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37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20:09
第二百章  人間正道是武夫(上)

    每一次見到任敏是在京師外的固義鎮,那時她穿一身粉紅玫瑰香袍,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綢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說的第一句話是「東廠的狗腿子派頭不小啊,瞧把人家掌櫃給嚇的。」

    第二次見到任敏則是天啟免朝的前一夜,那時她穿一身紫色緊身衣,卻什麼話也沒有對袁大海說,倒是和魏忠賢說了幾句,大意是不願進宮為妃。

    之後,袁大海便再也沒有見過任敏了,對她的瞭解也僅限「容妃」這個封號以及崇禎十七年的假冒張後迎降,除此之外,他便是一無所知了。

    不過不瞭解不要緊,因為袁大海從沒想過要和誰來一場「你儂我儂」的愛情,自打來到這個時代,他便沒想過女人,他想的只是如何打倒東林黨,把他們連根刨掉,然後向著遼東揮動屠刀,把那些雜種蠻豬送進地獄,剝下他們的皮製成真正的野豬皮來賣。

    如果不是魏忠賢陰差陽錯的和他來了一次賭約,恐怕袁大海會在日後的很長時間都不去考慮給自己找一個老婆,也許,更多的時候他會和張德喜、李慶他們一樣,花上幾個銅板到那破落的窯子裡找個塗著厚厚脂粉的女人狠狠的幹上一場,之後提上褲子甩手走人。

    哪怕他如今貴為錦衣衛指揮使,東廠的掌刑千戶,潛意識裡,那昏暗的巷子,招搖的女人仍是他嚮往的,而那些裝修高檔的妓院反而讓他完全提不起興趣來。

    袁大海認為,當妓女的肉價快趕得上自己一年的俸祿時,這個婊子就完全他娘的變味了,她不再是婊子,而是有錢人的玩物。

    袁大海不歧視婊子,甚至他從不認為從自己口蹦出的「婊子」帶有侮辱與不尊重,相反,他認為自己是尊重這些依靠自己的身體來養活自己的女人。他痛恨的是那些肉比金貴的婊子,因為她們不再是人民大眾的需要,她們的存在只是滿足了一小攝人。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武夫的本質在袁大海的身上越來越明顯,不知道是袁大海改變了他,還是他改變了袁大海,又或是這個時代改變了他,如今的袁大海,對於後世日夜都幻想的愛情反而不屑一顧了。他的思維方式更多的是向身體的前主人靠攏,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最明顯的一點是他變得越來越心狠手辣,也越來越毒。最初,他決定做什麼的時候還考慮一下後果,現在,則是完全不計後果,這從他腰斬左光斗便可見一斑。

    一個男人的一生,不可能沒有女人,如果沒有女人,那這個男人注定是孤獨和無趣的。只不過,女人,還不是現在的袁大海所考慮的對象,至少,目前不是。

    不過,如果有這麼一個女人能夠讓自己更好更快的完成自己的目標,那袁大海便會毫不猶豫衝上去,撲向她,咬死她!

    人類的獸性是一種本能,文明也是一種本能,做一個文明人顯然要比做一個野獸更讓人身心舒坦。

    然而如果明知文明即將被扼殺,還要選擇做一個文明人,那就是他娘的犯賤了。

    袁大海不會自甘下賤,所以他開口要任敏,因為這個女人會是他最有利的晉陞「工具」,也是最強勁的一個後台,有了她,閹黨的大旗便有可能被他所揮舞。

    所以,任敏,老子一定要得到你,哪怕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或許,任容妃嫁給我袁大海,要比嫁給天啟幸運得多,至少,她不必擔心二十年後的悲慘命運,不必提心吊膽的冒充張後而苟活。

    ………………

    東廠胡同,魏府,幽深的宅院裡,清脆的女聲悠悠傳來。細耳聽去,聲音是那麼的悅耳,又是那麼的淒婉。

    「銅簧韻脆鏘寒竹,新聲慢奏移纖玉。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

    雨雲深繡戶,未便諧衷素。宴罷又成空,魂迷春夢中。」

    一首李後主的《菩薩蠻》吟罷,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燈火搖曳下,一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心煩意燥的托臂坐在窗前,眼前,一彎月亮正當空,零星點綴,更添月色朦朧。

    別雅的閨房裡,瀰漫淡淡清香。

    「一入深宮裡,無由得進出。持詩花葉上,寄予接流人。」

    彷彿間,美人兒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面色愁苦的宮女,面帶梨花的蹲在河邊,將一片紅葉輕輕的放進流水中...

    魏府中的美人兒自然便是任敏,除了她,這魏府中還有美人嗎?

    夜已深,任敏卻是無法睡下,披肩至窗,抬首仰望星空,只歎一句「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月亮帶有朦朧黑影,卻不知那桂花樹下的吳剛是否還在那舉斧?又不知那嫦娥是否倚壁偷看呢?

    女兒心,誰能知。

    月亮也好,皇宮也好,還不都是把人困住的監牢嗎?

    如果父親大人不貪戀權勢,我又何苦從江南之地北來這苦地。唉,時也,命也?

    一陣輕風拂過,更添些許愁苦。

    無言又增心酸,任敏起身便欲帶上窗戶,忽聽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並伴有下人的聲音,爾後便聽門外有人在低聲道︰「女兒,可睡了?」

    聲音是再熟悉不過的乾爹魏忠賢,任敏怔了一下,心道乾爹不是在宮裡嗎,怎麼這麼晚了還回來的?

    「乾爹,女兒尚未睡下呢。」疑惑中,任敏走到門後,將門拉開。

    聽到乾女兒還沒睡,魏忠賢忍不住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等門打開後,見到任敏有些憔悴的臉蛋,又不由愣了下,失聲道︰「怎麼,女兒身子不舒服?」

    「沒有。」任敏搖了搖頭,見王體干也來了,而且還一臉笑容的盯著自己,感到奇怪,不由問道︰「乾爹和王公公深夜來找女兒,有事嗎?」

    「呃…嗯…」

    魏忠賢不知道怎麼回答,對著這個視如己出的寶貝女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無奈,輕咳一聲,轉頭對王體幹道︰「王公,還是你和小姐說吧。」

    「怎麼?」見乾爹這種神情,任敏的心不由一揪,脫口道︰「是要進宮嗎?」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4
第二百零一章 人間正道是武夫(中)

    「小姐誤會了,千歲不是來告訴小姐進宮的事,而是另外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小姐。」王體干樂呵呵的說了句,眼楮一動也不動的盯著任敏看,暗中觀察這丫頭的神情變化,好確定這樁喜事是否能成。

    「大喜事?」

    一聽不是進宮,任敏的心頓時就安定不少,然而這深更半夜的,又哪來的喜事要說?疑惑之下,不由抬頭不解的望著魏忠賢。

    魏忠賢被乾女兒看得老臉一紅,乾笑一聲︰「是喜事,是喜事。」還是沒自己開口,而是扭首催促王體干︰「王公就不要再賣關子了,快點把這喜訊告訴她吧,省得她胡思亂想的,呵呵…」

    「嗯,好。」王體乾笑著沖任敏點了點頭,爾後開口道︰「千歲知道小姐不願進宮,所以思來想去,決定成全小姐,不再送小姐進宮,另外為小姐擇了個良配,只要小姐點頭,這樁喜事便是成了!」

    「另擇良配?」

    任敏整個人都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的看著魏忠賢,失聲道︰「乾爹,王公公說得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呵呵,咱家就知道乖女兒聽了這個好消息肯定會樂壞的,你看,這人都聽傻了。」魏忠賢以為任敏是歡喜的有些呆了呢,畢竟這丫頭可不止一次說過不願進宮侍奉皇上了,如今滿足了她的願望,她又如何能不開心?

    王體干也是哈哈一笑,衝著任敏作禮就是一拜,賀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了!」

    「王公公且慢賀喜!」

    反應過來的任敏第一時間就拒絕了王體干的賀喜,而是很是鎮定的問魏忠賢︰「乾爹,你為我另擇的良配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言語之間明顯有不滿的情緒在裡面,似乎對不必進宮並不領情,也對魏忠賢擅自替她選了個丈夫有所不滿。

    任敏的反應讓魏忠賢有些措手不及,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他真是很疼這個乾女兒,自打見了這丫頭一面之後,便打心眼裡歡喜這丫頭,可是見不得這丫頭有什麼不高興的。也許,這跟他年輕時沒有能照顧自己的親生女兒有關係吧,如今年紀大了,便也和大多數老人一樣,對晚輩都過分的疼愛。

    現在這個乖女兒對自己這個當乾爹的有不滿,這讓魏忠賢很是不好過。

    見魏忠賢說不出話來,王體干暗道不妙,忙打個哈哈道︰「哎,小姐又誤會了,千歲給小姐新選的可不是哪家的紈褲子弟,而是年輕有為的俊傑,說來小姐也是與他見過的。」

    「我見過?」任敏臉上浮現驚訝之色,在腦海裡開始搜索與王體干所說那人相匹配的人選。但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人,沒一個能和王體干說的那人符合,不由更是疑惑乾爹到底給自己選了個什麼良配。

    此人身份必定不低,否則,乾爹和王體幹不可能親自替他提親,王體干堂堂司禮監掌印更不會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嫁與他。能為了此人而不再讓自己進宮,可見此人在乾爹和王公公心目中的份量並不差皇上多少,這麼一個人物,難道是信王爺?

    如果是信王殿下,那倒也是良配。任敏女兒心思一動,想到自己確是與信王殿下見過一面,不由有些臉紅,一時春心蕩漾起來。信王殿下尚未娶親,自己嫁過去便是信王妃,這可比在深宮裡當個花瓶要好得多。而且信王殿下知書達禮,是個難得的良配,若能與信王殿下結為夫妻,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

    動了春心,臉也紅了,這板著的臉便慢慢鬆了下來。

    見任敏臉色有所緩和,魏忠賢只道她是同意了,忙笑著說道︰「女兒確是見過這人的,這人便是東廠的掌刑千戶袁大海。」

    「袁大海新晉錦衣衛指揮使,又掌東廠掌刑千戶,替千歲辦了不少大事,還得皇上的誇讚,前途是無可限量。難得的是他至今尚未婚配,千歲和咱家可都對他歡喜得很。所以,千歲便決定做回大媒,將小姐許配於他,如此,便是天造地設一對,當真是美女配英雄,羨煞世人啊,呵可。」王體干趁熱打鐵,一門心思要把這親事說成,為此在那不住的說著袁大海的好話。做媒嘛,不就是這麼回事,凡事往好了說。

    任敏的臉卻是越聽越難看,原以為是信王殿下,哪知竟然是那個東廠的鷹犬,自己好歹也是浙江巡撫的女兒,魏忠賢的乾女兒,怎麼能嫁給個武夫為妻!

    憤怒與委屈幾乎同時在她的心裡發酵,可是瞥見魏忠賢和王體干的兩張大笑容,二人一唱一合的,看他們那歡喜的樣子,就差現在就把自己送入洞房了。

    一個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一個是司禮監的老祖宗,這二人合起伙來要保自己的媒,這讓任敏不禁思量直接拒絕的後果。怕,她倒是不怕,但她知道魏忠賢對自己是真的好,若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潑了他的冷水,掃了他的興,那樣,就顯得自己這個做女兒的有點不孝了。

    靜靜思量一會後,任敏悄悄在心中拿定主意,方開口對魏忠賢道︰「女兒想問乾爹,為何突然決定不再讓女兒進宮了呢?」

    「這…」魏忠賢有些尷尬,事情說得好好的,現在臨時變卦,而且內中原因實在是不能道明,這讓他無從開口。

    王體干卻道︰「其實小姐一直以來就不願進宮,既然如此,又何必追問千歲呢?一切都遂小姐心願豈不是很好嗎?」

    「那好…」

    沉默片刻,任敏再次抬起頭來,用近乎斬釘截鐵的語氣對魏忠賢道︰「乾爹為女兒想,女兒心裡感激。但女兒對這袁大海並不熟悉,只同他有過一面之緣,倘若就此嫁了她,試問女兒又哪裡會有幸福?所以乾爹要我嫁也行,但女兒要先與袁大海見一面,考過他這人後才能給乾爹一個答覆…」頓了頓,輕咬薄唇道︰「屆時,若女兒不願意嫁他,還請乾爹收回成命!」

    「呃…這個…」

    魏忠賢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王體干,後者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魏忠賢便不再猶豫,很是爽快道︰「那好,便依女兒的,倘若女兒看不中袁大海,乾爹保證絕不強求於你!」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6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6 00:18 編輯

第二百零二章 人間正道是武夫(下)

    一進屋,袁大海就小心翼翼的施了一禮,輕聲說道︰「見過小姐!」

    瀰漫著清香味的屋內此時就袁大海和任敏兩人,王體干和魏忠賢都識趣的退了出去,與李永貞他們一起都在廳上用茶。

    任敏的身份擺在那,在對方沒有嫁給他之前,袁大海還沒有資格用平等的心態來和對方說話。因此,進屋以後,他表現得極為恭敬,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頭也稍稍的低了下去,並不敢隨意的打量對方又或觀察屋裡的擺設。

    他竭力使自己能夠給任敏一個好印象,畢竟是要得到對方認可才能將她抱回家。

    然而豎耳等待了許久,卻仍沒有聽見任敏的聲音,袁大海不禁有些疑惑,強忍住抬頭一看對方的衝動,耐著性子靜靜的站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內卻靜得讓人發慌。就在袁大海忍不住想抬頭看對方到底在幹什麼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任敏的聲音︰「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和袁千戶第三次見面了吧?」

    聞言,袁大海暗鬆一口氣,心道你總算是開口了。當即回道︰「是,小姐沒有記錯,這是屬下與小姐的第三次見面。」

    任敏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聽不出一絲親近之意,這讓袁大海微有些失落,他原以為魏忠賢和王體干已經成功說動任敏,現在看來,怕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恐怕自己要想討得這個女人回家還須費一番心思。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時你好像只是東廠的尋常番子,第二次再見你時,你卻已經是乾爹身邊的紅人,這一次見你,你又搖身一變成了錦衣衛的指揮使,嗯,短短時日,你這官職倒是升得蠻快的…官升得快,自然便是你有真本事,否則乾爹也不會如此提拔於你,王公公更不會不停的說你好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任敏的語氣都是平平的,而且聽上去也是在誇袁大海,就在袁大海以為自己的快速晉陞讓對方對自己有了好印象時,卻聽任敏突然很是不恥的冷笑了一聲,爾後微哼一聲︰「不過照我看,你也不過是個阿諛奉承的奴才。」

    奴才?!

    任敏的用詞瞬間激怒了袁大海,他毫不遲疑的昂首怒目瞪向任敏,憤憤不平道︰「小姐可以看不上我,但請不要說屬下是奴才!」

    怒目所及,卻是任敏驚訝的目光。

    「咦?你也有幾分血性嘛…」

    袁大海的反應讓任敏有些驚詫,自記事以來,可沒人敢如此和她說話。轉念一想,卻是更加鄙夷,暗道這人果然是個武夫,喜怒哀樂藏不住,不是什麼有城府的人,若真有心機,任憑自己怎麼說,也應該含笑而對才是。如此急燥,不加掩飾,可不就是沒有頭腦的武夫表現嗎?自己真這樣嫁了她,豈不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了嘛。

    心中這樣想,看對方的眼神就不由的有些古怪,那句「你也有幾分血生嘛」更是隱帶譏誚之意。

    任敏譏誚的眼神讓袁大海血氣上湧,他可以忍受魏忠賢、王體干對自己的輕視,但絕不能忍受一個女人鄙視的目光。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假,但也要看什麼場合,分什麼人,但要對著一個女人的鄙視還要忍辱負重,那卻是萬萬不行的!

    「屬下是憑自己的真本事得到千歲賞識,絕非是靠了什麼阿諛奉承,拍馬屁,更不是什麼投機鑽營的小人,也不是什麼奴才,請小姐自重!」

    袁大海怒哼一聲,銳利的目光如刀一般緊緊盯著任敏。到這會,他可沒什麼顧忌了,大不了一言不合這親不結了就是!他娘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女人哪沒有,又不是非要吊死在你這棵上,大不了多奮鬥幾年而已!

    人殺了多了,袁大海身上自然帶有一股殺氣,這絕不是什麼武林高手的劍氣,而是實實在在的氣場。殺人的人與沒有殺人的人天生的區別,那種讓人看了會不寒而慄的目光。

    任敏雖高傲,看不起眼前這個東廠的鷹犬,但冷不丁被他用一種殺人般的眼光盯著,還是不禁有些害怕,俏臉一變,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怒道︰「你要幹什麼!」

    袁大海不卑不亢道︰「屬下不想幹什麼,屬下只想請小姐尊重屬下!」

    「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尊重你嗎?」任敏很是好笑的問道,她真不明白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大腦的渾人怎麼就能突然升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上次見他向乾爹出了個好主意,以為這人還是有頭腦的,現在看來,怕是將旁人的主意給佔為己用了吧。

    「至少,小姐不會再侮辱我!」袁大海硬邦邦的回了句,他實在是討厭那「奴才」一詞,這個詞語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厭惡與憎恨。說實話,他寧可別人稱他屠夫、罵他鷹犬,也絕不接受奴才的賤稱!

    有些事,有些話,是袁大海捍衛的最後底線,他絕不容忍任何人觸犯,別說是魏忠賢的乾女兒,就是魏忠賢也不行!

    對方的強硬讓任敏稍稍呆了下,旋即搖了搖頭,道︰「我實在想不通,你如此對我,卻又想要娶我為妻,難道你不覺得可笑嗎?」

    「屬下不覺得可笑,尊重與娶妻並不衝突。」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些用得不太恰當,袁大海不經意的垂下了目光。

    對方目光落下的那刻,任敏突然有種解脫感,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前後表現出的強烈反差讓她不禁對起方產生了一種好奇。但,也僅僅是好奇而已,要她真答應嫁給這個男人,她卻是寧死也不願的。

    起身往窗前走去,隨口說道︰「我不知道乾爹為什麼要我嫁你為妻,或許這是你們男人的事,但我想知道,你是否又是真心願意娶我為妻呢?」

    「當然!屬下若不是真心要娶小姐,就絕不會求千歲和王公公替屬下做這媒人了!」袁大海的目光隨著任敏的移動也落在窗前。不過,他可不會說我之所以要娶你為妻,只是因為和你乾爹魏忠賢莫名其妙賭了一場,這賭注便是你。

    「是嘛?」

    任敏忽的轉過身,目光落在袁大海的臉上,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娶我為妻?難道僅僅因為見過我兩面,你就喜歡了我?這未免太離奇了吧?恐怕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吧?」說完,臉色陡的一沉,像個怒美人般。

    任敏的問題很是尖銳,可以說直接點到了正題,袁大海短暫的愣了一下,隨即不加思索道︰「屬下以為,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屬下是真心要娶小姐為妻,並沒有其它意圖,因為在屬下看來,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而屬下是真心喜歡小姐,還請小姐能夠成全!」神情也是瞬間變得很誠摯,靜靜的看著任敏。

    「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

    喃喃自語一聲後,任敏突然笑了起來︰「是嘛?」身子往窗台上一靠,毫不加掩飾的露出譏笑之色,正視袁大海道︰「你道人人都能做我夫君嗎?你又知做我夫君者須要符合哪些條件嗎?」

    條件?袁大海眉頭一皺,說道︰「請小姐講明哪些條件,或許屬下便符合小姐的這些條件也說不定。」

    見袁大海一臉鄭重的樣子,任敏真的很想笑,強忍住笑意,也很鄭重的道︰「做我的夫君者,首先須會詩詞歌賦,如此才能與我琴瑟合鳴,卻不知袁大人會嗎?」

    「不會。」袁大海很老實的搖了搖頭,暗罵一聲怎麼女人就喜歡這些花而無用的東西。

    答案在任敏的意料之中,她不覺奇怪,本著逗弄這個武夫的心思,她微微笑了笑,又問︰「那琴棋書畫呢?」

    媽的,袁大海暗罵一聲,怎麼竟是老子不會的,無奈,照樣搖頭,老實道︰「也不會。」

    任敏又問︰「八股經典呢?」

    袁大海依然搖頭︰「讓小姐失望了,這個屬下也不會。」

    任敏勃然變色︰「你什麼都不會,憑什麼要娶我為妻?我可不想一輩子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武夫生活在一起,那樣,我活著又有什麼滋味?」

    「......」袁大海很是無語,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見他這樣,想道他畢竟是乾爹給自己選的人,讓他太過難看總是不好,因此,任敏輕歎一聲︰「文武殊途,袁大人好意,我實在承受不起!還請袁大人打消這個念頭吧,你我實在是不可能成為夫妻的,或許,另有合適大人的良配正在等候大人也未可知。」

    他媽的,老子有一說一,你就這樣讓老子走?!袁大海有些火大,任敏說的那些他是不會,也沒必要硬說會,看任敏這態度,他知道這親八成是結不成了。惱火之下,有些不甘心的揚聲道︰「武夫又如何,天下亂世,若沒有武夫刀劍,哪裡有安生之處!」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7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5 19:15 編輯

第二百零三章 我的志向是殺人

    袁大海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就好像是聖人說得一般,使得任敏忍不住出言相譏︰「朗朗乾坤,宇內清平,何來亂世一說?莫非袁大人在咒我大明不成?又或是袁大人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好本事,能看出我大明亂兆將至?如此,那可真是好本事,難道大人能飛黃騰達。」

    袁大海沒有理會她的譏諷,而是很平靜的瞄了她一眼,扭過頭去冷哼一聲︰「今日清平,焉知明日不會大亂?屬下一介武夫,上不了朝堂,也進不了廟堂,更不敢和聖人子弟們比肩,但屬下自認,比起那些只會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文人墨客們,屬下這報國殺敵之心卻遠不是他們所能比的!」

    聞言,任敏暗讚一聲︰這武夫倒是有自知之明,難得的忠心。嘴上卻是不以為然道︰「袁大人這話可又說錯了,縱使真有那天下大亂一天,試問屆時以你等武夫刀劍就可力挽狂瀾,安邦定國不成?」

    「力挽狂瀾、安邦定國不敢說,但屬下相信,真有那麼一天,就憑屬下這腰間寶刀,縱不能建功立業,這自保卻是綽綽有餘的!」言畢,袁大海一拍腰間的長刀,很是自信道︰「刀劍在手,便如虎膽於心!人不犯我,我亦犯人!擋我者殺,攔我者剮,罵我者屠,勸我者裂!」

    聽了這等充滿殺氣的話,任敏不由又是一驚,對眼前這武夫有些刮目相看了。心念一動,卻是再次冷嘲道︰「聽你說話,口氣倒是大的很,只可惜這只是你一廂情願而已。真是亂世將至,你等武夫又有何傲可言?我大明文貴武賤,天下百姓皆以讀書為榮,恥於習武,更不逞那市井屠狗輩了。武夫二字,原本就是蔑稱,卻被你堂而皇之的掛在嘴邊,倒真讓人笑話了。即便如你所言,到時也不過是個執馬扛旗的,那發號施令永遠不會是你們這等武夫!更何況你不過是我乾爹手下的鷹犬,爪牙二字便足以讓你難以登堂入室,不居中樞者,口氣再大,本事再強,又有何用?」

    說到這裡,更是不屑的笑了起來,指著袁大海譏道︰「大人所謂自保,依我看來,怕也不過是落草為寇的生涯吧?」

    「小姐真是太看得起屬下了。」

    任敏的冷嘲熱諷讓袁大海很是不爽,尤其是她當面指自己為鷹犬爪牙,這實在是有些過份了。抬眼瞪著她道︰「鷹犬又如何?爪牙又如何?何為不居中樞?真有那一天,說句犯忌的,我袁大海眼裡可沒別人,就我自個!」

    聞言,任敏臉色一變,怒斥道︰「你大膽!」

    「屬下不敢!」

    袁大海冷哼一聲,依舊面不改色,看也不看任敏一眼,昂首往前走了數步,陡的停住,突然反身喝問任敏道︰

    「屬下就算落草為寇,手中總有長刀能護我妻兒性命,敢問小姐,你是願意嫁給那手無縛雞之力,只會做些花花文章,卻無力保護自己妻兒的才子,還是願意嫁給一個能夠讓你不必擔心安危的強盜好!」

    「你!…」

    任敏呆住了,眼前這武夫雖口氣狂妄,但他說得卻又好像是句句珠璣,讓人無從反駁,細一回味,他說的何嘗不是對的?

    清平盛世自然無人願嫁給武夫為妻,但真要有亂世,這武夫卻何嘗不是最好的丈夫呢?眼下大明在遼東與女真人作戰,屢戰屢敗,朝中更有東林在拖後腿,各地又頻發天災,種種跡象都在預示大明這個龐大的帝國已經日薄夕山。

    歷來便沒有哪朝能夠萬萬年的,興亡交替只在轉瞬間,這武夫說得不錯,今日清平,又怎知明日還是清平呢?

    唉,真到那時,嫁個手無縛雞的丈夫又有何用?可是就這般嫁給一個武夫,我又如何能甘心?

    雖說,這總比被鎖在深宮裡不見天日強,但這男人與我心目中的夫君也差得太多了,武是武了,但看上去卻是毫無情趣可言,整日對著這樣一個男人,有什麼樂趣可言,那日子豈不是過得度日如年?

    矛盾,猶豫,為難,袁大海的話讓任敏的心有些鬆動,這對袁大海而言是個好事,因為至少任敏已經在考慮能不能嫁給他了。這要比剛才想都不想就拒絕好得多。

    袁大海也一直在注視任敏,見她臉上神情變幻,只道這女人在想用什麼來反駁自己,他只道任敏是不可能嫁給自己了,因為直到現在,她總是用譏諷的語氣與自己說話,倘若她有半點願意,也絕不會如此對自己。說什麼自己也是魏忠賢和王體干給保的媒,又是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兼東廠的掌刑千戶,這身份地位已經不低了,若任敏真有所動心,她的反應應該變得讓人容易親近才是。

    也不知這女人在想什麼,你要是真鐵了心不嫁我,那就趕緊讓我走好了,現在搞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隨時都要受你譏諷,這滋味真他媽的難熬。袁大海如此心道

    半響,任敏方輕輕歎了口氣,帶有矛盾的眼神的盯著袁大海,看了大約數秒後,才淡淡的開口說道︰「聽大人說到現在,實是叫我萬般震驚,只覺大人所言有些驚世駭俗,又覺大人是有大志向的男兒,若袁大人願意,我很想知道大人志在何方?」

    「人家說男兒志在四方,可是我袁大海卻只有一個志向!」這個問題袁大海早就想好了,從他來這個時代起便已經決定了。他沒想到任敏會問自己志在何方,既然問了,那便告訴她。這樁親事反正也沒多大指望,自己說什麼都無所謂。

    只有一個志向?任敏有些不解的問道︰「什麼?」

    「殺人!」袁大海脫口便道,毫不遲疑,也不管人家女孩子聽到他這個志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啊?」

    袁大海的答案讓任敏失聲叫了出來,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個無比狂妄的男人。天可鑒,她還是頭一次聽一個男人說他的志向是殺人!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袁大海並不在意任敏的驚訝,自顧自道︰「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咦?這武夫竟會做詩?

    鎮靜下來的任敏略感錯愕,旋即脫口問道︰「為何要殺人?」

    「為何要殺人?」袁大海哈哈一笑︰「小姐的這個問題便如老虎為何會吃人一般,讓屬下不好解釋。屬下只能告訴小姐,這個世間從來只有弱肉強食,只要你拳頭夠硬,只要你的刀夠快,哪怕你沒理,這道理也是在你這邊的,而那有理的沒有拳頭,沒有刀,縱使有理也枉然!而屬下一心要做那有理的人,所以便要殺人,因為只有殺人,屬下才會永遠有理!」

    只有殺人,才會永遠有理?!

    任敏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稀奇古怪的言論,心中震駭難以言表,對袁大海的感觀再次加強,忍不住又問他︰「殺人有什麼好?」

    「好處大了!小姐難道沒聽過這首詩嗎?」

    不知道是太過隨意了,又或是本性流露,袁大海一時忘卻自己身處的時空,情不自禁的吟了起來︰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吟完之後,還衝著任敏微微一笑,道︰「既然殺人有這般好處,屬下自然便以殺人為志向了。」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念到最後,任敏的眼神不知不覺的亮了起來,抬首凝視袁大海,輕聲道︰「一昧殺人,豈不落下千秋罵名?君不見自古只有仁德長留世,難有屠夫落美名的?那喜好殺人的都是暴君梟雄,又或逆臣奸小,這些人的罪行可是不絕史書的,難道君的志向便是死後為世人所唾罵嗎?」

    袁大海沒有注意到任敏對他的稱呼從「袁大人」變成了「君」,聽了任敏這話,本能的便「呸!」了一聲,反駁道︰「小姐這話可就錯了,要知道這自古以來,所謂仁德便是專門用來害人的,那道義二字更是從來沒有一真!屬下可不信什麼狗屁仁義道德,屬下就信奉一條,那就是寧教世間千萬人咬牙恨我,也絕不讓一人敢出口罵我!至於史書不絕,屬下卻還是剛才那句話,只要屬下的刀夠快,這史書只會讚美我,而不會罵我半句!因為敢和我做對的人都已經被我殺了!當然,屬下也不會真的就如個屠夫般亂殺人,屬下殺人是有選擇的,起碼良善百姓我是不會殺的!」

    說完,卻見任敏怔怔的看著自己,眼神很是奇怪,以為自己說得不夠清楚,便再次說道︰「小姐以為屬下說錯了嗎?屬下是粗人,書讀得少,但屬下卻是知道,這歷來所謂英雄者,可都是殺過人的!既然他們能殺人立威,被後人稱為英雄,屬下堂堂男子漢,又憑什麼不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8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5 19:24 編輯

第二百零四章 姑娘,你可別坑我

    上下五千年,哪個英雄不殺人?

    他能殺得,我為何殺不得?

    同樣是人,憑什麼他能做人上人,我就要做那人下人?

    話說到這份上,已不必多言,袁大海一身坦蕩蕩,靜候任敏的逐客令。

    任敏的反應卻不是如他所想,而是幽幽的盯著袁大海歎道︰「難道殺人真能讓你成為英雄豪傑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許有一天,我可能會被別人所殺,成不了什麼大英雄,但人活一世,有捨有得,不去做,怎麼知道不會成功呢?」

    袁大海並不否認自己或許不會成功,但他絕不懷疑自己的選擇。他相信,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今日的殘暴便是明日的仁慈。

    聽了袁大海的回答,任敏搖了搖頭,好心勸道︰「你已經是錦衣衛的指揮使,身份地位並不低,一昧的去殺人總是不好,即便那些人該殺,可是在別人的眼裡,他們卻是不該殺的。」說到這,她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你始終是我乾爹的人,別人眼裡的東廠鷹犬,而我乾爹是什麼人你恐怕比我清楚,你聽說歷朝有權監能善終的嗎?如果你不改變,只知道幫我乾爹去殺人,那到最後,恐怕刀便落到你自個的脖子上,到時,沒有人會可憐你,沒有人會救你,因為他們認為你該死!這是注定的,沒有辦法改變的,也許,你可以學著現在去改變,去做一些讓別人覺得是好的事情,那樣對你可能會有好處。」

    任敏直言不諱的一番話讓袁大海有些驚訝,從她的這番話裡,他明顯的感覺到這個女人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見,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而且似乎對魏忠賢也有一些戒心。但她的這番話說得也是很中肯,相信應該是她的心裡話。不過,這些袁大海何嘗不知道,奈何已然上船,雙手已沾滿血腥,已經沒有他的退路了。不過任敏的勸告他還是感激的,很誠懇的抱拳道︰

    「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不瞞小姐,我這人就是個粗人,這輩子會的也就是殺人,其他的,倒是不會了,也不可能再去學了。覆水難收,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就算我想改,只怕千歲也容不得我。或許,我這輩子注定只能以以殺人為生,和鮮血打交道,不過即使殺人不能使我成為後人膜拜的英雄,我也要做一條鐵骨錚錚的好漢!哪怕死,我也要死得轟轟烈烈!死得驚天動地!」

    突然間豪情上湧,忍不住大聲道︰「我這人不怕拚命就怕平凡,如果青史留不得我袁大海美名,那我就要留他個惡名萬萬年!如此,也算是勝過世間無數人,試問,這世上有幾人能夠名留青史的?美名也好,惡名也好,總是他娘的大名一個!」

    這番話讓任敏再一次怔住了,從這個人進屋到現在,她在不斷的被震駭,被驚訝,她從來沒有想到世間竟然還會有如此男子在!不,奇男子!讓人吃不透他腦袋裡到底裝的什麼的奇男子!

    看他表情,聽他說話,舉手投足,揮灑自如,當真是快意恩仇的一個奇男子。雖然,他的身上無時不透著暴虐,但那種真正男人的情懷卻是無比的吸引人,讓人不知不覺被他所吸引。

    許久,任敏緩緩的抬起頭來,好像怨婦般瞥了袁大海一眼,帶有幾許埋怨道︰「你只知殺人,如何能做一個好夫君?」

    呃?!

    袁大海忍不住一個激靈,意識到什麼,本能道︰「小姐未曾嫁我,焉知我不會是一個好夫君?」

    頓了一頓,忽輕笑一聲︰「小姐難道不知道,凡事總要去做了才知道,光看外表是很難看懂一個人的。別人是金玉在外,敗絮在內,而我卻是敗絮在外,金玉在內的。就比如你現在看我是個粗人,但你可知,我卻是那會繡花針的張飛,這內裡乾坤可是包容萬象,小姐要是願意,屬下這心扉便立馬打開讓小姐看。」說著兩手往胸口一放,作了一個打開心房的動作。

    「你」

    這個動作讓任敏俏臉微紅,嗔怒道︰「你再這樣和我說話,我便去告訴乾爹,看他怎麼治你。」

    「世上哪有岳父會治女婿的?」袁大海笑咪咪的望著任敏,他再不懂女人,也知任敏對自己已經動心,或許便是自己的那番話太男人,這才讓這個大家閨秀產生朦朧的崇拜吧。這會不展示另一面的我更待何時?趁熱要打鐵,能不能把這小娘們抱上床可全看現在了

    袁大海突然一改那種武夫男人本色,轉而成為一個油腔滑調的輕浮男子,不能說跨度有點大,轉變得實在是太最人難以接受,但任敏卻是一點也沒有厭惡,也沒有奇怪,她已經在考慮另一件事了,或許這個男人真的可以達成自己的心願也說不定。

    當然,女孩子家的聽到這種油腔滑調,大佔便宜的話,怎麼能不急?任敏故作生氣得一跺腳,似怒非怒的白了袁大海一眼︰「我說要嫁你了嗎?你這人怎的這麼厚臉皮,也不害臊!」

    袁大海兩手一攤,故作委屈道︰「哎,小姐這話可說錯了,做人要有真性情,虛情假義做作幹什麼?我喜歡小姐,才將本性流露,若不喜歡小姐,大可做作一番,那樣,小姐斷不會說我什麼,但我以真面目示小姐,小姐卻怎能說我厚臉皮呢?這可是真是叫我無地自容了,自古冤枉二字就最折磨人,小姐可知,我這心已然被你折磨了」

    見袁大海越來越賴皮,任敏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再和他糾纏下去,她知道這男人是給臉就上樹了,越是和他糾纏這些事,他便說得越是不堪,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不和他說下去。

    念及於此,凝聲問他︰「你真要娶我為妻?」

    任敏正色,袁大海自然不敢再輕浮,也是一臉正色道︰「大丈夫說話,頂天立地,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是真心要與小姐結為夫妻,白頭到老的!」

    任敏聽後,默默的點了點頭,輕咬嘴唇,眼眸流轉,想了數秒後,毅然說道︰「要我嫁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否則,還請你打消這個念頭!」

    「小姐要我答應何事?」

    任敏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鄭重,袁大海心下一突,暗道這事怕是個棘手活。靜立在那,便要聽任敏說,任敏卻是對他道︰「你過來些,我與你說。」

    過去?在這說不行嗎?

    袁大海心下狐疑,還是依言走了過去,在距離任敏不到一步的距離站住,正要開口,任敏卻已經附耳上前,薄唇輕動,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袁大海聽後,勃然變色,瞳孔瞬間放大無數倍,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望著任敏。

    見他嚇成這樣,任敏不由「哧」了一聲︰「怎麼,你不敢?」

    「不…不是…」袁大海搖了搖頭,內心的震駭遲遲不能平復,連帶著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的驚訝。

    見他這樣害怕,任敏立即心生不滿,冷「哼」一聲,板著臉道︰「你方才不是挺狂妄的嗎,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更要以殺人為志向做個大英雄,口口聲聲說什麼男人當以殺人為生,當以青史留名為業,卻怎麼連這事也不敢干呢?這事不是最能助你青史留名嗎,你害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說一不二,說吧,這事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

    任敏讓自己做的事實在是太過匪夷,袁大海從來沒有想過,他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但任敏卻是步步逼人,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這使得他一時不知是不是應該答應。吱唔之下,卻見任敏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冷,也越來越鄙夷,頓時什麼也不管了,把心一橫,咬牙道︰「你真的要我那樣做?」

    「當然,不然我與你說了幹什麼?」任敏此刻就如剛才的袁大海一般,男女完全顛倒,若不知道的人這時撞進來,只怕還以為任敏在強逼袁大海呢。

    「你若是沒有這個膽量,就請你以後不要狂妄自大,你要知道,這世上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如我這樣,禍從口出的道理恐怕你比我還明白吧。」任敏臉上寒霜更重,隱含威脅之意。

    任敏的威脅起到了效果,袁大海剛才圖痛快,說了些犯忌的話,若是這些話被任敏捅到魏忠賢那,顯然便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再加上得罪了魏忠賢這個乾女兒,自己以後怕也難立足,既然如此,倒不如豁出去,答應她的條件,然後把她聚回家,如此,怎麼也比不答應的強。念及於此,袁大海不再猶豫,目光緊緊的盯著面前這個擁有一顆與外表、身份完全不匹配內心的女人,毅然點頭道︰

    「那好,我便依了小姐,但此事實在是太過難辦,不是三年兩載便可辦成的,你總要給我些時間才是!」

    見袁大海答應,任敏芳心一跳,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我自然會給你時間,誰讓今後我們便是夫妻呢?你可曾聽過做妻子的每日只會逼夫君的嗎?」

    那可未必,這世上悍妻多了,袁大海微哼一聲,心想這女人可絕不是一般的女人,別自己以後給治成「妻管嚴」,那可真是虧大發了。

    聽到那微弱的哼聲,任敏突然笑了起來,爾後突然輕輕的靠在袁大海的胸膛,俏臉上揚,很是嫵媚的道︰「夫君,以後你叫我敏兒吧,我爹娘都是這樣叫我,不要再小姐長小姐短的了,我不喜歡自己的夫君這樣叫我。」

    媽的,這麼積極的?袁大海啞口無言,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望著那雙足以謀殺無數男人心的媚眼,他無奈的點了點頭︰「既然你願意嫁我為妻,那小那敏兒,我們出去見過千歲,將這喜訊告訴他吧。」

    聞言,任敏卻是輕輕的推開袁大海,嬌媚一笑,掩齒笑道︰「提親的事你自去說吧,和乾爹定下日子後便來迎娶我。」

    「好!」

    有種啞巴吃黃蓮感覺的袁大海很是苦澀的應了聲,腳下如有千斤重般緩緩往門口走去。準備開門時,身後的任敏不知是在提醒他還是暗示他什麼,淡淡的說了句︰「我希望你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否則,有什麼後果我可不敢保證噢。」

    唉,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任容妃啊任容妃,你可別坑我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8
第二百零五章 東林狗咬狗(上)

    任敏同意下嫁,無風無浪,皆大歡喜。樂得魏忠賢呵呵大笑,王體干也是大樂,梁棟更是樂得不行,就只有李永貞為此大為鬱悶,皮笑肉不笑的恭喜著袁大海。至於袁大海和小姐在屋內那麼長時間都說了些什麼,眾人可都是知趣的不去問。

    本著好事趕早的念頭,梁棟提出應盡快籌辦小姐出嫁,魏忠賢和王體干皆認為可以,李永貞見木已成舟,無法阻攔,便做個順水人情,也笑著說如此大喜之事,自當早辦。

    不想當魏忠賢問袁大海意見時,袁大海卻搖頭說成親之事還須緩上一緩。

    王體干問他為何要緩一緩,袁大海說如今東林仍執掌朝政,對千歲虎視眈眈,一日不誅盡東林,千歲便不能真正安心,因此他要將東林黨誅除殆盡後才考慮成親的事,如此,也算是報答千歲的賞識之恩。

    聞言,魏忠賢老心一暖,望著這個「半子」竟然落下兩行老淚,十分的感動。

    梁棟生怕事情會有變化,好心勸袁大海還是及早成親,王體干也暗示袁大海,任敏畢竟是奉聖夫人點名要送進宮的,連名份都擬了,要是現在不把生米煮成熟飯,萬一夫人那邊發作起來,怕千歲不好交待,要是鬧到皇上那,說不得這到手的老婆便要飛了。

    可是袁大海卻堅持要等誅除東林再成親,見他執意如此,王體干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好再堅持要他馬上成親。對魏忠賢說道小姐嫁人乃大事,理當通知其親生父母,另外還要袁大海將他雙親接來,在京中置個宅子,如此才能名正言順,風風光光的把婚事辦了。

    成親嘛,自然要有兩家父母在場,浙江巡撫任國遠是魏忠賢的心腹,肯定不會對這親事有什麼意見。不過任在浙江,且不能輕離治地,嗯,還得使個名目叫國遠回京一躺,魏忠賢如此想道。

    另外,一直以來魏忠賢還不知袁大海家鄉何處,家中還有何人,便問了問他,袁大海則是有些痛苦的說道他雙親早已去世,現家鄉並無什麼親人在。

    一聽親家不在了,魏忠賢一陣唏噓,安慰袁大海兩句。

    梁棟想得周全,說結婚肯定要有房子,不過眼下袁大海還沒有自己的宅子,這親事總不能在東廠辦了吧?

    袁大海忙接過這個話茬,說道自己正要趁這幾日清閒四處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魏忠賢哈哈一笑,說道房子好辦,咱家未搬至東廠胡同前,在恭子廠曾置過一處產業,現在空著,正好拿來做嫁妝。

    一聽有不要錢的方子送,袁大海心裡一樂,嘴上客氣幾句,說那是千歲的產業,我如何能受?結果魏忠賢故作不悅的說了句「你我翁婿,分什麼你我?」

    袁大海不再推辭,跪下重重磕頭謝恩。

    這幾日反正無事,皇上那又壓著楊漣的事,趙南星和左光斗又被刻意冷置,韓他們又因為那和氏壁的事在皇上面前碰了釘子,一時半會想必也不會鬧出什麼事。

    念及於此,魏忠賢便做了主,要袁大海先去收拾房子,這幾日什麼事也不要做,這月十五便成親。

    魏忠賢發話,袁大海不敢不聽,剛才說什麼東林未除,絕不成親不過是效仿「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表一表態而已,難道當真要等到把東林黨殺光再成親不成?

    袁大海答應下來,便又是皆大歡喜,魏忠賢笑著就叫來管事太監王啟年,叫他帶袁大海去看看恭子廠的宅子。

    待袁大海隨王啟年走後,魏忠賢便帶著王體干他們回宮,到了司禮監後,叫李永貞和梁棟各自去忙,只留下王體干。他要和王公商量下東廠的人事安排。

    ……………….

    袁大海忙著看房子時,朝中又生了一件大事,不過這回不是針對魏忠賢的,而是東林黨自己狗咬狗了。

    事件的起因是山西巡撫邱德病逝,結果山西巡撫一職出缺。山西巡撫可是一省大員,自然引起不少人覬覦的目光。

    這些謀求山西巡撫的官員中便有東林黨人,時任河南布政的郭尚友。郭尚友的想法很簡單,現在吏部是黨人朱國禎掌著,都察院是黨人高攀龍管,內閣是黨人韓在打理,而他自己又是老東林人士,當年與顧憲成可是一起共過事的,資歷擺在這,往上升一升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郭尚友也是久混官場,對官場的門道摸得是門清。明面上雖然都是黨人同僚,但私底下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於是他四處托人,多方行賄,甚至暗示曾做過他門生的山西籍東林黨人潘如、尹光等人替他傳佈名譽,好形成輿論,使朝野達到共識,這山西巡撫一定要郭尚友出任才行。

    老師相托,做門生的焉能不盡力?

    潘如、尹光很是熱心且積極的為老師活動著,不過讓他們措手不及的是,當他們極力向吏部推薦郭尚友主政山西時,卻遭到吏部尚書朱國禎的極力反對。

    朱國禎為什麼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撫?

    原因很簡單,因為郭尚友是前尚書趙南星的人。雖說趙南星眼下在東廠大獄中,但誰也保不準哪一天就會被放出來,弄不好還可能官復原職,他若是官復原職了,自己這尚書豈不是沒的做?

    因此,阻止趙南星復出便是他朱大人責無旁貸的事情,而要阻止趙出獄,最好的辦法便是剪除他的羽翼。只要他的那幫門生親信靠邊站,就不會有人敢跳出來為趙南星上疏,如此一來,趙南星這牢便得繼續做下去!

    出於這個目的,朱國禎自然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撫,因為如果同意的話,那郭尚友可就成了一省巡撫大員,這說話的份量憑白可是增了許多。若是讓趙南星的那幫門生弟子全部向他靠攏,時不時的上疏為趙南星鳴冤,那皇上說不得還真能把趙南星給放出來。

    都是東林黨人,你不同意,肯定要有個理由,否則無法向黨人交待。朱國禎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對吏部一干人說郭尚友這人素來品行不端,聽說他以往經常向朝廷顯貴送禮,曲意逢迎,以達私人之利,如此品德低下之人如何能為一省大員?

    將郭尚友定性為品德低下的人之後,朱國禎為防萬一,便找到了高攀龍,他知道高攀龍一定會支持自己,因為早在萬曆年間,高攀龍就說過郭尚友寡廉鮮恥。高攀龍人老記憶卻沒老,肯定記得這事,只要自己一說,他肯定會贊成。

    果然,高攀龍也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撫,他心中早已有了一個中意的人選,那便是時任太常卿的謝應祥。

    當著朱國禎的面,高攀龍毫不掩飾自己對謝應祥的讚賞,誇謝廉潔,且沉靜有為,當為地方督扶大員不二人選。

    只要不是郭尚友,東林黨內隨便誰都可以到山西去。朱國禎果斷附和高攀龍,也同意謝應祥當為山西巡撫。

    和高攀龍達成共識後,朱國禎立即回到吏部,找到吏部文選司郎中夏嘉遇,告訴他吏部認可的山西巡撫人員是太常卿的謝應祥。

    尚書大人發話,夏嘉遇如何敢有不同意見,當即表示贊同吏部尚書的意見,文選司會呈文內閣,推薦謝應常為山西巡撫

    都察院那邊,高攀龍又將此事知會了袁化中,要他和一幫御史知會下,叫他們不要刁難謝應祥。袁化中沒什麼主見,心道既然朱大人和高大人都說謝應祥可以,那自然就是可以的了,於是他也表示同意。回家途中,袁化中又巧遇了魏大中,便把吏部準備推舉太常卿謝應祥出任山西巡撫的事轉告了魏大中,要魏大中他們不要節外生枝,魏大中連連答應,心裡早已經是狂喜萬分!只差高興的手舞足蹈了!

    魏大中為什麼如此高興?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莫名其妙的恨!

    魏大中狂喜的原因其實並不是什麼秘密,因為他是謝應祥的門生!而且魏大中是浙江嘉善人,謝應祥早年也擔任過嘉善.縣令!

    身為門生,魏大中自然熟悉老師的人品。他一直認為老師恬淡無慾,為國惜才,而且他一直認為,若是沒有老師,就沒有自己的今日。當年他少年求學時,家中拮据,常以野菜充飢,學業幾經周斷,多虧時任.縣令的老師周濟,這才得已完成學業,一舉中第。

    試問,有這等恩情在,又是座師門生關係,魏大中能不替老師榮升高興嗎?

    都察院那邊沒有意見,朱國禎的擔心便不復存在,責成夏嘉遇上疏向皇帝推薦謝應祥。

    夏嘉遇的推薦書呈到內閣後,被魏廣微看到了,雖然魏大人現在對東林黨恨之入骨,但是卻唯獨對郭尚友很是青睞。因為他之前曾受過郭尚友厚禮,原本以為郭尚友是東林黨人,吏部是東林黨把持著的,沒理由不推薦郭尚友,哪知名單呈上來,卻是謝應祥。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9
第二百零六章 東林狗咬狗(中)

    一看吏部的推薦人選不是郭尚友,而是謝應祥後,把個魏廣徽樂得不行,當真是磕睡時有人送來忱頭。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阻撓謝應祥出任山西巡撫,因為這樣一來,自己的好處可大了。

    這一來可以答謝郭尚友之情,畢竟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收人錢財便要替人辦事;這二來卻是可以一報魏大中彈劾自己祭享失儀之仇!

    彈劾魏廣徽的是魏大中,結果這仇報到了人老師謝應祥身上,也不知魏閣老怎麼想的,或許這便和阮大鋮那奇怪的邏輯差不多般,反正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外人聽了可納悶得很。

    本著報仇血恨的念頭,魏廣徽迫不及待的找到手下天字第一號打手--都察院御史陳九疇,要他立即上疏彈劾謝應祥和魏大中結黨營私。

    陳九疇接到魏廣徽命令後,充分領悟了魏閣老的意思,也充分發揮言官胡扯的一慣德性,他上疏稱謝應祥人老昏憒,聽說走路都費勁,讓他擔任太常卿都是為難他了,哪裡還能去做一省巡撫大員?這不是拿山西百姓開玩笑嗎?

    而且,謝應祥與魏大中是師生關係,據聞魏大中為師暗中出力,私托吏部文選司郎中夏嘉遇為謝應祥營求山西巡撫一職,並求朱國禎會推,不僅師生結黨營私,更拉攏朝官為之呼應,實屬朝廷敗類,應罷免謝應祥在常卿一職,並給予魏大中「徇私當斥」的處分!

    當然,這疏最後,他以坦蕩無私的情懷毅然推薦河南布政使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撫一職,理由為晉人所仰,且為官多年,素有清名,難得正臣。

    ……………

    收到陳九疇上疏彈劾自己和老師的消息後,魏大中傻眼了,這陳九疇他如何不認識,天天在都察院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平日也沒少受自己怒罵,原因皆在這敗類是閹黨走狗。可是老師謝應祥出任山西巡撫是吏部推薦的,關你陳九疇什麼事?你跳出來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一向暴脾氣的魏大中不依了,他本就是吃不得虧的人,上次吃了天啟的虧那沒辦法,但這次,就憑你陳九疇也敢攻擊我?做夢!

    他也不去和高攀龍商議,也沒找告假在家的楊漣商量,袁化中、李應升他們也都沒聯繫,便直接上疏反駁了。

    他這一疏寫得很是刻薄,譏諷陳九疇是焚禽煮鶴,說他上的那疏純碎是糟蹋人,根本就不是言事,而是捕風捉影的胡扯。

    吏部文選司郎中夏嘉遇只是受了尚書大人之命推薦謝應祥,結果被陳九疇給連帶攻擊,委屈之下也上疏進行辨誣,他倒老實,直說推薦人選是堂官所定,文選司依律查證被推人資歷,確認可推薦後才呈文內閣請求會推,絕無私下收受魏大中錢財,陳九疇所言實屬誣陷。

    朱國禎更不甘示弱,人是他定的,你一個小小言官敢指手劃腳!

    他揣測陳九疇身後必有權臣支持,而這人不用說肯定是魏廣徽,不然陳九疇自己是沒這個膽子的,所以這事情得他親自出面,不然就憑魏大中和夏嘉遇是戰不勝魏廣徽的。

    他在給天啟的奏疏中,稱讚謝應祥清真恬淡、實協人望,並聲明推薦謝是自己首倡,與魏大中、夏嘉遇無關。同時盡力為魏夏二人辨冤。他說魏大中品高如山,卻被誣之「私門牆」,夏心清如水,卻被誣之「徇情面」,皆非事實。

    另外他還痛揭郭尚友,指出陳九疇所推舉的郭尚友,本卑鄙小人,曾多次賄賂科臣。陳九疇上疏妄言,實是有人授意,本當議處,姑且寬之。

    ...........

    朱國禎是吏部尚書,而且恐怕要入閣補因和氏壁一事被免官的孫慎行空缺,又得到高攀龍的支持,所以他這奏疏一出,立時東林黨人紛紛上疏支持,一時間,內閣要求懲治郭尚友和陳九疇,任用謝應祥為山西巡撫的奏疏堆成了小山。

    內閣首輔是韓,他知道這事背後是魏廣徽在搞鬼,自然不可能幫他。內廷那邊,魏公公不知道怎麼突然決定陪乾女兒到涿州碧霞元君廟上香,不在京中,王體干也不表態,所以魏廣徽只能一個人站到前台頂著東林黨的攻擊,苦不堪言。

    但魏閣老可不甘心敗陣,也不知他怎麼想的,竟然派人到東廠請袁大海來府一敘。

    ............

    「你說什麼?魏閣老派人來請我?幹什麼?」

    拿著魏忠賢給的五千兩銀子到處購買新宅傢俱的袁大海,被這個消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要知道,自己可是一直和魏忠賢、王體乾等太監直接溝通的,和魏廣徽、顧秉謙他們基本上沒有打過什麼交道,可以說,他和魏廣徽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僅有的交流只是短短的一眼。現在魏廣徽卻派人來請自己,這讓他很是不解︰找我幹什麼?

    新任東廠文書房主事的張國富,現在專門負責替袁大海打理除廠務外的一切事情,還兼了袁宅管家,當然,袁大海可從來沒拿他下人看待,他是當他半個軍師看的。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他總是習慣性的問一問張國富的意見,誰讓他手下沒智囊團的。馮銓雖說也是個文人,可他現在忙著宣教司和《真理報》,忙得根本走不開,眼下身邊能用的也就張國富了。錢恩、李慶、郭可綱、張德喜這四個嫡系手下比自己還武夫,要他們拿刀殺人可以,要他們出謀劃策什麼的,卻是難為他們了。

    東廠在京中耳目甚多,各部都有密探,朝中發生的事情每日都有回報,原先是彙集到四大檔頭那,自孟忠死後,袁大海開始收權於一身,這些消息現在是全部彙集到文書房,由文書房分判後再轉呈於他,他再撿要緊的往內廷送。

    身為文書房的主事,張國富是最先看到這些消息的人,他天性機靈,又做了那麼多年的小吏,對朝堂的瞭解比袁大海都深,因此,當魏府下人來送請貼時,他就多多少少猜出魏廣徽的目的了。

    見袁大海皺眉不解,忙上前道︰「大人,以屬下看,怕是魏閣老是請大人去消災的。」

    「消災?」袁大海一怔︰「消什麼災?」這兩日他忙著購置物品,文書房的消息都沒來得及看,所以並不知道郭尚友和謝應祥的事情。

    張國富忙將山西巡撫空缺引出來的一系列事情向袁大海講了,最後點明九千歲眼下不在京城,所以魏廣徽無人可請示,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才想到來請大人,因為大人即將迎娶千歲乾女兒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魏廣徽不可能不知道。恐怕他是想大人出面,為他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

    「魏廣徽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幫他什麼忙?沒有千歲的命令,我東廠可是不敢擅自行動的。」袁大海笑著搖了搖頭,他不想去,昨日崔呈秀派人來請他,他也回了,因為他不想和崔打交道,魏廣徽也是一樣,他這陣不是挺活躍的嘛,手也黑得很,有本事你自己去解決啊,找我做什麼?

    一山不容二虎,你有本事你自己現,老子才不替你擦屁股,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去。你擺不平老子再出場,這效果可就好很多了。

    拿定主意後,袁大海便要張國富去對魏府的人說自己不在,張國富卻是不肯去,勸道︰「大人,魏閣老號稱外魏,又是千歲族佷,現在他來請大人,大人若不去,怕總是不好的。就算大人不想幫他忙,去聽聽也不是壞事。再說,要是這事讓千歲知道,對大人也是有些影響的。」

    「是嘛,你認為我該去?」袁大海有些猶豫。

    張國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眼神明白無語告訴袁大海︰他應該去。

    沉思片刻,袁大海改變主意,吩咐張國富︰「備車,咱們去魏府。」

    ...........

    馬車直到魏府門前,下車後,奉上名貼,早已等候的魏府管事忙將袁大海和張國富迎了進去,讓張國富在門房候著後,袁大海徑直在魏府管事的帶領下往魏廣徽的書房而去。

    一看到袁大海,魏廣徽便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揚聲便道︰「袁老弟馬上就要是千歲的乘龍快婿了,為兄到時一定要討杯喜酒喝!哈哈...」

    「大人有心了。」袁大海亦著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魏廣徽自來熟的拉著他的手請他坐了,吩咐下人奉上茶水,爾後坐在那裡作勢端起茶碗咪了一口。

    「不知閣老找下官來有何事?」放下茶碗,袁大海直入主題,魏廣徽稱他老弟,以為兄自稱,他卻不想這麼親切的稱呼,還是保持點距離好。

    魏廣徽乾笑一聲︰「噢,是這樣的,找老弟來為兄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千歲眼下不在京中....」將事情大致說了後,他也不拐彎抹曲的,直接問道︰「不知老弟怎麼看這事?」

    袁大海咳嗽一聲,裝作尋思的模樣,半響,方抬頭陰著臉說道︰「這事再明白不過,朱國禎、魏大中、夏嘉遇三人不是好東西,這朱國禎肯定是策劃者,乃真正元兇!」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49
第二百零七章 東林狗咬狗(下)

    一聽袁大海這麼知趣,只言朱國禎是元兇,魏大中、夏嘉遇是幫兇,魏廣徽不由心情舒坦,擊掌便贊︰「袁老弟果真好本事,一眼就看出那三人不是好東西,難怪千歲慧眼識珠,要以乘龍快婿委之,呵呵…」

    稍頓,又嘿嘿一笑,探問道︰「既然老弟知道那朱國禎是元兇,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那興風作浪?」

    袁大海立即作出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怒哼道︰「那肯定不行!對這等賊子,不施以厲害,他們便會得寸進尺,目中無人!長此下去,外人眼中還有千歲,還有閣老嗎?」

    旋即卻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魏廣徽,歎了一聲,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不過眼下千歲不在京中,皇上對東林又仍念有舊情,那朱國禎是新任的天官,而前尚書趙南星剛被下獄沒幾天,若是咱們抓他把柄,只怕朝野會有非議,再者沒得千歲明示,咱們也不好再拿他做文章。  」

    袁大海口風突然急轉直下,魏廣徽不由大急︰「袁老弟的意思就這麼算了?任他朱國禎一手遮天,顛倒黑白,陷害良臣?」

    「這個嘛…」

    袁大海故作為難,心裡卻直樂,你這老小子可沒安好心,把我找來還不是想將我當槍使,老子可不傻,憑什麼替你擦屁股?老子還忙著成親呢,可沒功夫陪你玩。

    轉念又想,魏廣徽畢竟是內閣大學士,又是魏忠賢「宗佷」,原先倒也罷了,這會卻是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一門心思開始整起東林黨人,使得魏忠賢對他又再次看好起來,若是自己不配合一下,只怕事後魏忠賢會對自己有所不滿。

    嗯,這事多多少少總要成全他一下,當然,要爺替你衝鋒陷陣卻是萬萬不能的,爺的目標可是楊漣這條大魚,朱國禎、魏大中這幫小蝦米,還是留著你自己享用

    爺頂多幫你準備些下酒料。

    念及於此,袁大海一來為了能夠脫身,二來也為賣魏廣徽一個面子,三來讓魏忠賢不致有不滿,便提出一個可以讓魏廣徽有台階下的辦法。說道︰「這事當然不能算了,依下官看,閣老莫不如利用這場紛爭,把魏大中、夏嘉遇打下去,剪除朱國禎的左膀右臂,爾後再想法收拾他朱國禎!...嗯,千歲雖然不在,但王公公卻是在的,不如就由下官陪閣老去見王公公,請他去皇上面前奏談此事?」

    「好,甚好!」

    魏廣徽等的就是這一句,他往司禮監求見過王體干,王體干卻沒見他,這才想到找袁大海這個新晉紅人。他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王體干可是力主把九千歲乾女兒嫁給袁大海的大媒人,他不賣自己面子,總要給袁大海面子吧?

    生怕這事再拖下去鬧到皇上那,魏廣徽當即就起身說道︰「事不宜遲,我這就與老弟進宮見王公公!」

    現在?

    袁大海暗罵一聲,這老小子太心急了吧,沒等多想,魏廣徽已是親熱的拉起他往外去了。無奈,只能陪著笑臉一同去了。

    ……………

    袁大海身上有王體干給的腰牌,這宮裡是隨便進出,宮門口的那些侍衛哪個不識得他?就連那些個太監見了他都戰戰兢兢的,原因無他,那夜宮裡的清洗可是讓袁大海這三個字成了催命符。

    沿途不時有太監過來對袁大海哈里哈腰,無比的恭敬,而對魏廣徽則多是不冷不熱的哈一聲,這讓魏廣徽很是彆扭。無奈,袁大海馬上就要是魏忠賢的干女婿了,自己可不好得罪他,心裡彆扭就彆扭吧,只要能把事辦成就行。你一個東廠的鷹犬就是攀上魏忠賢這棵大樹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入閣秉政不成?

    到了司禮監,便有太監進去通報,不一會,就過來說王公公有請。這讓魏廣徽臉上又有些掛不住,上次他來可是在門口等了半柱香,卻得了個王公公不在的回復。袁大海這一來,卻是立即就見了,親淡程度可見一斑。

    「大海啊,哪陣風把你吹進咱司禮監了,你這新郎官倒挺閒的嘛,怎麼,宅子都佈置好了?要是安排好了,那咱家可是得讓千歲趕緊把你媳婦給送回去,也好早日喝你的喜酒...」

    一進司禮監,王體干就笑著打趣袁大海,對魏廣徽則是點了點頭以示招呼。

    袁大海笑著說了幾句,便將魏廣徽碰上的為難事向王體干講了,他說的時候,魏廣徽不時插上幾句,多為說朱國禎、魏大中他們如何壞的。

    聽他們說完後,王體干並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裡沉思起來。魏廣徽見了,不由心一涼,以為王體幹不願替自己辦這事。

    王體干答不答應替魏廣徽去找天啟,袁大海無所謂,便在那作冷眼旁觀狀。

    其實朱國禎的事情王體干早知道,之所以不願見魏廣徽,是因為魏忠賢不在,他不好擅作主張。雖說他王體干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內廷名義上的第一把手,可事事卻是聽魏忠賢調遣,尤其是外朝的事,更是以魏忠賢馬首是瞻,魏不發話,他從不擅作主張。眼下魏忠賢不在,外朝突然出了這麼件事,把魏廣徽給牽了進去,雖知道不能讓朱國禎他們咬著魏廣徽打,但沒有魏忠賢的命令,他也不敢輕易表態指使外朝閹黨展開反擊。那樣的話,這場爭鬥肯定要擴大,打破眼下的平靜,如此就有違天啟的意思,要是天啟怪罪下來,魏忠賢怕是不好交待。

    但是現在卻是袁大海陪著魏廣徽來,王體干怎麼也要賣袁大海一個面子,況且他一直很欣賞袁大海,既然袁大海肯陪魏廣徽來,那說明他對這事是持贊成意見的。以袁大海的腦袋瓜子,這事應該不會出錯,嗯,就幫他魏廣徽這個忙吧。

    想到這裡,王體干輕咳一聲,視線移向魏廣徽,緩緩說道︰「斥責魏大中和夏嘉遇的理由,只能定為二人與陳九疇互相攻擊,不成體統,別的人最好不要牽上。不過,那樣一來,陳九疇很可能與魏夏一同獲罪。」說完他用眼楮瞅了瞅魏廣微。

    魏廣微一聽就猶豫了,王體干的意思顯然是要犧牲陳九疇了,他有些於心不忍,因為可是他讓陳九疇攻擊魏大中他們的,現在出了事卻讓他給背上,那未免太對不住人了。往後還有誰願意心甘情願的替他魏閣老賣命呢?

    但要是不同意王體干的安排,那他肯定不會去皇上那替自己說話,如此,自己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大。嗯,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朱國禎這老王八蛋總是跑不了的。

    魏廣徽眨巴半天眼楮,最後下了決心,點頭道︰「只好如此了!只要能讓魏大中倒霉,那陳九疇就先受點委屈吧,我先跟他打個招呼,以後有機會再給他官復原職。」

    「大海以為如何?」王體幹不忘問問袁大海的意思,。

    袁大海忙道︰「一切就安王公公說得辦好了。」

    王體干輕笑一聲︰「那成,等會咱家便去和皇上說這事,不過...」說到這,眉頭一皺,看了眼袁魏二人︰「這事最好還是派人和千歲招呼一聲。」

    「這...」魏廣徽一怔,袁大海卻是馬上起身道︰「那屬下就去趟涿州吧。」

    見袁大海願意去,王體干大喜︰「你去最好不過了。」

    魏廣徽也忙謝過袁大海︰「有勞袁老弟跑一趟了。」又對王體干作了一禮︰「多謝王公公!」

    「哎,都是替千歲辦事,有何好謝的。」王體干擺了擺手,笑瞇瞇的掃了二人一眼,袁魏二人忙告辭而出。

    ...........

    涿州離京城七十里,道路四通八達,是商旅行人進京的必由之路。城北有個碧霞元君廟,也稱泰山廟,又稱娘娘廟。因廟中供奉一位碧霞娘娘,娘娘主管招人魂魄,及生壽短長,並保佑子孫興旺,因此該廟遠近聞名,就連宮中都信奉她,常有太監來這裡進香。

    每逢陰曆四月十八,是碧霞的誕辰,士女都趕來進香,數十里路上絡繹不絕。因乾女兒任敏要出嫁,魏忠賢高興之下,便和一般父母一樣也興致勃勃的陪女兒前來上香,好祈保乾女兒能早日有孕。

    其實除了除乾女兒來上香許願外,魏忠賢此行還有另一個目的,那便是報恩。

    魏的原妻馮氏便是這涿州人,早年間夫妻二人曾一同來這娘娘廟,上過香抽過簽,這是其一;其二是魏忠賢在貧賤時,曾受過廟中道長的恩施,魏曾當面向「娘娘」許過願,日後倘若富貴了,必來重修廟宇,重塑娘娘金身。現在魏已貴為司禮秉筆太監、東廠督公,自然是大富大貴了,這報恩一事自然要履行了。

    為這次赴涿州還願,魏忠賢特意向天啟請了一道聖旨,天啟也沒二話,下諭地方有司,務必修好道路,架好橋樑,方便魏忠賢出行。

    陪同魏任前往涿州的是孫雲鶴統領的三百錦衣衛,另有百多名太監,個個蟒衣玉帶,各個手執檀香,一路上煙雲映日,五彩炫耀,百姓們見了都是稀奇不已。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53
第二百零八章 少年學士黑頭相公(上)

    車隊一到碧霞元君廟前,魏忠賢就見山門外一位身穿紫衣的道長跪伏在地迎接,他的身旁有百名頭戴黃冠的道士匍匐在兩翼。魏忠賢和任敏下了車後,立即上前扶起那位紫衣道長,噓寒問暖起來。這紫衣道長便是當年對他有恩的那位道長。

    出家之人,不管是和尚還是道士,都是脫不了世俗的,那道長此番面前這位大名鼎鼎的魏忠賢魏公公,可一點風骨也沒有了,站在那腿都抖的厲害,還是在魏忠賢的安撫下這才勉強保持了鎮定。

    將自己帶來的禮物賜給道長後,另外讓孫雲鶴安排工匠重修碧霞元君金身後,魏忠賢便陪著任敏到大殿上進香許願。

    此番故地重遊,想到四十年前與妻子馮氏在娘娘廟的情形,魏忠賢是心酸不已,當年妻子的一言一行彷彿就在眼前,真可謂是十年生死兩茫茫,忍不住就起了思念之心。傷痛之下,魏的眼眶一直是紅紅的,任敏見了暗自奇怪,她可不知道乾爹魏忠賢在年輕之時和妻子來過這娘娘廟,因此不敢詢問,只在那安慰魏忠賢。

    初時的情傷痛過之後,魏忠賢很快恢復心情,難得出京,又是少年之時的故地,他便決定在娘娘廟多呆幾天。反正現在京中也沒事,任敏聽了自然也是歡喜,她早就在京城中呆膩了,當下就拉著魏忠賢在後山四處觀看起來。

    有乾女兒陪著,漫山綠野,魏忠賢心情大好,父女二人便在這山野之間縱情瀏覽起來。

    連著兩日後,卻接孫雲鶴急報,袁大海來了。

    …………

    袁大海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把馮銓給帶來了,因為馮銓的老家便是涿州,而且經過魏廣徽這一事,使得袁大海認為必須盡快將馮銓推薦給魏忠賢,從而能在朝官之中安插自己的班底。

    初時,馮銓是陡然接到袁大海的命令,讓他立即隨自己出京,直到行了半路,袁大海才告訴他此行是去見魏忠賢,頓時喜得馮銓嘴巴都合不攏了。連忙差人前往家中告訴老父,要他備下重禮,並請袁大海無論如何要說動魏忠賢到他馮家一住。袁大海考慮了下便答應了他,馮銓忙再三感謝。

    孫雲鶴來報說袁大海來了時,魏忠賢正和任敏在後山一處涼亭中小歇,當時就變了臉色,他還以為京中出了什麼大事,急刻便慌忙下了山。任敏也是驚訝,雖然很想隨乾爹一起下山見見自己選定的這位郎君,但出於女兒家矜持的心思,還是耐下性子,由婢女陪著呆在後山,當然,那遊山之情早是沒了影,心中和那小兔一般上下跳個不停。

    雖說沒有感情,但馬上就要嫁給袁大海,說任敏一點也不牽掛夫君那不可能。坐了片刻,終是忍不住,要婢女下山去打聽打聽,看看袁大海是為什麼而來。

    遠遠看到魏忠賢從山上下來,袁大海便和馮銓一前一後跪了下去。

    「大海,你怎麼來了?怎麼,京中出事了?!」還未及跟前,魏忠賢就緊張的問了起來。

    袁大海見他誤會,忙道︰「回千歲,京中並未出事,只是魏閣老碰上些小麻煩,王公公特地叫屬下來和千歲說一聲。」

    「快起來說話。」

    一聽只是小事,魏忠賢眉頭頓時一舒,笑著扶起袁大海,這時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跪著一個頭戴四方平定巾,模樣十分俊俏的年輕人,看來看去,都是面生,不由感到奇怪,便問袁大海︰「這人是誰?」

    袁大海忙介紹道︰「千歲,他是小馮翰林,單名一個銓字,現下在屬下東廠宣教司辦差。因馮銓就是這涿州人,且還是這廟裡的大施主,平日馮家捐油、捐糧、捐錢無數,屬下便將他帶上,好讓他給千歲講解些本地人情。」

    「難為他也這麼孝敬!」魏忠賢誇讚了一句,點了點頭,對馮銓生出點好感來。

    人長得好看總是要讓人心生親切的,再加上馮銓家又長年施捨這娘娘廟,又是袁大海帶來的,魏忠賢自然要高看他一眼,這便是愛烏及烏吧。

    瞅見魏忠賢對自己滿意的眼神,馮銓一顆心那是狂喜萬分。

    「走,既然來了,就去進柱香吧,嗯,你媳婦可是許過願了,你也應好生許個才是,如此才能夫唱婦隨嘛。」魏忠賢笑著要袁大海趕緊進廟上香許願。

    「呵呵,自然。」

    袁大海笑著點了點頭,做個了躬請的動作︰「千歲請!」轉首給了馮銓一個眼色,馮銓忙小心翼翼的跟上。

    …………

    進了廟門,來到大殿上,魏忠賢先是向碧霞元君神像行了八拜大禮,接著拈香致辭,獻芹設醴,奉上珍奇貢品,爾後便叫袁大海進香,此時小道士奏起了仙樂,極是好聽,袁大海上香過後,馮銓也依樣畫葫蘆也上前進香,表現得極為恭順和虔誠。

    此時天色已晚,魏忠賢便叫袁大海同他一起去吃晚飯,順便把魏廣徽碰上的麻煩事說說。卻是沒有叫馮銓同去,馮銓也不以為意,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現在這身份想跟魏忠賢一起吃飯,當真是癡人主夢了。不過既然袁大人答應過自己,那機會肯定會有的。

    飯食都是以素食為主,畢竟是在廟裡,且大魚大肉魏忠賢早就吃膩了,也願意吃些清淡的。袁大海是後世人,對綠色疏菜自然喜歡,翁婿二人在那把酒推杯,不亦樂乎。

    席間,袁大海將魏廣徽的事情說了下,並說自己陪他同去見了王體干,求王公公出面到皇上那說說,治一治魏大中和夏嘉遇,殺巴雞給猴看,省得朱國禎他們得寸進尺,藉著千歲不在京的時候興風作浪。

    聽完之後,魏忠賢對袁大海的處理意見很是滿意,對魏廣徽阻撓謝應祥出任山西巡撫的措施也贊同,說道一省大員豈能全讓東林黨給佔了。

    吃過晚飯,陪著魏忠賢用了會茶後,袁大海便提出要魏忠賢見見馮銓。魏忠賢知他不會隨便帶來一個人讓自己見,肯定有什麼目的,便揮手叫人把馮銓帶了。

    早就等候的馮銓連忙過來,進屋之後,便跪了下去重一磕首︰「下官馮銓見過千歲,願九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磕完頭,馮銓迅速把家人送過來的價值三千金的一座珍珠幡幢遞到了魏忠賢面前,恭敬萬分道︰「下官的小小孝心,還請千歲笑納!」

    見了那珍珠幡幢,魏忠賢哈哈一笑,示意袁大海收下放到一邊,爾後開門見山道︰「你是我女婿帶來的,又是在東廠宣教司當差,肯定有些本事,你且說說,你都有哪些本領,好讓咱家看看我這女婿的用人眼光是好還是壞。」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5 18:54
第二百零九章 少年學士 黑頭相公(下)

    「本領?…」

    馮銓愣了下,有心想說自己本事可大著了,可是當著魏忠賢面實在是不好意思自誇,便求助似的看向袁大海。

    袁大海微微一笑,側過身來對魏忠賢恭身道︰「千歲,小馮翰林寫得一手好文章,前陣楊漣上疏誣陷千歲時,小馮翰林出於義憤,連夜作了一篇《楊漣冤廠臣文》,屬下看過之後可是十分的佩服的。也正因小馮翰林這篇文章,屬下才將宣教司全權交給他辦理的。」

    「噢?楊漣冤廠臣文?」

    這文章的名字讓魏忠賢眼前一亮,興趣立馬就來了,忙問袁大海︰「那文章可帶來了?」

    「帶來了,知道千歲定要查問的。」

    袁大海笑著便將那隨身攜帶的《楊漣冤廠臣文》給取了出來,知道魏忠賢不識字,清了清嗓子為他讀一一讀了起來。

    袁大海每讀一句,馮銓的心就抖一下,不敢正眼看魏忠賢的反應,只敢偷偷瞥兩眼,待見魏忠賢越聽越是歡喜,不由也是暗喜萬分,對袁大海充滿感激之情。他知道,這是袁大海刻意在替他創造機會!

    《楊漣冤廠臣文》是馮銓就楊漣彈劾魏忠賢的二十四條罪名所做的反駁,有理有據,堪稱是妙筆生花的一篇傑作,所以袁大海一一念下來後,便見魏忠賢已是笑得眉梢合不攏嘴了,看馮銓的眼神也是大不同。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擔心害怕的那些罪名,竟然還有如此解釋,若這文章面世,自己何懼楊漣哉!

    「小馮翰林果然好文才,這文章寫得好,寫得實在,寫得妙!…」

    魏忠賢很激動,很歡喜,連連誇讚馮銓寫得好。趁他高興,袁大海忙笑著說了句︰「千歲覺得好,那就賞小馮翰林點什麼?」

    「賞,要賞,要賞!」

    魏忠賢哈哈一笑,上前示意馮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翰林院那幫廢物,咱家早看他們不順眼了,待咱家回去,便罷了兩個,讓小馮翰林這等人才補上,如此才是知人善用嘛。」

    這便是要給自己陞官了,馮銓自然大喜過望,但一個激靈,忙說道︰「稟千歲,下官不想回那翰林院!下官只想追隨千歲與千戶大人!」

    一聽馮銓不願意回翰林院,魏忠賢有些驚訝,奇怪道︰「哎,小馮翰林這話卻是錯了,你進士及弟不容易,如何能長屈在東廠?翰林院裡咱家會替你安排好,將來總是有前途的。」

    馮銓卻仍是搖了搖頭,一臉苦色道︰「不瞞千歲,不是下官不願意回翰林院去,實是那翰林院的繆昌期仗著是前任首輔葉向高的門生,經常辱沒下官,找下官的麻煩,平日在院內,下官沒少受他的奚落挖苦?卻是敢怒不敢言,此番得袁大人賞識,讓下官主辦宣教司,下官內心只覺脫離苦海,若是再回去,只怕那幫人又要跟下官過不去,如此,下官這官做得便是不順心…」他說得是很委婉,沒敢把繆昌期那幫人光天化日在值房強暴自己的事說出來,畢竟這事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也太過讓人恥辱。

    魏忠賢聽後,勃然大怒道︰「還有這等事!混帳,翰林院那幫人當真是欺人太甚!你放心,咱家定要為你出這口氣!」扭首問袁大海︰「大海,你看如何給小馮翰林安排?咱們可不能讓人家受委屈!」

    袁大海想了想,卻是說了另一個辦法,他對魏忠賢道︰「乾脆,也別讓小馮翰林回翰林院去了,不如就讓他去魏閣老手下吧,平日空閒來我東廠幫幫忙便是。」

    「到廣徽那?」魏忠賢怔了怔,旋即點頭道︰「也好,那就這麼定了,咱家會使人與廣徽說一聲,小馮翰林往後就在內閣先打打下手,跟著廣徽學些東西,往後再派大用場。」

    受那《楊漣冤廠臣文》的影響,魏忠賢倒真決定將來要重用這馮銓了。

    「多謝千歲!」

    讓自己到內閣打打下手,那不就是重點栽培嗎?馮銓喜笑顏開,毫不猶豫的滿口應允下來,心裡樂得跟什麼似的。感激魏忠賢的同時,也不忘對袁大海投以真摯感謝的目光,袁大海卻只是對他咧嘴一笑,什麼話也沒有說。

    魏忠賢答應自己的請求,這使得袁大海也是竊喜萬分,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魏忠賢同意馮銓到內閣,先別管做什麼,這便就是個釘子,而且馮銓這小子就是塊金子,是金子總會發光。他自己表現表現,自己再幫幫忙,將來代替顧秉謙和魏廣徽這兩個老東西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到那時,嘿嘿…

    竊喜之下,還故意道︰「甘羅十二為宰相,小馮翰林年方二十幾,也是年輕有為的俊傑之才,說不定在內閣磨煉幾年,往後千歲便又得一員虎將了!」

    「是啦,小馮翰林可要好好幹,咱家現在正愁可用之人少呢,只要你有真本事,咱家就絕不虧待你。」

    魏忠賢笑著說了句,像是想起什麼,十分來火的說道︰「小馮翰林說的那個繆昌期,咱家知道!這個蒙古蠻子有點歪才,能寫一筆好字,就是太狂傲。咱家那玉泉山墓地,想請他寫一篇碑銘,他死活不答應,還說什麼他平生以寫阿諛碑文為羞恥,今日豈肯順從一個太監的命令,來玷污自己的筆?哼,他說得倒是清高,怎的葉向高他們卻是一叫一個准?還不是嫌咱家是太監,豈有此理,此人咱家早晚得給他點苦頭吃!」

    魏忠賢說要收拾繆昌期,馮銓自然舒心,卻沒接茬,而是識趣道︰「天色不早了,下官就不打擾千歲休息了,下官這就告辭!」

    「好,你先下去。」

    魏忠賢點了點頭,馮銓不敢再留,很是恭敬的往後退了幾步,爾後輕輕的退出去,出去時不忘把門帶上。待他走後,袁大海替魏忠賢倒了杯茶,隨口說道︰

    「千歲,小馮翰林家便在涿州,明日不如到他家去看一看?讓小馮翰林盡回地主之誼?」

    魏忠賢看了眼袁大海,點頭道︰「馮家是娘娘廟的大施主,難得小馮翰林作了這篇好文章,咱家便賣你個面子,明日去去也無妨。」

    袁大海忙道︰「那屬下這就去安排。」說完便要退出去。

    魏忠賢卻叫住他︰「別忙,急什麼。」

    「嗯?千歲還有何吩咐?」袁大海有些疑惑,不知道魏忠賢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魏忠賢的目光突然變得很是和藹,如慈父般看著袁大海,面帶微笑道︰「既然來了,就去見見你媳婦吧,這丫頭現在怕是也急著見你吧。」

    「是,千歲!」袁大海點頭應了,卻見魏忠賢白了自己一眼︰「你我都快是翁婿了,咱家一口一個賢婿叫著,你卻是一口一個千歲,這是對咱家親近呢還是疏遠呢?」

    「千歲,屬下...」袁大海一急,不知道說什麼好。

    魏忠賢卻是笑著對他道︰「怎麼,你就準備一直不改口?」

    他這一說,袁大海恍然大悟,忙重重的叫了聲︰「爹!」

    「哎!這才對嘛!」魏忠賢哈哈一笑,對袁大海說道︰「咱家這人不講那麼多虛的,咱們自家人,便做自家人的事,往後你就叫咱家爹,咱家歡喜你們這麼叫,唉…」說到這,魏忠賢有些傷心道︰「你也知道,咱家沒有兒子,唯一的女兒嫁的又是個短命鬼,說起來,咱家連那女婿一面都沒見過,如今又得了你這女婿,咱家這心裡可是把你當親女婿看的,咱家也不盼你怎麼孝敬咱家,只盼你好好對敏丫頭就行。」

    魏忠賢的話讓袁大海不知為什麼鼻子一酸,緩緩的點了點頭︰「爹,你放心,我會對敏兒好的。」

    魏忠賢也是真情流露道︰「只要你們好,咱家便好。以後你好好幹,咱家這衣缽怕也只能你來繼承了。你要知道,你那大舅子實在是不爭氣,咱家雖替他謀了個錦衣衛指揮使的差事,可他卻實在不成氣,唉,咱家也不指望他什麼了,往後,凡事你都要多拿點些,替咱家分分這肩上的擔子吧。咱家畢竟老了...」

    聞言,袁大海有些心酸,不知道和魏忠賢說什麼,便道︰「爹,天色已晚,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小婿去看看敏兒。」

    魏忠賢強打精神,笑道︰「去吧,去吧,呵呵,你們小兩口肯定有話要說,咱家這糟老頭就妨礙你們了。」

    「那小婿告辭了!」袁大海說著便要退出去,魏忠賢卻又指著馮銓孝敬的那珍珠幡幢道︰「把那東西帶走吧,咱家對這些身外之物不感興趣。這東西你們拿去還有些用處,我一老太監拿了有什麼用?」

    「這…」袁大海不知道是不是該拿,站在那沒敢動。

    魏忠賢卻催他︰「拿去吧,算咱家給你媳婦的嫁妝吧。」

    袁大海這才答應下來,伸手將那珍珠幡幢取在手中,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將門帶上的那剎那,他看到魏忠賢正失神的看著自己,眼神裡表露的卻是濃濃的親情。

    唉....

    袁大海歎了口氣,魏忠賢對他的態度讓他既是歡喜又是害怕,他很怕將來有一天自己的刀會突然砍向這個真的待他如半子的九千歲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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