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35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2:00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4 19:23 編輯

第一百九十章 大幕拉開(六)

    「張國富,你確定孝宗皇帝只賞了送玉人五兩銀子便把事情給結了?」袁大海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張國富不敢有絲毫遲疑,很是肯定道︰「小的就是有千個膽子,也不敢拿這事來哄千戶,小的所說,句句屬實,千戶若不信,可著人查檔,一查便知!」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這事實在有些讓人匪疑,若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本朝這些官員們可真是要鬧大笑話了,呵呵。」

    袁大海相信張國富沒有說謊,心裡盤算開了,現在東林黨人把這和氏壁當作天降祥瑞來宣傳,還要天啟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儀式,百官上表慶賀,要說這事背後沒有東林黨的小算盤才怪?或許他們就是在借這所謂天降祥瑞來沖淡皇帝對東林的怒氣,又或是他們想拿這和氏壁另作什麼文章,不過不管他們的算盤到底是哪樣,先前自己不知道和氏壁有過類似事情,不好去搗蛋,爾今知道了,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把東林黨的這個算盤給搞砸的!讓他們丟人丟到家,偷雞不成再除把米!

    嗯,就這麼辦。

    拿定主意後,袁大海咧嘴一笑,神情很是得意,吩咐張國富和張德喜二人︰「你們立即回東廠,本官要進宮見廠公。」

    「是,千戶!」

    二張見袁大海臉上笑容十分古怪,均是不解,也不敢多問,當下一前一後返回東廠。

    袁大海這邊徑直便往午門而去,沿途所見市井沸騰一片,全是在說那和氏壁現世的事情。

    你們把動靜鬧得越大,我這鍋砸得才越有意思,嘿嘿百姓們越是議論得熱鬧,袁大海這心就越是興奮迫不及待便想見到魏忠賢,好好的拆一拆東林黨這出「祥瑞」大戲。

    不知道是冤家路窄還是「不是一路人,不往一路走」袁大海正進宮時,半路上撞見一人,卻是拜了魏忠賢鼻乾爹的淮揚巡撫崔呈秀。

    「崔大人!」袁大海遠遠就親熱的叫了一聲,一點也不做作。

    崔呈秀也看到袁大海了先是愣了一下,待聽到對方的招呼忙也親熱的抱拳作了一禮︰「袁千戶!」同樣,那臉上真誠的神情看起來也是沒一點虛偽,著實讓袁大海暗自佩服︰不愧是閹黨五虎之首端得就是臉皮厚!他卻不想想,自己的臉皮倒是哪裡薄了?他臉上那燦爛的笑容難道就比人家崔呈秀少了麼?

    「怎麼,崔大人這是要進宮?」袁大海一邊說著一邊往崔呈秀那走去。

    「噢,千歲派人來叫我,也不知什麼事。」

    崔呈秀隨口說了等袁大海過來後,忽然很是討好的湊上前低聲道︰「袁千戶聽說了嗎?昨日皇上允了高攀龍接任總憲一職!」

    「高攀龍接任總憲?」

    袁大海一怔,昨日天啟當廷否了楊漣,而眾所周知,高攀龍是東林大佬,與楊漣關係又極是親密,可以說事事都是聽楊漣的這麼樣一個人,完全就是楊漣的傳聲筒,天啟不可能不知道,何以卻還讓他接任了左都御史?這和楊漣出任總憲有什麼分別!

    況且左都御史是總憲,和六部尚書是並肩的朝廷大員屬於六部九卿,地位十分的重要。而都察院本來就是東林黨的地盤,按理說,既然天啟當廷怒斥了東林結黨,他就應該換一個不是東林黨的人出任左都御史,這樣才能起到遏制東林的作用。而現在,天啟卻仍然重用了東林黨人,且是和楊漣婁不多的高攀龍,這樣的安排意味著什麼?這天啟到底是不是真的對東林不滿呢?還是只是做個樣子,以示自己皇帝的存在呢?

    朱由校這樣安排究竟是什麼意思?袁大海很是不解,感覺天啟越來越不像自己在史的那個形象了,這個年輕人的水好像深得很,單此舉就叫人捉摸不透。

    「袁千戶莫要擔心,高攀龍不過是個老而無用的匹夫,皇上雖然讓他出掌都察院,但照我看,用不了幾日,這老東西就撐不下去了!說不得,屆時收拾這老傢伙的人就是袁千戶你了!」崔呈秀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絕對是古怪至極,臉上堆的是笑容,眼楮裡射出的卻是惡毒的目光,嘴角流露出的卻是不屑和冷笑,配合上他那獨天得厚的一對「老鼠眼」猥瑣,猥瑣至極!

    崔呈秀的底細,原本袁大海是略有印象,僅知道這人是閹黨五虎之首,至於其先前的經歷卻是不太清楚。不過現在,卻是太過瞭解了,東廠別的本事或許真沒有,但這查人底細的本事還是當世獨一家的,比錦衣衛都要強上一截。

    據袁大海所知,崔呈秀本是河北薊州人,萬曆四十一年進士,與繆昌期、馮鈴等人同科。他剛入仕時,只是一個八品小官「行人」主管傳旨和護送大員。當時他官微言輕,只好夾著尾巴做人。

    等到了天啟元年,崔呈秀看到東林勢力一天天壯大,許多東林黨人佔據了要位,大有主宰朝局之望,於是他便起了依附之心,想投靠東林黨這棵大樹來個「樹下好乘涼」。

    為了盡快打入到東林黨之中,崔呈秀便找到了年兄繆昌期,請他向東林黨上層轉達自己的投靠之心。繆昌期倒也爽快,當即答應崔呈秀自己一定替他轉告,爾後便找到吏部尚書趙南星,不想趙南星一聽是崔呈秀要加入東林,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來,說老夫觀察崔某的相貌,兩隻眼楮總是左顧右盼,走起路來如老鼠行步細碎急促,而相書云「鼠行好利」因此老夫斷定他崔呈秀必是個貪財好利之徒,對這種人,我們如何能迎納?

    吏部尚書加東林大佬的趙南星如此評價崔呈秀,崔呈秀投奔東林黨之事自然擱淺。不過崔大人倒也不死心,在他出京巡視淮、揚之前,曾再次上疏舉薦東林元老李三才入閣,想投機一把以贏得東林黨的認可和接納。然而事與願違,東林黨集團依舊對他這「老鼠眼」不待見,人家根本不要他!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18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4 19:20 編輯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幕拉開(七)
    閹黨的名聲為什麼那麼壞?除了東林漢奸黨後人們顛倒黑由外,閹黨中也客觀存在一些無恥小人,諸如崔呈秀便是此類人的傑出代表。用後世的話說,那便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他們的存在讓東林黨後人們十分的欣慰,因為從這些閹黨敗類身上,他們可以尋找到內心的一絲安慰,也可以將父輩乃至自己所做的那些齷齪事盡數推卸,從而把自己洗得白白,搖身一變,從禍國殃名的東林敗類成了千古公義的東林君子黨,而那個曾經加害於自己的閹黨便成了貨真價實的無恥小人集團。

    其實,對與錯原就沒有界限,一切只在於需要。當需要時,對的東西便是錯的,錯的便是對的;當不需要時,對與錯都不重要。

    閹黨敗類,不被東林黨待見的崔呈秀在淮揚巡撫任上做出了一番驚天地,動鬼神的「事業」來,也應了時人評價科道言官的名言--御史出行,不能動搖山嶽、震懾州縣,為不稱職。相對於這句名言,崔呈秀干的那叫相當稱職,只不過…只不過他是反其意而用之。

    淮揚巡撫任上,崔呈秀充分分揮了「鼠行好利」的優點,所到之處,公然要求下屬賄賂自己,甚至做到「盜以賄釋,犯因賄免」!據東廠淮揚番子密報,有的地方大盜只要交給崔巡撫三十兩銀子,便可無罪開釋。更有霍丘縣縣令鄭廷祚貪污賑災款過萬,崔呈秀聽說此事後,先是虛張聲勢揚言要上疏彈劾,鄭廷祚聽說後,立即慌了手腳′連忙送給崔御史一千兩銀子,崔收下了銀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對崔呈秀為何把行賄的價碼放那麼低,區區三十兩銀子就可以讓人無罪開釋,袁大海也是十分的鬱悶和糊塗,他實在是無法理解崔巡撫如此飢不擇食到底是為什麼,最後,只能用崔巡撫做生意喜歡「童叟無欺…價碼公道」來理解了,又或許這便是細水長流,薄利多銷,積少成多的「崔氏」貪官運營術吧。

    另外,崔呈秀除公然受賄外,還包攬詞訟。但凡地方上的大奸大惡或死刑犯,只要用錢通賄,都可獲得免罪或減刑。就這樣數年間…崔在淮、揚索賄,不下十萬兩!此外,崔呈秀還借出巡之機,沿府沿縣借款,以中飽私囊,透支多達一萬四千兩…各府縣叫苦不迭,齊說︰「自來巡方御史,未見過像崔呈秀這樣的大貪!」

    有這樣的惡行,這樣的惡名,自然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了。半月前崔呈秀差點被判充軍流放,無奈之下深夜去投魏忠賢,便是因為他在淮揚任上所做的這些貪髒枉法之事被人揭發了出來,而這個揭發他的人便是剛剛被天啟任命為左都御史妁高攀龍!

    去年九月…高攀龍奉旨到無錫督催馬價…往來於淮、揚間,耳聞了崔呈秀不行索賄之事,心中憤怒,便準備回京之後上疏彈劾崔呈秀。而崔呈秀對此卻一無所知…還在孜孜不倦的繼續著他的貪污事業。

    那霍丘縣令鄭廷祚自從送銀免災後,便知道崔呈秀是個貪財如命之人,於是一咬牙,他又送上一千銀子乞求崔舉薦自己做一名知府。

    一千兩銀子便要舉薦知府,這份量未免太輕,不曾想崔呈秀卻不嫌少,竟然當場答應為鄭打通關節,甚至還親自給吏部寫了封推薦信。鄭廷祚陞官心切,回家後立即派了兩名家人,拿著崔的薦書並帶著銀子去京城拜謁吏部尚書趙南星。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鄭廷祚這兩個家人竟然拜錯了廟,拿著崔呈秀寫的那封推薦書竟然跑到都察院了。

    又恰巧的是,那天高攀龍正好回到京城,快到都察院時,便發現有兩個人手捧一份文書跪在自己面前,他接過一看,內有一啟一稟一狀。

    「狀」上寫明饋銀六十兩,再細看「啟」和「稟」,原來是巡撫淮、揚御史崔呈秀的一份薦書,和鳳陽府霍丘縣令鄭廷祚的一份簡歷。高攀龍讀後不勝驚駭,心說這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前來通賄,這崔呈秀和鄭廷祚可真是膽大包天?尤其是這崔呈秀,自己還沒找到他算帳,他竟然就自己送上門來!

    大怒之下的高攀龍立即派屬下把鄭廷祚的兩個家人及書儀,一併送到西城兵馬司收管,隨後上疏皇帝,請求對鄭廷祚依律處分。三天後,天啟在疏上批道︰該科首發私饋,足見公嚴。著鄭廷祚交法司嚴審。

    高攀龍讀了聖旨,心中盤算這買官者絕非僅鄭廷祚一人,須深入查一查,或者能夠直接把崔呈秀給牽出來,省得麻煩。果不其然,經一番探查,高攀龍很快查出新任兩淮運司同知譚天相,過去因貪賄曾被參劾,後奉送崔呈秀一千銀子得免,此後譚又送千金給崔呈秀,崔遂舉薦譚做了兩淮運司同知。高攀龍得知詳情後,迅速將鄭、饞二人之事稟報了都察院掌院左光斗。

    依照慣例,巡撫及巡按御史回朝,都須經過都察院都御史的考核,考核稱職者才能復任。左光斗和高攀龍商議後,定下待崔回京之時便行審核的策略。

    崔呈秀是年初三月回的京,一到京城,左光斗就讓掌道御史袁化中核查他。核查是規矩,崔呈秀也沒往心裡去,結果核來核去,他發現不好了,袁化中不知道是得了什麼人的授意,事事都針對自己,而且對自己在淮、揚的所作所為瞭如指掌,看他那樣,哪是核查,簡直就是要送自己進班房!

    大驚之下的崔呈秀頓時就咕L了分寸,朝中他可沒人,想投東林黨,人家也不待見他,這會出了事,可沒人保他。無奈之下,他只好裝出一副可憐相乞請袁化中手下留情,替自己遮掩一二,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一了百了。可袁化中是得了左光斗和高攀龍的授意,一定要拿下你崔呈秀的,如何會放你過關?聽得不耐煩了,索性起身從桌上拿起鄭廷祚與譚天相的供詞扔給崔看,崔呈秀見了頓時無話可說,整個人癱倒在地,腦海裡只有兩個字--完了!

    李應升在都察院主要負責擬寫章奏,高攀龍便讓他起草彈劾崔呈秀的奏疏,崔呈秀也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立即便想去找李應升幫忙。

    一日夜深人靜,李應升正在家中書寫《糾劾貪污御史》一疏,崔呈秀不經通報私自闖了進來,見了李應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長揖不起,嘴裡哀求說︰「看在同是台官的份上,請李兄筆下超生,千萬別讓我落個流放充軍的下場。」

    李應升本就是正氣凜然之人,眼裡最容不得奸邪小人,對崔的求饒視若無睹,一臉正氣肅然說道︰「事付公道,李某非敢藏私?」言畢,看都不看崔呈秀一眼,朝外面的僕人喊了一聲「送客!」

    無奈之下的崔呈秀只好灰溜溜的離開李家,眼看四處碰壁,沒人搭救他一反,絕望之下心也死了,便等著朝廷最終的發落了。甚至他都提前做了準備,將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變賣掉了,讓老婆孩子帶著先回老家,省得抄家時被全部給充了公。

    李應升擬好奏疏後便送給了高攀龍,高攀龍拿到手後立即去徵求恩師、吏部尚書趙南星對處理崔呈秀的意見。高攀龍提出把崔呈秀革職回籍也就算了,不想趙南星卻是憤然說了句「過輕!」隨即,又憤憤的說︰「崔呈秀卑污狡獪,不修士行,依我看,把他遣戍了吧!」

    遣戍就是充軍,高攀龍是趙南星的門生,趙南星決定了的,他自然不會有異議,便點頭道︰「遣戍也不算為過,就照老師的吩咐辦吧!」

    崔呈秀畢竟是巡撫淮揚的御史,雖然都察院和吏部都定了他的罪,但還是要內閣議一議的。但朝中都是東林黨人,首輔和次輔也是東林黨的人,這廷議也就是走個過場,最終,廷議的結果是一致同意將崔呈秀流放充軍!

    內閣擬的奏疏送到乾清宮後,天啟可不認識什麼崔呈秀,一看是個貪髒枉法的,想都不想就在上面批了四個字︰革職聽勘!

    魏忠賢、王體干、李永貞他們倒是知道崔呈秀,不過這人和他們不是一夥的,便也懶得理他。

    俗話說得好,天無絕人之路,俗話又說得好,大難之後必有後福!

    正當崔呈秀走投無路時,天知道是不是有人指點了他,又或是他自個腦子裡精光一閃,想到了走魏忠賢這條路!總之,在那個深夜,崔大人毅然決然捨棄一切所謂讀書人的臉面,以十頭牛都拉不回的急性與速度向著東廠胡同火速前進,並最終上演了袁大海在魏府門前見到的那無恥又精彩的一幕--一聲「兒子給爹磕頭了」讓他成功贏得魏忠賢的歡心,並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宮裡的中旨,從此成為「閹黨」一員。

    當然,也正因為崔呈秀,袁大海才有機會亮相,並吸引魏忠賢的注意,倘若不是崔呈秀,說不得袁大海現在還在那百無聊賴的守大門呢。

    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要謝謝人家崔呈秀。袁大海暗自苦笑一聲,這崔呈秀是個人精,而且加入閹黨之後對擊垮東林黨出力甚多,這從他位列「五虎」之首便可看出。但這人貪財如命,又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實在叫人難以心生親切。

    懷著這樣的念頭,對崔,袁黻然是敬而遠之,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和崔呈秀打成一片。但是,世上事焉能事事如他所願,他不想和人家崔呈秀走到一塊,人崔呈秀這會卻是一定要和他袁大海走到一塊的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23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幕拉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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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千戶可知這高攀龍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卻是個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和那楊漣是一個鼻孔出氣,壞了千歲不少事,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朝中那麼多人可用,偏偏就選了這高攀龍,唉,這下可好,辛辛苦苦一場,全為他人做了嫁衣…其實旁人倒還罷了,說來這最冤枉的可是袁千戶你了。」崔呈秀的嘴就沒停,扯著扯著就把高攀龍出任左都御史和袁大海聯繫上了。

    「崔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恩?」雖知崔呈秀一定在想什麼鬼點子,但袁大海一時也不知他究竟想說什麼,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想知道這崔老鼠到底打的哪門子主意。

    「難道袁千戶你沒從中看出點什麼?」崔呈秀的臉上倒露出驚訝之色,好像袁大海應該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在下實在不知,還請崔大人能夠明示一二!」袁大海有點不耐,他最討厭別人這樣跟自己說話,有什麼你直接說了不就得了,繞來繞去的忒他娘的氣人。

    許是察覺到袁臉上的不耐,崔呈秀果斷變了一幅臉色,不再兜圈子,直說道︰「袁千戶有大麻煩了,這麻煩便是那趙南星,若是不提早預防,怕千戶你就大難臨頭了!」說完,一臉的關心和憂慮,好像真是在為袁大海著想般。

    趙南星?

    袁大海一愣,這化娘的跟趙南星那個老東西又有什麼關係?崔呈秀扯趙南星什麼意思,什麼叫大難臨頭?你唬我?…

    見袁還沒弄明白,霍呈秀輕咳一聲,朝袁大海眨了眨眼楮,沉聲道︰「難道袁千戶不知道那趙南星乃是高攀龍的座師嗎?」

    嗯?!

    聞言,袁大海怔在了那裡,後背生出幾分涼意來。見狀,崔呈秀更是暗喜。

    「爾今高攀龍掌了都察院,依我看,他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便是想法營救他的老師趙南星,而手段無非是發動他都察院的各道御史上疏,如此一來,皇上勢必就會下旨將左趙二人從東廠移至刑部,由三法司會審,那樣的話,恕崔某說句不中聽的,袁千戶的麻煩可是大了噢。」說完,崔呈秀意味深長的瞄了眼袁大海。

    左光斗已經被自己給殺了,這事現在尚還瞞著,就連魏忠賢都不知道,倘若高攀龍真的發動都察院上下上疏為左趙二人鳴冤,依天啟的性子,再加上左趙二人素有正名,怕多半就會把人轉遞往刑部,由大理寺、都察院來會審,到時,自己從哪找個活的左光斗?而且這一會審,那份偽造的汪文言供詞肯定騙不了人,如此一來,只怕就是魏忠賢也保不住自己了。

    擅殺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問題不大,可那左光斗是堂堂正二品的的憲,豈是能說殺就殺的,而且還是虐殺!一旦天啟知道事情真相,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後果,袁大海臉色大變。

    崔呈秀將他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見他這樣,頓時知道自己說中這武夫的軟肋了,只要再加以誘導,就不信這袁大蠻子不乖乖的上套!

    他只以為袁大海定是對左趙二人動了大刑,卻哪裡知道這袁大蠻子已然將左光斗給殺了,若是知道了,怕也要嚇上一跳。

    「其實挽救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就看袁千戶有沒有這個膽了?」崔呈秀開始拋出誘餌了,說了這麼多,他的目的便是要袁大海替他做這事。

    袁大海心念一動,問道︰「崔大人所說的挽救之法是?」

    崔呈秀乾笑一聲,故作神秘的抬眼四週一瞅,爾後才壓低聲音說道︰「其實辦法很簡單,試問,如果高攀龍也犯了事,他又如何能營救他人?這便是泥菩薩過江一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了別人,嘿嘿。」

    「崔大人果然真知妙見,在下佩服!」袁大海恭維了一句,心裡卻在暗罵好你個崔老鼠,鬧了半天你是要老子替你除掉高攀龍,嘿,也真虧了你能兜這麼大彎子,愣是把高攀龍出任總憲和我聯繫起來,讓我主動替你做事,高,真是高明,不愧是五虎之首。不過你他媽的,你道老子當真是那麼好算計的麼?

    袁大海心念急轉,尋恩是不是真如崔呈秀所說搞掉高攀龍,又或是另尋辦法,走著走著,前方便是午門了。眼角餘光一瞧,崔呈秀正一臉急迫的看著自己,那表情恨不得自己馬上開口說那就除掉高攀龍這老東西!

    冷笑一聲,開口卻道︰「宮門快到了,崔大人,咱們還是先見過千歲再說這事吧。」

    「好,好!袁千戶,請!」

    崔呈秀一臉失望,沒見到袁大海當場表態,這心裡總是放不下。

    袁大海才不理會他心裡想什麼,掏出腰牌上前遞給值守侍衛,便要進宮。侍衛例行公事的驗了一下,便將腰牌還給了他,崔呈秀那邊也有自己的名貼官牌,同樣也是驗過。二人正要往司禮監去,卻見門洞那邊來了兩個小太監,一見袁大海,前方那小太監頓時就滿臉歡笑的叫了起來︰「袁大人,你來得正好,奴婢正準備給你傳旨!」一路笑著小跑過來,未及跟前,就賀喜道︰「奴婢給袁指揮賀喜了!」

    袁指揮?

    崔呈秀聽得一愣︰什麼袁指揮?

    那邊小太監很是麻利的將誥書官命與錦衣衛指揮使的官服品帶捧到了袁大海面前,一太監道︰「皇上一批,老祖宗便叫小的們給備好了,這不正要往東廠給袁指揮傳旨去,沒想大人倒自個來了。」

     
    崔呈秀倒吸一口涼氣︰什麼?這武夫竟然升了錦衣衛指揮使?!

    值守侍衛們可都是錦衣衛大漢將軍,一聽袁大海榮升錦衣衛的指揮使了,忙也紛紛道賀,袁大海笑著與他們一一點頭,很是和氣。

    崔呈秀也反應過來了,也忙抱拳賀道︰「恭喜袁兄高昇指揮使!」方纔還是袁千戶,這會已經是袁兄了,也越發的親熱起來。

    「同喜同喜!」袁大海笑著回了禮,攔了摸懷中,還好,方才上街時,倒是從張德喜那拿了幾錠銀子,摸出後,賞了這兩太監一人一錠,餘下盡數給了那幫大漢將軍,喜得眾人都是眉開眼笑,恭維話,馬屁話說了一大堆。

    「還要勞煩公公將這些東西先送到東廠,本官尚要進宮面見千歲。」

    「無妨無妨,奴婢本就是要到東廠去的。袁指揮您忙您的,奴婢包準給你辦得妥妥的。」

    得了賞銀,眼前這位新晉指揮使大人又是九千歲面前的紅人,兩小太監如何不巴結,滿口就應了,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多謝二往公公!」

    袁大海禮數可不失,對這幫宮裡的小、太監,他同樣也是禮數十足,或許是怕了那「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老話,生怕無意得罪哪個小太監,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一路無阻,到了司禮監後,隨堂太監周清過來說,九千歲正和王公公他們在內堂議事,還請二位在廳中等候。

    袁周忙應了,隨意坐了下去,有小太監過來奉上茶水。周清則去替他們通報。

    也沒等候多久,才見魏忠賢在李永貞的陪同下緩步走了出來。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刻意為之,今日魏忠賢的穿著十分惹眼,比起以往的裝扮可謂是氣派得多。只見他頭戴束髮冠,身穿繡滿金虎、金兔的紗衣,舉手投足,一副目中無人的派頭,往太師椅上一坐,更顯虎威,九千歲的氣場卻是俞發的足了。

    袁大海和崔呈秀同時上前跪了下去︰「屬下袁大海參見九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阿爹在上,受孩兒一拜!」

    比起袁大海,崔呈秀態度更是慇勤,比那真兒子見了爹還要孝順的樣子,匍匐在地連磕了個響頭不算,還又行起了九拜大禮。把個袁大海晾在那裡,做也不是,不做也是,十分的尷尬。

    崔呈秀行這般大禮,魏忠賢樂得是滿臉堆笑,做出了一個攙扶動作,說︰「你我既認了父子,便是一家人了,別跪著了,坐下來敘話吧。」爾後又朝袁大海看了眼,笑著一揮手︰「起來。」

    「多謝阿爹(千歲)!」

    袁大海和崔呈秀又拜了一拜,這才雙雙坐在了李永貞旁邊。

    李永貞指了指崔呈秀,對魏忠賢說︰「千歲,崔相公雖然留任,但這是宮裡發的中旨,吏部那邊尚無正式備案,我看,千歲還需和皇上那打個招呼,讓崔相公名正言順的留任才是。」

    聞言,魏忠賢毫不在乎地的對崔呈秀說︰「過些日子,咱家便叫言官上道疏,咱家再到聖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幫你把罪名鏟了!嗯,皇上愛忘事,過兩天就把這事兒忘乾淨了。你就別提心吊膽了,事兒包在咱家身上!」

    「孩兒謝過阿爹!」

    雖說是免了流放充軍之苦,而且還繼續留任淮揚巡撫,但那畢竟是靠的中旨,說出來不好聽,如今得了魏忠賢准信,崔呈秀自然是滿心歡喜,雞動之下,又上前拜了一拜,這才定下心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27
第一百九十三章 喜極生悲(上)
    待崔呈秀坐下後,袁大海便要說那和氏壁的事,剛要開口卻見魏忠賢突然問崔呈秀︰「兒啊,你說說看,這朝中到底是何人非要治你的罪?」

    「回阿爹話!」

    崔呈秀一個激靈,忙答道︰「是高攀龍,還有趙南星、袁化中、李應升他們!他們都是東林黨,挾私整治孩兒,非要置孩兒於死地!若不是阿爹搭救,孩兒此刻只怕已被他們攆出京城,受那流放充軍之苦了!」說完,鼻子一抽,很是委屈的抽泣起來。

    他這一哭,阿爹魏忠賢也是感同身受,對東林黨的舊恨新仇一齊湧上心頭,想到那楊漣雪片般的劾疏,還有那趙南星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當真是對那幫東林黨人恨透了!

    不過也虧了東林心毒,蠍子拉屎--–獨(毒)一份,竟幹些斬盡殺絕的事兒!結果恰好成全咱家,把朝中那些秀才們都給攆到了咱家這邊,憑的叫我得了羽翼!嗯,爾今卻是要和他們算總帳的時候了,只待皇上鬆口,便要叫他們一個個滾蛋!

    「我兒也莫要再為此擔心了,那趙南星已經叫大海給捉到東廠去了,都察院的那幫御史們要收拾還不是易如反掌?不過高攀龍嘛,卻是有些麻煩,皇上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就叫他任了總憲,倒讓咱家有些始料未及,這會卻是不好對付他了」

    高攀龍出任總憲是魏忠賢意想不到的,等他知道時,天啟已經叫李永貞給擬了旨發到內閣去了,他是想攔也攔不住了。不過好在楊漣已經失了聖心,左光斗和趙南星入了大獄這東林的大樹算是倒了半邊,不怕他高攀龍一個臭老頭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便由著他先快活陣,到時一起收拾也不遲!

    聽魏忠賢的語氣,似是對高攀龍有所顧慮,崔呈秀很是識趣的忙說道︰「阿爹不要為兒擔心,兒行得正,站得直,他們害我一次不成兒便不會再叫他們害第二次。兒一心只盼阿爹好,阿爹好了兒自然便好!高攀龍眼下任了左都御史,正是新官上任之時,聖眷也隆,阿爹萬不可為了兒冒險!」

    聽了這話,魏忠賢哈哈一笑︰「話是這麼說,但你我父子,咱家如何能看著東林害你?」側過頭去對李永貞道︰「永貞啊等過這陣子,你找個由頭,找兩人上疏彈劾高老頭,咱家和王公再請夫人吹吹風,索性把都察院的東林黨們全攆走,省得他們跟群烏鴉似的煩咱家。」

    李永貞點了點頭道︰「高攀龍和楊漣走得近,看皇上的意思,眼下還不打算叫楊漣走,咱們便不能輕動,不然皇上那邊過不了。不過嘛,這不能動楊漣,卻不代表咱們就要放棄這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不妨就拿高攀龍、魏大中、李應升那幫東林黨的御史下手,如此把握也大些。」

    崔呈秀也深以為然的道︰「李公公說得甚是這科道言官落在東林手裡,卻是阿爹的大患!若能拔掉都察院的這幫東林黨人,咱們在朝廷中便有了話語權,這對阿爹來說可是十分重要的!」

    魏忠賢很是感慨道︰「咱家早就想把科道拿下,只是一直以來沒什麼機會,嗯,如今風向變了,咱家再不動一動,可真是對不住這大好東風了。」

    李永貞又道︰「但眼下咱們還是不要輕動的好。韓和孫慎行他們上了折子,要皇上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儀式,還要百官上表慶賀,如今外朝都在說著這事,和氏壁重現人間,確是令人稱奇且高興之事,難得降瑞臨世,咱們多多少少都要表個態,讓皇上高興才是。要是在這節骨眼上輕起大獄,怕皇上會不高興。」

    李永貞一提和氏壁,魏忠賢頓時喜笑眉開,興奮道︰「和氏壁重現人間,確是天降祥瑞,咱家也是打心眼裡高興,這不,今日也換了盛裝,以顯咱家之心啊只要皇上高興,咱家便高興,嗯,就依永貞,這會便讓皇上樂一樂,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會咱家便去和皇上說,擇個吉日舉行受璽大典,另外,你們也得趕緊把咱家賀喜的奏疏擬好,這等好事,咱家可不能落在後頭。」

    正愁沒機會開口的袁大海聽到這裡,慌忙便起身叫了聲︰「千歲,萬萬不可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

    此言一出,魏忠賢頓時愣住,李永貞也很驚訝,崔呈秀亦是莫名其妙-的望著袁大海,這和氏壁重現人世,實乃天降祥瑞,如此喜慶之事,舉行受璽大典有何不可?

    「為什麼不能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大海難道不知這祥瑞對我大明,對我皇上有何意義嗎?」魏忠賢以為袁大海不知道那祥瑞有多喜慶。

    見魏忠賢以為自己無知,袁大海急道︰「千歲、李公公,據屬下所知,這和氏壁現世說古往今來已有好幾遭,本朝孝宗皇帝時,陝西便有和氏壁堇現一說,當時地方官也是和現在一樣,叫人快馬進京報喜,但孝宗皇帝卻認為這玉必是假的,只是地方有人想借此賺朝廷賞銀而搞的騙局,於是孝宗皇帝只讓陝西派人把玉送到京城,另外賞了送玉人五兩銀子了事。因此屬下以為,此番河南發現這所謂和氏壁因與當年陝西一樣,必不是真品,皇上應不予理會!萬萬不能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否則,只怕為宵小所誤!」

    「還有這種事?」

    魏忠賢愕然,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他大字不識一個,這和氏壁是什麼東西還是王體干和李永貞告訴他的,袁大海所說的他更是不知道。但轉念一想,頓時搖頭道︰「東林那幫人都是熟讀典籍的,這事既然大海都知道,他們何以不知道?若是知道,內閣韓和孫慎行他們怎麼會要皇上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呢,這不是存心要看皇上的笑話嗎?」

    李永貞起初也沒想到這些事,聽袁大海一說,隱隱有了些印象,好似自己當年在獄中之時,確是看過此類記載,好像那和氏壁還真是屢屢重現過。細細一想,立馬明白過來,要真按韓他們所說的在大明門舉行什麼受璽大典,百官再挨個上表慶賀,這不就是合著伙來蒙騙皇上嘛?將來若是皇前朝檔案,一問之下,他們如何做答?只怕到時皇上可就認為是司禮監串通了外朝一起來騙他了,這可不成!

    崔呈秀雖是進士出身,但這事他還真沒聽過,此番聽了,半信半疑。心道你一個武夫如何知道這前朝事情,怕是多巴胡諂的吧?

    見魏忠賢還沒明白過來,袁大海近前一步,開口便道︰「千歲,屬下以為,韓那幫人是知道這和氏壁典故的,之所以仍然要求皇上舉行受璽大典,目的便是是欺千歲不懂,從而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欺咱家不懂?」魏忠賢眉頭一皺,他可是最恨別人欺他不懂,不識典故的!

    見魏臉色沉了下來,袁大海忙又繼續說道︰「依屬下看,這所謂受璽大典便是東林黨人在故弄玄虛,借此轉移皇上和千歲視線的一套鬼把戲。倘若千歲不查,上了他們的當,那正合他們意,他們便可借這祥瑞之說重新掌控朝堂,以示東林結黨是應上天之兆,合盛世祥瑞一說!如此一來,再要有人反對他們,便是逆上天之意行事,反倒成了奸黨誤國!」

    話音剛落,就見魏忠賢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怒道︰「好險!若不是大海及時發現,咱家差點被他們給騙了!」

    上表慶賀,要皇帝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的奏疏還沒批下來,內閣這邊韓就擅作主張,安排六部九卿的官員在奉天門舉行祥瑞降世的慶祝活動了。活動的主持者是禮部尚書孫慎行,按他的要求,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員要一律參加儀式,等到皇帝親自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時,凡在京六品以上官員全部要參加,兩京十三省的督撫官員們也全部要上表慶賀。南京那邊也照此辦理,甚至還計劃要朝鮮、交趾等屬國也要派使臣來京慶祝。因這和氏壁乃千古未有祥瑞,所以孫慎行和韓商量後,定下整個儀式一應規模都是比照新君登基來安排的,場面不可謂不大。

    在韓和孫慎行他們的策劃下,各部有份參與的官員全部集結到了午門,韓頭戴十二旒冕,神態莊重的站在前方。文武百官則頭戴烏紗,身穿團領衫,前胸補子上的圖案形態各異,文職繡禽武職繡獸,各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因這次慶祝儀式只是預演,皇帝又不參加,所以過程很簡單,由韓代表內閣當眾宣讀祥瑞臨世的表章,並上賀文,爾後由百官齊上表章,向天子道喜。

    因為魏忠賢得到和氏壁降世後十分高興,要內廷一定要和外朝配合,所以顧秉謙雖對韓主持不滿,但也難得的參加了。但令人奇怪得是,在整個儀式中,大家誰也沒見到內閣另一個大學士魏廣微的影子。

    奉天門這邊上表慶賀儀式結束後,緊接著要在太廟舉行祭祖活動。於是韓又帶領文武百官列隊前往太廟。在行進過程中,魏大中注意到了魏廣徽不在,便對李應升說︰「咱們這位魏大學士,怕是睡過了頭了吧?!」

    李應升素來就瞧不起投靠魏忠賢的魏廣徽,聞言,面露嘲笑道︰「按大明律,失儀朝賀者,笞四十。我們且拭目以待,看一看那板子能不能落在這位閣老身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28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極生悲(中)

    太廟祭祖本是要皇帝本人親自來的,如果不來,也應由太子殿下或者在京親王代替,天啟尚未有子嗣,自然不可能有太子代替而來。且這次儀式又是韓和孫慎行私下商議的結果,屬於先斬後奏,目的便是要借這次和氏壁的降瑞來減輕東林黨受到的壓力,從而可以在魏忠賢的進逼下得以喘口氣,因此天啟還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又如何會親來?

    其實這次事情的主要策劃者並不是韓,而是孫慎行。與韓相比,孫慎行的膽子要大得多,從昨日朝會天啟說得那番話中,他便嗅到了危機,他知道楊漣一擊不中,魏忠賢定會反撲,屆時,不但楊漣會被報復,連帶著他東林上上下下也要全跟著倒霉。為黨內計,為自身計,平日膽大但行事還算穩重的孫懼行毅然決定借這次河南發現和氏壁一事來做文章,在他的勸說下,韓幾經猶豫,最終還是同意照他說的辦。這才有了今日京城熱熱鬧鬧的「祥瑞現世大報喜」。

    韓也問過孫慎行要不要請示下葉向高,孫卻搖頭說觀葉閣老昨日散朝模樣,已然是心死,且葉為人素來圓滑,昨日肯與楊漣他們通氣,達成一致共同對付魏閹已屬不易,而今楊漣失了聖心,魏閹又逢凶化吉,臣子輕易不能再向上進言,故魏便如盤根老樹般穩若泰山,再要動他,談何容易?葉向高這人數十年為官,深諳自保之道,看他模樣,不用多猜,便知這人已生去心,可想而知,他肯定不會再摻和這降瑞一事。哪怕知道這事對東林好處多多,他也不會摻和,無他,只為一個「明哲保身」,畢竟,這事還是有些風險的,若皇上認可這降瑞還好,那便皆大歡喜,但若不認可,這擅自主持慶祝儀式、祭祖,發動百官上表的罪名便是要有人來背的。

    葉向高可是把一切都算在前頭的主,除了這事一點風險也沒有,否則,他是萬萬不會擔著風險出面主持這事的。真要現在跑去找他,八成還要被他潑冷水。既然如此,還去找他做什麼?你要走人,就自個走,走得乾乾脆脆的,這朝廷離了你也不是不能轉的,這東林黨沒了你葉向高,也傷不了元氣。

    聽了孫慎行所說,韓默然,他是知道葉向高要辭呈走人的,可以說,從昨日葉對他說那話的時候,他韓便已經是事實上的內閣首輔。孫慎行不同意找葉向高,而讓他韓頂起東林這根柱來,他想來想去,好像別無選擇,好在這和氏壁重現確是天大降瑞,對他東林有是大有利處,故把心一橫,拍板就定了下來。

    韓孫二人連葉向高都不知會,又瞞著宮裡的天啟,自然更不會冒著大逆的罪名擅自做主讓信王殿下來替皇帝祭祖的了。

    這祭祖的主持人仍是他韓,韓閣老!別人,沒這個資格!

    在中和韶樂聲中,韓依照贊禮官的贊唱,分三次向大明的列代皇帝神位供獻酒醴,一起前來的文武百官也隨之行禮如儀。中午,當祭獻儀式快要結束時,魏廣微才一頭汗水慌慌張張趕到,眾人見了都紛紛搖頭,表示不滿,尤以都察院的那幫人看得最不順眼,一個個瞪大眼楮好像看到殺父仇人般望著魏廣徽。今日,楊漣告假在家,並未前來,所以一眾御史言官以魏大中和李應升等人為首,高攀龍這新任左都御史卻明顯有些說不上話。

    原以為韓會責罰魏廣徽,哪知韓並未說他一句,這下魏大中頓時不滿了,他以為韓因為昨日皇上在大殿說的話,而怕了魏廣徽身後的魏忠賢,氣憤之下,便想上疏彈劾他魏廣徽失儀。想找人商量,楊漣又不在,他便去找高攀龍商議,要高上疏奏他魏廣徽失儀!

    他卻也是有腦子的,知道自己昨日在大殿上被皇帝當眾怒罵,才隔一日就上表彈劾閣臣,肯定是不討好的舉動。而由被皇帝剛任命的總憲高攀龍來上疏,不管是份量還是效果,肯定要比他好的多。

    高攀龍卻不贊成魏大中的意見,他對魏大中說︰「魏廣微氣量狹小,好臉面,愛記仇,但觀他為人,還未徹底倒向魏閹,對我東林,尤其是對大洪尚有幾分情面,若是把他攻急了,徹底倒向魏閹來咬咱們,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再說,這魏廣微和顧秉謙又都是內閣大學士,雖說廣微是通過魏閹進入內閣,卻不願人們提起此事,說明他還有一絲羞恥心;而且目前他還沒跟我們公開撕破臉兒!這麼逼他是為哪番?……」稍頓,語重心長勸魏大中道︰「眼下,朝中形勢對我黨十分不利,皇上對我東林的那番話,你又不是沒有聽見,這個節骨眼,你去攻魏廣徽,皇上會怎麼看?這事,不如擱置。」

    魏大中聽了,卻是一肚子不滿,暗道高攀龍就是不及楊大洪有氣魄,做什麼都縮頭縮尾,倘若我東林上下人人都是你這個樣子,魏閹何時能除,他那幫黨羽又何時能誅?

    心中不滿,自然語氣就不快了,昂首對高攀龍道︰「大洪擊內魏(魏忠賢),我擊外魏(魏廣微),無論成功與否,都可在史冊上大書一筆!豈可因天子寵內臣而顧慮,此不是我言官作風。」

    聞言,高攀龍皺眉不悅道︰「這是什麼話!怎麼可以用國家的事情來殉你的名節呢?再說大洪都不能把魏閹拉下馬,你又怎能輕易搬倒魏廣微?你這樣做,只能讓我們垮的更快!」

    高攀龍也怒了,這個魏大中,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我好心與你說,你卻當作耳邊風,大洪身邊成日有你這樣的人,難怪黨內對他多有成見。

    「要上疏,你自己上,不必拉上老夫,韓閣老和孫大人費盡心思要借這祥瑞一掃我東林頹喪之勢,絕不可因小節而失大局。眼下我等絕不可輕動,若是因你而壞了大事,你豈不是我東林千古罪人也?」

    高攀龍這話說得重了,魏大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訕訕的說不出話。見狀,高攀龍暗自歎了口氣,發現到了吃飯的鐘點兒,便留大中一同用飯。魏大中是不想在高家多待一刻,但高攀龍盛情相留,自己也不好太讓人家難堪,便默默點頭應了。

    聽說有客,高夫人特地做了家鄉的幾道名菜來款待魏大中。魏大中還特意拿出一瓶陳年花彫,勸魏大中喝個痛快。不過魏大中只是悶頭吃飯,對高的話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他腦子裡還在想著彈劾魏廣微的事情。
   
    等魏大中走之後,高攀龍細想,愈覺得魏大中此舉是為淵驅魚,幫了魏閹的忙,便下床連夜又給魏大中寫了一封信,指出魏廣微一經彈劾,便會丟下那塊遮羞布,一無反顧死心塌地跟隨魏閹,與諸君子為敵!不見那山中老虎,用石塊投之,也會咆哮而起。……」

    魏大中根本沒有聽高攀龍的勸,他堅持己見,也沒跟任何人商量,就從會極門往宮裡遞了份奏章,他在疏中參劾魏廣微「以執政重臣遇廟朔大典,仰臥私家,大無人臣禮。」

    奏疏送進宮後,魏大中才回了都察院將事情告訴李應升、顧順昌他們,結果李顧等人和一些御史也都上疏抨擊魏廣微。

    ………………

    從太廟回來後,韓和孫慎行以及吏部尚書朱國禎,兵部尚書趙彥等人就在內閣碰了頭,商量皇帝一旦批准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尚要注意哪些事項。除了他們這幾人,顧秉謙和魏廣徽也在內閣之中,這會二人還沒有知道宮裡的魏忠賢對和氏壁這祥瑞已經完全變了態度,只以為魏公公歡喜這事,他們便要竭力配合好。因此,雖然心裡對這幫東林黨人十分的厭惡,但還是笑臉相對,魏廣徽卻是好些,對韓他們的態度要比顧秉謙真誠的多。

    「韓閣老,怎麼宮裡還沒回信?」兵部尚書趙彥見報喜的奏疏上午就送進了宮,百官們都在奉天門舉行了慶賀儀式還替皇帝祭了太廟,怎麼宮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的。本能的,他便想到了是不是魏忠賢又在搞什麼鬼,難道他竟然膽大包天到把祥瑞降世的奏疏給壓了下來?

    「是啊,韓閣老,這都好幾個時辰了,怎麼著也該有點動靜了,要不,咱們再去催催?」朱國禎也有些擔心皇上到底知不知道這和氏壁重現人間的祥瑞盛事。

    韓卻不擔心,因為顧秉謙和魏廣徽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若是沒有得到魏忠賢的許可,他二人會如此配合,會如此乖巧的一句怪話都不說?

    笑著對眾人道︰「許是皇上聽了這天大的喜事,一時難以自禁,太過歡喜,還沒反應過來吧。呵呵。」

    「呵呵,韓閣老說得是,這等祥瑞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想那和氏壁是何等寶物,失落上千年,不想竟在我天啟朝被發現,當真是叫人興奮啊!」孫慎行一臉笑意,不住的摸著鬍鬚,今日屬他最是積極,逢人便說那和氏壁如何如何珍貴,如今重現人間,對咱大明如何如何的。

    韓歡喜之下不忘囑咐孫慎行︰「一待皇上批了奏疏,咱們啊可要加緊把這事給落實下去,這回可全看你們禮部的了,缺什麼,儘管開口,內閣一力籌措,總要這把盛世大典辦得隆重些,叫那些四方蠻夷知道,我大明天子才是真龍天子!」

    「那是自然,難得閣老這麼爽快,我禮部再不賣力些,不說對不住皇上,對不住這等天大祥瑞,怕是連閣老都對不住嘍,呵呵...」孫慎行笑著說道。

    剛說完,卻聽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這位大人,你先甭想對不住誰了,你還是想想自個對得住對不住!...」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33
第一百九十五章 喜極生悲(下)
    不那人聲音陰陽怪氣,隱含譏諷,孫慎行身為禮部尚書,如何受得住,頓時大怒,轉身便要訓斥,抬眼一瞧,卻是愣了一下,原來簽押房外不知何時來了一隊番子,為首的則是昨日在殿中以一張巧嘴把胡良機給繞進去的東廠千戶袁大海。

    韓第一個反應過來,把臉一板,哼了一聲︰「內閣重地,你們東廠的人來做什麼?」

    「內閣重地,未經閣臣宣召,下官是不敢來,不過,若是奉了旨意,下官可就不能不來了。」袁大海陰側側的飄了一句,兩隻眼珠賊溜溜的盯著孫慎行,嘴角還若隱若現的掛著冷笑和不恥之色。

    此時閣中有三位閣臣,四位尚書,除顧魏二人不計外,餘人皆是東林黨人,對這袁大海都是深惡痛絕,都知這番子是魏閹面前首號爪牙,手中沾了不少仁人志士之血,更是捉拿汪左趙的元兇,眼下見他如此目中無人,不由都是來氣,恨不得上前痛罵他一番。但對方口稱奉旨而來,眾人便不敢輕動,都看著他,想知道這番子奉了什麼旨來內閣。

    韓眼楮微瞇,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人得志的袁大海,很不客氣的說了句︰「既是奉旨來,旨意何在?拿來老夫瞧瞧。」伸手便朝袁面前一遞,要他將聖旨拿出來。

    袁大海卻乾笑一聲︰「下官是奉旨,不過卻是沒有聖旨在身…」

    「沒有聖旨,你奉的什麼旨!」孫慎行火冒三丈,這鷹犬簡直就是目無王法,竟然膽大到敢擅闖內閣!

    韓也是氣得鬍鬚直抖,不過他不是怒袁大海擅闖內閣.而是怒他這張小人嘴臉,說到這擅闖內閣,魏忠賢手下那幫太監闖得還少了嗎?這內閣在那幫閹貨眼裡,就跟他們家的茅房一樣,想來就來,就上次還鬧哄哄的來了幾百個太監在內閣上演了一場「全武行」,把個莊嚴無比的內閣給鬧得亂哄哄。真要和這番子深究擅闖不擅闖,無異於對牛彈琴.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他來的目的。當下按住心頭火,沉聲問道︰「沒有旨意,你來我內閣有何事?」

    「下官身上是沒有聖旨,不過下官卻是奉皇上口諭來的。」說到這,袁大海皮笑肉不笑的乾笑兩聲,兩手一攤,突然正色道︰「上諭,禮部尚書孫慎行回話!」

    聞言.孫慎行一驚,忙跪倒在地,恭聲說道︰「臣孫慎行奉旨回話!」

    堂堂一個禮部尚書跪在自己的面前,讓袁大海忍不住有些得意,斜眼瞅了眼韓和趙彥等人,方才揚聲道︰「孫慎行.今日朕聞河南有百姓至井中挖得所謂和氏壁,地方官府遣人至京報喜,此事本為喜事,朕聽聞心中卻是高興,然何以禮部未經查實,便自作主張於奉天門舉行一應典禮的?」

    這話一出,韓和孫慎行他們都變了臉色,顧秉謙和魏廣徽卻是明白了,敢情九千歲那裡有新的動作。

    孫慎行很快冷靜下來.微一思慮.開口說道︰「臣回皇上話,和氏壁已經地方查實,確是當年東漢遺失之真龍玉璽,故臣欣喜之下.便著禮部籌備典禮,以向四方示我天子真龍之兆!臣之所以先行佈置,皆因這和氏壁乃天大祥瑞,此番降世,乃萬民齊賀大喜之事,臣身為禮部尚書,禮應安排一應慶禮,以應上天之喜!今日奉天門乃百官自發組織,我禮部只是居中調派,等皇上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大典時,臣便將儀式全程籌劃上表請皇上御覽!且臣所為皆報內閣知曉,故非自作主張。」

    袁大海聽後,馬上斥道︰「胡說,一派胡言1那和氏壁失落已有千年,爾等何以認定此玉便是和氏壁,焉不知是宵小之徒以贗品蒙騙朝廷?」

    袁大海的問話,一半是天啟的原話,一半則是夾了自己的私心,聽得韓等人十分不是滋味。

    玉的真假只有天知道,孫慎行早就準備了說辭,故袁大海問後,他誒有多想,便道︰「經查典籍,此番河南所發現的和氏壁確與史料記載相符,絕無贗品可能!」這話說得是斬釘截鐵,一點也不容懷疑。

    來之前袁大海就知道韓、孫慎行他們一定會一口咬定那玉是真的,要不然,他們的麻煩可就大了。而那玉是不是真的,袁大海也不敢確定,但這不是關鍵問題,關鍵的問題在下面。

    冷笑一聲,又繼續模仿天啟的口氣道︰「姑不論此玉是不是真玉,朕只問你,據朕所知,北宋哲宗朝便有和氏壁現世一事,當時朝臣亦認之為真玉,天降祥瑞,普天同慶,然哲宗皇帝卻英年早逝,何來祥瑞喜慶一說?本朝孝宗帝時,陝西亦有所謂和氏壁現世,孝宗皇帝卻只賞了那送玉五兩銀子了事,何來大張旗鼓舉行受璽典禮一說?又何來百官上表慶賀,屬國來使朝賀之說?緣何到了朕這,百官便要上表要朕舉行受璽大典,難道朕的功能真能勝過先祖孝宗皇帝?」

    「這…」

    袁大海說到一半的時候,孫慎行已經汗如雨下,他沒想到識字不多的皇帝竟然會知道和氏壁的這幾樁舊事。袁大海問得又甚為尖刻,讓他一時無從回答。這事畢竟干的不地道,私心甚大,原本便是要借這所謂祥瑞轉移皇帝和魏忠賢的視線,與這玉相關的一些典籍記載早就被孫慎行刻意忘之,現在忍不丁皇帝提了起來,著實要了孫慎行的命。試問,他該如何解釋這和氏壁已經重現過的事情?若說知道,那他便是欺君,因為如此一來,現在這塊玉豈不是就是假的!若說不知道,他這禮部尚書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韓和朱國禎他們此刻面若死灰,人人呆若木雞,不說北宋那塊玉了,就是本朝孝宗時的那塊玉,他們便無法解釋真假,更不能說當今天子就一定勝過他的祖宗了。

    若按袁大海說的這些,今日這儀式和祭廟之舉可就著實是出了大醜了。

    一時間,韓是心涼透底,有些後悔不應該聽孫慎行,但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麼用。不管皇上打下什麼板子來,總是要受著的。

    顧秉謙是越聽眼楮越亮,暗自稱奇,竊喜無比。魏廣徽則是若有所思,看著孫慎行的目光隱帶同情。

    在一幫閣臣和尚書啞口無語時,袁大海更進一步,以咄咄逼人的口吻斥道︰「爾等難道以為朕德比先祖,上天降下祥瑞示朕?又或是以為朕必和那哲宗皇帝一般,英年早逝?又或是純粹欺瞞於朕,叫朕落個千古笑話?」

    三個問題,孫慎行一個都答不上,不是他不敢答,而是他真的沒法說清!任其中哪條,都足以要他丟了烏紗帽了。

    無奈,長歎一氣,只能重一磕頭,低聲道︰「臣不敢欺瞞皇上!」其它,再也不說一句。

    「閣臣何在?」

    待孫慎行無話可說時,袁大海的目光突然落在韓等人身上。

    韓一驚,忙也跪下,顧秉謙和魏廣徽也緊跟而跪,三人齊道︰「臣韓(顧秉謙、魏廣徽)在!」

    袁大海看也不看他們,只在那道︰「內閣乃國家重樞,經世治國之地,理應為君掌天下事,體察民情,經理國事,何以竟然串通一氣,以假玉祥瑞一說哄騙於朕?」

    「臣…」

    韓無語,顧秉謙無言,魏廣徽無話。無語的是害怕,無言的是高興,無話的則是失落同情。

    到這時,已不需要再冒天啟的名義了,袁大海臉色一變,很是和氣的上前扶起韓他們,說道︰「幾位閣老快快請起,下官已替皇上問話完畢。」說完也朝孫慎行看了一眼,對他道︰「孫大人也請起吧。」

    幾人聞言一一起身,韓看了看袁大海,看了看孫慎行,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一聲,默不作聲。

    孫慎行心中百般滋味,一顆心就好像被懸空般忐忑不安,站在那臉色發白,隱隱作抖。

    朱國禎和趙彥他們這會也是呈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先前那歡喜早已蕩然無存,人人都感這會可真是要糟了。

    「下官會如實將孫大人的答辭稟報皇上!」

    袁大海說著突然又走到魏廣徽面前,輕聲對他說了句︰「魏閣老,今日有御史魏大中等人上疏彈劾閣老失儀,奏疏已由司禮監呈報皇上,魏公公叫下官轉告閣老一聲,請閣老上疏解釋失儀一事!」

    「失儀?」

    魏廣徽一驚,旋即朝韓他們看去,見幾人也很驚訝,並不知情的樣子,略一思索,便知應是魏大中等人的個人舉動,並非得到韓、孫慎行的授意。但魏大中是都察院的人,都察院是楊大洪和高攀龍在管著,若說他們不知道魏大中上疏彈劾自己,怕是小孩子都騙不了。若是單彈劾自己失儀,倒也好辦,祭拜太廟本就是韓和孫慎行他們未經皇帝許可擅自搞出來的,首先就不合規矩,如此自己就算缺席也沒有過錯。眼下皇上對這和氏壁現世並無歡喜,且充滿懷疑,只要這袁大海回去將答對實情稟明皇上,只怕雷霆之怒馬上就要降下,到時孫慎行和韓定難以自保。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34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不仁我不義(上)

    魏廣徽是和袁大海一起去的司禮監,到地後,魏忠賢卻沒有搭理他,而是要袁大海和他一起到乾清宮向天啟稟報內閣答對情況,李永貞陪著魏廣徽將魏大中等人彈劾他的奏疏一一撿了出來讓他看。

    這個過程中,李永貞始終不發一言,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眼神之中還是明顯的流露出疏遠之意,這讓魏廣徽越看越是心驚,驚的不是那奏疏上的內容,而是李永貞對自己的態度。

    看完魏大中、李應升他們的奏疏後,魏廣徽頓時感到委屈,所謂「失儀」便是在儀式上缺席,姑不論今日祭廟是否應該,即使應該,自己的行為也無可厚非,頂多算是缺席,這跟值房請假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但魏大中等言官卻一口咬定自己是「祭享失誤」,生往律例上扯,純屬風聞生事、無中生有,於是他忍不住便要上疏為自己辯解。

    魏廣徽的奏疏是在內閣寫的,寫完後他便派人送進宮,不想李永貞卻將他的奏疏給壓了下來,爾後直接打回內閣,奏疏下用紅字寫了幾個字「知道了,朝議」。

    「知道了」是模擬皇帝的語氣,意思是這道奏疏朕看過了,這「朝議」則是表明了皇帝的態度,意思很明顯,既然這是你魏廣徽為自己辯解的奏疏,而彈劾你的是御史言官,那就把這辯解疏公佈,讓朝臣們議一議,看你魏廣徽這失儀之罪名是否成立。

    望著這鮮紅的五個大字,魏廣徽如同先前韓等人一樣十分不是滋味,若在從前,不管外朝誰彈劾他,奏疏到了司禮監都會被壓下,現在卻是這般處置,可見魏公公對他的態度已經是冷暖兩重天了。想到剛才李永貞看自己的眼神,魏廣徽隱隱有些頭皮發麻,他知道,這回魏忠賢肯定是不會幫自己了,這件事得自己解決,否則,只怕自己的仕途生涯就此結束了

    內閣將魏的辯解疏著人重抄了幾份,公佈出去後,第一時間有所反應的還是魏大中,他上疏反駁說失儀,指得是朝賀行禮出現差錯,而祭享失誤,指得是祭祀君王的列祖列宗過程中發生差錯。言外之意魏廣徽這次是在祭拜太廟失儀性質不同朝賀,影響很惡劣,這是要將魏廣徽往死路上逼了。

    上疏反駁不算,魏大中還打算趁熱打鐵,一舉拿下他眼中的走狗「外魏」,打算依照《大明律》繼續追究魏廣微的罪行。為此,他讓對刑律有研究的李應升特意搬出大明律,從中找了幾條可以往魏廣徽身上攀附的罪名。李應升對這「外魏」早就痛恨不滿,魏廣徽一說,立馬便贊成,還另外搜羅起魏廣徽其他的罪名,務求一擊必中,把這「外魏」徹底拿下。

    …………

    魏廣徽和李應升他們的動靜鬧得挺響,魏廣微在都察院也是有耳目的,知道之後擔心事情鬧大,如同魏忠賢一樣落個滿朝共討之,到時那魏大中便會是第二個楊漣。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就更加不妙了,因為魏忠賢對自己已經不再如從前了。他想來想去,想出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暗道也只有這個辦法能救自己了。

    魏廣徽想到的辦法是他知道李應升是孫承宗的弟子,而自己與孫又同是萬曆三十二年進士,彼此有同年同鄉之誼。如今孫承宗正駐守山海關,督師遼東,大權在握,自己何不轉求孫承宗幫忙,請他阻止學生李應升不要和魏大中一起再找自己茬。

    老師出面,學生敢不答應?

    求人幫忙,自然要給人甜頭,魏廣徽先是上了一道奏章,通篇讚頌孫承宗鎮守山海關之辛勞,並請求皇上給予嘉獎,施以「異典」。與此同時,他急派家人赴山海關,給孫承宗送去一封信,通報了此事,並暗示自己願與李應升、魏大中等人結好,請孫公從中斡旋。

    遠在山海關的孫承宗讀了魏廣徽來信後,微微一笑,他深知魏廣微的為人喜名利而忘節義,而且對他投靠魏忠賢很是不滿。礙於自己與魏是同年同鄉,不好出手對付他,現在學生李應升和御史魏大中行動,正合他意,如能扳倒「外魏」,對魏忠賢無疑是一個重大打擊。

    此時的孫承宗已經聽說朝中動向,對東林前途也是深感憂慮,與幕僚私下閒談時,曾說過既然無法正面扳倒魏閹,莫不如從他爪牙羽翼下手,至不濟也要將他在外朝的黨羽攆出朝廷,不致於國事被他所誤。

    抱著先剪除魏忠賢羽翼的念頭,孫承宗自然不會幫魏廣徽,他提筆上疏天啟,說魏廣微替自己請功的奏疏是別有用心,他替臣謀求祿位,卻絕非臣本心也!

    奏疏是用快馬送進京的,魏廣微知道孫承宗的奏疏後,對孫承宗頓生恨意。時逢孫承宗督建的寧遠城竣工,大明在遼西的關寧防線也已初具規模。數年來經過孫的整頓,關外守具畢備,邊亭旌旗在望,島間船艦相連,士兵鬥志旺盛,孫承宗決定大舉進兵收復失地。他在給天啟的奏章中提出前哨已至連山、大凌河,速給臣餉二十四萬,則功可立奏!天啟一向信任「帝師」孫承宗,當即降旨命兵部與戶部撥付兵餉。

    兵部尚書趙彥和戶部尚書鄒元標接天啟撥付兵餉的旨意後,二人頓覺為難,因為國庫沒有這麼多銀子,即使有,也不能盡數全撥給你孫承宗,要是都給了你孫承宗,今年京官的俸祿便是發不出了。

    但孫承宗是帝師,又同為東林黨人,若是不辦,勢必得罪了孫,黨內同僚肯定會有非議,二人覺得這事棘手,便到內閣找韓商量。

    魏廣微也正好在內閣,得知趙孫二人來意後,他對韓道︰「前失廣寧,京城震悚,好不容易安定兩天,孫尚書倉促進兵,萬一失利,京城危亡,如何是好?不如表面答應,而暗中拖延。」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41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4 19:55 編輯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不仁 我不義(下)
    韓不懂兵,也不知兵,聽魏這麼一說,頓時有些害怕,他實在是對遼兵沒什麼信心,打萬曆四十八年到現在,這遼東每次打仗都是輸,雖說孫承宗去了後,局勢有所改觀,但也不過是失復了百里失地,關外大片土地仍在後金手中.且後金騎兵厲害,遼兵初建,關寧騎兵也是草創,聽說連戰馬都湊不起,這要是輕易出兵,如何能打贏?萬一要是打輸了,如何是好?

    韓初為首輔,一心求穩,內要穩定朝局,外要穩定邊局,內外都不能有失,幾番思慮,終是同意了魏廣徽的意見,要趙彥和鄒元標不要撥付銀子,若孫催,則拖延。

    首輔這麼交待,趙彥和鄒元標自然沒有異議,本來這銀子就撥不出來,現在有了首輔的交待,這事情便不能怪到他們頭上。真就要怪,也只能怪魏廣徽多嘴。

    ………

    皇上已經批准出兵,這銀子卻遲遲不到,孫承宗心急焚,多次督促兵部、戶部,公文往復無數,而發餉一事卻一拖再拖,最終失去了反攻的戰機。

    戰機已失,孫承宗只好無奈打消出兵念頭,滿含無奈寫信告知了弟子李應升,讓他查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應升經過瞭解,知道是魏廣微從中破壞,想到魏的「祭享失誤」一罪尚未清算,便上疏痛揭閣臣魏廣微,指出依大明律,祭享失誤杖一百,廣微難逃其杖!並指出今後廣微還有何臉面復入內閣大堂發號施令?

    接下來李應升又拿魏廣微之父魏允貞做對比,指出你父曾為言官,公正發憤,因得罪當時閣臣而去,美名一直流傳至今,你難道不知嗎?你應當退讀父書,保住全家的名聲,不要狡兔三窟,與言官作對,百年後或可見你父於九泉之下!

    李應升這道奏疏內容可跟當年趙南星對魏廣徽說的「見泉無子」差不多,把個魏廣徽氣得直跺腳,把邸報摔在地上接連兩天氣火攻心,吃不下飯去。

    輾轉翻側兩夜後,魏廣徽終是咬牙下了狠心,李應升是東林黨,魏大中是東林黨,孫承宗也是東林黨,那趙南星老匹夫也是東林黨!如今他東林黨上下一致要對付我,內廷魏忠賢又對我生了疏遠,再要蛇鼠兩端,對東林抱有同情不忍之心,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們就莫要怪我魏廣徽狠心了!

    什麼君子之交,狗屁!東林言官上疏攻擊我,你楊漣為什麼不阻止!你高攀龍為什麼不壓制!哼,你們還不就是想我完蛋!

    要我走,我先讓你們滾!

    ……………

    想通之後,某種程度上被東林黨逼上梁山的魏廣徽立即撕破臉皮,毅然決定誓死跟隨魏忠賢,不再對東林抱以好感。他連夜求見魏忠賢,求他為自己出這口怒氣,嚴懲東林那幫言官。

    魏忠賢早就在等魏廣徽前來了,自那日魏大中上疏,袁大海便對他說︰「爾今魏閣老對東林黨的態度不及千歲這般堅定,據說私下還有來往,依屬下看,此番東林言官上疏彈劾魏閣老,正是要閣老認清東林面目的最好機會,千歲不妨冷眼看著事態進展,東林那幫狗咬起人來可不會鬆手,定會把魏閣老逼到絕境,到那時,閣老一定會來求千歲,而那時,閣老才真正心向千歲了!」

    袁大海的意見立即被魏忠賢採用,他也早察覺到魏廣徽對自己還沒徹底歸心,也生了疏遠他之意,甚至準備在除掉楊漣他們之後,便要把內閣重新換血,把魏廣徽拿掉。但現在東林黨卻讓魏廣徽開刀,這卻是天賜良機,若廣徽能因此而認清東林真面目,對咱家也是好事,廣徽畢竟是個人才,朝政上也離不開他。有他在內閣和顧秉謙照應著,韓他們便難以騰出手來。

    等了這麼幾日,終於把魏廣徽等來,魏忠賢大喜之下,一口答應了魏廣徽所請。親自跑到天啟面前告狀,說李應升辱罵閣臣,不識大體,應嚴懲不貸。

    天啟如今對東林黨越來越沒好感,再加上前幾日的和氏壁鬧劇,葉向高辭職,內閣不肯撥付老師的兵餉,搞的現在是一聽到東林黨三字就來氣。一聽魏忠賢說東林黨的言官敢辱罵閣臣,也不問他們罵了什麼,大手一揮便下諭要廷杖李應升。

    首輔韓知道皇帝要廷仗李應升後,馬上上疏力救,天啟看在這位首輔才上任沒幾天的面子上,便從輕發落,不過還是停發了李應升一年的俸祿。

    李應升落了個沒趣,平白沒了一年的俸祿,更被皇帝給明旨斥責,還被高攀龍指責不顧大局,弄得是裡外不是人。好在他東林黨人有的是錢,這一年俸祿沒了就沒了,還不至於就餓死了。當天,魏大中等人便過來送了一千兩銀子,著實暖了李應升的心,由衷吧道還是我黨人知心啊。

    正如高攀龍所擔心的那樣,自此,魏廣微便死心塌地投到魏忠賢的懷抱中,在內閣與顧秉謙一呼一應,處處於韓、朱國禎作對,對魏忠賢也是極盡阿諛逢迎之能事。

    震住李應升和魏大中他們後,魏廣微凶相畢露,開始了對東林黨人實施報復行動。他給魏忠賢出謀說,第一個要滅得就是楊漣,他一倒,其餘的人就像大樹被連根拔起,枝葉紛紛震落。不除掉楊漣,我二人死無藏身之地?

    另外,他為了取媚魏忠賢,特地編寫了一本《縉紳便覽》,呈送給魏忠賢,作為提拔或降黜官員的依據。書中把趙南星、高攀龍、楊漣、左光斗、魏大中、李應升、繆昌期、周宗建及葉向高、韓等六七十人,統統稱之為「邪人」,並把這些人分出差等,分別用墨筆標出。

    他指著上述諸人,對魏忠賢說︰「這些東林黨,都是與叔叔存心過意不去的!」

    接著他又翻到另一頁,指著上面王紹徽、徐大化、霍維華、孫傑等人的名字,對魏忠賢說︰「這上面的五十個人名,都是朝中的正人,叔叔可依次點用。」

    魏忠賢聽了,十分滿意,便向天啟保舉魏廣微做太傅。幾天後詔令頒下,魏廣微被擢升為少保太子少傅,兼建極殿大學士,從此他對魏忠賢,更是亦步亦趨了。

    …………

    代天啟至內閣詰問孫慎行、韓等人後,袁大海便與魏廣徽一起去了司禮監,魏廣徽這邊忙著查看魏大中等人彈劾自己的奏疏,袁大海則是隨著魏忠賢一起去見天啟。

    一五一十,原本不動的將內閣答對詳情稟明天啟後,天啟勃然大怒,立即下詔免去孫慎行的禮部尚書一職,由禮部右侍郎吳淳夫接任。並要內閣上報事情原委,次輔韓以下一律罰俸三年,以示傚尤。

    至此,東林黨精心設計的「祥瑞」鬧劇灰溜溜的收場,上上下下都沒落了好。不過這中間也不是沒人得了好處,魏忠賢那邊不說,河南那從井裡發現「和氏壁」的農民卻是得了天啟親口賞的一千兩銀子,讚他發現至寶,不忘皇家,忠心可嘉。喜得那農民眉開眼笑,因為那玉剛一出井,便被官府給拿了去,一廣錢都沒給,現在皇上卻派人送來一千兩銀子,這可是真正的「龍恩」啊!至於那塊和氏壁則是被天啟下令收進內庫,從此不見天日。

    葉向高身為首輔,雖然告病在家沒有理事,但如此大事卻一無作為,任由韓等人擅做主張,也是要罰的。天啟正考慮如何責罰葉向高時,葉向高的辭呈卻送了過來。

    看到葉向高的辭呈,天啟愕然,葉老頭打天啟元年就任自己的首輔,如今已有四年,雖然沒有大的建樹,但好在朝政也還平穩。如果同意葉的辭呈,天啟一時想不到何人能繼任首輔,便下旨駁回,不許葉向高辭職。

    不想,葉向高卻是鐵了心的要辭職,他在兩天之內連上二十三道奏疏要求立即返鄉,望著堆得老高的辭呈,天啟知道葉向高去心已定,沒法挽留,便歎了口氣,同意葉向高辭職,同時下旨加升葉向高為太傅,賜銀蟒及路費,並派行人司的一名行人護送回籍。

    葉向高一走,韓便由次輔名正言順的繼任首輔,葉向高臨走之前上疏舉薦朱國禎、鄒元標二人入閣,天啟也同意了。

    此時的朝局,便形成以韓主閣,朱國禎主銓(吏部),高攀龍為都察院總憲、楊漣為副憲,鄒元標以內閣學士兼戶部尚書,趙彥掌兵部,馮從吾掌工部,魏大中、袁化中掌管六科,表面看來,東林黨仍牢牢把持著朝政,但明眼人都看出東林黨的危機越來越近了。一個很明顯的信號便是原本六部只有一個刑部尚書張瑞圖是閹黨,爾今戶部也落在了閹黨手中。

    魏忠賢自平安過關後,便在王體干、李永貞、袁大海、梁棟等人的謀劃下,以閣臣顧秉謙、魏廣微為外援,以戶部尚書吳淳夫、刑部尚書張瑞圖為呼應,以東廠袁大海為先鋒,無時無地不在磨刀霍霍,隨時伺機向東林大舉撲去。

    魏廣徽的前前後後,袁大海都清楚得很,他給魏忠賢呈的那份《縉紳便覽》可以說是一個縮小版的《東林點將錄》,眼見魏忠賢對那《縉紳便覽》如獲至寶的樣子,袁大海心中就不由樂了,盤算著等老魏看到自己呈的這份《東林點將錄》,豈不是要樂開了花?

    至於孫承宗要軍餉出兵的事,袁大海也有所耳聞,奈何這事輪不到自己做主,魏忠賢也沒問,東林黨人自己給拖了後腿,也怪不了魏忠賢,所以只是有些可惜,其他倒也沒什麼。

    那日隨魏忠賢去見天啟時,袁大海以為天啟定然會因為和氏壁這事而牽怒東林內閣,進而會同意魏忠賢對東林黨人亮刀子,哪知在魏忠賢有意無意提起楊漣和魏大中、袁化中等東林黨人牽涉左光斗、趙南星貪髒舞弊案時,天啟竟然打斷了魏忠賢的話,對他說了句「朕尚無意去掉先帝顧命大臣,爾為廠臣,權力甚重,但應自斂。」隨後便揮袖離開。

    天啟的話讓魏忠賢足足怔了許久,方才對袁大海無奈的搖頭道︰「這事且先放放,總要等皇上同意才行。」

    袁大海急於立即解決掉楊漣他們,便低聲勸道︰「千歲好不容易才過了這險關,若是不及早解決楊漣,只怕夜長夢多。」

    他只道魏忠賢定會採納自己的意見,瞞著天啟行大獄,把楊漣他們一網打盡,哪和魏忠賢卻是苦笑一聲,斷然拒絕道︰「皇上不發話,咱家便不會做。」見袁大海神情有些失望,以為他擔心自己,怕楊漣他們再施後手加害自己,不由大為受用,上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來日方長,總是有機會的,皇上眼下還顧慮著先帝,若咱家這時去動了楊漣,皇上肯定會不悅的。你要知道,皇上可是最念情義的,若非萬不得已,還是緩一緩吧。」

    魏忠賢這麼說,袁大海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應了。又與魏忠賢說了自己想要將東廠整編的念頭,魏忠賢聽後,哈哈一笑︰「你辦事,咱家放心,自去做便是,不須問咱家。」

    「多謝千歲!」袁大海心下暗喜,有了魏忠賢這話,自己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有人非議的。

    正要說若無事便先行回去,不想魏忠賢卻突然嘿嘿一笑,上前拉著他便往司禮監去,也不說什麼事,搞得袁大海很是納悶。

    等到了司禮監,魏忠賢又叫人把王體干、李永貞、梁棟他們都叫來,等人到齊後,魏方笑著對眾人道︰「前兩日咱家與大海打賭,若老葉自己走人,那咱家便輸大海一個媳婦,如今老葉已經向皇上上了辭呈,依我看,怕是不日便要滾蛋了。如此一來,這賭約自然是大海贏了!咱家這人最是爽快,願賭服輸,來來來,你們這些公人都在,咱們這會便要大海說,他想要哪家的閨女,只要大海開了口,哪怕是王公大臣家的,這媒咱家也做定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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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明

    上文一個誤點︰六部之中,刑部和禮部為閹黨掌握,不是刑部和戶部,刑部尚書張瑞圖、禮部尚書吳淳夫(接替孫慎行)都是閹黨。

    ps:看過骨頭上兩部作品《閹黨》、《惡奴》的朋友都知道,骨頭的作品並非種馬文,對於女人描寫通常是一筆帶過,前者是一部不成熟的太監作品,後者則是一部種.族主義很明顯的激進作品,所以並沒有刻畫出什麼成功的女性,甚至連女主的出場都是那麼少。

    但這部《東廠》或許要有少許改變,當然,肯定不是種馬文,故事寫到這裡,大海同志的終身大事應該搞一搞了,因為這樁婚姻將是大海晉為閹黨核心乃至魏忠賢接班人的最大注碼。(呵呵,肯定不是聚魏忠賢河間府老家的那個女兒,大姑奶奶天啟四年可四十好幾了,總是要對得起大海的。雖然,大海啊,全是水…)

    或許《東廠》只是一部小說,但骨頭一直以為自己寫的是歷史,因為只要將主角去掉,作品所展示及敘述的全部是真實的歷史。

    我是閹黨粉,但我不是信口胡扯的亂粉,不是毫無根據的去捧,而是竭力將我所看到的歷史真相通過我的雙手碼出來。

    當然,你們可以說我又是一個「歷史真相文」的發明者,但這又有什麼不對的呢?讓歷史多一個看法,多一個選擇不是很好嗎?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19:57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要做魏忠賢的女婿(上)

    「袁大海,千歲可是發話了,你還不趕緊跟千歲說看中哪家的閨女了!愣著幹嗎!這可是好事啊,別人想都想不到呢...」梁棟樂得就跟他自己成親似的,魏忠賢把意思一說,他便迫不及待的拉了袁大海一把。

    王體干兩眼一瞇,滿臉笑意的看著袁大海,也在那笑道︰「咱家認識千歲這麼多年,對千歲的為人最是清楚不過,千歲既與你賭了,爾今你又贏了,那這賭注便是定要給你的。說吧,別傻愣著了,只要不是天上的仙女,千歲都是能替你做成這媒的。」

    「我看這小子怕是歡喜過頭,傻了吧?」

    李永貞也很湊趣的在那打趣愣著的袁大海︰「你要是不說,那咱家可就讓千歲給你隨便指一個了,到時可別埋怨咱家亂點鴛鴦譜啊,呵呵。」

    聞言,袁大海忙訕訕的笑道︰「李公公說笑了,說笑了…」他是真是傻了,他沒想到魏忠賢竟真將這事當正事來辦了,當真是「幸福」來得太快,一時反應不過來。

    自個老婆是打賭賭來的,這可是袁大海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的事,想想都叫人發笑。這他娘的也太扯了,比包辦婚姻還要沒要道理啊…

    抬頭看著魏忠賢,喉嚨一咽,很是艱難道︰ 「千歲,屬下我…我…」「我」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吱吱唔唔的也不知想說什麼。

    見他這樣,魏忠賢以為他不好意思說,不由哈哈一笑,把手一揮,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儘管說,不管是何人家的閨女,只要你袁大海看中了,便大著膽子跟咱家說,咱家別的不敢保證,這事,咱家可是敢把話摞下的,那閨女父母不答應也得答應!」

    聽魏忠賢說這話,梁棟忙不住點頭︰「那是,有千歲您老人家做媒,可是那閨女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滿京城的王公大臣,試問哪家能請動千歲您給保媒呢?」說完,見袁大海還吞吞吐吐的站在那,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踢了他一腳︰「我說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難不成你還不樂意千歲給你保媒不成?」

    「不是,不是,屬下絕不是這個意思!」

    事到如今,沒有選擇了,你魏忠賢真要送個老婆給我,那我也只能照單收了,不過這老婆除了那位,老子什麼人也不要!

    拿定主意,把心一橫,正視魏忠賢,袁大海好像壯士斷腕般錚錚道︰「千歲當真要屬下說?」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咱家既然輸了給你,便是要替你辦成這事,你說吧,放心大膽的說!」魏忠賢和王體干對視一眼,俱是會意一笑。

    「那好,既然千歲如此抬舉屬下,賞屬下這等恩典,那屬下再謙辭可就是不識抬舉了!」

    說完這話,袁大海深吸一口氣,突然上前一步,重重跪在地上,朗聲便道︰「千歲在上,屬下袁大海斗膽願做千歲半子!」

    「嗯?什麼?」

    魏忠賢聽了一愣,沒明白過來。李永貞聽了卻是臉色一變,王體干初時一怔,旋即輕輕一笑,梁棟的反應倒和魏忠賢一樣,還沒明白過來。

    「半子?半子?...」

    喃喃自語幾聲,魏忠賢恍然大悟︰半子不就是女婿麼?怎麼,大海要當咱家的女婿?

    有些不敢相信的朝袁大海仔細看了又看,確認對方說的就是半子後,魏忠賢如同遇上什麼棘手事一般,攤開兩手,苦笑一聲對王體幹道︰

    「吆,王公,這可不好辦了,咱家那閨女二十年前便許了人家,如今外孫都比咱家高了,如何能再配給大海呢?」

    王體干還沒有說話,袁大海就急道︰「千歲誤會了,屬下不是說大姑奶奶,屬下說的是…是…」是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在那既臉紅,又作難,生生的給急到了魏忠賢。

    「是誰,你到是說啊!」

    魏忠賢這會好奇心可比任何人都大,瞪著袁大海直催︰「你到是快說啊,婆婆媽媽的做甚?快說,到底是誰?...」

    說還是不說,說出來魏忠賢能成全我?

    袁大海也急,他要的這個女人不同常人,真要說出來,誰知道魏忠賢會不會立馬跟自己翻臉?但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沒見魏忠賢的眼楮瞪得大大的嘛,那著急的樣子比自己還急呢!

    正在他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說時,王體干突然開口問他︰「袁大海,你是不是看中了任小姐?」

    此言一出,魏忠賢頓時大吃一驚,梁棟也是嚇了一跳,李永貞因為已經想到,故而反應沒他們這般大,但也是難掩心中震驚,暗道這袁大海好大的膽子,色膽不小,任小姐也是你這癩蛤蟆能吃到的?

    王體幹點明瞭,袁大海也不再遲疑,迅速「咚咚咚」的沖魏忠賢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屬下要的就是小姐,還請千歲成全屬下!」 把話說出來後,袁大海頓感一片輕鬆,好像一塊大石頭落下一般,靜靜的伏在那等著魏忠賢的回復。

    魏忠賢懵了,慌了,他萬沒想到袁大海竟然看中了他乾女兒,本能的在那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連連道︰「這可不成、不成,不成…絕對不成…」

    不成?

    袁大海一顆心頓時跌落谷底,整個透心涼,完了,魏忠賢要是不答應,這最快速的晉身之道算是完了。

    「大海,不是千歲不成全你,實在是這小姐是要進宮侍奉皇上的,如何能許給你?咱家看你還是另說一個,另說一個吧。」梁棟對袁大海真的沒的說,出來為他打了圓場,要他另說一個。

    李永貞也是裝作十分好意的對魏忠賢道︰「小姐確是國色天姿,也難怪大海會看中,只不過小姐是要進宮的,而且連封號都備下了,確是萬萬不能再許給大海的。要不,千歲就讓他再說一個,這回不管是何人,千歲都成全了他。」

    聞言,魏忠賢忙點頭道︰「對,對,另說一個,咱家肯定成全。」見袁大海伏在那一動不動,不由又有些心軟,微歎口氣,便要上前扶他起來,好生安慰他一番。這回真不能怪他不爽快,實是那丫頭不能許了大海,不然可就要壞了自己的謀劃。

    身子剛動,王體干卻攔在了前面,朝裡屋一指,輕聲道︰「千歲可否借一步說話?」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20:01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4 20:09 編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要做魏忠賢的女婿(下)

    進到裡屋後,王體干便勸了︰「千歲,依我看,把小姐許給袁大海也未必不行。」

    「不行,這如何能使得?!」

    魏忠賢想也不想便急忙擺了擺手,朝外面看了眼,爾後輕聲對王體幹道︰

    「咱家知道王公要勸咱家成全袁大海,可是讓敏丫頭進宮是咱家和奉聖夫人合計過的,當初王公你也是贊成的,怎麼能說改就改呢?要真將敏兒那丫頭許給了大海,咱家如何跟夫人交待,又如何跟皇上交待?」

    王體幹不以為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千歲,照我看,把小姐許給袁大海,比將小姐送進宮來要好得多。更何況…」抬眼有些憂慮道︰「千歲以為小姐進宮後真能得個好結局?」

    「那是自然!」

    自己的乾女兒進宮還能沒個好位子?魏忠賢根本不懷疑自己在皇上那的影響力,很是肯定道︰「爾今皇上無嗣,皇后又不出,嬪妃們又不爭氣,不能給皇上添得一子半丁。而敏兒卻不同了,咱家可是找人給她看過相,看相的說她定能產下皇子,所以只要敏兒進宮,皇上幸上幾日,必然會生出龍子的,到時,母憑子貴,這宮中還不是敏兒的?等再過上幾年,咱家便說動皇上立敏兒子為太子,爾後再晉為皇后,到那時,嘿嘿!…」說到最後,魏忠賢竟然得意的笑了,看得出來,他是在為自己的絕妙算盤叫好。

    王體干一動不動的聽魏忠賢說完後,方才長歎一聲︰「唉,千歲的安排是好,可是千歲難道以為夫人真會讓小姐為皇上生個一兒半女嗎?」

    「這…」

    王體干的這個問題讓魏忠賢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安排雖好,但可能真的有一個致命漏洞。但旋即搖頭故作無事道︰「讓敏兒那丫頭進宮是夫人的意思,她又如何會為難敏兒?王公未免多心了。」

    王體干聽後,苦笑一聲︰「千歲可知,這世上最毒的不是蛇蠍,而是那婦人心,尤其是這深宮裡的婦人心。其實千歲應該比我更清楚夫人的為人,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為千歲想,為小姐想,我還是要一吐為快的,否則將來,只怕千歲和小姐都會埋怨我。」

    魏忠賢本就有些不安,王體干又這般直接說道,不能不讓他有些心慌意亂,說起自家那「菜戶」什麼德性,恐怕他魏公公比任何人都瞭解!別的不說,當年的結拜兄弟魏朝和老上司王安那可都是賴夫人的「恩典」才見了閻王的,可不是他老魏真的狠下心下的辣手。

    若是敏兒那丫頭進宮真得了皇上寵信,又為皇上生下龍子,到時真能如自己所願趕走皇后,成為六宮之主?夫人真的會樂意有人來分她的寵?

    魏忠賢越想越驚,瞥見王體干正盯著他看,不由眼皮往下低了低,輕聲說道︰「王公到底想和咱家說什麼?」

    王體干沒有直接回答魏忠賢,而是問他道︰「千歲,你不覺眼下情形和成化年間很是相似嗎?」

    「成化年間?」魏忠賢抬頭不解的看著王體干,他字都不認識,前朝的典故又哪裡知道了。

    王體干解釋道︰「成化年間,憲宗皇上寵愛萬貴妃,但貴妃善妒,以致憲宗幾無子嗣出,若非宮女紀氏產下孝宗皇帝,又得太監張敏私藏於後宮,只怕憲宗血脈就不存於世了。」稍頓,又道︰「這萬貴妃便是照顧憲宗皇帝長大的宮女,與夫人經歷可說十分相仿。」

    「夫人不會這麼毒吧?」魏忠賢仍不敢相信客印月真敢學那萬貴妃,膽大包天到敢加害皇上的子嗣。

    見魏忠賢不信,王體干一咬牙,決定將自己知道的實情告訴他。「去年,皇后娘娘生下一子,可是早產夭折,十餘天後,慧妃又生了皇二子,皇上大喜,特意大赦天下,可是九個月後,皇二子卻夭折了,短短一年,接連兩位皇子夭折,難道千歲以為這中間真的沒有隱情嗎?」

    「不會吧?!…」

    魏忠賢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難以置信的望著王體干,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皇長子和皇二子的夭折是天意,沒想到王體干卻說另有隱情。雖然他沒有明說,但魏忠賢也不傻,在這後宮中,除了他客印月外,還有誰敢未經自己就加害皇子呢?

    「千歲記不記得,去年底,皇后娘娘又懷了龍胎,可是腰痛,本是要宣太醫診治,可是夫人卻推薦了一個宮人替皇后娘娘按摩,結果數日之後娘娘便早產,這跡象卻是十分明顯的了。這事瞞得了皇上,卻是瞞不過別人,千歲只要好生想一想,怕也能看透這前後聯繫吧?」在魏忠賢驚訝的時候,王體干又拋下一顆讓他震驚萬分的重磅「炸彈」。

    這件事情讓魏忠賢臉色瞬間變化,長長的呼了口氣,突然冷冷的看了眼王體干,沉聲道︰「王公不要再說了!此事到此為止,咱家不希望再聽到有誰議論這些事。」

    「是。」王體干輕聲應道,眼楮仍盯著魏忠賢。

    魏忠賢明白他的意思,輕咳一聲,負手在屋內走了個來回,爾後定住,轉身說了句︰「敏丫頭一直以來都不願入宮,皇上又尚且年輕,子嗣問題倒也不急,既然如此,不妨過兩年再說。眼下,還是讓敏丫頭留在宮外吧。」

    魏忠賢說的模糊,王體干卻不依了,索性直接問道︰「千歲是同意把小姐許給袁大海了嗎?」

    「王公為何對袁大海如此看重?非逼著咱家把女兒許配與他?」魏忠賢忍不住問道,他實在不明白王體干為何這麼「偏心」袁大海,打認識他這麼多,可是頭一回見他對人如此「熱心」。

    魏忠賢的問題讓王體干足足沉默了很長時間,方才定楮看著魏忠賢正色道︰「不瞞千歲,我觀袁大海這人,能文能武,文者可勝百十科道言官;武者,可勝邊關將帥。如攏絡得當,他日或許能救你我一命。」

    ……………

    魏忠賢和王體干在裡屋已經好長時間了,卻還是沒有出來,這讓袁大海很是緊張,用熱鍋上的螞蟻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最是恰當不過。

    老婆,他不是很關心,在他看來,娶那個曾經無視他的任容妃,只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向魏忠賢靠攏。

    他關心的是魏忠賢會不會答應他,因為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他袁大海在魏忠賢心目中的位置,說白了,你有沒有這個資格成為九千歲的干女婿!

    至於其他的,袁大海認為都不是問題,只要任敏尚未進宮,那「容妃」的封號就做不得數。或者說,只要魏忠賢答應,哪怕人已經進了宮,都是可以弄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准信還是遲遲未到。

    袁大海內心抓耳撓鰓,卻苦於梁棟和李永貞在,不敢在臉上流露出來,只能在那故作鎮定狀。

    ……….

    梁棟很看好袁大海,或者說他對東廠很看好,袁大海身為東廠的掌刑千戶,又得魏忠賢信任,若是能夠拉攏他,那東廠「大檔頭」的位子便最有可能落到他梁棟手裡。因此,他很希望魏忠賢能夠答應袁大海所求,將那個認的乾女兒許給袁大海,這樣,袁大海就是魏忠賢的干女婿,而有九千歲的干女婿替自己辦事,他梁棟的地位可就更穩固了。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個不想自己手中的權勢更進一步呢?

    眼下孟忠已死,東廠大檔頭空缺,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大檔頭一定要是在司禮秉筆太監中產生,那人選無非就是幾個,除了他梁棟外,便是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劉若愚、王體干是司禮掌印太監,自然不可能自降身段去謀東廠大檔頭,而塗文輔是御馬監的掌印,也沒道理到東廠來做個下手.數來數去,也就李永貞、石元雅、劉若愚這三人會和自己競爭了。論親近度,李石劉三人並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李永貞和石元雅,前者是魏忠賢經常誇讚的左膀右臂,後者則是凡進宮必能使魏屏退左右密商的,所以在沒有強勁有力的「夥伴」幫忙前,梁棟的優勢並不突出。但若有了袁大海的全力支持,那可就不一樣了,要知道這袁大海現在在千歲面前說話可是很有份量的,千歲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若再成為千歲的女婿,那可就更不了得了。

    因此,無論於公於私,梁棟都有必要成全袁大海,別看他笑呵呵的坐在那喝著茶水,眼楮至此至終沒有朝裡屋飄過一下,但心下卻同樣緊張得不得了,生怕王體干沒有勸動魏忠賢,這樣袁大海的份量就要減輕幾分了。

    李永貞也很緊張,但他不是緊張袁大海能不能如願娶得嬌妻,而是緊張他會如願!

    對袁大海,李永貞談不上有多麼反感,只是潛意識認為這個年輕人不應該升得太快,而且,他察覺出王體干對袁大海很看重,梁棟又刻意在拉攏他,而袁大海對自己的態度雖然尊敬是尊敬了,但不夠親切,明顯不及對王體干和梁棟,所以,李永貞認為如果再讓他成了九千歲的女婿,那對自己可能不是件好事。如果能潑潑這年輕人的冷水恐怕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可以打消梁棟的競爭力。

    心裡這麼想,結果卻不是自己掌握,王體干和魏忠賢進去時,李永貞心裡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在三人心思各異時,裡面終於傳來動靜,魏忠賢在前,王體干在後,雙雙從裡面出來。

    魏忠賢出來的時候,袁大海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極度緊張的望著他。梁棟和李永貞也不約而同的起身站了起來。

    在三人的注視下,魏忠賢的臉上突然浮起笑容,笑呵呵的走到袁大海面前,一清嗓子,開口說道︰

    「大海,咱家倒是可成全你,只不過咱家那女兒性子犟得很,咱家都拗不過她,要是她不願意,咱家還真不好逼她。你要知道,咱家可是拿她當親生閨女看待的,這天下父母心都是同樣的,誰也不願意強求自己的兒女做不願意的事情,對吧?所以,要是敏丫頭不願意嫁你為妻,咱家可跟你把醜話說在前頭,你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得另找一個!」

    聞言,袁大海半顆心放進肚裡,忙道︰「千歲放心,強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絕非強求而來,若是小姐不願意嫁屬下為妻,那屬下也無怨言,當從千歲另尋一個!」半顆心是放下了,另半顆心還懸著,不知道那任容妃會不會看中自己,捨棄進宮的機會而跟自己這個東廠鷹犬結為夫妻。

    「袁大海,為你這事,千歲可是得罪了奉聖夫人的,若小姐真不願意嫁你,你可千萬不要對千歲心生怨言,否則,咱家可饒不了你!」王體干故作冷臉,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

    話音剛落,袁大海「咚」的就對著魏忠賢重一磕首︰「千歲在上,屬下袁大海在此發誓,即便不能與小姐結為伉儷,屬下也視千歲為再生父母,以子佷禮待千歲!如有違背,必遭天誅!」

    「好!好!好!」

    聽了袁大海這話,魏忠賢忍不住上前扶起他,很是感動的鼻子一酸,凝視他道︰「自打咱家任了這司禮秉筆後,如你這般忠心耿耿的話聽得可是多了,但咱家人雖老,眼楮不瞎,心裡也明亮著,別人咱家不去說他,你袁大海說的,咱家卻是打心眼裡相信!來,起來!咱家帶你去見敏丫頭!」一把抓住袁大海便朝外走去。

    「多謝千歲!」

    袁大海忙起身,按下內心的狂喜,任由魏忠賢拉著他往外走去。身後,梁棟笑道︰「袁大海,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也是有七巧玲瓏心的,你若沒真本事,只怕小姐都不會正眼瞧你一下。嘖嘖,咱家忍不住便要聽小姐如何說了,真要成了,那這喜酒咱家可是定要與你喝個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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