,現在東林黨人葉向高、韓主持內閣,鄒元標、趙南星、高攀龍把持部院,左光斗、魏大中、黃尊素當道言路,朝廷之中半數都是東林黨人,這些人沒一個是善類,早就對千歲不滿了,此次借京察之機要對付千歲,依我看,他們是早有謀劃的!早就想將千歲置於死地了!因此下官認為這事不必再議,當立即出手對付他們,千歲也萬不能有婦人之仁,當斷則斷,否則,必受其害!」

    顧秉謙一把年紀,頭髮花白,袁大海自然認得出他來,聽了他這番話,不由暗自點了點頭,心道顧秉謙倒也不傻,不然魏忠賢倒了,他還不得馬上從內閣滾蛋。

    不想魏廣徽聽了顧秉謙的話後卻站了起來,斷然不同意道︰「事情沒有查明前,妄動大獄,皇上萬一怪罪下來,誰來替千歲受責?何況東林黨人並無大惡,僅憑傳聞就認定他們要害千歲,未免有些武斷了。下官認為,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萬不能草率行事,不然落人口實,倒是對千歲不利!」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一聽魏廣徽不同意魏忠賢對付東林黨,崔呈秀急了,忙搶上前一步,對魏忠賢說了一句︰「爹可還記得,天啟元年宮裡開內操時,那御史劉之鳳的折子?」

    聞言,除袁大海外,滿屋之人皆變色,魏忠賢更是咬牙切齒,一拍桌子恨聲說道︰「劉之鳳污蔑咱家,差點害咱家掉了腦袋,這事如何不記得!」

    崔呈秀又道︰「爹恐怕不會忘了劉之鳳在折子最後那話吧?爹若記不得,兒子可是記得的!」

    魏忠賢剛要開口說自己記得,就見李永貞起身說道︰「假令劉瑾擁甲士三千,能束手就擒乎?」

    沉默,李永貞這句話讓書房內陷入沉默,因為這話是劉之鳳在彈劾魏忠賢的折子中所言,而劉之鳳便是東林黨人。崔呈秀將這往事搬出來,目的十分清楚不過,便是提醒魏忠賢,在東林黨眼裡他就是當年的劉謹!而劉謹最終落得個什麼下場,還用多說嗎!

    「千歲,事已至此,還請千歲早做決斷!

    袁大海可不願讓崔呈秀把功勞給佔了,無論如何他也要在這次對付東林黨的政斗中撈取晉身資本,因此也一個箭步跪倒在魏忠賢面前,擲地有聲道︰「屬下不才,願為千歲手中一長刀,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06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7-15 15:11 編輯

第十七章 甘為鷹犬

    魏忠賢絕不是善男信女,閹黨與東林之戰不可避免!雙方相持四年,早就成水火之勢,所缺的不過是根導火索,只要引信一燃,必有一場惡鬥!

    星火燎原,在所難免!閹黨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攔,東林黨的垮臺命中注定!

    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袁大海賭了,拼了,結局雖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那快速發跡的誘惑實在太大,大到他根本不去考慮三年後的崇禎皇帝,只一心想踩著東林黨人的肩膀登上閹黨的核心權力層,登上大明的最高權力層,從而做他想做而今無力去做的事!

    他沒有選擇,他必須投靠魏忠賢,也必須依仗他的權勢,不然,他就只能如一顆流星般劃過大明的夜空,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年輪中而不起一絲波瀾。這不是他想要的,絕不是!

    天啟四年,不但是東林傾覆的年頭,也不僅是閹黨真正崛起的年頭,更將是我袁大海改變歷史軌跡的開端。

    雙膝跪下的那刻,袁大海已是心如鐵石,再無他念。他清楚自己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非常清楚!因為一開始他便是朝這個目標努力的,這個角色便是--刀,長刀,致命的長刀,一把掌握在魏忠賢手中的長刀!

    不是進士出身,甚至連個秀才都不是,注定邊兵出身的袁大海無法走一條文官崛起的道路,但是,他可以走武夫之路!

    大明固然重文輕武,但是在魏忠賢這裡,這個影響了百多年的陋習被改變了,魏忠賢不討厭武人,因為他不是什麼文人!

    文臣有五虎,武臣有五彪!魏忠賢的手上從不缺殺人的刀,許顯純、田爾耕那幫錦衣衛的武夫已經伺立在旁,他們都是可以用來殺人的刀!

    袁大海現在也要做那把殺人的刀,但是他要做得更好,比任何人都要好,他要做一把可以決定想殺誰的刀,而不是做一把只知出鞘而不知選擇的刀!

    心意決,巍然不改矣!

    一臉毅然的跪在那,袁大海臉上浮現的是堅決而又激昂的表情,上面鮮明的刻著︰忠心、無畏、鐵骨錚錚!

    「願為千歲鷹犬,願為千歲效死!」

    ………….

    望著這個卑微的東廠番子,聽著那慷慨激昂的話語,顧秉謙的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幾分驚訝與讚賞。孫雲鶴告訴過他,「九千歲」是從一東廠番子嘴中說出來的,當時他就很驚訝,在官場混了一輩子的顧大學士當然清楚,那一聲「九千歲」意味著什麼,如果不出意外,這位首倡「九千歲」的番子將成為魏忠賢的新貴!現在,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因為這個番子的表現實在是叫他刮目相看!

    此子大有前途,今後當好生拉攏之,顧秉謙如此想道。

    崔呈秀的表情依然是那樣,並沒有什麼變化,但他的心中卻更苦了,從一開始到現在,袁大海給他的感覺就是處處壓他一頭,每當他將魏忠賢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時,袁大海總會不合適宜的冒出來,硬生生的將魏忠賢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這讓他抓狂、鬱悶、窩火!但卻是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這種內心的煎熬實在是太不好受。

    不知為什麼,聽了袁大海的話,霍維華有種厭惡感,他不喜歡東廠的人,固然因為這些人聲名不佳,只是太監手中牽著的鷹犬而已,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武人--什麼道理都不通的武人,只知道耍狠鬥凶、狗仗人勢的武人。但是眼前這個東廠的小小司房,卻讓他平生第一次有種不安感,伴隨著不安感的便是越來越強烈的厭惡感。

    小人,霍維海給袁大海的評價,小人趨勢而得志,是他的最終判詞。

    你想做魏忠賢手中殺人的長刀,哼,長刀好殺人,但刀身上的血跡卻足以壓得你一輩子喘不過起來!

    魏廣徽的心情也很複雜,他沒有理會眼前這個東廠的番子,他在想他的事。

    魏廣徽不想魏忠賢對付東林黨,尤其是楊漣,因為他敬重楊漣,道不同,但志卻同!哪怕是被趙南星那麼污辱,他也沒有動過要對付東林黨的念頭。

    如果說東林黨人還有哪一個可以值得他把酒夜談,那麼魏廣徽可以肯定,除了楊漣外就再無他人了,哪怕是葉向高、左光斗都不足以與之相提。

    身在曹營心在漢?或許吧,魏廣徽不認為自己投靠魏忠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更不是什麼道德上的污點,他想做事,實實在在的做事,為大明,為百姓踏踏實實的做那麼幾件事,而不是被朝廷裡污煙障氣的黨爭給制肘得一事無成,整日就是勾心鬥角,你說我「結黨「,我說你「結社」的。

    但是眼下的朝堂,當真就能安下心來辦事了嗎?東林黨要殺魏忠賢,魏忠賢能視而不見,任由刀架脖子那天嗎?就算魏忠賢肯退,楊漣他們又能罷手了?

    矛盾,十分的矛盾,魏廣徽既不想魏忠賢倒台,又不想東林黨垮了,左右為難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必再勸魏忠賢什麼了,更不能再為楊漣他們說情,因為他看到魏忠賢的眼楮瞇得快成一條縫了。如果沒有記錯,魏廣徽可以肯定,這是魏忠賢拿定主意的外在表現。

    唉,在心中深深的歎了口氣,魏廣徽無力的坐了回去,再也不說一句話,他保持沉默,想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反對。

    在打量袁大海的同時,李永貞也同樣在考慮,他考慮的是對付東林黨到底有幾分勝算,如果敗了又會怎樣。

    李永貞是個天才,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卻因為做了十八年牢而變成一個熟讀四書五經的博學天才,甚至還精通書法,琴棋書畫無一不能,更可怕的是,他還能品評八股文!這樣一個人物,如果不是因為太監的話,恐怕考取一個進士不在話下。

    與魏忠賢一樣,李永貞也是在萬曆年間入的宮,但直到萬曆駕崩後,李永貞才初次認識魏忠賢。天啟元年秋,李永貞被派到秉筆太監兼兵杖局掌印太監諸棟手下,而在兵仗局裡有個隨堂太監叫劉榮,此人是魏忠賢的心腹。

    李永貞與劉榮一見之後,便相互佩服,遂結為生死之交。第二年,諸棟病死,通過劉榮的引見,李永貞轉投魏忠賢的名下,升任文書房。天啟三年,他鴻運當頭,一個月內連升五次,升為「玉帶隨堂秉筆」兼內官監掌印,成了魏忠賢身邊的內廷五虎上將之一。

    之所以如此官運亨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李永貞的本事,因為不識字的魏忠賢需要這樣一個精通文墨的人替他處理政事。

    李永貞清楚,從天啟元年至今,四年裡,東林黨眼睜睜看著魏忠賢羽翼已成,魏現在是既有三黨官員投靠,內又有客氏相助,依恃上寵,力可拔山,如此強化勢地位東林黨看在眼裡能不憂心腫腫?所以,東林黨與魏忠賢這一戰是再所難免的,斷然無法迴避,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

    哪怕不為魏忠賢考慮,也得為自己考慮,魏忠賢如果失勢,東林那幫人能放過自己?

    權衡利弊,考慮再三後,天才李永貞決定了,正如眼前這個番子所言,東林與魏忠賢之間只有一者可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千歲,該是決奪的時候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15 15:13
第十八章 須防清君側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咱家心意已決,東林小兒不仁,咱家豈能對他們再義!」

    李永貞的表態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堅定了魏忠賢對付東林黨的決心。一掃眾人,凝聲說道︰

    「打今兒起,你們若是向著咱家的,就與咱家一條心,咱們擰起繩來和東林黨他們拼了,不把這幫小人趕出朝廷,誓不罷休!」

    話音剛落,便聽袁大海振臂一呼︰「誓與千歲共進退!」他這麼一帶頭,崔呈秀、霍維華他們忙也齊聲響應。

    魏廣徽還是保持沉默,呆呆的坐在那裡,好像入定的老僧般,任眼前眾人如何激昂,也不置一詞。顧秉謙見他這樣,不由暗自搖了搖頭,有些為他不值,也有些幸災樂禍。

    魏忠賢的眼裡揉不得沙子,魏廣徽在這個節骨眼上拖他後腿,不能不讓他感到憤怒。但他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表現出來,而是淡淡的說道︰

    「若你們中有人不願向著咱家,咱家也不怪,俗話說,大難臨頭各自飛,爾今東林群黨把持內閣六部,咱家不過內廷之人,根基淺薄,萬不能與東林相提並論,所賴者不過皇上而已。要是外朝一致攻我,皇上也勢難保全咱家,到那時,怕咱家也只能落個身首異處…唉…你們與咱家不同,一個個有妻有室,功名來之不易,要是平白無故跟著咱家倒了大霉,卻是無枉了…總之,你們若不願隨咱家冒這險,咱家自然明白,也體諒得很…」

    說到這裡,魏忠賢突然停了下來,緩緩的將目光移向呆在那裡的魏廣徽,一字一句道︰「但要是有人背後放咱家的暗箭,出賣咱家,那可休怪咱家翻臉不認人!」一語說完,滿是殺氣,與先前那和氣模樣恍若兩人,眾人都為之一凜,袁大海也是心中一突,暗道萬不能小看魏忠賢,他能有今日這般權勢地位,靠得可不單單是天啟的寵信,恐怕扮豬吃老虎的本事絕不比自己差!

    魏忠賢這番話是沖誰的,眾人都是心知肚明,魏廣徽更是清楚,見魏忠賢看自己的眼神明顯不如從前,不由心中苦澀,但要他張口擁戴支持魏忠賢對付東林黨,卻還是開不了這口。苦苦掙扎之後,終還是一聲不吭,魏忠賢見狀,也是暗歎一口氣,對這主動上門投靠的「族佷」心生遠意了。

    「千歲既已決定對付東林那幫人,那下官就捨命陪君子,以報千歲賞識之恩!」

    霍維華起身作輯施了一禮,表明自己支持魏忠賢後,抬頭又道︰「但不知千歲如何著手?難道當真要如袁司房所言,背著皇上擅開大獄不成?」

    說完朝跪在地上的袁大海瞄了一眼,臉上可沒有什麼親切之意。他這話聽上去是問,但顯然是不贊同的。袁大海被他看得頭皮一麻,心生幾分戒意。崔呈秀在一邊見了,不由暗自高興,霍維華是魏忠賢的心腹,他如果對這番子不待見,恐怕這番子想要往上爬就難嘍。

    顧秉謙也有類似顧慮,霍維華說完後,他也跟著說道︰「廠衛一出,必定牽連甚廣,葉向高老謀深算,絕不會看著他的黨徒們被公公投入大牢的。再說那幫御史們也不會閒著,下官雖在內閣,但上有葉韓二人,料是壓不住的。一旦百官群情洶湧,事情鬧到皇上那,怕對千歲可是一點利處都沒有。」說完皺了皺眉頭。

    聽了他二人的話,袁大海撇了撇嘴,有心想反駁,但想了想還是不要再冒頭,自己已經做得足夠了,再要多嘴,恐怕鋒芒露得就太多了點,這對只是一個小小司房的他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魏忠賢固然喜歡一把能夠殺人的刀,但這刀太過鋒利,怕也會掂量掂量用得是否順手。

    袁大海決定不再表現自己,接下來只聽不說。

    霍維華的意見魏忠賢一向是聽的,何況還有個顧秉謙,見二人反對自己直接出動廠衛捕拿東林黨人,不由猶豫一下,心下有些動搖,如果不直接拿人,那要如何對付東林黨?

    「依士達之見,咱家現在當如何做呢?」

    霍維華微一點頭,說道︰「千歲,東林黨人雖人數眾多,盤踞要津,但實際不過一群烏合之眾,大多搖旗吶喊之輩,所能者不過楊漣、左光斗、高攀龍等人,因此對付他們並不是難事,但難的是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魏忠賢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古以來,不論何事,皆講究個師出有名,千歲如今要對付東林黨人,自然也要如此,否則,難堵天下人之口。」

    「不錯,那東林黨人自顧憲成起,便好做戲,以清流自居,搏取天下人望,哄得無知之輩頂首膜拜,視其為國之重柱,因而千歲萬不可輕率出手,須知廠衛雖利,但名聲卻是不佳,固能快刀斬亂麻,但也會引得天下震動,知道的會說千歲乃被迫出手,不知道的卻又要說千歲要再演閹宦之禍了。」

    顧秉謙說得很直接,魏忠賢聽了那「閹宦之禍」之禍雖然滯了一下,但遂既釋然,自己畢竟是內廷中人,大張旗鼓對付朝臣,肯定要惹天下人非議,而且絕不會有人為自己說話,恐怕都只會說自己太監弄政,迫害忠良吧。

    顧秉謙的話還沒有說完,有一件事情他必須得提醒魏忠賢,不將此人考慮進來,怕到時要多生事端。

    「千歲不要忘了,孫承宗手裡可是掌著兵權的,要是千歲直接出動廠衛拿人,難保孫承宗會提師回京,他是皇上的老師,要是給千歲來個「清君側」,怕到時皇上也保不住千歲。」

    孫承宗?清君側?

    魏忠賢一愣,袁大海也是一愣,前者只愣了片刻,就醒悟過來︰孫承宗是東林黨人,手裡又有兵權,山海關離京師可不遠,要是自己把東林黨那幫小人給抓起來,以孫承宗的脾氣還不立即提兵來砍自己的腦袋!後者所想的卻是︰好像史書記載魏忠賢對付東林黨時,孫承宗真的有提兵想殺魏忠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eichang95

LV:7 大臣

追蹤
  • 20

    主題

  • 12224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