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34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9 01:42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13 22:43 編輯

第二百三十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三)

    進城之前,袁大海已差番子數人至衙門出示駕貼,告知魏大中被捕之事,要本地衙門配合。數番子不屬黑旗箭隊,隸屬東廠寅顆,所著圓帽小袍,與錦衣衛緹騎一般,所以被城中百姓呼作紅衣緹騎。幾人從府衙出來後,便打馬要與大隊會合,不想街上已被百姓堵塞。見到幾人從府衙出來,頓時人人喊打,直嚇得幾番子面無人色,慌忙退入府衙請求地方官派人保護。

    知府劉澤清膽小怕事,既怕東廠淫威,又怕眾怒難犯,不敢強令衙役捕快護送番子出去,只得苦苦哀求眾番子,要他們暫留在衙門中,切不可莽撞,瞧外間動向,若是冒然衝出,怕是要有危險。

    那幾個番子也是狐假虎威之輩,在京中仗著東廠黑旗凶威能唬得住人,此刻,卻是人人縮頭,無一敢逞勇之輩,知府所言,恰是給他們的梯子,順梯便連連點頭,都說外間凶險,刁民愚頑,還是等千戶大人派人來救的好。

    安頓下這幾個番子後,劉澤清驚魂未定,他知東廠持駕貼來捕魏大中是欽命,要是由著百姓們衝撞,怕是有不可測之事發生,屆時不但京中閹黨饒不過他,彼時言官一道彈劾便可讓他罷官回家。

    師爺憂主,便旁敲側擊道:「先前城中尚無動靜,何以現在卻鬧得這麼凶,百姓眾多,若無人在後指使才叫怪。」

    聞言,劉澤清一個激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必是那魏某人怕被押解進京,這才唆使百姓鬧事。」

    「當務之急是得把百姓安撫住,不然,老爺這頂官帽怕是戴不長。」師爺憂心重重道。

    「是也,是也,本官如何不知後果。」劉澤清亦是大急,來回直轉,苦無良策。

    見狀,師爺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獻策道:「知縣夏之彥與魏大中交好,在百姓中素有威望,不如派他去勸魏大中,趁這事沒有鬧大,速與東廠的人回京。不然,便治他個縱匪生事的罪名!」

    縱匪生事?朗朗乾坤之下,哪來的匪?

    劉澤清有些吃驚,隨即便明白過來。

    好!這外面鬧事的不是匪是什麼?

    眉梢一喜,揮手招來兩個捕快,急令他二人道:「速去找夏知縣,告訴他說,若是魏大中再由得百姓鬧下去,本官便參他一本,叫他丟官回家去!就說本官說了,魏大中拒捕,使得匪類惡徒為他張目,此為明觸律法之事,若是任事態發展下去,本官必不會坐視不管!」

    「是,大人!」

    二捕快不敢耽擱,忙從後門潛出,急刻去找知縣夏之彥去了。

    ……………

    袁大海率部進城之初,街道之上行人寥寥,縱橫馳騁之下,多是驚慌四散,無有阻擋。

    然行至魏府前二里時,卻見前方已是密密麻麻的圍滿了人,一眼望去,皆是攢動人頭,不下數千之眾。

    望見黑衣番子出現,人群頓時轟動起來,無數百姓在儒衫之人帶領下,振臂高呼:「魏大人為國除奸,何罪之有?」

    「朝廷不辨忠佞,使緹騎來捕魏大中,我等鄉梓不為大人鳴冤,還有何人可為大人高呼!走,大伙都去府衙為魏大人伸冤去!」

    又有人憤憤不平吶喊:「攆走那些黑衣的番子,寧死也不讓他們把魏大人帶走!」

    有數十不似良善的惡漢作勢便呼五呼六起來,欲引導人群衝擊東廠的人。

    情緒激動之下,便有青壯百姓要隨之衝上前去,他們這一動,後面人群更不知發生什麼,但聽前面叫嚷著說什麼番子打人了,要大伙和東廠鷹犬拼了,不由都是群情激昂,不加思考便也跟著上了。

    ..........

    總旗呂亞翔見百姓群情激憤,若強行衝入,己方必被憤怒人群包圍,無法抵魏府,甚有可能被百姓拽入馬下,便急切打馬過來請示袁大海:「千戶,前方刁民凶蠻,人數眾多,是不是避開?」

    「避開?」

    袁大海眉頭一皺,他已看出這事必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僅看那些衝在前方的惡漢,就知背後鬧事之人在這縣城當中還是有些權勢的。否則,何以能煽動如此之多的百姓。試問,你叫一個無權無勢之輩在街上公然高呼和朝廷作對,能有幾人響應他?

    百姓眾多,己方卻只有百餘人,若真強行衝去,不說必有無端死傷,只怕就要陷入那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實實在在的**,實實在在的不明真相百姓被極少數別有用心的人裹挾。

    進還是不進?

    進,就要面臨被「群毆」的局面,不進,東廠這回辦差就要被天下人取笑了。

    若真灰溜溜的回去,往後,緹騎何以再能出京?要是人人效仿,皇權威嚴何在!

    進還是不進!

    袁大海左右為難,先前他倒是下令橫衝直撞,敢有驚馬拽人者格殺無論,可那是沒看著實際情形,現在卻是親眼見著幾千人黑壓壓的向自己壓過來,任他再如何膽大,這殺人的命令終是不敢出口。

    「最近的衛所有多遠?」無奈之下,袁大海想到去調衛所駐軍前來鎮壓。

    呂亞翔歪著腦袋想了想,回道:「有三十多里,現在派人去調,晚間就能趕來。」頓了頓,遲疑一下又道:「不過,怕他們未必肯聽咱們調。」

    聞言,袁大海怔了怔,旋即明白自己可沒有調兵的權力,這地方的衛所軍隊要想徵調,就是本地府縣也未必可以,只能一級級先報上去,由省裡來調,而且省裡要調也得先報到兵部,獲得同意後才能調兵。否則,任你是幾品大員,也甭想調一個兵出來。要是隨便是個官就可以調動大明的官軍,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造反了?

    徵調衛所來鎮壓看來是行不通了,袁大海有些心急,媽的,早知這樣,便將黑旗箭隊擴個幾倍,如此也算有一支強軍在手。

    嗯,必須擴充黑旗,將黑旗箭隊打造為東廠的全天候預備力量,哪裡有事,就打到哪裡去!

    擴充黑旗已是當務之急,但眼下還是先把這關過了再說吧。

    也怪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以為駕貼一到,魏大中必會束手就擒,哪知人家卻不想坐以待斃,稍作鼓動便弄來這幾千百姓替他擋著,叫人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袁大海這抓破腦袋也不知如何是好時,前方,百姓們已在惡漢的帶領下群情激動的衝過來,越來越近,驚得番子胯下戰馬不住撅蹄。

    呂亞翔見千戶再不做決定,己方就要被人群衝撞了,忙又催問了一句:「千戶,他們過來了,怎麼辦!」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9 01:46
第二百三十一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四)

    風緊,扯呼?

    數千之眾撞上你個百來人,可真不是鬧著玩的。這會又不能學上次在雞嗚市鎮壓儒生鬧事一樣,給來個劃界為線,殺上他個一二出頭之鳥。

    須知,以秀才為主力的隊伍要想造反,十年不成;可要是以一幫市井屠夫輩為主力的隊伍要造反,那可真是說幹就幹的。二者之間的血性絕不是一個級別的,差距可是以平方來計的。

    袁大海不敢想像要是射殺了這幫激動無比的百姓後,餘下的人是作鳥獸散還是來找自己拚命。

    為了一個魏大中,把自己給置於險要之地,不明智,太不明智。更何況這是在他的地盤,城中地形自己根本不熟悉,真打起來,典型的巷戰,人少無知對人多透熟,勝敗還用說麼?

    這不是敢不敢殺人的問題′而是拿自己腦袋下賭注的事!

    山水有相逢,今日拿不了你,改日再來就是!

    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

    你魏大中家大業大,就不信你敢跑!

    念及於此,袁大海嘴巴一張,便要叫撤。正這時,卻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卻是幾個衙役護著一頂小轎匆匆的奔來了。

    「來者何人!」有番子調轉箭頭喝問道。

    「別放箭,別放箭!我是本縣知縣夏之彥!」

    一頭汗水的夏之彥連叫邊從轎內下來,抬首見到穿著千戶服的袁大海正一臉疑惑的望著自己,忙上前拱手道:「這位千戶大人,下官奉知府之命去和魏大中說幾句,勸他讓百姓退散,還請千戶大人放我進去,否則,便來不及了!」他是看到百姓們就要衝上來了,知道事態越發危急了。

    一聽是本地官出面袁大海頓時欣喜起來,好啊!來得太及時了,太他媽的及時了!

    也不廢話,在馬上一抱拳:「一切有勞夏大人了!」說完仍不忘加一句:「本官不願百姓遭難,強忍不發,等的便是爾等父母官出面。」說話的時候,臉上可是坦蕩蕩的,渾無半絲臉紅。

    「是,是,千戶大人仁心下官感激不盡!」

    夏之彥急得滿頭是汗,急於勸阻人群,以免流血事件發生,哪裡顧得上和袁大海說什麼,只在那連連點頭朝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對人群喊道:「鄉親們,鄉親們,停下來都停下來!」

    「我是知縣夏之彥,我是知縣夏之彥!」

    人群中有認得夏知縣的忙歡呼起來:「夏大人來了!夏大人來了!」

    如同大浪拍到沙灘一般,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奇跡般的停了下來饒是那些不似良善的惡漢也都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欣喜的望著夏之彥。袁大海見了,便知這夏之彥在百姓這中肯定是官聲尚佳的,否則,這些情緒激動的百姓如何會聽他的。

    感慨一聲:世上畢竟是有好官的,這好官也是大有用處的,至少,對於處置群體事件,一個好官頂得上十個壞官啊。

    有人叫道:「夏大人,你來得正好這些番子們要抓魏大人,你快替魏大人做主吧,可不能讓魏大人被他們抓了去!」

    聽了這話,夏之彥暗自苦笑一聲,要是真能這樣辦,他何苦來摻這趟混水呢。

    揚聲說道:「本官知魏大人一心為國此番緹騎來拿,必是朝中有所誤會,但是諸位不要忘了,緹騎奉的是聖旨,是欽差,要是大伙衝撞欽差,那便是大逆之罪,試問,大伙難道真的要造反嗎?」

    「這…」

    聽了夏之彥的話,人群一片低語之聲,經這一停,燥動的情緒漸漸冷卻下來,人一冷靜,便開始思考,一思考,便知道掂量後果了。有人開始左顧右盼起來,有人開始四處張望起來,有人開始心生離意,但大多數人卻仍是抱著「圍觀」的心態原地不動。收了銀子來鬧事的更加不會因為夏之彥的一句話就掉頭走人,要知道,那邊還有一半銀子可沒收呢,這要走了,跟誰要銀子去?

    「我們不是造反,只是為魏大人鳴冤,他一心為國,魏閹卻派人來抓他,試問,這不是天理不公是什麼!」

    「有我嘉縣百姓在,鷹犬便不能抓我魏大人!」

    在有心人的帶動下,百姓們又開始高呼起來,不過這回,沒人再敢往前衝了,那些惡漢們也是,銀子再好,也得有命拿。這殺官造反的事可不是鬧著玩的,煽動大伙對得起那份銀子就是了,犯不著真豁出命夏之彥根本沒想自己一句話能夠說勸百姓們離去,他要的就是百姓們能夠思考一下,能夠冷靜下,現在,他的效果達到了。趁熱打鐵道:「好了,好了,大伙且先在這,本官和知府大人必會為魏大人主持公道的。」說完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本官這就去找魏大人出來,讓他與大家說幾句話。現在,請你們給本官讓條路,讓本官進去好嗎?」

    人群聽了夏之彥的話,先是騷動了一會,旋即便見很多百姓朝兩邊退去,無聲的讓出條路來,就連那些惡漢們都沒敢跳出來鬧。

    百姓們如此聽話,一來因為夏之彥深得民心,二來夏說要請魏大中出來,百姓們自然願意見到他們敬仰的魏大人能和他們說幾句話。雖然,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平日連魏大人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但這絲毫不影響魏大人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

    就這樣,隨著人群的退讓,一條寬三尺長的道路出現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直通到魏大中的宅子前。

    望著夏之彥遠去的背影,望著那些停止前進的百姓,袁大海不由是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讓他意識到,有些時候,暴力與屠殺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或許,他還有別的選擇。

    「德儀,你怎麼來了?」

    望著不請自來的夏之彥,魏大中很不是滋味,剛才外面發生的事他都已知道了,對於夏之彥的出現,心中是有幾分不痛快的。因為若不是夏,只怕這會百姓們早把東廠的番子給攆走了。

    就算魏忠賢不肯放過自己,再派人來抓自己,但只要今天能給他這幫爪牙一個下馬威,這便是值了!

    而夏之彥來幹什麼,魏大中不用想也知道。

    心中不滿,這臉上便反映了出來,冷哼一聲:「是劉澤清叫你來的吧,哼,他自己不出面,倒把你推出來,打得卻是好算盤,他道我魏大中一走,他劉家就能成為本縣頭號大家嗎?」

    聽了這話,夏之彥無從說起,只能苦笑一聲:「孔時兄,我是不能不來啊,你啊,這回做得卻是過火了噢。就算劉大人不叫我來,我也是要來的,否則,你圖個痛快了,你魏家上下百十口人卻要跟著遭殃嘍!」

    一聽這話,魏大中眉尖一挑:「他們敢!」

    「此一時,彼一時,先前朝中有葉公、朱公、楊公在,魏閹不敢太過放肆,現在,唉,孔時你可得想清楚。」夏之彥搖了搖頭,暗道魏大中真是糊塗,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以為是你東林黨把持內閣六部之時嗎?

    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魏大中面前,歎道:「這是八千兩銀票,是劉大人讓我轉交給你的,供你在京中活動之用。」

    魏大中掃了銀票一眼,怒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我魏大中缺他的銀子嗎?拿走!」猛一揮手,銀票從夏之彥手中飄落在地。

    見魏大中不開竅,夏之彥也急了,忍不住聲音便高了起來,「孔時兄,你不用義氣用事好不好!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認不清狀況呢!你若是再這麼犟下去,吃虧的只能是你魏家!旁人,哪個會幫你?劉大人這也是一番好意,他已經對我說了,會上書替你鳴冤。你還要他怎麼辦?東廠的人是奉旨來拿你,你難道當真要抗旨拒捕嗎!這後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魏大中仍犟著,其實他早已做好進京準備,只不過是壓不下心中這口氣,一心想要東廠的那幫鷹犬吃個下馬威,好叫他們曉得,你東廠不是在哪都吃得開的!

    魏大中的這個態度讓夏之彥真的怒了,不顧多年情誼,怒道:「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你現在得出去叫百姓們散了,否則,你魏大中便是我嘉縣的千古罪人!你不能為了一人之利而使百姓們跟著你遭罪!你若真不聽勸,你魏大中便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不是!」魏大中忍不住駁道。

    「你不是就給我出去叫百姓們散了,否則,你就是!」夏之彥怒氣沖沖,直直的瞪著魏大中。

    「我!」

    魏大中被夏之彥瞪得有些心虛,一直以來他便是個暴脾氣,可現在,他卻一點心氣也發作不起來,因為夏之彥的話深深的戳中了他的軟肋。他魏大中是在拿百姓的性命賭心中那口氣!

    突然,夏之彥「撲通」一聲給魏大中跪了下去,近乎哀求道:「孔時兄,我替嘉縣百姓給你跪下了,我求你了行不行!」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9 01:48
第二百三十二章 風捲殘雲 血洗東林(十五)

    夏之彥的下跪讓魏大中再也堅持不下去,默默扶起他後,回首朝兒子們看了一眼,長歎一聲,緩緩向外走去。

    「父親!」

    長子魏高大叫一聲,忍不住痛哭起來。兒子的哭叫讓魏大中身形一滯,短暫數秒後,卻是毅然決然的踏了出去。身後,只有親人的嚎哭與嗚咽聲。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大門時,外面的人群頓時暴發歡呼聲: 「魏大人出來了,魏大人出來了!」

    人們急先恐後往大門那邊擠,所有人的眼中都噙著淚水,他們在高呼,他們在振臂,他們在哽咽……

    望著家鄉父老,魏大中鼻子一酸,隱隱有些愧疚之意,悔不該一時衝動,置他們於險地之中。若不是夏之彥來勸,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唉,為一人而置這麼多人於刀尖之上,我魏大中難道真是那自私自利之人?

    懸涯勒馬,為時不晚!

    有百姓愛戴如此,不虛此生!

    魏大中眼眶一紅,朝父老們作了一揖,昂首說道:「有道是雨露雷霆,都是聖恩,作為臣子,君臣大義總是要講的。官旗未嘗虐待我,朝廷未必殺我,父老鄉親若出面阻攔,反而會牽累我族與諸位,請讓開一條路。至於魏某是忠是奸,世人自有公論!」

    什麼?人群都呆住了:魏大人叫我們散去?

    「大人,我們一走,番子定要拿你進京,我等焉忍看大人遭難!」

    人群執意不退,相反卻更往前了。

    家鄉父老的舉動讓魏大中無言以對,難過的別過臉去拭去眼角淚水,再次扭過頭來勸道:「散了吧,散了吧!大中在此謝過各位父老了!」

    夏之彥唯恐百姓們不聽魏大中的,忙也出來勸道:「大伙都聽魏大人的話,散了吧,魏大人此去京城,朝廷未必就會殺他,說不得還會另有轉機。眼下官差等著,大伙還是讓魏大人這就啟程吧。大伙要是真有心,咱們就送魏大人一程吧!」他知道,就這樣讓百姓們散去怕是不能了,不如就讓他們送魏大中一程,如此心裡也好受些。

    魏大中又勸了幾句,人群這才安靜下來,在夏之彥的引導下,大家方又騰出一條路來。

    一路走來,魏大中看到的都是不捨的眼神,聽到的都是痛哭聲,那刻,他心都碎了,只如刀絞般痛。

    夏之彥在後也是感慨不已。

    .............

    百姓們對魏大中如何,袁大海管不著,他現在只想趕緊將魏大中帶走,不然要是哪個腦筋搭錯的傢伙再高呼一嗓子把魏大中給劫下,那可真是棘手了。

    待魏大中在夏之彥的陪同下來到後,袁大海馬上高聲道:「魏大中,本官奉旨押解你進京聽問!」

    魏大中怒哼一聲:「既是奉旨,還有什麼好等,囚車何在?」

    袁大海點了點頭,抬手吩咐手下:「來啊,枷上!」

    立即有兩個番子拿著木枷套在魏大中的脖子上,百姓們見狀,又驚又怒,有性子急的已是忍不住罵了出來,好在夏之彥及時出面解說這是規定,百姓們方才沒有再鬧下去。

    那枷有四十斤重,戴在脖子軟肉處,頓時便沉得厲害,魏大中秉氣呼吸,艱難轉過身來,極其費力的對著一眾百姓再次鞠了一躬,聲情並茂說了句:「諸位父老,魏某與你們告別了,但願大中還有再歸故土之日!」

    說罷,轉過身來,不發一言便往走到囚車旁,總旗呂亞翔差兩個番子幫他上了囚車,爾後又以鐵鎖勒其勁部。

    一切妥當後,袁大海不敢再留,急忙喝令眾番子押著犯人返京,囚車當即緩緩向城外行去。

    魏大中鐵鎖勒頸,鐵鏈子垂在腳面,站在檻車上一路前行,沿途不時有百姓前來送別,一時,整個嘉縣上空滿是哀怨聲。

    置身其境,袁大海也是十分的不是滋味,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在嘉縣做了件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看來,自己低估了東林黨這幫人,尤其是低估了他們在家鄉父老心中的地位,這回是有地方官幫忙,倘若下次沒有地方官幫忙,單靠強硬手段當真可行嗎?

    袁大海在反思,他不能不思考,因為東林黨在江南的根基太深,從上至下全是他東林黨的人,要想將東林黨連根拔起,取江南財力於國家,就勢必要在江南操刀,在沒有地方官員的幫助下,單靠東廠強制執行,怕是難度太大。

    正想著,卻見呂亞翔突然一臉驚訝的指著後面叫了起來:「棺...棺材!...」

    棺材?!

    袁大海回頭看去,也是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竟然出現了一具棺材。

    那具棺材被平平的放在一輛大車上,而駕車的卻是一身喪服打扮的年輕人,在他的身後,同樣兩個著喪服的年輕人在用力的推著,在他們的身後,是成千上萬沉默的百姓。

    沉默的大多數卻是最可怕的大多數。

    從那些百姓的眼神中,袁大海讀懂一個詞——痛恨!

    什麼是痛恨!這就是痛恨!

    什麼是惡人,這就是惡人!

    「問一下,怎麼回事!」

    棺材的出現讓袁大海忐忑不安,意識到這不是好事,很可能是魏大中搞的把戲,便急令呂亞翔去問那棺材是怎麼回事。

    呂亞翔問了知縣夏之彥後,急忙過來回稟,果然,那駕車和推車的都是魏大中的三個兒子,而那棺材卻是他們替魏大中準備的,說要跟隨囚車一路送到京城。

    他媽的,他們這是要把戲做足嗎!他們這是要學親吻最後一根欄杆嗎!

    袁大海怒不可遏,好你個魏大中,你這是在搏取天下人的眼球!你他娘的是想拿小金人嗎!

    偽君子,偽君子!

    肚子裡多點墨水,便以為世人都會被你所騙嗎!

    媽的,你要彰顯自己的高大,老子就讓你彰顯!

    你放心,老子一定滿足你的願望!

    「傳令下去,繼續前進,不用理會後面!」

    袁大海陰沉著臉吩咐下去,殺氣騰騰的打馬在前。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0 21:21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11 22:40 編輯

第二百三十一章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六)

    人犯在手,殺氣騰騰。

    城門口,四鄉八里聞訊趕來的百姓越來越多,擠得城洞口是水洩不通。

    皺眉看了一眼,袁大海不作他想,揮手傳令繼續前進,不必理會那些百姓。

    魏大中的囚車出現在城門後,等候在城外的數萬縣民突然騷動起來,一些年輕人呼著喊著,要救出魏大人,並堵住了大道。

    這回,袁大海沒有軟弱,喝令一眾番子張弓搭箭,傳下嚴令,敢有靠近囚車者殺!

    魏大中在囚車上見了,為怕家鄉父老受那鷹犬屠夫荼毒,便在檻車裡跪了下來。

    知府劉澤清和知縣夏之彥也及時安撫百姓,百姓這才含淚讓開了路。

    讓袁大海意想不到的是,押著魏大中一路北上,從湖北進入河南,千里之長的地段上,沿途州鎮市集村舍,人們都扳著檻車來看「忠臣」了!

    無論士大夫或商民百姓,都在路旁焚香迎候,人們還紛紛在家中設醮,為忠臣禱告,祈求上蒼保佑魏大人生還。

    而且隨著消息的傳播,魏大中攜帶棺材進京的事跡也是越傳越高大,最後都傳到了魏忠賢耳裡。魏忠賢急忙命人來通知袁大海,要他將魏大中那具棺材給劈了,袁大海卻是沒有聽令,而是繼續容忍魏家人將棺材送到京城。

    從應山途徑河南,一直來到黃河渡口,一路上陪送走來的人絡繹不絕。

    此情此景讓袁大海無地自容,旋而惱羞成怒,竟然在離開河南境後,命令總旗呂亞翔帶人再返湖北嘉縣抄沒魏大中家產!

    呂亞翔奉命查抄,從魏家起出銀子兩萬餘兩,另有田地數百畝,店產三處。除此之外,呂某人還充分貫徹了袁大海抄家要抄個透的叮囑,將魏大中妻子和老母趕出家門!

    魏妻與魏母無處棲身,只得棲息在城門上一間破屋中。跟隨多年老僕每日出外乞食,用以養活祖母。知縣夏之彥知道情況後,含淚號召縣民為魏家人募捐,於是許多鄉人,包括小販菜農,都傾其所有,資助魏家老小。

    消息傳來,袁大海隨口說了句「大中惡貫滿盈,屢逆皇意,仗著東林之勢攀咬朝官,今日雖伏旨,但餘孽太重,其家人焉能落得輕鬆?」

    尚在湖北的呂亞翔聞言知意,便又領著番子將魏大中妻母趕出城,不使二人有一僕人伺候,知縣為她們所募的銀兩也盡數充公。

    此舉,再惹民憤,近萬鄉民圍堵知府衙門,知府劉澤清百般彈壓,方才平息民憤。

    呂亞翔等人也不敢再留,慌忙入京交差。

    ……………

    幾乎在魏大中被捕前後,張德喜領著本部黑旗番子也進入了山東臨清,他的目標是御史袁化中。

    袁化中並未被革職,但其卻是擅離職守私自跑回了老家臨清。回到家鄉後,他一直密切關注著京城的消息。聞知楊漣、魏大中被罷免後,他便知魏忠賢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趁勢剿滅他們這些東林黨人。

    於是,他便做好緹騎到來的準備,為讓老母安心,他有意讓家人粉墨登場,演出了前朝楊椒山赴刑場慷慨就義的一齣戲。

    老夫人熟悉歷史典故,知道楊椒山是嘉靖年間反奸臣嚴嵩的大英雄,後被嚴嵩害死,故居就在京城的較場口。她也知道兒子平日經常頌揚的人,便是這楊公椒山,兒子還給廳堂題名為「啖椒」。現在兒子莫名奇妙給他演一出楊椒山的大戲,她心裡自然清楚兒子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是卻沒有點破。

    袁化中還時常在晚飯後,向母親講起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說有個反對宦官亂政的士君子叫范滂,被捕前與母親話別,說「兒聽說農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請母親成全兒子吧!」

    范母反而安慰他說︰「兒啊,你與反宦官專權的李膺齊名,那該是多光耀的事情。一個人既然有好的名聲,還想長壽,怎可兼而得之?」後來母子分手時,誰也沒哭。

    不僅講這些,袁化中還對母親講漢末張儉的故事。

    張儉也是東漢反宦官的名人,當時朝廷搜捕黨人,張儉打算投奔魯國的孔褒,碰巧孔褒不在家,家中只有其弟孔融。孔融年僅十六歲,竟主動收容了張儉,後事情洩漏,孔褒孔融兄弟二人同被收獄,孔融挺身說︰「是我做主收下的,治我罪吧!」

    哥哥孔褒則說︰「與舍弟無關,張儉是來投靠我的。」

    縣吏不能決斷,只好徵求孔母的意見,孔母卻是大義凜然道︰「我是一家之長,請辦我的罪。」

    一門爭死,傳為佳話!

    袁化中之母聽了兒子講得這些,心裡豁亮許多,暗暗作了準備,只待來捕兒子的緹騎到,便尋機上吊作死!

    張德喜星夜進的臨清城,進城之後,便直撲袁化中府!

    聽說緹騎已到家門口,袁化中神情倒還坦然,只是有些為難地對長兄說道︰「父母老矣,怎麼去告別?」

    長兄聞言,泣不成聲。

    而面對妻子的哭泣,袁化中卻沒有過多的說安慰話,只是上前輕輕的撫摸了她的長髮。

    死有何懼哉!只恨死得不明不白!

    張德喜急性子,什麼旨意也不宣,便惡狠狠的帶著番子們衝進了袁府,大手一揮,便將袁化中給枷了!

    因天色尚黑,眾人便在袁府等到天亮。其間,對袁府上下多有「打擾」。

    天亮之後,張德喜不敢耽擱,忙令番子們押著袁化中啟程弟。

    那日,本是晴空萬里,然袁的囚車行至城中時,突然烏雲壓頂,旋即大雨如注。

    城中百姓哀怨聲不絕於耳。

    雨勢極大,一下便是一個時辰,未有半分停歇之意。

    人不留人天留人,張德喜無奈,便要手下通傳本地官員,要他們安排驛站以供休息。

    番子正要去通傳,張手下一個掌班謝五卻提議道︰「看這天勢,怕是老天有所怒氣,莫不如當著滿城百姓之面,把緝拿袁化中的聖旨讀了,也好叫老天和百姓們知道,袁化中是罪有應得。說不得這天便就放晴了。」

    張德喜雖覺此言荒謬,但也不是不可行,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展開聖旨於高處讀了,不想剛宣讀完,卻見頭頂上方烈日突現,陽光灑滿城中。那烏雲和大雨竟然走了!

    怪哉,怪哉!豈非千古未聞之奇事!

    太陽既出,風雨已停,自當立即啟程。

    囚車至城門時,忽有急報來,說是有數千鄉人打算襲擊緹騎,張德喜大怒,下令番子們戒備,但有敢劫囚者,一律斬於馬下!

    與湖北的魏大中一般,此時袁化中也是出面阻止那些欲營救他的鄉民,他仰天叫道︰「你們這樣做,是加速我死啊!」

    鄉民聽了,眾皆不語,徐次退下。待袁化中站在檻車上出城時,他們遮擁在道旁,號哭震天。人們紛紛面朝北,向京城方向捧香拜禱。之後,又都齊轉身好語拜託緹騎,求他們善待袁大人。

    鄉民之質樸,竟使得黑旗番子們中竟有人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張德喜押著袁化中一直到了黃河邊,身後尚有一路送行而到的家鄉父老子弟,他們直望著袁化中上了渡船,才含淚而回。

    …………

    五月初,楊漣被捕的消息傳出,周朝瑞知道自己不可免,預感到一場災難即將來臨,便和妻子商量,準備提前給次子禮清完婚。婚禮是在五月初三舉行的,結果四天後東廠的番子就來了。

    逮捕周朝瑞那一天,雷電交加、風吼雨猛。

    郭可綱知道這周朝瑞是督公痛恨之人,便有意刁難,在朝瑞雙手各套一個竹筒,使其生活不能自理。

    周朝瑞之子禮清、禮德只得東借西湊,送了不少銀兩,又陪了許多好話,才說動張德喜去掉了他們父親手上的竹筒。

    臨行時,又有士民萬人擁在道旁哭送,人們有的掩面哭泣,有的捶胸頓足,就連郡縣的官員,也都是淚流滿面。

    周朝瑞是在北門登船的,上船前,兩個兒子大哭失聲,如同生離死別。

    見狀,周朝瑞厲聲說︰「不許哭!自古云『死生有命』。為臣死忠,為子死孝,這都是份內的事情,哭也枉然!」說完上船而去。

    船行至蘇州,正在家休假的吏部員外郎周順昌,聞訊後特地趕到江邊,他登金榜雖比朝瑞早一科,卻一向欽佩朝瑞的操守,他特地趕到,隔著囚車拉著周的手說道︰「一死一生,乃見交情,周大人真難為你了!」

    周朝瑞慨然說道︰「生欲做人傑,死欲為鬼雄,有什麼好怕的?」

    聽了這話,周順昌好不難過,哽咽道︰「大丈夫視死如歸,切勿為兒女牽懷。兄此行,使後人知道繼楊椒山之後而有周兄,也不辜負了讀書一場。楊椒山為權相嚴嵩所害,兄為權閹所害,忠臣無二道,行其志向可也!」

    這邊,郭可綱等得不耐煩,連聲催著開船,周順昌氣急之下,指著他怒道︰「你等知道世間有個不怕死的男子嗎?回去告訴魏忠賢,我就是吏部郎中周順昌!」邊說邊揮動著手臂,叫著魏忠賢的名字,罵不絕口。

    郭可綱大怒,便要揮刀擊打周順昌,幸知府侯貴及時求情,周順昌方才倖免於難。但郭可綱也記牢了這個周順昌之名,暗道回京之後定要向千戶大人稟報,要你好看!

    船繼續北上。

    周朝瑞不經意間瞥見腳前的一個包裹,他記起了這是御史李應升派家人送來的銀子。

    李應升如今也已被削職,因患病不能親自來送別,特地委派家人趕了九十里路,送來了三千兩銀子,還附上一封信。

    周朝瑞打開信細看,上面除向自己問候外,還抄錄了東漢與宦官鬥爭的黨人范滂的一段話︰

    「臣聞農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

    讀罷,周朝瑞明白這是李應升在激勵自己,時才因周順昌之事心中的陰雲彷彿一掃而空。

    船到了常州,常州知府曾櫻瞅見周朝瑞鎖鏈纏身,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曾櫻與朝瑞同是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志同道合,又曾一道參加過東林講學,彼此相知。

    曾櫻對朝瑞說道︰「先前,咱們同科的萬,遭廷杖身亡,如今又輪到了你,真是覆盆之下多冤哉!」

    朝瑞含淚道︰「你那老師南皋先生,是我的榜樣!即使腿打瘸了,他依然上疏抗爭,一輩子寧折不彎!我也是決不會低眉彎腰的!」

    曾櫻黯然道︰「老師已於去年亡故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道德楷模!」

    說完,叫家人拿來自己的俸金百兩,送給朝瑞。

    朝瑞堅辭不受,推辭道︰「譬如寡婦,已孀居數十年,將死時萌生改嫁一念,便屬失節,我也是如此!我平生從不受禮,曾兄諒之。」

    二人最後灑淚而別。

    …………

    五月二十三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四人被先後押解至京,囚於東廠大獄之中。

    至此,被天啟皇帝圈定的六犯中,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五人是在家中被捕的,另一人顧大章則是在長安被逮捕的,因他新任陝西按察使副使。

    顧大章坐上囚車一路北行時,發現親朋閉戶舊友遠離,深感世態炎涼,曾吟詩云︰

    「檻車塵逐使車轅,一路知交盡掩門。」

    -------------------------------------------------------------------------------

    另回答書評區的問題:

    一、本書的主題皆在一個「惡」字,人性的最黑暗面將是側重點。大海不是上帝,也不是神仙,更不是十項全能的諸葛加武聖,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當他不能更好的處理事情時,便只有採用暴力與屠殺——不擇手段的恐怖主義,因為除了這個,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別的辦法可用,或者說,他不想去採用其他的手段。

    「當別人說我壞時,我便殺了他,便是這麼簡單。如果我現在殺不了他,那將來也一定會殺了他。不要問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更不要問我什麼是人性,也不要問我腦子怎麼想的,因為我不是你想得那樣。

    或許,你會認為我是個一無是處的野蠻劊子手,是一個讓人無法下嚥的混蛋,嗯,也許吧。我不認為你的看法有什麼不對,相反,我會沾沾自喜。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因為我就是個惡人。請問,我都是一個惡人了,何以還要按照你們的想法去做事?」

    混蛋也好,屠夫也好,遺臭千年的人渣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問我想要做什麼,我想,你們應該知道。

    水晶之夜的輝煌是我所嚮往的。當它發生在十七世紀時,我心中的驕傲與自豪遠不是你能所想像的。」

    ——袁大海

    「我的故事從一開始就不是風花雪月的浪漫,我之所以這樣寫,只因為我是一個漢人。我厭倦歷史應該如何如何,穿越後應該如何如何,我認為,歷史就應該是血腥的;人,就應該是殘暴的。如果你認為不對,那我想提醒你,那是大明的最後歲月!」

    ——傲骨鐵心。

    二、 為什麼要寫東林黨的好?是抄襲正史還是聽信東林編撰的野史?

    答案是:事實發生的就應該如實描述出來,但是在這些所謂「好」的背後,卻是虛偽和蒙騙。

    三、當惡人需要一個適應時間,當官的可以殺,同胞百姓卻難亂殺嗎?

    反省不是示弱,也不是妥協,而是為了更好的殺光對手。

    四、我不想寫一個高智商的主角,正如我之前所說,大海就是一個普通人。放在現在,平凡眾生中的平凡一員。歷史並不應該只能由「精英」來創造,歷史,也可以由普通人用看上去可笑又可恨的簡單辦法來創造。

    結語:我是一個惡人。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3 00:30
第二百三十四章無恥之徒(二)

    「殺可殺,不可辱?楊漣,你休要把話說滿了,本官生來就不信邪,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不可辱!」

    話不投機半句多,袁大海呼呼扔下一句,甩手便走。

    去哪?

    他是要去向魏忠賢請示。

    請示什麼?

    殺人。

    把這五人連同早已掛掉的左光斗一併殺了,然後再開大獄,把個五月變為東林血染的五月。

    …………

    「千歲,楊漣、魏大中等皆可殺,若不殺,養虎為患!」

    「楊漣入獄後每日叫嚷,言語對千歲多有不敬,其後魏大中等人也依樣學樣,不服官解,整日在獄中撒潑耍賴,此等無恥之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今日不殺他們,他日皇上要是變了主意,千歲如何收場?」

    「爹,您老不能再猶豫了,錯過這回,焉知下次入獄的會是誰?」

    「東林黨人俱是富戶,抄得一家可養官兵無數,盡數抄了,再現神宗皇帝盛景,我大明從此再無憂也!」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聽說京城中東林黨正四下活動,密謀營救楊漣等人,若千歲不搶先下手,只怕會有變故。」

    「……」

    五月十一,在袁大海與王體干、梁棟及外朝魏廣徽等人的「力諫」下,魏忠賢終下決心除去楊漣、魏大中等人。

    為此,魏忠賢特意讓首輔顧秉謙代內閣擬旨,旨上命東廠「令嚴刑追比,五日一回奏,等追贓完日送刑部擬罪。」

    追比,指地方官吏嚴逼百姓,限期交稅交差,逾期受杖責。顧秉謙所擬御旨意思是說,用嚴刑拷打六犯,每五天繳夠一定贓銀,等全部繳清,然後再送到刑部定罪。(左光斗之死至今尚瞞著,故聖旨有六犯一說)

    當然,這樣官面上的文章,這道聖旨的背後其實便是允許殺人。試問,以楊漣、魏大中等人文弱身子,如何能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嚴刑拷打?

    領了聖旨,袁大海腰桿一壯,底氣也硬,露出猙獰面目,便要正式跟楊漣他們攤牌了。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袁大海說︰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

    不要問我為什麼非要殺他們,也不要問我他們是不是真的該死,我只知道,他們的死能給我帶來夢寐以求的權力。有了權力,我就可以和我想做的事。

    ………

    五月十二日,楊漣、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集體過堂。

    主審官依舊是袁大海,這回卻有兩個聽審的,一個是司禮隨堂李炳元,另一個則是梁棟。前者是個睜眼瞎,活擺設;後者和袁大海如出一窩,已是狼狽為奸的一對好搭檔。

    犯人解到後,袁大海先是向他們宣讀了五日一追比的御旨,接著公佈了他們各自受賄的款數︰楊漣一萬兩,左光斗一萬兩,周朝瑞六千兩,袁化中六千兩,魏大中四千輛,顧大章四千兩。

    之後,根本不聽五人說話,喝令番子便將五人各打四十棍、拶敲一百、夾槓五十。打完之後,驚堂木隨手一丟,高喝一聲「退堂」竟就這麼走了!

    這過得什麼堂!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吱一聲,唯有梁棟一臉笑咪咪,陰側側的看著楊漣冷笑。

    楊魏五人被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洇衣,一瘸一拐的被番子扶回了牢房。

    …………

    次日,五人又被從獄中帶出,每人由兩名番子挾扶著,傴僂著腰,一步一呻吟。

    細看面目,俱是臉色發黑,額頭傷口用布包紮著,衣服上濃血連片,各個顯得那麼衰弱不堪。

    五人緩緩到了堂前,被喝令爬伏在屋簷下,楊漣居中,鬍鬚皆白。

    這一回,袁大海沒有再動刑,只是把五人訓斥了一頓,然後就命錢恩把他們再押回去。

    莫名其妙!

    接連遭遇兩次莫名奇妙的過堂,楊漣等人都糊塗了,不知道袁大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五人卻有一個共識,那便是袁大海沒安好心!

    袁大海是沒安好心,不過說他有什麼陰險目的那倒也不是,之所以接連兩次搞個連審都不審的過堂,只是因為他和梁棟認為沒必要審。走個樣子跟九千歲交待下就行。具體過堂的筆記早已由文書房備好了,每日梁棟拿著帶進宮便行。

    既然如此簡單,還幹嘛費力氣審。這審又能審出個什麼來?

    …………

    十四日,周朝瑞家人送上白銀六千兩替周退贓,以求減免無罪釋放。

    萬沒料到袁大海收下銀子後,卻是把臉一拉,陰陽怪氣對周家人咧嘴說了句︰「周朝瑞受了六萬兩銀子的賄賂,如今你們才交了一萬兩,這餘下五萬兩如何說法?難道要本官替他補齊嗎?」

    獅子大開口!赤裸裸的敲詐,毫無顧忌,沒有臉皮的敲詐!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連個虛偽的笑臉都沒有。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那道抓人的聖旨,上面可是寫明了周朝瑞受了熊家人六千兩銀子,可到了袁大海這,嘴皮一翹就成了六萬兩!

    試問這人還有一絲廉恥嗎?!這不是睜眼說瞎說嗎!

    有沒有廉恥不要緊,袁大海可不管周家人怎麼想,價碼他已經開出來了,你們交也好,不交也好,都是這價,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要麼你就交,要麼你就不交。

    因來京匆忙,且未想到數目翻了幾倍,周家人措手不及,只能苦苦哀求袁大海減免,袁大海只聽了兩句,便不耐煩的下了逐客令。

    無奈,周家人只好滿京城求助東林黨人,尤其是那些江南出來的官員,希望他們能湊齊這筆銀子。

    事後,錢恩曾問袁大海︰「周家要是真把銀子湊了過來,是不是真要放了周朝瑞?」

    「放人?」袁大海嘿嘿一笑,陰險無比道︰「如果周家真能湊齊六萬兩,那周朝瑞可就更放不得了,咱們先殺了他,爾後點齊人馬去抄他的家,把他的家產田地全充公!倘若他家湊不出來,人也是要殺的,不過嘛,倒可以放過他家人一把。」

    錢恩聞言,倒吸一口冷氣,訕訕的看了一眼袁大海,勸道︰「這麼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袁大海不以為然道︰「沒有什麼不地道的,眼下朝廷缺銀子,咱們不設法從這些東林黨身上搞銀子,難道要從那些平民百姓身上搞嗎?」

    ……….

    十五日,單審顧大章。

    人一押到,袁大海便指著他斥責道︰「你移宮逼李選侍,受熊廷弼賄誤失遼東,吃賄薦謝應祥做山西巡撫,三罪難逃!」

    顧大章卻是不懼,坦然回答︰「移宮確實參與,貪賄委實誣陷。如今回想那移宮確實是間不容髮的急事。做臣子的寧可受抗言之罪,也要力阻僭居之災。看今天客氏的光景,便可知移宮有功無罪!」

    「放肆!」

    袁大海聽得不耐煩,大喝一聲「把他夾起來!」

    把顧大章打暈之後,張國富便上前取了他的指印,做實了先前就擬好的供詞。

    事畢,令番子將顧拖回。傳令,押魏大中。

    …………

    對魏大中,袁大海也是十分的厭惡,此人不但在魏忠賢那裡掛了號,也在魏廣徽那裡佔了首席,可以說這老小子早在閻王爺那兒掛號了,不過是個早死晚死的事。

    用力一拍驚堂木,喝道︰「魏大中貪賄,為熊廷弼巧為出脫,勾結汪文言,配合王安、楊漣鼓吹移宮,你罪過可不輕啊!」

    聞言,魏大中抬頭用手指了指堂上高懸的「明堂」三字的大匾,面露譏笑,說道︰「這明堂不如改成昧心堂好啦?」

    這情形和先前楊漣第一次過堂時一般,袁大海聽出魏大中話裡的諷刺之意,大怒,命令差人也將魏大中「夾起來!」

    爾後,同樣是打暈做實了供詞。

    下一個是袁化中。

    …………

    袁大海知道袁化中家中殷實,和周朝瑞一樣都是富戶,就想多詐點銀子出來歸為己有,於是便用恫嚇的口氣說道︰

    「袁化中,我清楚你體弱多病,我這兒的刑具件件都能要人命,你要是識相點,就趕快兌足了銀子,免遭皮肉之苦。我問你,汪文言供出你收了熊的賄銀,四處為熊翻案,你有何話可講?」

    才來之時,袁化中害怕,這會卻是不怕了,想必也猜到自己的下場,故而昂首怒喝︰「汪文言供出我,那你就請他來,我與他當面對質!」

    鬼才跟你當面對質!汪文言這會跟死人沒什麼區別,就剩一口氣吊著,拖來也是堆爛泥,對什麼質?

    袁大海兩眼一翻,罵道︰「汪文言已死,現有他親口招詞在,你最好識相點,免得吃皮肉之苦!」

    袁化中聽了這話,冷笑幾聲,說道︰「問事須兩造對質,如今死無對證,我怎能心服!」

    見這個也不識相,袁大海懶得得跟他再多說一句,命令番子把袁化中也給打暈過去,然後印著鮮紅手印的供詞便出爐了。

    …………

    輪到周朝瑞了。

    人一進來,袁大海便指著他罵道︰「熊廷弼之所以緩刑不死,全因你受賄使然,你可認罪!」

    見袁一幅凶狠的樣子,周朝瑞卻是鼻子哼了一聲,心道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小人,得志也是個色厲內茬的貨色,不屑道︰

    「哪個廟裡沒有冤死鬼?你早早把汪文言害死,只能說明你心虛!要不,你把熊經略請來,我願與他當面對證!看看事實是否真如你所說!」

    「你說見就見了!」袁大海不怒反笑。

    見他這樣,周朝瑞更是知道這所謂過堂乃是天大的笑話,憤然說道︰「權奸之謀已定,縱使再辯解也無用,隨你們拷問就是了。我是要銀子沒有,要命有一條!」

    你說給命,那就要你命!

    袁大海朝梁棟看了一眼,梁棟微一點頭,袁大海大手一揚,便叫番子把周朝瑞夾到了台階下,「噗哧噗哧」一頓大棍打下,當場就給打得只剩一口氣,跟個軟腳蝦似的給拖了下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3 22:43
第二百三十五章 無恥之徒(三)

    追比,接著追比。

    五月十九日,天快亮時,楊漣、袁化中、魏大中等人的家屬帶了銀子來了,全部都在東廠外守候,當中,左光斗的家人也來了。

    袁大海未讓他們等太久,大抵半柱香後,百戶藍國安便代表袁大海出來問話了,只見他大喇喇叫手下搬來一張椅子往門前一坐,嘴巴一張,便問了起來:

    「東廠奉旨追比,台下諸犯家眷可湊齊?按制,各家納銀多少都要備帳,爾後上呈皇帝御覽…你們先自個把數報下吧,本官叫人記下,然後再按制減罪。」說完掃了台下犯人家屬一眼,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我家已湊文銀三千兩,願替我家老爺贖髒!」

    「我家湊了八千兩,請大人記下!」

    「我家湊了六萬兩,請大人即刻釋放我家老爺!」

    「……」

    當下,六家家屬將各自湊的銀兩數目報了,其中楊漣家湊了一萬一千兩,左光斗家湊了八千兩,袁化中家湊了四千兩,顧大章家湊了五千兩,魏大中家也湊了五千兩,周朝瑞家湊得最多——真個就湊齊了六萬兩!

    報數時,另幾家都嚇了一跳,十分不解的看著周家人,周家人有苦難言,只能連連嘆息。

    幾家總共湊了快十萬兩的銀子,那白花花的現銀和銀票,把個藍國安眼睛都看直了,一眾番子也個個看得眼紅心熱,口水都差滴出來。

    等各家報完數目,堂上方鳴鼓升坐,並呼叫各犯官到堂前跪伏。人押到後,袁大海也不看,便傳令呼喚犯官家屬進入二門,喝令他們跪在二門左右,按順序交銀。

    出於程序的考慮,袁大海見各家都交了一些銀錢,便下令只把楊漣、魏大中、顧大章各打了十棍,算作開恩,周朝瑞則免了這十棍,因為他家銀子湊得最多,另一個袁化中也沒有挨棍,因為他身子是幾人當中最弱的,本就有病,眼看就剩半條命了,再打下去,只怕當場就能掛掉。

    人犯家屬都看著,真要打出人命來,傳了出去也不好,故而袁大海便叫免了袁化中這十棍。

    至於周朝瑞家人請求放人,說自己家已經湊齊銀兩,理應放人,對此,袁大海置若罔聞,他的信條是——收了銀子也不放人。

    周家人頓時人人憤怒,怒罵袁大海不講信用,說要去告御狀,袁大海的反應是馬上叫郭可綱帶人狠狠打了他們一頓,爾後亂棍趕出東廠。揚言「本官奉旨辦事,爾等有何苦狀要告?再不識相,把你們也給拿了!」

    可憐周朝瑞家人,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

    二十日,楊魏六人再次被傳到過堂。

    堂上,袁大海臉色陰沉,口氣嚴厲,宣佈今後兩日一限,限交銀八百兩,不足者用棍痛打!

    五人聽後,顧大章張口爭辯,不滿袁的朝令夕改。而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三人,只是伏地不語。

    楊漣則是把家人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們回去吧,好好服侍太奶奶,告訴各位公子,再不要唸書了,以免落得我這樣下場。」

    袁大海在旁聽了,立即勃然變色,不由分說便叫人將楊漣拖走,爾後恐嚇楊家人道:「若是你們敢不退髒銀,本官便抄你們的家!」

    等幾家人膽顫心驚的走後,袁大海兀自覺得不解氣,又叫錢恩帶人到囚籠中,把楊漣又痛打了一頓,只打得楊漣腿上腐肉一片片脫落下來,這才歇了手。

    ..........

    五月二十三日,是楊漣的五十三歲生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一早上便鄭重地裹好頭巾,隔著鐵窗向楊漣拱手行禮,表示祝賀。

    楊漣見了,內心感慨萬分,暗道想不到我楊大洪,會在這獄中過最後一個生日!當真是老天無眼,老天無眼!

    ………

    大堂內,張國富拿著一封書信走了進來,說道:「大人,這是楊漣寫給他兒子的信。」

    聞聲,正和梁棟商量追比來的銀子如何個分法的袁大海,身子動了一動,眼皮卻抬也不抬,揮手說了句:「讀來聽聽。」

    「是,大人!」

    張國富忙輕聲讀了起來:「汝父死矣!身無完膚,肉供蠅蛆,這都是忠臣常有的事情。你們兄弟收殮我屍之後,還當攻苦讀書,得有寸進,日後鳴父之冤,即是你們的大孝。」讀完,將那書信遞到袁大海身邊的桌子上。

    袁大海微微一笑,將這信拿在手上,上下掃了一眼,又隨手丟了回去,對梁棟笑道:「楊漣真是死不悔該,好像天下間真就他一個忠臣似的,什麼叫忠臣常有之事?難道忠臣便是結黨營私的嗎?他啊,死到臨頭都當自己是天下間第一號正人,卻不知有他這等正人在,才是江山社稷的禍害。」

    梁棟哈哈一笑:「這人就是這樣,不必管他,這信燒了便是。」

    袁大海卻搖了搖頭,朝張國富看了眼,吩咐道:「派人把這信送到楊漣兒子手中。」

    「幹嗎要送去?」梁棟不明白袁大海的用意。

    袁大海笑了笑,說道:「這信算是楊漣的遺書,還是送到他兒子手中,免得外人說咱們罔顧人情。」

    梁棟聽後,點了點頭,沒有再反對。

    張國富上前將那書信收起,猶豫一下,又說道:「大人,楊漣另外還寫了血書。」

    「血書?」

    袁大海眉頭一皺,問張國富道:「都寫了什麼?」

    張國富忙將早上番子在楊漣囚室中發現的血書取出,血書是寫在一塊布上的,上面滿是血跡,字體也是歪歪扭扭,字跡有深有淺,想必是寫的時候血出得少的緣故。

    展開之後,他輕聲讀道:

    「漣今死杖下矣!痴心報主,不復掛念。不為張儉逃亡,也不為楊震飲藥自殺,要把性命歸之朝廷。仁義一生,死於詔獄,死不得其所。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張國富讀完後,袁大海已是站了起來,負手望著外面,臉上神情複雜,卻不知在想什麼。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4 23:40
第二百三十六章 無恥之徒(四)

  情節再加快,以敘事性筆法寫完《清洗東林》這一卷,媽的實在是寫得憋屈,籌備新書《我是造反派》或《行尸走肉》。


  楊漣自度過五十三歲生日,身體每況俞下,渾身上下已是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腿上和背上膿血之中都是鑽來鑽去的蛆蟲,知道自己是再也不可能走出這東廠黑獄了,便抱了求死的念頭,每日醒來,必多飲涼水,以求速死。
  
  錢恩將楊漣求死的舉動報來後,袁大海沒有說什麼,只要錢恩好生看著就行,至於楊漣如何個求死,就不要去管他了。
  
  李慶來報,南海子那幫婦孺被劫後一直不知下落,京城各門都派了人日夜查看,但都未發現她們的行蹤。
  
  袁大海這時重心都在楊漣他們身上,無暇顧及那幫婦孺,便要李慶暗中查探,待此間事了再行安排。
  
  五月二十三日,魏忠賢派周清到東廠,向袁大海宣旨,讚他審案有方,追髒有功。
  
  宣完聖旨,周清告訴袁大海,現在外朝對楊漣等人入東廠大獄滿是議論,千歲的意思是不要再拖了,追比之事便告結束吧。
  
  袁大海忙點頭示意自己知道怎麼做。
  
  二十四日,楊漣、魏大中、顧大章三人受了全刑,即拶、夾、棍、鈕、鐐。用刑後,魏大中兩腿已不能屈伸,傷勢危重;楊漣當堂再次暈死;顧大章疼痛難忍之下,欲咬舌自盡,幸被番子及時制止,饒是如此,還是咬下了小半截舌頭,嘴中污血噴了一地。
  
  周朝瑞自入獄,開始抱有一絲幻想,以為只要把罪名應承下來·再把銀子交上,就可被送往刑部定罪,斷然不會是死罪!
  
  他曾與袁化中說:「袁大海殺我們只有兩法,一是酷刑身亡·二是夜半派獄卒暗地謀害,不如我們認下貪賄等罪,被送去刑部,或許有重見天日那一天。」
  
  袁化中聽了覺的有理,便與周朝瑞在一次過堂時招了,然而經過幾次過堂,他們徹底明白了袁大海的用意·他分明就是要置六人於死地!招與不招都是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既然如此,不如錚錚鐵骨般去死!
  
  送出遺書,寫了血書之後的楊漣變得豁達起來,經常在夜深的時候,寫一兩首詩來,隔著鐵窗讀給隔壁的魏大中他們聽。
  
  番子抄錄了兩首,其中有「安得魂去飛翩翩·上與二祖列宗訴其緣」一句,又有「噫嘻哀哉,當今之事不可問·誰信慷慨回氣運,長安猛虎晝食人,霧蓋燕云十六郡」等句。
  
  張國富贊楊漣還是有些文采的,這幾首詩句算得佳作。聞言,袁大海哈哈一笑,把手朝天一指,赫然吟道:「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急於營救左光斗的除了他的家人,還有他的得意門生史可法。
  
  自那日得以見了恩師一面後,東廠便再也不讓史可法探監·多方打探,也不知恩師到底是死是活。
  
  滿懷悲憤的史可法苦苦思索營救老師的辦法,突然,他想起了從家鄉飛出的那隻鳳凰——皇后張嫣。
  
  固然自己無法見到這位知書達理的中宮娘娘,但可以試著去求一求皇后之父太康伯張國紀,畢竟都是河南祥符的老鄉·當不會見死不救。想到這裡,史可法便快步朝現任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的張國紀府邸走…。
  
  在張府客廳,史可法向張國紀講述了左光鬥在獄中的慘狀,擔憂道:「照這樣酷刑折磨下去,吾師及幾位忠臣怕是熬不過夏天?」
  
  張國紀聽了,心中一片惻然,嘆道:「楊左魏諸公我都熟悉,沒想到遭此毒刑,我早就有心要營救他們了!嗯,眼下就有一個辦法,明日拙妻要進宮看望小女,今夜我便寫好信,囑託小女在皇上面前見機行事,搭救楊左諸公。」說到這,又有些擔心道:「不過我擔心,就怕皇上聽不進去啊。」
  
  史可法忙道:「不管皇上能不能聽進去,晚生在此替家師和楊大人他們謝過國丈了!」說著便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首。
  
  坤寧宮,皇后張嫣讀了父親的信,眉頭不禁便皺了起來。
  
  魏忠賢荼毒忠良之事,皇后早已知道,也是滿懷憤恨,為楊左諸君子的命運深深擔憂,她知道,此事是魏忠賢一手遮天所致,很多事情皇上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也是被瞞在鼓子裡的。但是魏有客印月那個賤貨相助,皇上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下令釋放楊左等人。
  
  思來想去,張嫣便打算等皇上晚間臨幸時,當面勸諫皇上,先把楊左六人移送到刑部會審,保住一條命再說。
  
  當晚天啟留宿坤寧宮,張嫣先是給天啟講了一則正德年間的故事,說當時街談巷議,人們都說北京城有兩個皇帝,一個是坐皇帝,另一個是站皇帝,即一個是朱皇帝,另一個是劉(瑾)皇帝。言外之意是提醒皇上,本朝也有兩個皇帝,一個是朱皇帝一個是魏皇帝。
  
  提及楊左一案,皇后憤憤說道:「楊左等忠良,若由東廠這樣一味拷問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再說日後他們把殺忠臣的名聲歸於皇上,青史上就會留下皇上的罵名,皇上不能再撒手不管了?」
  
  天啟聽了並沒有動怒,只是解釋說:「皇后不知,那楊左等結黨亂政,受熊廷弼重賄,多達數萬兩,一心為熊出脫。朕不是不想把他們送入刑部,是想等他們交清了贓銀再移送。」
  
  張嫣反問道:「如果交不夠銀子,那楊左等豈不會被杖死,還談什麼移送刑部量刑定罪?」
  
  定眼看去,天啟卻是睡了。見狀,皇后不禁流下眼淚,父親交給自己搭救楊左等大人的任務,何時才能有望完成?
  
  二十五日,楊漣家人來獄中送飯及茶葉。番子在例行檢查時,發現茶葉中藏有金屑,猜測必是楊漣主使,打算從速結果自己的性命。楊漣家人一看事情敗露,怕牽連自己,連夜逃走,此後再無人給楊漣送飯。
  
  就在楊魏五人慘受拷掠血肉模糊之時,有一雙憂患的眼睛正關注著事態的發展,這個人就是吏部尚書崔景榮。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6 22:48
第二百三十七章 無恥之徒(五)

    東廠三檔頭劉應坤掌著尚寶監,李朝欽掌著兵仗局,已死的張文元是司禮隨堂太監,孟忠則是司禮秉筆太監.

    如果劉應坤要從三檔頭的位置爬到大檔頭,那就必須是司禮秉筆太監,因為這是東廠建廠兩百年來的鐵製。而他要想成為二檔頭,同樣也必須首先成為司禮監的隨堂,顯然,以劉應坤現在尚寶監掌印太監的職位,要想成為司禮監的秉筆或者隨堂,難度可不是一點兩點的大,而是很大。大到劉應坤根本沒有動過往上爬一爬的念頭。

    劉應坤沒有晉陞排名的希望,李朝欽更是沒有,因為他的兵仗局在內廷十二監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門中排名墊底,沒有入選司禮監的資格。

    至於袁大海,除了他能學東方不敗揮刀自宮,否則,也別想染指四大檔頭乃至東廠督公的寶座。

    當然,他不能染指,並不代表他就會放棄爭取。他要爭取,至少,要爭取新任的兩個大檔頭符合自己的需要′而不是又來一個孟忠。

    在忙著對楊漣他們追比的同時,袁大海一直在私下活動著,他找過王體乾,和梁棟密談過,和任敏也悄悄見過面,在親信加女兒加女婿的「吹風」下,魏忠賢在五月十七日的時候,讓王體乾以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名義分佈了東廠人事調動的命令。

    梁棟以司禮秉筆太監職司兼掌東廠大檔頭;

    周清以司禮隨堂太監職司兼掌東廠二檔頭;

    命令下來之事,之前一度曾是「熱門」且呼聲很高的李永貞氣得關門喝了半天悶酒。

    周清萬曆三十三年進宮,三十五年入內書堂,三十八年在御用監當差,四十四年成為宮中最年輕的少監,萬曆四十八年,也就是萬曆皇帝駕崩那年,他被選入司禮監任隨堂太監,起草聖旨和代秉筆太監批閱奏疏。

    天啟元年王安倒台,周清果斷攀上魏忠賢,其後一直在司禮監任隨堂太監,魏忠賢曾私下與王體乾說過周清可用將來可以補為秉筆太

    投靠魏忠賢后,周清便一直唯魏馬首是瞻,充任其傳聲筒,與東林堂鬥爭的幾次宣旨,都是周清出面的。由此,他也成為東林黨人爭相痛罵的閹賊惡犬之一,其名聲可以說和雙手沾滿東林黨人鮮血的袁大海有的一拼。

    不過袁大海對周清卻並不瞭解,也不相熟,只知道他是司禮監中最年輕的太監,今年好像才三十六歲,是內書堂出來「根正苗紅」的大太監候選人,前途不可限量。

    沒有瞭解,袁大海自然不可能把周清推上東廠二檔頭的寶座,囡為這是個利益攸關的要害位子是他袁大海名義上的頂頭上司,若是隨便找個不認識不瞭解的人來壓自己一頭,誰保他不會成為孟忠第二?

    大檔頭的位置肯定是梁棟的了袁大海是狼,梁棟就是狽,二人早已勾搭成奸,追比楊漣等人時,二人的默契可以說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對袁大海而言,梁棟絕對是個可人兒,一個失去就不可再得的「可人兒」。

    為了將這個「可人兒」推上東廠大檔頭的寶座,袁大海可是著實費了一般心思,光是王體乾那裡就跑了三趟爾後又跟未來老婆任敏好說歹說,最後把對楊漣等人的審訊之功都推到梁棟身上,以此來讓魏忠賢認可梁棟的本事。

    二檔頭的位置卻是難辦,因為這個二檔頭必須是司禮隨堂太監,而一眾司禮隨堂太監,袁大海一個都不熟。梁棟倒說李炳元可用不妨推他上來。

    李炳元?

    袁大海不置可否,通過幾天的觀察後,他便同意了梁棟的提議,推薦李炳元出任東廠二檔頭。因為這個李炳元貴在有自知之明,十分識趣,能夠擺得清自己的位子。扶他上來,不怕給自己使絆子。

    然而,就在袁大海準備去找王體乾商定最後人選時,有一個人卻找到了他,這個人告訴袁大海,有一個人比李炳元更適合出任東廠二檔

    這個人是袁大海的結拜大哥——內操總制守曹化淳。

    曹化淳向袁大海推薦的二檔頭人選便是周清。

    曹化淳對周清很瞭解,可以說,他與周清之間的關係可以用「生死之交」來形容,另外,他和周清有三個共同點。第一、他們都是萬曆三十三年進宮;二、他們都是武清人;三、他們都是王安提撥上來的,但卻都在王安倒後台轉向魏忠賢。

    曹化淳勸說袁大海推薦周清的理由只有一句話,袁大海聽後便欣然答應。

    曹化淳說的是「周清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對他很瞭解,你若推薦了他,他必會對你感恩戴德,將來,四大檔頭中能力保於你的肯定就是他。」

    就這樣,在曹化淳的推薦和勸說下,袁大海向王體乾提出了東廠大檔、二檔的正式人選,即梁棟和周清。

    出於打壓李永貞的考慮,王體乾贊同了袁大海的提議,與袁大海、梁棟聯手起來擺了李永貞一道,把個李永貞氣得夠嗆。魏忠賢卻是瞞在鼓子裡,他啊,對王公和好女婿的眼光可是相信得很。

    曹化淳沒有說錯,周清確是個懂得報恩的人。所以,當魏廣徽的密揭到他手中後,他便意識到魏的所請是袁大海最不願意看到的。因此,他沒有將這密揭送到乾清宮,而是大著膽子抄錄了一份送到了東廠,送到了袁大海手中。

    袁大海一看到這份密揭,頓時怒不可遏,大罵魏廣徽無恥,說一套做一套,兩面三刀,十足小人!

    罵完之後,眼珠一轉,派郭可綱連夜找來馮銓,拉著他便往東廠胡同求見魏忠賢,把魏廣徽的密揭直接捅了出來。

    「五日一追比的聖旨是咱家讓顧秉謙擬寫的,他魏廣微不知道?怎麼著,如今他倒上疏為楊漣鳴起不平來了,他要反了嗎!」

    如袁大海所料,魏忠賢在得知魏廣徽密揭內容後,也是暴跳如雷,負手在書房裡連連大罵,罵魏廣徽是牆頭草,出爾反爾。

    魏忠賢罵得凶,袁大海就樂得凶,待魏罵得口乾舌燥時,他不失時機的朝馮銓打了個眼色,馮銓見狀,立即會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說道:「千歲,魏閣老這密揭中說朝政日亂,下官以為這是在影射什麼」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6 22:52
第二百三十八章 無恥之徒(六)

    說完,馮銓面露憂色,一幅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他這樣子魏忠賢見了,不禁一突,想到什麼,不由臉色一冷,沉聲問道:「小馮學士想說什麼?」

    朝袁大海瞥去一眼,獲得對方的鼓勵後,馮銓心中大定,不敢有遲疑之狀,當即說道:

    「自葉向高、朱國禎去職後,朝堂大員便換了一批,正是一片新氣象之時,然而魏閣老卻在這密揭中說朝政日亂,下官竊以為,魏閣老這般說,不是說的旁人,而是衝著千歲來的,用意很顯然,他這是在說千歲干涉朝政,任人不明,這才使得朝政所謂「日亂」!」

    「魏廣徽好膽!」

    馮銓話還沒說完時,魏忠賢就已經是怒火中燒,馮銓說完後,他已是不能再自制,怒沖沖的吩咐馮銓道:「小馮學士速速為咱家起草一份詔書!」

    馮銓心中暗喜,臉上卻裝作糊塗,不解的問道:「不知千歲要下官起草何樣的詔書?」

    魏忠賢這會一肚子火,哪裡想到寫什麼,隨口便道:「怎麼寫,小馮學士自己看著辦,關鍵是要給咱家狠狠的罵罵魏廣徽!他太放肆了,太放肆了,枉咱家這麼信任他,委他以重任,他卻背後捅咱家的黑刀子,咱家要是不給他點厲害瞧瞧,這口惡氣如何能出!」說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都倒了,也嚇得外面伺候的小太監們一個哆嗦。

    見狀,袁大海忙上前安慰道:「爹,你消消氣,千萬彆氣著了,魏閣老有錯,咱們斥責他便是,犯不著把自己身子給氣著了,您老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您叫我們可如何是好…爹您先坐著·叫小馮學士擬旨就是,待他擬好,讀來與爹聽,爹聽了滿意·咱們就下發,爹要是不滿意,就叫小馮學士寫到爹滿意為止」一邊勸著魏忠賢,一邊又連連朝馮銓打眼色。

    馮銓見了,忙找來筆墨,擬起了聖旨來。也得為他了,這麼短時間要擬一份合乎魏忠賢心意的聖旨來·又不能太過露出痕跡,提筆只考慮了十幾秒,他便揮毫寫了起來。

    馮銓在諭中先是重申楊左等受賄,人神共憤,接著斥責魏廣微徇私避禍,並強調今後敢有巧借題目希圖翻案者,將按祖宗紅牌之律,治以欺君之罪!

    他這是將魏廣徽這道密揭與給楊漣他們翻案給捆綁到了一起·有了這道聖旨,那今後再有人想為楊漣、左光鬥他們翻案,那便可以直接治他們的欺君之罪了。

    此旨一下·當真是要堵死楊漣、魏大中等人的所有活路了。也重重扇了魏廣徽這個次輔的耳光。

    馮銓好毒,好妙-!袁大海暗讚一聲。

    寫好之後,馮銓便讀了給魏忠賢聽,魏忠賢聽了甚是滿意,直誇小馮學士果真是好文采,出口成章,下筆如有神助,短短功夫便起草了聖旨,難得的人才。

    誇著誇著,剛才那股怒氣便悄無聲息了。

    馮銓起草的這份聖旨袁大海也很滿意·見魏忠賢的心氣已經平復了許多,忙趁熱打鐵,慇勤的說了句:「爹,你別盡顧著誇小馮學士,小婿這邊也有件寶物要獻給爹呢,管保爹看了之後·這氣立馬就順了,說不得還能撥開烏云喜見日月呢。」

    「噢?」

    魏忠賢呵呵一樂,不大相信的朝袁大海看了眼,笑道:「你手頭還有寶物?嘖嘖,稀奇了,拿給咱家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寶物。」

    「哎!」

    袁大海點了點頭,一邊從懷中掏《東林點將錄》,一邊王婆賣瓜似的說道:

    「小婿這寶物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也不是什麼古玩名畫,更不是什麼仙丹妙-藥,但小婿卻以為,這寶物的價值卻一點也不亞於那些,對爹而言,更可當得上仙丹妙-藥!管保爹看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都順心了!」

    他這般說法,魏忠賢不禁有了些好奇,迫不及待要看看這寶物到底是何方神物。

    結果,袁大海從懷中摸出來的卻是一本已經發皺的小冊子,不顯山不顯水的擺在桌子上。

    「這個便是你說的寶物?」魏忠賢大為失望,不就是破小冊子嗎,這算什麼寶貝,難不成裡面還能飛出個顏如玉來?

    見魏失望,袁大海微微一笑,身子往前湊了湊,神秘兮兮道:「爹可莫要小看這冊子,這裡面記得可都是好東西,小婿給它定了個名字,叫《東林點將錄》!」

    「東林點將錄?」

    魏忠賢愣住了,這是什麼玩意?隱約覺得這冊子跟東林黨有關係,但這「點將」二字卻是如何個說法?這玩意又寶在何處?十分不解的盯著那冊子上看下看,一時琢磨不透。

    馮銓是見過這《東林點將錄》的,知道這裡面都寫了什麼,故而沒怎麼驚訝疑惑,站在那裡微微得意,他知道,只要這《東林點將錄》一出,繆昌期可是跑不掉的了,不死也要扒成皮,因為這老小子在上面的排名挺高。

    「小婿這份《東林點將錄》妙-處多多,上面列了東林黨的一百零八奸賊,人人皆與那水滸梁山匪盜吻合,這排在第一號的便是匪首開山元帥托塔天王李三才!」

    知道魏忠賢不識字,但卻喜歡聽說書,對水滸人物清楚,故袁大海直接便點了出來:

    「李三才之下便是及時雨宋江,此人對應的便是東林葉向高,天罡星玉麒麟盧俊義對應的便是前吏部尚書趙南星。掌管機密軍師二員:天機星智多星左諭德繆昌期、天閒星入云龍左都御史高攀龍。協同參贊軍務頭領:地機星神機軍師禮部員外郎顧大章······」

    把個點將錄依次讀了,讀到楊漣時,魏忠賢卻脫口便叫道:「這傢伙是天勇星大刀手!」

    袁大海一愣,定睛一瞧,沒錯,楊漣對應的就是天勇星大刀手。驚訝之下,與馮銓都是面露佩服之色。

    魏忠賢嘿嘿一樂,他不識字不假,可這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的故事,他卻是聽得熟的,對他們的綽號幾乎到了脫口而出的地步。袁大海讀了幾個,他便能想到後面都應該是哪些梁山的盜匪,能一下說出楊漣對應的綽號還不是小事一樁?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17 22:06
第二百三十九章 無恥之徒(七)

  「咱家老早就和王公他們說過,別看大海你是邊軍出身,卻是能文能武,不下朝中那幫進士,果不其然!你啊,總是能給咱家驚喜,有了這份《東林點將錄》,咱家可就把東林黨那幫人給摸透了,嗯,大海有功,真是我們老魏家的家珍啊!」
  魏忠賢大樂,這《東林點將錄》可真是瑰寶,對他的脾氣!這冊子可比魏廣徽那王八蛋獻的要強多了,單看人名就多,一百零八,乖乖!
  聽了魏忠賢的誇讚,袁大海也是喜笑顏開,指著《東林點將錄》,趁勢對魏又說道:「爹,這一百零八人除了那些已死的,餘下的人小婿都派人查了,這些傢伙可都是打算要殺爹的,不把他們除了,爹這覺便睡得不安心。非常文學以前咱們不好想手,沒個目標,現在不同了,有了這《東林點將錄》,爹便可按人搜索,如此,他們便是一個也別想跑了!」
  「嗯,嗯,不錯,不錯,一網打盡…」
  魏忠賢聽得連連點頭,滿心歡喜之下突然意念一動,起身把《點將錄》一書收到袖中,對袁大海和馮銓嘿嘿一笑,說道:「咱家把這點將錄帶了,明早進宮便去見皇上,嗯,這可是一百零八匪盜,端端的坐實了東林結黨誤國的罪證,咱家想皇上見了,必定也是歡喜的。」

  說得高興,卻是沒有注意到袁大海的臉突然漲成了苦肝色。
  次日,天還未大亮,魏忠賢就早早的起床,吩咐王啟年備轎,興高采烈的拿著《東林點將錄》便往宮中去。
  袁大海不知是知道魏這一去會碰一鼻子灰還是忙著處置楊漣他們,反正他是沒在魏府呆,連夜拉著馮銓就溜了。
  到了乾清宮,魏忠賢等了會,天啟便叫人來召他進去。一見到天啟,魏忠賢便激動的將《東林點將錄》呈了上去,興奮的嚷道:「皇上,老奴撿到寶了,這冊子便是東林黨結黨為匪的罪證,請皇上御覽
  「什麼寶貝,什麼罪證,老魏你一大早過來瞎嚷嚷什麼?」
  天啟莫名其妙-的從魏忠賢手中接過《東林點將錄》,好奇的翻了起來。
  魏忠賢在那望著,滿心的歡喜,陡然一個激靈,暗道不好!疏忽了,疏忽了,咱皇上這文史知識有限,又沒讀過什麼野史傳奇,更沒聽過水滸,他哪裡知道梁山上那些盜匪?
  果然,當天啟翻開第一頁時,瞅見「托塔天王」這個綽號,先是在那愣了愣,然後一臉茫然的看向魏忠賢,問道:「老魏,這托塔天王是什麼典故?」

  嘿!魏心中一樂,知己難得啊!
  忙繪聲繪色講起了晁蓋「隔溪移塔」的故事,說完意猶未盡,又指著李三才的名字,對天啟憤憤不平的嚷道:「東林匪首李三才善於迷惑人心,能使人歸附同流合污,和這晁蓋移塔的作用是一樣的,都是矇騙世人,好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皇上明察,對這等匪類一定要嚴懲不怠!」
  哪知天啟聽了,卻是哈哈一笑,然後鼓掌讚道:「好個李三才,好個托塔天王,有勇有謀,妙-哉!」
  「啊?!」
  魏忠賢大吃一驚,皇上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一張老臉頓時拉長成一張老驢臉,他原本打算讓皇上知曉東林黨的強暴,應當從速剪滅,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完了,馬屁拍到馬蹄上了。…。
  魏忠賢暗自叫苦,卻是沒有埋怨袁大海瞎獻寶,因為他知道自己這皇上,可是實實在在胸無點墨,肚中的貨還不如他魏大襠多呢。所以啊,和皇上說這事,那就是對牛彈琴。要怪也怪自己,沒事你瞎嚷嚷什麼。現在碰了壁,難怪別人嘛。

  叫苦之下,再也不敢和天啟說水滸的事了,打個哈哈,賠著笑臉愣是把這事糊弄過去,正好奉聖夫人拎著食盒來了,天啟便也沒理會這事,和奶媽一塊用膳起來了。
  魏忠賢這邊忙把書給收起來,從此再沒敢拿出來給皇上看。哈著笑臉走到天啟那說道:「皇上,司禮監那還有些俗事要老奴去辦…」
  「去吧去吧。」天啟隨手揮了一下,體貼的夾了個小糖圓子到奶媽嘴裡,客印月眉波傳情,蕩得天啟心癢癢。
  這親熱勁,魏忠賢乾醋一陣,訕訕的便要下去。走了幾步,天啟卻又叫住他,淡淡的說了句:「楊左等人受賄的事情早日結了,該移交刑部的就移過去,事情不要鬧得太大,畢竟是先皇留給朕的輔臣。」
  聖旨傳來,魏廣微頓時嚇得失魂喪魄,慌忙拿著崔景榮的親筆信,跌跌撞撞的便衝出了內閣,往司禮監方向急速奔了過去。
  顧秉謙見他這樣,不由幸災樂禍的在後暗罵一句:活該!
  馮銓負手恭敬的站在顧秉謙背後,也是一臉歡喜,心道看來自己的機會來了。對袁大海也是更加感激,昨夜若不是他拉自己同去見魏忠賢,機會如何能落自己身上。

  「千歲,下官冤枉啊!」
  一到司禮監,魏廣徽跪下來就哭叫了句,耳邊卻沒有動靜,抬頭一看,魏忠賢的臉冷得跟冰塊似的,正盯著自己看呢。魏廣徽頓時脖子一緊,背心一陣發涼。
  「冤在何處,你自己說。」魏忠賢怒哼一句。
  魏廣徽忙將崔景榮來信之事詳細說了。說完之後,魏忠賢卻是沒吭一聲,魏廣微深感大事不妙。他瞭解魏忠賢,知道他若是大吵大罵的,事情或許還會有轉機,但要是一聲不吭,那這事八成便凶險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這邊魏廣徽正提心吊膽著,那邊梁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拿著份奏疏說道:「千歲,御史門可新上疏彈劾魏閣老。」
  魏忠賢一聽,老臉一動,緩緩道:「說了什麼?」
  梁棟朝魏廣徽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對魏說道:「疏上說魏閣老誤聽崔景榮,罔顧聖意,收受奸賊楊漣等人好處,意圖為他們翻案,理當自上辭呈,否則,朝綱不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eichang95

LV:7 大臣

追蹤
  • 20

    主題

  • 12224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