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3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 23:45
第一百八十章 東林悲歌(二)

    「列位愛卿,朕的內操衛隊如何?」

    在一眾臣子驚訝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天啟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老魏果然沒有說錯,這幫文官見了朕的內操衛隊果然目瞪口呆,有趣,有趣!

    「內操衛隊?」

    皇上的笑聲讓葉向高出奇的憤怒,身為首輔,他不能不諫言,上前一步,抗議道︰「皇上,朝會乃君臣議事之所,如何能讓這些內宦明目張膽的執械而入!難道皇上是想要這些太監干政不成!」

    「久聞皇上喜好內操,放任太監於宮中大動兵器,以前不曾親見,今日見了,當真是胡鬧!」

    朱國禎前日才代管了吏部,今日是他任吏部尚書的第一次朝會,卻不想竟然見到一幫太監在大殿上如此囂張跋扈,當真是氣得不行。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皇上的臉面了,竟然直指天啟是在胡鬧。

    葉朱二人一帶頭,頓時又有十幾個官員出班奏言,都說皇上不應該讓太監們來大殿,實在是不成體統。當中又以御史魏大中最為激進,說這些太監人人都有武器,誰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心懷叵測之人,萬一要行大逆,滿殿君臣如何自安!

    楊漣一直保持沉默,看到那些武裝太監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這是魏忠賢安排的好戲,其用意十分明顯,便是要恐嚇於自己。

    哼,魏閹小兒,真以為本官是三歲童子,能被你這小小把戲所阻的嗎!

    楊漣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看著事態發展,對付這些太監還勞動不得他的大駕,他要出手的目標是那個躲在殿後偷聽的魏忠賢!

    「你們不必大驚小怪,朕讓他們來。只是讓你們知道朕於這練兵之上還是頗有體會的,你們看,這些人可當得了精兵一說?呵呵,朕可不是讓他們來干政的,閣老可莫要給朕戴頂高帽,朕可不想犯了祖宗遺制。你們也別一個個跳出來指責朕,朕未必便是你們想的那般。」

    見首輔和大臣們如此生氣,天啟大為掃興,不明白他們幹什麼如此大驚小怪。他也大度,朱國禎說他胡鬧。也未生氣,只是覺得他說話有點傷人。至於那個什麼御史說這些太監有謀逆之心,他更是一笑了之。不往心中去的。老魏說得對,御史言官就好誇大其辭,危言聳聽,朕要真信了他們才傻呢。

    沒勁,真沒勁,朕好意叫你們瞧瞧內操衛隊,你們不誇讚也就罷了。卻說朕胡鬧,這個不是,那個不是,哼。難道在你們眼裡,朕當真那麼不堪嗎?

    再大度,對於臣子們的一致反對抗議,天啟也終歸是有些不滿的。

    「皇上,恕臣直言,內監不過奴才下人,再如何操練,終不過是幫無用奴才。如何能當得上精兵一說,再說這自古以來。也未聽說太監者中有大將之材的,更別說這數量眾多的太監之兵了。」

    韓說得還圓滑些。沒有如葉向高那麼直接,更不像魏大中那樣激進,但卻一語點中正題,那便是這太監能有個狗屁用?莫說這幾百號人,就是再練他個數萬太監大軍出來,又當得什麼用?莫不成還能拉到戰場上去殺敵建功不成?

    此言一出,官員們紛紛點頭,都說太監無用。顧秉謙和魏廣徽站在那裡,見王體干和李永貞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堪的樣子,都覺棘手,想出去幫腔吧,又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說辭,難不成要他倆力爭太監是國之棟樑不成?

    崔呈秀倒是想出來和韓他們爭爭,不過看到魏大中等一幫東林御史正死盯著自己,再想到自己差點被葉向高玩死,不由有些心虛,怕觸犯眾怒,魏公公沒倒之前先把自己給摞趴了。

    霍維華和石畏三等閹黨官員雖覺韓說得實在是難聽,不過他們內心對於這突然出現在大殿的武裝太監還是有些反感的,說他們沒有廉恥,投靠太監不假,可是再沒臉皮,他們也是有底線的,這底線便是這太監也不能太過於放肆,這哪朝哪代也沒聽說過朝會的時候弄幾百拿刀拿劍的太監對著大臣們橫眉怒瞪的,這算什麼事?

    哪個混帳給魏公公出的餿主意?霍維華憤憤的想道。

    滿殿的痛罵聲和那些鄙夷的眼光讓王體干和李永貞臉上掛不住,他們也是太監啊!這韓說太監是奴才,不假,可這奴才那也是皇上的奴才,你們憑什麼說咱們是奴才,又憑什麼說咱們無用,難道咱們這些沒了鳥的人當真就是廢物不成!

    士可忍,孰不可忍!

    王體干越想越氣,瞅見皇上隱隱也有些不耐煩了,忙裝出一幅苦臉,很是苦澀的對天啟道︰「皇上,韓大人他們說奴婢們無用,這實在是叫奴婢們心中難過,想奴婢們也是皇上的臣子,一心伺候皇上,想著精忠報國,卻不想在諸位大人眼裡,奴婢們卻是不堪到如此,這…這叫奴婢們還怎麼伺候皇上!」

    「皇上,奴婢們身體是有殘缺,可這不代表奴婢們無用!韓大人的話過於偏激,請皇上為奴婢們做主!」李永貞不失時機的突然跪倒在地,哽咽連連,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一般。

    「請皇上為奴婢們做主!」

    殿前兩側那數百武裝太監好像事先綵排過一樣,也全部跪倒在地,人人臉上無比悲憤。

    滿殿的太監一跪,天啟懵了,一眾大臣們也愣住了︰怎麼,這是要用眼淚來打動皇上不成?

    愣過之後,很快清醒過來,御史胡良機第一個跳出來︰「皇上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這太監自古便是無用,如何能執以兵器,演練精兵,荒唐荒唐!」

    話剛說完,別人還沒來得及附和,便聽一中氣極足聲音響起︰「這位大人憑什麼說自古太監無用呢?」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那東廠千戶突然跪倒在皇帝面前,言辭切深道︰「皇上,臣東廠掌刑千戶袁大海斗膽為諸位公公抱不平,請皇上許臣問諸位大人幾個問題!」

    咦?竟然有人為太監抱不平?天啟大感興趣,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准道︰「朕許你問。」

    王體干和李永貞則是同時一愣,不知道袁大海想幹什麼?

    得了天啟同意,袁大海當即起身朝殿下走了幾步,目光落在胡良機身上,先施了一禮,爾後才道︰「這位大人想必熟讀典籍,既然你說太監自古無用,那下官斗膽請問,是誰寫下了堪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

    胡良機一愣,《史記》是誰寫的他當然知道,脫口便道︰「西漢司馬公。」

    袁大海又問道︰「那又是誰發明造紙,造福於後世讀書人,傳承我中華文明呢?」

    胡良機也沒有多想,回道︰「是東漢的蔡倫公。」

    袁大海跟個連環炮似的,馬不停蹄的又扔下一連串的問題。

    「是誰伏邊定遠,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定不世基業呢?」

    「楊思勖。」

    「是誰領兵入川,為大宋統一立不世功勞呢?」

    「王繼恩。」

    「又是誰拓邊西邊,令西夏人不敢跨橫山一脈,繼而揮師北伐,經略幽燕呢?」

    「童貫。」

    「是誰在本朝成祖皇帝靖難之役立下悍馬功勞,揚帆海外,播國威於萬里之外呢?」

    「三寶太監鄭和。」

    二人一問一答,就跟事先串通好一般,配合極其默契。不過問的那人是滿心竊喜,答的那個卻是暗自心驚,聽得人則是百般表情,殿上天啟是越聽越有趣,越聽越高興,王體干和李永貞也是眉開眼笑,二人同時大舒一口心,亦同時暗讚一聲︰好你個袁大海!

    「好,既然這位大人都知道,那下官請問,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淨身之人,但他們都為國家建功立業,名垂千古,何以大人剛才卻說太監自古便無用呢?若大人所說是實,那請問先前這些人到底是有用還是無用?」

    「這」

    胡良機腸子都悔青了,對方盡撿太監中那些有成就的來說,卻不提那些禍國殃民的,而自己卻一時沒有提防,著了他的道,現在更是無從回答。有心想說司馬遷可不是太監,只是受了宮刑,但知道,只怕自己真說司馬公不是太監,對方定會反問他司馬公與太監有何不同,那自己同樣也無從回答。

    無法回答是還是不是,為難之下,胡良機只能吱吱唔唔,無從開口,臉上十分的尷尬。

    袁大海可不等他想好說辭,轉身便向天啟道︰「皇上,事實已經明瞭,諸位大人所說不實,太監絕不是無用之人,所以皇上盡可以放心大膽任用內監理事!」

    「哈哈,好,好,好你個袁大海,好一張巧嘴!」天啟樂得竟然站了起來,朝前連走幾步,一直以來就是他在這幫大臣們面前吃憋,不想今日這幫文官們也有吃憋的時候,快哉快哉!

    「你們現在怎麼不說話了?方纔你們不是說得很凶嗎?閣老,你以為這太監到底是有用還是無用呢?」天啟故意點了葉向高的名,他想看看這個葉老頭還有什麼話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30
第一百八十一章東林悲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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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皇上點了名,葉向高知道不好,他腦子轉得快,知道皇上這會興趣全在太監身上,而且看他這樣,顯然是對眾臣攻擊內監有所不滿,再爭論下去,只怕今日朝會便要完全轉了方向,完全糾纏在這無所謂的太監有無用處上面。再說,那東廠千戶也是張巧嘴,不動聲色把胡良機給套了進去,若與他一一計較起來,自然可以逐條駁斥,但那樣一來,勢必就耽擱太多,弄得不好,今日便是一事無成了。

    除魏大計重要,這些細枝末節還是不要糾纏得好,還是盡快步入正題,讓楊漣與魏忠賢對質得好。念及於此,葉向高輕咳一聲,對天啟道︰「皇上,今日朝會乃是要議國事,卻不是要論太監有用無用。老臣看,皇上還是聽聽各部都有什麼事要奏的吧。」

    聽了葉向高的話,天啟淡淡一笑,說了句「閣老確是三朝老臣,玲瓏得很。」說完也不去看其他人,轉身坐回龍椅,坐下之後扭頭看了立在殿下的袁大海,微微點了點頭,對還跪在那的王體干和李永貞笑道︰「老魏的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東廠現在也是藏龍臥虎了嘛。」

    王體幹這會可是打心眼裡高興,袁大海那幾問幾答可是給他們這些太監掙足了臉面,見皇上也高興,忙陪笑道︰「皇上,魏公公眼光一向很準,這袁大海確是個人材,汪文言那案子便是他給審的。」

    「噢?是麼?」

    天啟不置可否,帶有笑意的再次看了一眼袁大海,對王體幹道︰「既然是老魏看中的人,你們也為他說話,那就好生重用著吧,不過也別寵著了,朕可是聽說他在外面惹出不少事了。」

    聞言,王體干和李永貞同時一凜,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見他們這樣,天啟只是一笑,目光轉向伺立在邊上的內侍,朝他點了點頭。

    天啟對王體干和李永貞說了什麼,袁大海離得有些遠,並未聽清,雖然見王李二人臉色有些難看,心下突了一下,但見天啟看自己的時候眼帶讚許,還是忍不住竊喜萬分。爾今抱了魏忠賢的大腿,但這大腿有些不穩,倘若在天啟心中留個好印象,日後尋機會直接攀上天啟,或許更能穩固自己的地位。

    那內侍見天啟對自己示意,忙一清嗓子,再次揚聲叫道︰「皇上有旨,左班諸臣不得擅自出班奏報!」

    …………

    左班指的是文官,朝會制度,文武不得同列一班,通常左為文官,右為武官,以顯文高於武之意。

    今日殿中立班情形較往日不同,但大體上文武之間還是有所界線的,那幫武職將領便是立在最西邊,而且還是站在勳貴們的後面,一個個好似無事人般,只站在那冷眼看著殿中。剛才文官們紛紛出班指責那些武裝太監時,這幫武將們也是事不關己,高高在上,只在那看熱鬧,並無一人出來幫文官們的腔。

    左班諸臣不許擅自奏本自然是說今日早朝禁止文臣上疏或發表意見,這無疑就是剝奪了文官出班列奏的權利,因此聽了內侍這一呼,包括葉向高在內的滿殿文官皆是一怔,尤其是楊漣,更是勃然變色。

    等了幾日,忍了幾日,受魏閹和東廠鷹犬欺了幾日,始終隱忍不發,便是要等今日的早朝當面向皇上再次揭發魏忠賢,並闡述除掉魏忠賢的必要性,一舉拿下魏忠賢這個老閹豎!但千算萬算,卻是沒算到皇上竟連下了如此旨意--不許左班文官擅自出奏,這是楊漣始料未及的。

    滿懷熱情,摩拳擦掌,隨時準備衝鋒陷陣,呼應楊漣的一眾東林黨人也全傻了眼︰皇上怎麼能夠下這道旨意?

    葉向高和韓更是被天啟這旨意搞得莫名奇妙,繼而俱是火大︰皇上這不是胡鬧嗎!

    天啟的臉上卻沒有了笑容,冷冰冰的望著一眾臣子,那些御案左右手持斧瓜的太監們,則是如臨大敵的瞪著官員們。

    王體干和李永貞則是一臉陰沉的看著殿下,後者的目光更是落在楊漣那個方向,不時冷笑一聲。

    「皇上,朝會議事百官出奏,天經地義!卻不知皇上為何不讓我等出班奏報!」

    禮部尚書孫慎行再也忍不住了,朝會禮制各項是他禮部的事,他身為禮部尚書還沒聽說朝會上不讓百官出奏的,皇帝這是演的哪一出!於公於私,他這禮部尚書也不能不出來反對,否則,他這禮部尚書也不用當了,百官們口水淹也能淹死他!

    工部尚書馮從吾也出班反對道︰「皇上不讓百官奏言,如何能知天下民間,百姓疾苦?」

    次輔韓更是一臉激昂,直視天啟抗議道︰「皇上數日不朝,今日一朝,卻讓百官禁言,這與堵塞民情有何異!臣請皇上收回成命,允百官奏事!」

    葉向高也是一臉不滿,但卻不敢斥責皇帝胡鬧,而是委婉說道︰「老臣敢問皇上,為君者不聞下事,何以為君?」

    左副都御史曹於卞、禮部侍郎張問達、吏部左侍郎陳於廷、太僕寺卿史記、左僉都御史程正己等十餘名東林官員也相繼而出,紛紛請求皇帝收回成命,允百官奏言。

    那些列班在最後的中低官員們也不甘人後,你一言我一言的鼓噪起來,閹黨那幫官員卻是沉默如金,無人吱一聲。勳貴那邊對皇上這道旨意也是十分不滿,但他們雖有資格列朝,但卻無奏事之權,除了皇帝問話,便不能擅自出班,因此雖不滿皇上這道旨意,但卻不敢出來和東林那幫人一樣抗議。同樣,錦衣衛的人也是沒人出班,都在那看著。劉僑的政治立場偏向東林黨,但礙於自己身份,只能默默支持,希望皇上能夠收回成命,讓百官啟奏。許顯純和田爾耕他們則是幸災樂禍,他們知道,只要楊漣他們不能當廷彈劾魏忠賢,魏公公便會安然無事。非東林非閹黨的那幫中立派和武將們也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誰也懶得動一動去跟東林黨的那幫人一起起哄。

    百官群情激憤,大有皇上不收回成命便要來個冒死諫言般,內閣也是一邊倒。天啟雖想到百官們會反對,但沒想到他們反應如此強烈,不由有些後悔不該如此袒護老魏,現在騎虎難下,總不能讓他自己打自己臉吧。眼珠一轉,一臉無辜道︰「朕只說讓你們不要擅自出班奏言,並未說不准你們奏言。」

    「既然皇上並不是不讓我們奏言,那臣就率先奏事!」魏大中見皇上態度不再強硬,心道機會難得,忙迫不及待跳了出來,奏道︰「臣上疏彈劾司禮太監魏忠賢…」

    不想他還沒說完,卻聽殿上傳來皇帝的怒斥聲︰「朕不是說不讓你們擅自奏言的嗎!怎麼你還敢亂奏!」

    「皇上?」

    天啟的這聲怒喝將魏大中給懵了,呆呆的拿著奏折望著殿上,不明白自己說錯什麼了。

    葉向高、韓他們也都被天啟的這聲怒喝給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見皇帝此時臉色極其難看,鐵青鐵青的,似乎心中怒火極甚。

    自天啟登基以來,百官們可是頭一次見皇帝如此動怒的,不由都有些生怯,而且也都不明白皇帝為什麼轉眼就變臉。

    楊漣卻是醒悟過來,敢情皇上這是又被魏忠賢給蠱惑了,根本不讓自己及同黨上疏彈劾他!他是變著法子想躲過今日之一劫!

    依著楊漣的性子,他真想邁出一大步,跪在天啟面前,懇請皇上明辨忠奸嚴懲國賊,對魏忠賢除惡務盡,但看到皇上如此生氣,不由擔心萬一皇帝動怒,要將自己廷杖或關入詔獄論死,卻是如何是好?

    轉念又想︰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國除賊,豈有退縮之理!

    爾今百官人人膽寒,正是我楊大洪搏取美名之時,是了,便是現在了!

    楊漣把心一橫,便要出班上奏魏閹大罪,不想身形剛一動,衣角卻被人拽住了。側臉一看,拉住自己的卻是高攀龍,不由急道︰「存之莫要拉我!」

    「大洪不可莽撞!你看!」

    高攀龍不和楊漣多說,只拿眼朝殿左階下一撇,目光旋即不動,楊漣順勢看去,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原來那階下的太監們此刻都已拔刀出鞘,東廠那個姓袁的千戶更是明目張膽的將刀尖指向了自己,目中凶光閃爍,看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似乎只要自己一動,便會立即撲過來當廷亂刀砍死自己!

    這?!

    楊漣頭皮發麻,本能的止步不動了。

    剎那間,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太監們彷彿全消失般,只餘袁楊二人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中對峙。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33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東林悲歌(四)

    楊漣不能動,楊漣動,魏忠賢完蛋;楊漣不動,東林黨完蛋。

    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那歷史本來的車輪在轉動,今日大殿上演的這幕,便是那原本時空所發生的一切。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五百刀斧手以內操衛隊名義出現在文華殿,便是要震攝楊漣,叫他不要動。

    如果袁大海沒有記錯,他敢肯定楊漣沒有動,若楊漣動了,何以會有那所謂「六君子慘案」呢!

    但記憶並不代表就是現實,他怕,他擔心,他怕因為自己的到來,楊漣做出了本不該做出的決定;他擔心,小小的蝴蝶翅膀會引發一連串的龍捲風,從而改變事件的走向。

    無毒不丈夫!

    既然把寶押在了魏忠賢身上,既然上了魏的戰車,便別無選擇。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不顧一切阻止楊漣--楊漣若真動,那假戲便做真,殺了他!

    事到如今,殿上的天啟也好,滿殿的文武百官也好,躲在那殿後的魏忠賢也好,袁大海都不作考慮,他眼中只有楊漣,心中也只有楊漣!

    他,緊緊盯住楊漣,凝神秉氣,心亦撲通急跳。

    他怕!他怕楊漣真個就不怕死,真個就出班彈劾魏忠賢,在天啟面前當廷對魏對質,將魏做的那些事一一捅出,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魏忠賢若倒,閹黨的天便是塌了!

    危牆之下,又哪裡會有他這鷹犬爪牙的立足之地!

    事後,那纍纍的血債,便是他袁大海罪該萬死的鐵證!

    人命關天,他要為他的喪心病狂付出代價!

    這個代價是什麼?無非是他那顆項上人頭而已!

    死,袁大海不怕!

    他怕的是他若真的死了,那若干年後,在那些刀筆吏的記載下,他袁大海就是為虎作倀的小人。死有餘辜!

    後世提到他袁大海的名字,也會用鄙夷憎惡的目光狠狠的「呸」他。罵他,辱他,甚至於取笑他,挖苦他,永遠的遺臭千古!

    這。顯然比死還可怕!

    更可怕的是,那百年的黑暗仍將一如繼往的到來,數千萬大明子民依舊被屠戮,漢人的血骨再次被打斷。從此陸沉的華夏子民變成沉默的大多數。

    當腦海中閃映出一群提著鳥籠,醜陋、矮小、且肥胖如侏儒般的滿洲豬狗高高在上指著一大群漢人說︰「看,那是爺的奴才!」

    這一刻。袁大海痛如心絞!

    如果一切還是原原本本的發生,那他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他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何足懼哉!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我既生死置之度外,難道還怕皇帝震怒。刀斧齊加嗎!

    楊漣,你最好不要動,你若真敢動,我就馬上衝出去把你給當廷剁了!

    剁了,剁你個稀巴爛。剁你個永世不得輪迴!

    即便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天可鑒。我袁大海一心為我華夏,一心為我億萬蒼生,我願以我血濺軒轅!

    若我的死能稍稍改變歷史的進程,哪怕是一點點,那也值!

    我,不過是個武夫,不過是個粗人。我,雖然來自後世,但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我不會治國,亦不懂經濟,更不懂軍事,但我知道一點,什麼人該死!

    穿越者未必就要真如仁人志士般去救國救民,更不必虛偽!

    我袁大海便堅信,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而不非去受良心的譴責,更不必去怕後世的議論,因為我相信這個世上一定會有人理解我!

    ……………

    望著對方那毫不掩飾殺意的目光,楊漣猶豫了,至少,他那原本強烈要出班奏言的衝動在一點點減少。

    與袁大海相比,楊漣對生的眷念要強烈得多,他可不想白白枉在在一介鼠輩之手。

    出師未捷身先死可是諸葛亮,卻不是他楊大洪!

    在身邊李應升的悄悄告訴下,高攀龍知道了那個東廠千戶的底細,忙告訴楊漣︰「大洪,這個姓袁的便是殺害葉志選和萬大人的兇手!」

    「就是他?」楊漣心越發沉了下來,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讓他情不自禁垂下了眼簾,刻意不再與他對視。

    高攀龍咬牙切齒道︰「此人心狠手辣,是魏閹新提拔的爪牙,據說殺人都不眨眼,我看他在殿中如此明目張膽,怕是得了魏閹授意,大洪要三思,萬一魏閹狗急跳牆,指使這姓袁的在大殿公然逞兇的話,大洪可就危險了。」

    「哼,一介走狗也能猖狂至此!」楊漣心中雖生了怯意,但嘴上仍犟著,怒哼一聲︰「我就不信他敢在這大殿上當著皇上的面殺我!」

    「大洪切莫忘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這姓袁的就是魏閹的死士,那大洪此去太過危險。事後魏閹完全可以脫身,如此一來,大洪豈不是白死了?」

    高攀龍十分擔心,說來他也是朝廷大員,本不該如此慌亂,但這大殿上突然出現幾百全幅武裝的太監,那東廠千戶更是毫不掩飾殺意,這種從來沒有碰到過的情況讓他覺得還是慎重些好。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萬一那袁大海真是魏忠賢的死士,楊漣冒昧出班,說不得真會血濺大殿之上。

    「我等堂堂朝廷命官,皇上又在殿上坐著,魏忠賢難道真的無法無天到敢在這大殿殺我?!」

    楊漣猶豫不決,既不想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又真怕那東廠千戶會衝出來殺自己,內心一時難以決奪。

    高攀龍想了想,建議道︰「還是看看情形再說吧。」說完朝葉向高那邊望了眼,按事先與葉商量好的方案,今日朝會葉向高應首先要求皇帝廷議趙南星和左光斗入獄之事,爾後引出魏忠賢,由楊漣做致命一擊,上二十四罪大疏要求與魏當廷對質,如此,魏便再無法蒙騙皇上。

    楊漣考慮再三,終是放棄立即出班彈劾魏忠賢的念頭,點頭到︰「也好,看看再說。」

    高攀龍和楊漣在說什麼,袁大海不知道,但他的目光可一直盯在楊漣身上,內心亦是緊張萬分,直到楊漣的目光突然垂下去,他才狂喜萬分︰楊漣,終是不禁嚇!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37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4 01:38 編輯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東林悲歌(五)

    天啟不讓魏大中彈奏魏忠賢,引得殿上是嗡嗡一片,天啟喈在眼裡,聽在耳裡,卻就是不吱聲,任這幫臣子們在那竊竊私語。

    王體干和李永貞則是並排而站,眼楮也不看殿下,腦袋稍稍低了些,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就好像地上有什麼稀罕物讓他們看入迷一般。為何?避嫌!

    皇上不讓大臣彈劾魏忠賢,他們是樂在心裡,可是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二人與魏一樣都是司禮監,滿殿官員哪個不知道他們是魏的心腹?若是二人在那擺出幅幸災樂禍,拍手稱快的樣子,那這滿殿官員的怒火只怕立馬就衝他們來了。

    二人都是人精,宮裡混了幾十年了,眼力界還是有的,知道這會得低調,甭管下面怎麼鬧,他們都當沒聽見,反正有皇上在這壓著,誰也扯不到他們身上。鬧到最後,把皇上惹急了,甩袖子走人,今兒這朝會便是散了,魏公公那迫在眉睫的凶險也就化了,爾後,哼哼,可就容不得你楊漣再有反撲機會了!

    當然,低調歸低調,這心還是放不下的,二人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呢!聽啥?聽楊漣啊!

    殿後,魏忠賢也趴在那聽著呢,心裡跟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雖然袁大海打了包票,今兒楊漣是一句話都別想說,但魏公公哪裡就真能安下心來。

    魏大中跳出來被皇上給怒斥時,魏忠賢就心想楊漣該動了,若論時機,也就這個時候最好,過了這店可就沒下地了。那一刻…那心可是一下就給提到嗓子眼裡,心跳得撲通撲通得,就差直接給蹦出來了!好在豎耳聽了半天,也沒見楊漣出班,魏忠賢這心才一下子落了下去,長長的喘了口氣,勝券在握般對身後伺候的梁棟笑道︰「這關算過了,嘿嘿…咱家果然沒有看錯袁大海,這小子有兩下子,不枉咱家對他如此看重啊!」

    魏忠賢過關,便是他梁棟也過關,魏公公高興便是他梁棟高興,滿臉堆笑的連連點頭︰「千歲這是吉人天相,連老天爺都護著千歲您呢!」

    「哎,話不能這麼說…這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沒有皇上,那幫東林黨不把咱家活吞了?」慶幸之餘魏忠賢也不忘天啟,朝殿前一拱手,就差老淚也下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如此保護自己,當真是叫他這老奴感恩涕零了。

    「千歲,既然楊漣不敢出來,那千歲不如回去歇會?」梁棟心疼的道︰「千歲昨夜可是一宵沒合眼了,奴婢看在眼裡,可是急在心裡!」

    「不急,不急」魏忠賢哪有睡意,擺了擺手,朝殿前一努嘴︰「再看看…再看看…總要等散了朝,咱家這心裡才能踏實下來。」

    「那倒也是。」梁棟忙屁顛屁顛的去搬了把椅子過來,諂笑道︰「千歲這會能坐了吧?」

    「呵呵,還是你想得周全…司禮監中也就屬你最貼咱家心嘍…」

    剛才光顧著擔心楊漣了,就這麼站著聽到現在,兩條老腿還真是有些酸痛,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魏是連連誇讚梁棟,把後者誇得是心花怒放。

    殿中嗡嗡一片,官員們各說各話,實在是不成體統。

    葉向高起先以為皇上會斥責眾臣,但等到現在,皇上也是一句話也沒說,而身後那幫傢伙卻是說得越來越凶,交頭接耳的哪有一點朝會的莊嚴。

    朝楊漣那幫看了一眼,發現楊漣和高攀龍他們沒有出班奏言的意思,葉向高微一沉思,上前一步,卻是沒有馬上開口說話。首輔出班了,殿中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了他楊漣和高攀龍他們心中也是一緊,盼著葉向高把局面打開。

    天啟也在看著這位首輔,猜測他會說些什麼。

    安靜下來後,葉向高一清嗓子,恭一施禮,爾後奏道︰「啟稟皇上,吏部原尚書趙南星、都察院原左都御史左光斗因內閣中書舍人汪文言案被東廠鎖拿問訊,爾今吏部和都察院無主官坐堂,臣與內閣諸位同僚商議之後,認為應由廷議決出左都御史應由何人出任,不知皇上以為可否?」

    咦?葉向高怎麼沒有的彈劾老魏,而是提什麼吏部都察院的主官?

    天啟有些疑惑,繼而不快道︰「朕不是讓朱國禎暫兼吏部尚書嗎?怎麼你們還要議這事?」

    葉向高卻搖頭道︰「皇上,吏部是有了堂官,可都察院卻沒有。」

    韓明白葉向高的意思,馬上緊隨其後,也奏道︰「左都御史乃總憲,歷任總憲必由廷推產生,故臣與首輔及內閣顧魏二位大人商量過,擬提名左副都御史楊漣出任總憲一職!不知皇上以為可否?」

    禮部尚書孫慎行也道︰「楊漣無論資歷還是威望,出任總憲都順理成章,且先帝在時對其頗為稱讚,故臣等以為由楊漣出任總憲一職應是最合適人選!」

    「我等附議!」

    高攀龍、曹於卞、王圖、李應升、胡芳、劉士奇等一干都察院的人不失時機的也全部出班支持楊漣出任左都御史一職。

    都察院的人一動,很快,東林黨各部官員全都表態楊漣出任總憲再合適不過,戶部尚書鄒元標甚至說放眼朝中,除了楊漣之外,再無一人能擔得了都察院這一要職。

    葉向高和韓是首輔和次輔,他們表態就等於是內閣表態,根本不須顧秉謙和魏廣徽說個不字,而且葉向高口口聲聲說這是內閣的共同意見,顧魏二人是有苦難言,只能硬著頭皮也附議了。

    張瑞圖、霍維華、崔呈秀、施鳳來等閹黨官員肯定是不同意楊漣出任左都御史的,這邊魏公公剛藉著汪文言的案子把左光斗拿下,總憲一職空缺,這還沒有特色合適人選在都察院這個東林心臟插上一腳,如何就能叫楊漣撿了便宜!

    可惜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少,除了個張瑞圖是尚書餃,其他人說話份量都不重,而且御史言官全站在他東林黨那邊,自己這邊僅有的幾個攻擊力也不足,找不出楊漣的茬,無法當廷反駁,故而只能在那乾瞪眼。

    勳貴們那邊對於由楊漣出任左都御史自然是擊掌歡迎的,錦衣衛劉僑更是欣喜,許顯純和田爾耕他們是武夫,殺人可以,這和文官鬥嘴實在是不行,所以明智的閉上嘴巴等著看結局。

    袁大海卻是一點也不擔心,楊漣是副都御史也好,左都御史也好,總是難逃今天的,這會就是讓他升了官又能如何?

    歷屆廷推,哪怕是推舉入閣大學士也沒如此齊心過,眾人都道皇上肯定會准了,楊漣自己也認為出任左都御史是板上釘釘的事,心中高興,臉上卻是一幅視名利如浮雲般的神情,好像他楊漣對陞官並不熱衷。

    葉向高也認為這事不會有問題了,正要說既然大伙都同意,沒有反對意見,那內閣就票擬了,不想他還沒請示,天啟就發火了,豁的一下拍案而起,怒道︰「你們當朕是三歲小孩嗎?還是想逼宮於朕!」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41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東林悲歌(六)

    天啟這莫名奇妙一怒,殿上頓時又是一片震驚。楊漣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紅一陣,十分的難看。就連袁大海都有些奇怪,十分不解的看著天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暴怒,連「逼宮」這種話都說出來。不就是臣子們一致同意由楊漣出任左都御史嘛,這和逼宮、當皇帝是三歲小兒有什麼聯繫?

    莫名奇妙,你就是屁股完全坐在魏忠賢那頭,也沒必要表現得如此直白啊,你這當皇帝的水平還是差了些,袁大海如此心道。真心看不上天啟的水平。

    「老臣不知皇上何以說這等話?臣等萬萬不敢有此念頭,請皇上明查!」

    葉向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天啟今天的表現太反常了,以往不管大朝小朝,天啟總是和顏悅色的與臣子說話,從未如今天這般接連動怒,當廷怒喝更是從來沒有過。今天卻是說這麼重的話,動這麼大的怒,這讓他這首輔不由心裡發毛,頭一次感受到這位天子的龍顏之怒。

    韓和孫慎行他們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均愣在那裡不敢說話。楊漣更是不敢說話了,滿殿之上現在誰人聽不出皇帝的矛頭是指向他的?他若現在跳出來,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他們不說,天啟說,只見他負手環顧眾臣,一字一句緩緩道︰「既是廷推,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亦應有之,何以滿朝文武卻無一人反對的?你們不要告訴朕,這朝廷上除了楊漣外就再無人可出任總憲一職!你們若真這麼說,那就真是把朕當三歲小孩耍了!朕這心裡可明白得很!」

    天啟好像小孩子般,越說越氣,忍不住指著殿左那幫東林官員道︰「你們告訴朕,你們當中有多少人不是東林黨,有多少人不是!哎呀」

    因為太過激動,天啟一時沒注意腳下,差點失足摔倒,嚇得王體干和李永貞忙去攙扶。天啟卻是一把甩開他們,怒氣沖沖的望著滿殿目瞪口呆的官員。近乎咆哮般吼道︰「朕若不准楊漣出任總憲,你們東林黨是不是就要逼朕的宮,造朕的反,把朕這皇帝趕出紫荊城啊!」

    「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嚇得跪了下來。東林黨人全部是面無人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如此看他們東林黨。楊漣更是心如死灰,幾近絕望。

    閹黨官員則是幸災樂禍,嘴裡說著皇上息怒。心裡卻無一不是樂開了花。勳貴們或以為皇帝講得有道理,朝中現在東林是一黨獨大了,容不得他人。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也有人認為皇帝太過於偏激,東林黨都是正人君子,朝中若都是這樣的人,對社稷江山不是更好嗎!身為皇帝,對這樣的臣子那是求都求不來。怎麼會感到痛恨呢?!

    張國紀這個國丈也是什麼不是滋味,皇帝女婿今日的舉動實在是太反常,反常到他這國丈右眼皮跳得厲害,聊聊感覺到不妙,怕東林黨這回可真是鬥不過魏忠賢了。唉!

    袁大海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天啟不傻!一眼就看出東林一黨獨大的壞處了,這不。廷推楊漣竟無一人反對,真他娘的稀奇了!這回是楊漣,下回又是誰?等到殿下站的清一色全是東林黨人,他這皇帝做得還有什麼趣味?到時,只怕中旨都不能出宮了!

    王體干、李永貞則是越聽越喜,皇上越是這個態度,那千歲就越是不會有事了,這會只怕楊漣就是跳出來要和千歲對質,皇上也不會相信他了!

    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殿後,魏忠賢就差抱著染棟親嘴了。

    「東林東林,哼,好一個東林,好一個眾正盈朝!」最後,天啟又扔了一下句不亞於「重磅炸彈」的話來,聽得眾人又是心頭一凜。

    沒有人再敢說話,誰都怕震怒之下的皇帝會將一肚子怒火發洩到自己頭上,就連葉向高這個首輔都不敢吱一聲。

    殿中一片安靜,密密麻麻跪著的腦袋下,也不知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大臣們不說話,天啟卻開始講話了。

    憋了這麼久,終於將自己心中的不滿發洩出來後,他感覺到十分的好過,見臣子們戰戰兢兢的,不由十分受用︰這才是皇帝,這才是天子該有的威嚴!這大明的天下是朕的,可不是你們東林黨的!你們以為朕是放手天子,以為朕好欺,朕卻要告訴你們,朕才是真正的主宰!

    稍稍平復有些激動的心情後,天啟慢悠悠的開口了,這次卻不是罵東林,而是將話題扯到了魏忠賢身上。只見他很是動情的對滿朝文武說道︰「朕自幼便靠大襠照顧,聖母去世後,朕飽嘗憂患,若不是大襠伺候,怕也不會有朕的今天。先帝彌留之時,曾握著朕的手親口對朕說,這宦官之中忠心正直,不避行跡的,可堪大用只有魏進忠一人!魏進忠一人!正因如此,故朕一登基,便則魏進忠名忠賢,還許他改回本姓李,令他提督東廠,以示對他的褒獎。可是…」

    說到這裡,天啟的語氣再次變得氣憤起來,極度不滿的眼光「嗖」的一下落在楊漣身上,哼道︰「前番廠臣居然被楊漣一再誣告,而大小臣工又隨聲附和,不斷來打擾朕,是何居心?今日朝會廷推,大小臣工又異口同聲共推楊漣,試問這又是何居心?」

    說到這兒,天啟猛的提高嗓門,質問起來︰「你們說廠臣干政弄權,舞弊於朕,可是這天下大事,事事都是朕親自裁斷,廠臣有何專擅?!」

    沒有人回答天啟,因為沒有人敢,饒是葉漣素有一條潑命漢之稱,這回也是心驚膽戰,不敢出來為自己辯駁,更不敢要求和魏忠賢對質什麼。

    敗了,敗得一塌糊塗!楊漣絕望的閉上眼楮,殿上天啟的聲音漸漸遠去,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科道言官,專好無事生非,聞風奏事卻無實據,只為搏得一己美名,此為國家大弊,絕無一利!自今日起,眾臣不得再就廠臣一事上疏,違者廷杖處置!」

    說完最後一番話後,天啟連眼楮都不看臣子們一眼,面無表情的揮袖便走。

    殿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有的搖頭,有的歎息,在一聲「散朝」的口令之後,眾人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文華殿。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44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幕拉開(一)

     散朝之後,天啟逕自往乾清宮而去,不想葉向高隨後不經遏拒便帶著韓闖了過來,太監們攔都攔不住。

    「首輔要對朕說什麼?」對葉韓二人直接闖宮的舉動,天啟頗為不快,連帶著語氣也有些慍怒。

    葉向高知道皇上對自己有意見,但還是說道︰「老臣以為如今朝中上下對廠臣魏忠賢極度不滿,為皇上計,老臣認為應當責令廠臣歸退,賜他私寓一所,給予優厚待遇,如勳戚大臣一般。如此,既可使皇上厚待廠臣之心保全,又可使臣子不再有怨言,此一舉兩得之計,還請皇上採納!」

    這已經是葉向高想到的最好辦法了,只要皇上能夠採納,那東林大禍便可消除。說完之後,滿懷期盼的望著天啟,就差跪下來懇求皇帝採納這個法子了。

    但是天啟卻根本不認可這個方法,而且心中十分不悅,他憤憤不平說道︰「廠臣到底有何罪,你們如此針對於他,非要朕把他趕出宮?難道朕先前在殿上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皇上!」葉向高和韓同時叫了出來,一臉的悲慼。

    天啟不願與他們再囉嗦,不耐煩的一揮手︰「你們回去吧,朕累了,朕要休息。」

    「皇上三思啊!...」葉向高仍不死心,還想再勸。

    「朕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你們不要再說了!」天啟態度堅決,毫不動搖自己的念頭。示意太監們送葉韓二人出宮。

    「臣等告退!」

    葉向高和韓見勸不動皇上,只好無奈退下。出了乾清宮後,韓心情沉重的問葉向高︰「閣老,如今還有何計可挽回局勢?」

    「何計?」葉向高苦笑一聲.長歎道︰「蒲洲,沒用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皇上在殿上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他完全站在魏忠賢那邊,而且對我東林已有成見,恐怕即便沒有楊漣上疏,我東林在朝廷中的時間也不多了。」說到這兒,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意已決.回去之後便上辭呈,這內閣往後就靠你了!」

    「閣老都沒有辦法,我又有什麼能力能撐住這危局?」韓大吃一驚,雖知葉向高早生退意,但沒想來得這麼快。

    葉向高道︰「我會推舉朱國禎和孫慎行二位大人入閣,有他們在,顧秉謙和魏廣徽在內閣鬧不出什麼來,怕只怕魏忠賢不肯放手啊。」說完.失落的往前走去,身影瞬間彷彿又蒼老許多。

    韓也是心中難過,暗自歎道︰唉,事情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呢!

    想到葉向高這一走,往後內閣就要由自己一力撐起,當真是如履薄冰.任重道遠。

    卻不知自己又能堅持到何時,有了皇上今日在殿上那番話,只怕東林上下已是人人自危了吧,魏閹若再痛下殺手,自己又如何化解呢?…

    司禮監,早有乾清宮當值的太監將葉向高和韓闖宮之事向魏忠賢稟報了。

    「閣老說叫千歲自動退隱,讓皇上賜千歲府邸,給予優待,不過皇上並沒有答應。二人無奈.便出宮去了。」

    一口氣說完.那小太監知趣的往後退了一步,躬身退了出去。

    待小太監退出後,魏忠賢才恨恨的起身,十分不滿的對屋內人說道︰「咱家可沒存心要往死裡整他姓葉的.他卻如何這麼對咱家!」心中不由對葉向高平添幾分怨恨。說得好聽,給好待遇好房子退隱,可誰知道這退下去之後你們東林黨會不會痛下殺手呢?就算你葉向高不動手,楊漣那幫人就不動手了?哼,一個沒了權力的太監連只螻蟻都不如,生死豈不是都拿捏在你們手中!呸,想得美!

    見魏忠賢對葉向高生了怨恨之意,袁大海陰險地一笑,湊上前說道︰「千歲,屬下以為那葉向高就是棵大樹,俗話說得好,這大樹底下好乘涼,爾今那些東林黨人便是在葉向高這棵大樹下乘涼,有葉給他們遮著擋著,再大的風雨也淋不到他們身上,所以只有攆走葉向高,閣中宮中才能真正成一家,屆時,這朝廷內外便完全是千歲的天下了了!等到那個時候,對付東林黨那幫跳樑小丑還不是小菜一碟,要殺要吶都是千歲一句話的事!」

    聽了這番話,魏忠賢眼楮一亮,不住點頭︰「嗯,不錯,不錯,大海所言,句句是金啊!葉老兒確是如大海所言,就是那擋風遮雨的大樹,哼,只要拔掉這棵大樹,那幫東林兔崽子就要成落湯雞了!」

    「何止句句是金啊,簡直句句是福啊!」王體干讚賞的拍了拍袁大海肩膀,對魏忠賢道︰「千歲,方才殿上,大海對那胡良機的一番言辭,那才叫一個精彩絕倫,妙-得很噢!孌上聽了都高興呢!」

    「呵呵,咱家在後面也聽到了,那幾問幾答確是精彩,咱家這腦袋可就想不到這」魏忠賢亦是滿臉亮光,不住闔首。

    「皇上可是親口說了,要千歲重用大海呢。」李永貞也笑著說道。

    「對,重用,重用,一定要重用!」

    魏忠賢心情大好,當即問王體干︰「王公,你說賞他個什麼差事好?」

    王體干輕聲一笑,看著袁大海道︰「大海現在是東廠的掌刑千戶,這往上升卻是不能了,檔頭這個位置必須得由內廷中人出任才可,大海要想升檔頭,除非他願意自宮,否則可不行,呵呵。」

    「哎,那大海就自切入宮好了。」李永貞壞壞一笑,視線不經意的往袁大海胯間一瞄。

    頓時,袁大海頭皮一陣發麻,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結結巴巴道︰「屬下…不想陞官,亦...不想發財,只想一心為千歲辦差...屬下真的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

    見他這樣,魏忠賢和王體干他們同時笑了起來,梁棟笑得差點眼淚都要出來了。魏忠賢一邊笑,一邊擺手道︰「你們就不要嚇唬大海了,看把這小子嚇得,呵呵.…」

    「呵呵。」袁大海也是一陣乾笑,心裡把李永貞給操了一遍,誰知道這老東西是有心之言還是無心之言,倘若這老東西真是故意這麼說,那自己可得警惕了,別弄到最後,小弟弟都弄沒了,那可當真是不折不扣的「冤(袁)大頭」了。

    「我看這樣吧,檔頭他是升不了,那咱們就給他個錦衣衛指揮使的實缺,如此,也算是真正為朝廷當差了。」王體干建議道。

    聽了王體干的話,袁大海差點跳起來︰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指揮使!

    魏忠賢想了想,便點了點頭,同意道︰「也好,兼個錦衣衛指揮使方便得多,咱家早就想把劉僑拿下了,鎮撫司可是要害衙門,落在外人手裡,咱家總是不放心。嗯,就依王公,明日便下詔。」

    袁大海慌忙便跪了下去,重重磕頭道︰「謝千歲!」心裡卻在想聽魏忠賢的意思拿下劉僑或許會安排自己接掌鎮撫司,到時自己同時握有東廠和鎮撫司這兩大特務機構,豈不是羽翼大成了嘛!

    「起來,快起來,在咱家面前,不必這麼多禮,咱家這人,最見不得這些虛禮了。」

    魏忠賢倒不是說客套話,他這人窮人出身,對這些官場禮節是不怎麼習慣,但凡親信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不拘小節,說話也是大大方方的,直來直往,文官那一套在他這行不通。

    「是,千歲!」袁大海應聲起身。

    魏忠賢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說說看,怎麼才能讓葉向高滾蛋?」

    袁大海微一沉思,回道︰「若照屬下說,怕眼下不須咱們動手,葉向高自己就得滾蛋。」

    「噢?為何這樣說?」

    袁大海的回答讓魏忠賢、王體干他們同時有些好奇,都想知道袁大海何以下這樣的判斷。

    袁大海笑道︰「千歲以為葉向高這首輔還能做下去嗎?屬下敢和千歲及眾位公公打個賭,不出三日,葉向高必然會自己上辭呈,根本不須咱們動手!」

    「好,咱家便和你打這個賭!」魏忠賢平生最好賭博,以前未發跡前便喜與人賭錢,現在發跡了,沒人敢跟他賭錢了,但賭徒本性使然,一聽打賭便立馬來了勁。

    梁棟知道魏公公好這口,馬上湊了熱鬧︰「千歲,你跟袁大海賭點什麼?」

    「這個嘛,嗯,咱家想想…」魏忠賢一時也沒想到要賭什麼,賭銀子什麼的,俗了,賭官什麼的,這不剛賞了錦衣衛指揮使,還能有什麼賭的。正為難間,又是王體干給出了主意,在旁笑道︰「我看不妨就賭女人吧。」

    「賭女人?」

    魏忠賢和袁大海同時一愣。袁大海剛才說打賭,只是隨口一說,倒沒想真的就和魏忠賢賭個什麼。再說,就是真賭,他也是穩贏不輸的。不過他卻從來沒想過賭注竟然是女人,又是什麼女人呢?

    「我聽說大海至今尚無妻室,所以千歲便和他賭女人好了。要是大海贏了,這滿天下的女子,除了宮裡的,不管是何人家的女兒,只要大海看中了,千歲便給他做了這個媒,也好讓大海有個家室。」王體乾笑著說道。

    魏忠賢聞言不禁樂了︰「哈哈,王公這賭注好,好得很,就依王公,咱們就賭女人!不過話說回來,大海啊,你要是輸了,你媳婦可得自己去找,咱家可不摻和。」

    王體干怎麼會想起給自己找老婆的?袁大海心中奇怪,但魏忠賢既拍板了,他也不好反對,再說有個女人也是好事,當下便笑著應了︰「如此,屬下就斗膽和千歲一賭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46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幕拉開(二)

    「對了,葉老頭不是有個外甥叫什麼林…林什麼的,這人不是被你抓來了嗎,他人現在何處?」

    落了賭注,魏忠賢又想到那個敢打自己人的巡城御史,這小子可是葉老頭的外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老葉頭當真不知道魏爺爺幾隻眼了!

    敢在皇上那裡給你魏爺爺下眼藥,咱家看你是老糊塗了!不過一時卻記不起葉向高那外甥叫什麼,便朝袁大海看了眼。

    袁大海忙道︰「回千歲,是林汝翥!不過…不過此人已被曹進和傅國興二位公公給廷杖處決了!」

    「打死了?」魏忠賢一驚,旋即無所謂的擺擺手︰「打死了也好,這叫什麼?」扭頭看向王體干,腦子有些打轉,靈光一閃,想到了,嘿嘿笑道︰「噢,對,圖窮匕現,爾今咱家和他葉向高就是圖窮匕現,他葉老頭想要咱家的命,咱家便先要了他親外甥的命,看是他厲害還是咱家厲害!咱家就不信了,連自個外甥都保不了,他葉老頭還好意思留在京裡不走!倘若他識趣些,咱家或許念在這幾年的情份上,也能讓他安心歸老,做個快活富家翁,哼,不過倘若他不識趣,那咱家可就要他好看了!」

    「千歲英明!」眾人忙不迭齊聲讚道。

    拍完馬屁後,袁大海一陣心熱,請示魏忠賢道︰「千歲,屬下現在是不是可以收網了?」

    「收網?」魏忠賢一怔,沒會意過來。

    袁大海忙解釋道︰「屬下是說只要千歲下令,屬下這就帶人把楊漣、高攀龍他們全抓了,不用三天,必叫東林土崩瓦解!」

    土崩瓦解!好!

    一種強烈的報復感在魏忠賢心中冉冉升起,不假思索,重一點頭︰「好,收網!」當即便要下令袁大海立即帶人去抓東林黨。

    「不。再等等。」王體干卻不同意,伸手示意袁大海不可輕動。

    魏忠賢一怔︰「再等等?」今日朝會大劫已過。此時便應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捕楊漣,以除後患,怎麼王公卻要再等等呢?這還有什麼好等的!

    見魏忠賢臉色沉下來,王體干忙解釋道︰「千歲,皇上今兒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了楊漣的不是。還怒斥了東林結黨,所以照我看,楊漣跟東林黨這回算是載了,沒有皇上的支持。咱們收拾他們是易如反掌。不過嘛,咱們也不能太心急,這要是立即抓人。皇上那咱們便說不過去,而且這要叫外朝那幫人看了,難免會說千歲吃相太難看,這對千歲聲名不利。」

    「王公說得也對,這事咱們得先通過皇上。不然回頭皇上要是問起話來,咱們可不好說。」

    魏忠賢覺得有道理,今日天啟在殿上的表現雖然讓他大感興奮,但也對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皇帝生出一種陌生感,總覺得皇上那些話不單單是說給東林黨聽。更是說給他聽。想到天啟在殿中的震怒質問,他頓時有些心虛。便猶豫著問王體干︰「那王公說咱們現在該怎麼做?」

    王體幹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已經拿到左光斗的供詞,那咱們就把他的供詞連同汪文言那份,以及熊家人的證供呈給皇上,有了這些實據,皇上定然會叫千歲下令東廠錦衣衛徹查此事,如此咱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請皇上下詔逮捕楊漣。有了聖旨,這事便不會落人口實。」說完問李永貞和梁棟︰「你們說如何?」

    「王公的辦法好。」李永貞也同意先呈東林罪供給皇上,爾後再請旨抓人。梁棟沒有主見,自然沒有不同意見。

    「那好,王公稍後與咱家去見皇上。」

    見大伙都說好,魏忠賢便也同意了,他已經等了這麼久,已不急這一時,反正東林黨現在已經沒辦法置他於死地,這後面的就看他如何出手了。

    見魏已經拍板,袁大海當然沒有意見。但還有一事,他得跟魏說道說道,這便是熊廷弼的事情。

    「千歲,屬下以為熊廷弼這人罪不至死,而且其人可用,若是咱們予以拉攏,或可為千歲所用!」

    聞言,魏忠賢的腦袋搖得跟撥朗鼓一般︰「熊蠻子才不可用呢,這傢伙跟咱家不對付得很!他要是真的向著咱家,咱家早就保他出來了。」

    王體干和李永貞也道熊廷弼不會投咱們這邊,他這人腦子一根筋,屬於十頭牛也拉不回的人和的,當年便對內廷諸多不滿,現在做了階下囚,更不會拉下臉來求到千歲頭上。

    袁大海卻不同意,他堅持道︰「可依屬下這些日子對他的的觀察,此人心中對東林頗多怨氣,雖對千歲並無好感,但屬下以為,敵人的敵人便是咱們的朋友,既然熊廷弼是被東林黨給下的大獄,那咱們就更應該放他出來,如此他必對千歲感恩涕零!即便他還是不肯為千歲所用,但此人亦不會投向東林,無利亦無害,權當作個人情送他,他若記著情,日後總會有用。」

    頓了頓,見魏忠賢和王體干他們並未有什麼反應,不由一急,忙說出放熊廷弼的另一個理由。

    「眼下孫承宗督師遼東,兵權在握,又是東林黨的重柱,更是皇上的老師,是能跟皇上說得上話的,千歲現在對付東林黨,要是他對千歲有所不滿,在皇上那裡進了讒言,那對千歲可大大的不妙。老話說得好,這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萬一孫承宗挺而走險,起兵逼迫皇上殺千歲,那千歲就有性命之憂了!因此,咱們必須奪了他的兵權,另找一人去督師遼東,如此,這枕邊之患便算除了!」

    一聽這話,魏忠賢有些心動,孫承宗確是他心頭一件麻煩事,但還是搖頭道︰「孫老兒是有本事的,他帶兵不但皇上放心,咱家也是放心的,有他在遼東,女真韃子便討不了便宜,邊事宜可挽回。倘若削了他的兵權,只怕遼東局勢會惡化,如此,咱家可就對不住皇上,對不住大明了。再說,真要攆走孫老兒,這朝中又有何人可替他呢?」

    袁大海斬釘截鐵道︰「熊廷弼便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51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幕拉開(三)

    「熊廷弼倒是有幾分本事,說起來,咱家對他可是印象深刻啊。他這幾年起起伏伏,咱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楊鎬指揮的十二萬大軍慘敗,從此我大明在遼東失去優勢,不得不轉為防禦。此戰過後,經廷議,擢升熊廷弼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接替楊鎬為遼東經略。

    開原、鐵嶺相繼失陷,瀋陽軍民紛紛逃奔。熊廷弼到任後,逮捕了準備逃跑的知州李尚皓、斬殺逃將劉遇節等,以求穩定軍心。另外他在任期間督造軍器,修繕城堡,調兵遣將扼守各衝要地點,互為應援,守備大固。聽說他還親巡瀋陽、撫順,相度形勢,召置流移,安定民心。

    熊廷弼在遼東的策略是以守為主,反對浪戰,咱家記得天啟元年朝廷再次起用他時,皇上當廷問他平遼有何對策,他說了三條。若咱家沒記錯,他說的第一條便是在廣寧厚集步騎以牽制後金主力;第二條則是在天津與登、萊各設巡撫,置舟師,乘機入遼南;第三條則是在東面聯合朝鮮從後方打擊後金,並在山海關設經略,節制三方。現在看來,他這平遼三策倒也可堪大用,用得好了,遼東平定也只是時日問題。只可惜這人性格太過偏激,以致最後替東林黨背了黑鍋,可惜啊…」

    王體干對熊廷弼的評價倒是客觀,萬曆四十六年時,王時為司禮秉筆太監,因此對戰事進展及熊廷弼起伏過程十分瞭解。言語之中對熊的遭遇亦是十分的惋惜。與之相比,魏忠賢對熊的瞭解卻是差了許多,因為他那時還是個無名小卒,跟王體干比起來,無論地位還是身份都差得老遠。若不是泰昌早崩,天啟登基,只怕他現在還是宮裡那個人人可欺的老魏,絕不是什麼廠臣九千歲!

    說完對熊廷弼的一番評價後。王體干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惜道︰「用熊廷弼接替孫承宗是可。不過喪地失民可是大罪,畢竟這事通了天,輕易可抹不掉,怕是不好弄他出來。」

    魏忠賢卻是笑了笑︰「放熊廷弼出來不是難事,這個咱家自認能辦到。但是讓朝廷重新起用他。怕是不太可能。」

    李永貞想了想,上前說道︰「若熊廷弼真如袁大海所言可用,重新起用他也不是難事,任由著孫老頭在邊上虎視眈眈。對咱們可不是什麼好事。」

    梁棟也賣弄道︰「千歲,朝廷上下其實都知道,熊廷弼是替東林黨背了黑鍋。往深裡說,他是替葉向高背的黑鍋,如果王化貞不是葉向高的弟子,只怕這事便扯不到熊廷弼身上。既然有這些個彎彎繞繞,咱們不妨好好利用下。說不得會有大好處。」

    梁棟的話讓魏忠賢眼前一亮,道︰「梁棟這麼一說,咱家倒是有了主意,嗯,莫不如把罪名全推給王化貞。順帶著敲一敲葉老頭,你們看如何?」

    王體干贊同道︰「千歲這個法子甚好。葉向高若知趣,咱們便放過他,他若不知趣,咱們就藉著王化貞整倒他!」

    李永貞也同意把遼東戰敗的罪名全部推到王化貞身上,辦法是梁棟出的,見眾人都同意,自然是暗自高興︰總算是在千歲面前露了把臉!

    王化貞其實倒也不是罪該萬死,不過他是東林黨人,又是葉向高的門生,把罪名全推給他,袁大海自然沒有心理負擔,眼見魏忠賢已經同意放熊廷弼出來,心下也是慶幸連連,總算是在遼東安了個大釘子,這以後可得靠老熊好好幹他一場了。將來老熊在外掌兵權,自己在內掌廠衛,兩相呼應,即便天啟一如繼往死去,崇禎上台,老魏完蛋,自己也可以游刃有餘,掌控局勢。

    司禮監們都意識到必須拿下孫承宗的重要性,一致同意放出熊廷弼,魏忠賢當下便毫不猶豫吩咐袁大海︰「你與熊廷弼說,咱家願意保他出來,但是不是讓皇上重新起用他,可就看他自個了。若他自己不識時務,那咱家就當什麼都沒說。」

    袁大海忙不迭應下︰「千歲放心,這事包在屬下身上!」手往懷中一摸,便要將《東林點將錄》呈上,再立一功,不想外面卻來了小太監說內閣的顧秉謙和魏廣徽、淮揚巡撫崔呈秀、兵部侍郎霍維華等人求見,說是有要事與千歲商量。魏忠賢一聽,忙叫他們進來。見狀,袁大海便按下「獻寶」心思,心道還是等天啟聖旨下來拿人時再獻給魏忠賢。

    這邊王體干見沒什麼事了,便叫袁大海先回東廠,等候千歲的下一步指示。

    袁大海便向魏忠賢告辭,轉身退了出去,出來後,正好遇見崔呈秀他們,顧秉謙見到他,一臉笑容的朝他點了點頭,很是親熱的叫了聲「袁千戶!」,袁大海不敢怠慢,忙躬身施了一禮。魏廣徽卻對他冷冷淡淡,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便抬腳進了司禮監。崔呈秀則是百般滋味的朝他看了又看,嘴巴一張一張的,好像有什麼話要對他說,但可能是礙於場合,終是忍住沒有吱聲,隨著魏廣徽一起進了司禮監。

    霍維華對袁大海是依舊的憎惡,憎惡到根本不理會此人現在在魏忠賢面前有多麼的得寵,從他身邊經過時,袁大海清楚的聽到從對方鼻孔裡發出來的不屑聲。

    對此,袁大海一臉無辜,他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霍大人,以致於他對自己如此不待見。

    在那無語的看著霍維華進去後,訕訕的搖了搖頭,往宮門而去。

    ………………

    外面,朝會中所發生的一切早就鬧得沸沸騰騰,皇帝在大殿說得那些話更是成為人們嘴中的談資,都在猜測著皇帝為什麼要這麼說,也都為楊漣感到不平!

    出宮後,楊漣心灰意懶,甚至都沒有回都察院,而是直接上轎回到自己的府中。一到家,僕人便遞上一封信,信是不辭而別的黃尊素寫來的。

    打開信紙後,赫然便見上首寫著「答堂翁楊大洪問去留書」幾個大字,信中,黃尊素語重心長的說道,君子可以不顧生死,卻不可以不考慮成敗。如性命與名望都能得到保全,那是最理想的結果;而身死名存者次之。如今魏閹大權在握勢不可犯,就大洪尊下而言,唯有一去!難道非要等到被削職才肯甘心?…

    黃尊素的這封信歸納起來便是一句話,那就是希望楊漣盡快請辭,以犧牲自己一人而保全東林上下。

    說起來,黃尊素完全是好心,因為他預見到楊漣必有殺身之禍,因此希望楊漣能通過自退的方式保全性命,進而保全京師東林全體同僚。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封信卻讓本已心灰意懶,絕望的楊大洪怒不可遏,隨即鬥志再起,「 」的一下便將這封信捏成了一團,爾後隨手扔到門邊,看也不看,怒氣沖沖的轉身便往都察院而去。

    待他遠去後,卻有府前一乞丐「吱溜」一下竄到那門邊,從地上撿起那紙團,四周看了一眼後便揣進袖中,爾後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

    當日無事。

    次日,宮中卻傳天啟諭旨,要內閣再次廷推總憲。

    內閣值班的是次輔韓,首輔葉向高自昨日從宮中回去後,便緊閉府門謝絕任何人探訪。對此,韓心知肚明,知道葉向高是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接到皇帝要求再次廷推總憲人先的旨意後,韓便琢磨開了,既然楊漣已經被皇帝否決,那都察院中可任總憲的人選只有左副都御史高攀龍了。

    高攀龍在東林之中影響可與當年的顧憲成相比,人稱「高顧」,而他又是趙南星的門生,論人望和資歷,他實際並不在楊漣之下。只不過楊漣這幾年風頭太勁,而且年紀不過四十,高攀龍卻是年近花甲,與楊漣相比,自然是少了楊漣那份衝勁,所以表現不如楊漣扎眼,這幾年並不怎麼為人注意。但其穩重卻是勝楊漣許多,現在楊漣已不能出掌左都御史,那由高攀龍接任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拿定主意後,韓也不和在家收拾東西的葉向高打招呼,更不會和顧秉謙、魏廣徽這兩個閹黨走狗商量什麼,他直接派人找到高攀龍,將自己有意推選他為總憲說了。原以為在這個東林正處於風雨飄搖的節骨眼上,高攀龍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出任,不想高攀龍卻是拒絕道︰「不行,皇上現在對我東林結黨十分不滿,而我恩師卻是趙南星大人,如果由我出任總憲,易被閹黨攻擊為門戶朋黨,再說,哪有恩師身陷囹圄,學生卻在外陞官晉爵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5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幕拉開(四)

    韓廣不以為然道!「此天下大事,高老先生怎麼可以因避嫌而不顧呢?若是讓閹黨的人出任總憲,對我東林有什麼後果,老先生難道不知嗎?」高攀龍有些心動,但仍有顧慮,擔心道︰「昨日廷推楊大洪,皇上卻當廷給否了,今日韓廣人推我,皇上難道就不會再否了嗎?」聞言,韓廣肯定道︰「這個老先生莫要擔心,這次推舉總憲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我內閣又一致保舉於你,皇上沒有理由不批,倘若皇上又與昨日一樣,那我韓廣也會當廷力爭!」「如此,那老夫就勉為其難吧。唉,如今事急,婆婆媽媽的反倒誤事。」高攀龍考慮再三,還是同意韓廣的意見,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出任總憲後能安撫都察院一干同僚,也讓楊漣打起精神,局面畢竟還沒惡化,東林黨依舊牢牢把持著朝局,皇帝文沒明詔怒斥東林,說明皇上對東林成見也不見得那麼深。事還有可為的機會,自當竭力爭取。何況自己出任總憲後,對於營救恩師趙南星和左光斗也大有好處。

    「好,我這便上折子。」見高攀龍同意,韓廣心下高興,也不管天啟是要廷推總憲,直接就寫了折子,說內閣一致同意由高攀龍接任左都御史一職。奏疏的最後按例是要署名,他提筆在那沉吟半響,索性把葉向高和顧秉謙、魏廣徽的名字都列上了。

    署上名後,韓廣立即招來內閣簽押房專門往司禮監送奏疏的小太監,讓他馬上把這份奏疏送進宮中。

    原以為皇帝最快也要明天才會答覆,豈料未過一個時辰,司禮監便來人送來批紅,說皇上已經同意了內閣總憲人選,著高攀龍即日便履行左都御史職司。

    皇上這麼快就同意,著實讓韓廣吃了一驚,而且又不見魏忠賢從中從梗,這讓他有些糊塗,摸不透魏忠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既然皇上允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許,這是個好的開頭也說不定。

    袁大海回東廠後,第一時間便找來馮詮,責成他明日必須刊印三千份《真理報》,由東廠各顆著人立即散發出去。並重點指明馮栓所寫的那篇駁斥楊漣二十四輩大疏的文章要印在頭版頭條。

    《真理報》的首期文稿馮詮早就和那幫來投的官員文人搞好,這兩矢袁大海一直在宮內,他在東廠忙得是不亦樂呼,但也是心下不踏實。

    直到聽說皇帝在朝會上否了楊漣出任左都御史,還痛斥東林結黨,這心才算真正大定。

    「刊印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千戶上次說咱們真理報發刊時要請魏公公前來,如果咱們先發了,那魏公公那邊?」」

    馮栓提醒袁大海明日要不要請魏忠賢和司禮監眾位公公前來,因為袁大海上次對他說過《真理報》出刊時要請魏忠賢前來。

    「嗯,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明日怕是不行了,但這頭彩一定要留給魏忠賢,這《真理報》的功勞也要記在他魏公公頭上,可不能全成他袁大海一人的,這功勞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誰知道有沒有心懷妒忌的人在老魏那給自己下眼藥。做人,還是低調些好,什麼事都想著魏公公,這魏公公才會想著你嘛。

    想了想,袁大海對馮詮如此說道︰「明日這三千份便算試行刊,不算正式發行,咱們先看看《真理報》面世後的效果如何,如果大有成效,咱們去請九千歲前來也是底氣十足嘛。

    要是效果不好,咱們再改進,免得這頭炮沒打響,反惹一身騷。

    你說是不是?」

    「好,好,還是千戶想得周全,下官這就去準備。」

    馮栓一想也對,要是自己那篇文章明日問世後坊間一致好評,讓東林黨人無地自容,那魏忠賢肯定高興,到時再來東廠,絕對會對他這個宣教司主辦讚許有加,說不得自己便可借此平步青去了。若是面世後沒什麼效果,就跟打個水漂一樣沒人問津,那可就尷尬了。激動之下,興匆匆的便去忙碌了,他這心啊,可是比袁大海更牽掛《真理報》

    能否成功。這也是他頭一次以負責人的身份辦一件事,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辦好,絕對不能砸了!

    馮栓歡喜的樣子,袁大海自然看在眼裡,也想在心裡,微微一笑,也不去管他。這會宮裡還沒有消息過來,也不知天啟看了趙南星、左光斗他們的供詞有什麼反應。宮裡不來命令,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著了。不過東廠眼下還有件大事他要處理,那就是人員整編和經費的問題。

    孟忠和張文元已經被毒大海處死,這大檔頭和二檔頭便算咯屁了,在魏還沒有任命新的犬檔二檔之前,三檔頭劉應坤和四檔頭李朝欽便是他袁大海的頂頭上司,這中間還有個負責廠務的金良輔,嚴格來說,他袁大海現在只能算是東廠的四號人物,還沒到一言九鼎的份。

    雖說魏忠賢賞了袁大海錦衣衛指揮使的缺,但卻沒讓他到錦衣衛辦差,因此,只能算是掛個名,在東廠這地盤,錦衣衛指揮使也不能帶給他太多實利。

    東廠的上下構造是太監指揮「槍」這「槍」自然便是他們這些不是太監的正常人,換言之,東廠是由太監說了算,而實際辦事的這些番子不管是錦衣衛的還是自行招募的民間人士,統統都要由太監領導。

    哪怕你身上有個伯的爵位,擱這東廠也說話不算數。若是讓「槍」指揮了太監,那皇帝就沒有必要在錦衣衛之外再設個東廠了。說白了,這設立東廠的目的便是要以太監來督察朝廷上下所有人,包括錦衣衛在內。如果哪一天東廠不是由太監說了算,那不等別人動手,皇帝也會下令立即裁撤了。

    錦衣衛指揮使的品級是蠻高的,武職正三品,比袁大海原先的千戶要高三級。而都指揮使則是武職正二品,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便是正二品,而劉僑、許顯純、田爾耕等人都是武職正三品的指揮使,聽說魏忠賢的佷兒魏良卿就是錦衣衛的指揮使,要知道這主可是大字不識一個,而且還狗屁能力也沒有的。由此可見,這錦衣衛指揮使水份有多大。比起那些要靠真正軍功才能授予的公侯伯子爵位,蔭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虛名可就容易得多了。

    據袁大海所瞭解的,現今錦衣衛內的指揮使包括南北鎮撫司在內,總共有三十多人,也就是說,單一個錦衣衛衙門裡便有三十幾位正三品的大員。但是這三十多位正三品的指揮使卻從來不是被當做真正正三品武將來看待的,因為他們大多是掛名,除了實際掌著要害衙門,如鎮撫司劉僑等人外,大多數都是個虛名。這玩意就跟爵位一樣,沒什麼實利。倘若你不掌實差,除了能嚇唬人之外,並沒有什麼用處。

    魏忠賢給袁大海的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便是個虛名,在沒有明確袁應該掌錦衣衛差事前,他還是不能干涉錦衣衛的事情,錦衣衛的人也不必理會他。因此,他並不能仗著自己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在東廠超越劉應坤和李朝欽行事,甚至連金良輔都不能越過。

    當然,這些僅是理論上的,實際上,三檔頭劉應坤掌著印綏監、四檔頭李朝欽掌著兵仗局,二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宮裡當差,難得到東廠來一次,而負責廠務的金良輔在宮裡並沒有職事,只是魏忠賢空降下來的一個完全沒有根基的太監。而且這個金太監有個致命的缺點,便是對身外之物特別喜好,若不是他喜好這黃白之物,袁大海也沒有辦法憑著三千兩銀半就成功晉級為司房,從而獲得給魏忠賢看大門的機會,更不可能有日後的一番機遇。

    爾今,袁大海要做的事情便是整編東廠上上下下所有番子,並接手東廠的經費,用魏忠賢給他的權力實實在在的打造他的東廠集團。

    整編,很簡單,就是把東廠擴招後招進來的那些無賴子弟和原先那些利用各種關係進來混飯吃的番子全部掃地出門,再把那些錦衣衛給打散重編,將十二顆司房、掌班全部換成自己人,百戶這個層次的更是要清一色換成袁系人馬。精兵之後,才是擴招,招募他袁大海想要的人,而不是那些只會站班吶喊的廢物!

    整編就需要經費,把無賴潑皮攆出去不需要遣散銀子,可是那些因為關係進來的卻著實需要一筆解散銀子,甚至還需要打通上上下下關節,不能因為某個無名小卒得罪了宮裡人,尤其是司禮監那幫人,誰知道王體干、李永貞他們有沒有收了好處往東廠安人,若是裁撤到了他們的人,這分寸自然要掌握,皆大歡喜是最好的。

    想要人人滿意,銀子雖然不是萬能,但也是解決問題最大的助力,而東廠的經費來源自節慎庫,節慎庫實際就是皇帝的私人金庫,東廠是皇帝私人武裝力量,自然經婁得由內廷來撥。指望戶部拿銀子養東廠的人,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說來,當今皇帝天啟的腰包並不是太鼓,否則這幾年東廠也不會日益蕭條,番子人數相比萬曆年間足足少了兩倍,若不是東林黨咄咄逼人,魏忠賢為自保才下令擴張東廠,否則怕還是人丁日益稀少的局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4 01:56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幕拉開(五)

    一句話言之,袁大海想要整編東廠就得有銀子,而銀子卻在內廷節慎庫,管節慎庫的太監叫鄭大佐,是御馬監掌印塗文輔的人,因此直接攻關鄭大佐的可能性很低,畢竟東廠和御馬監是兩套人馬,你不可能叫人家御馬監的人把銀子大把大把的直接交到你一個掌刑千戶手裡。

    不能走鄭大佐這條線,那麼就只有攻關金良輔,因為鄭大佐從節慎庫撥出來的銀子全是交到金良輔這邊,爾後由金再一一下發。若是能讓金良輔全力支持,那事情便算成了大半。

    有錢能使鬼推磨。

    金良輔貪財,袁大海便準備投其人所好,用銀子砸倒他,讓他全力支持自己的「精兵簡政」。他身上尚有一張阮大鋮送他的一萬兩銀票,一直放在身上,因這幾天宮裡事多,他忙得都忘記自己身上還有這筆橫財。如今又到了要用錢的時候,這銀票自然得喂一喂狼了,但願能夠餵飽金良輔這條狼。

    一萬兩不是小數,真拿出來餵了金良輔,袁大海如何不肉疼?但自己的計劃需要的錢實在太多,一萬兩遠遠不夠,因此也只能忍痛捧出了,這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說做便做,袁大海連熊廷弼那都沒去,*星那更是看都不看,只交待錢恩嚴加看守,便去找金良輔了。哪知到了金良輔的住處,卻發現人不在,問了值守番子,方知金良輔進宮去了。

    無奈之下,袁大海便想先睡一覺,一邊等金良輔回來,一邊等魏忠賢的命令。

    這邊剛上床,衣服還沒脫,屋門就「咚咚咚」的響了起來,隱約聽到李慶焦急的聲音︰「千戶,不好了,千戶,不好了!…」

    本已困得不行,但一聽不好了,袁大海頓時一個激靈,睡意拋到九宵雲外,急忙起身拉開屋門便問︰「出什麼事了?!」

    「千戶,南海子急報,那幫婦女孩子被人給劫了!」許是跑得過急,李慶的臉憋得紅紅的。

    「什麼?被人給劫了!」袁大海整個人呆在了那裡,半天沒有動靜。

    直到李慶連叫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開口便問︰「什麼人幹的?」

    李慶搖頭道︰「屬下不知,消息是剛送到的。」

    聞言,袁大海眉頭一皺,暗道南海子是皇家禁地,又有兵丁把守,提督太監石元雅手下更是有幫武裝太監,南海子四周又是高牆,等閒人根本進不得南海子,現在卻有一幫人闖了進去,把那幫被自己殺死的官員家眷給劫走,若說這當中石元雅沒有搞鬼,那才真叫有鬼呢!

    難道這事是石元雅干的?只因為我擅殺了他的人?若真是如此,他為何不直接找我算帳,卻偏偏要救那幫女人孩子?這打的是什麼算盤?以你石元雅的身份地位,要收拾我也不必鬧這麼大動靜吧?

    或許,這裡面有什麼隱情?又或是,這事不是石元雅干的,而是另有幫人?

    嗯,不管是什麼人動手劫的人,我袁大海也要把你們挫骨揚灰!媽的,敢在老子的地頭鬧事,你真當我東廠是紙糊的嗎!

    言念至此,袁大海毫不猶豫立即下令李慶︰「你馬上帶人去南海子,一定要查出是哪幫人劫的人!查出來後,格殺勿論!」

    聽了千戶這滿是殺氣的命令,李慶一凜,遲疑一下問道︰「那幫女人孩子是不是也照此辦理?」

    「這」

    猶豫一會,袁大海終是吩咐道︰「若是能把人抓回來,就另尋地方安置,若是不能,你便見機行事吧。」

    「是,千戶,屬下知道怎麼做!」

    錢恩點頭應了,什麼叫見機行事,他自然明白,若是無法抓回那些女人孩子,只有統統殺了,以除後患。

    當下,錢恩提調本部丁隊黑旗,火速馳向南海子調查婦孺被劫真相。有了這一出,袁大海自然沒了睡意,索性叫了張德喜換了便服到京中四處走走。剛到廠部大門,卻見巡城御史衙門那個小吏張國富正蹲在門邊,一看到袁大海,張國富簡直像是見到親爹一樣,慌忙就跪倒在地,恭聲說道︰「小的張國富給千戶請安!」

    張國富?袁大海馬上想起來自己可是答應人家來東廠做文書的,馬上笑著上前拉起他︰「你來得正好,走,隨本官四處走走。」

    「哎,哎,千戶請!」

    見袁大海還沒有忘記自己,張國富提著的心踏實落下,一臉小心的跟在後面,袁大海不問他,他也不說話,十分的知趣。張德喜倒不時瞄他兩眼,偶爾還故意板下臉來瞪他一眼,嚇得張國富小心不停的跳,臉上也是十分難安。還好,張德富只是嚇嚇他,倒沒惡意,見他害怕的樣子,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對此,袁大海只是失聲一笑,不去說他什麼。

    走至一酒樓前,正準備進去用些飯食,卻見不遠處的街上突然很多人一起奔了過來,最前面赫然是幾名官差,為首一人沿途不斷向百姓叫嚷︰「天降祥瑞,和氏璧再現人間,天祐大明,天祐大明」

    天降祥瑞,和氏璧再現人間?

    袁大海和二張同時一愣,就他們愣神功夫,那幾名官差已經縱馬奔得遠了,後面無數百姓興高彩烈的歡呼著,沿著一個方向往皇城而去。滿大街俱是興奮無比的人群,人人皆在說著那和氏璧。

    袁大海攔下一正口沫橫飛對周圍人講那和氏璧傳奇的讀書人,問他剛才過去的官差在叫什麼,那讀書人見袁張二人一幅粗人模樣,頓時便顯擺起來。

    原來不久前,河南一個農民,在挖井中撿得一塊玉石,眾口紛傳,都說找到了漢獻帝時丟失的那塊傳國玉璽--和氏璧。當地官府也是深信不疑,河南巡撫更是立即派人快馬進京,向皇帝報喜。內閣聽說此事後,也是大喜過望,次輔韓大人已經向皇上上疏,說什麼國泰民安,天降祥瑞,禮部尚書等人業已上疏鼓動皇上在大明門舉行受璽儀式,令百官上表祝賀。此事現在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京城上下幾乎無人不曉,風頭早已蓋過什麼東林黨和閹黨之爭,這會滿京城都在說這事呢。順天府更是派了好些官差滿大街的向民眾宣示,都道天降祥瑞,天祐大明。

    待那讀書人擺弄完又去向下一撥人賣弄後,袁大海點了點頭,感慨道︰「和氏璧確是稀世珍寶,若真重現人間,倒可真算得上是天降祥瑞了。」他是知道和氏璧的傳奇故事的,若那河南農民所挖真是和氏璧,那無疑真是國寶了,說他是祥瑞也可以,畢竟這塊璧可是歷代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天授玉璽」!能夠得到它,那可是證明皇帝是真龍天子的最好證據!

    「若真是祥瑞,咱大明可真是得老天爺垂青保佑了,往後這國泰民安是肯定的,呵呵…」

    張德喜可不知道和氏璧是什麼玩意,見千戶這麼說,朝廷上的大人和百姓們也這麼說,自然是跟著不住點頭。張國富卻是不以為然的抬眼看了看袁大海,嘴角一動,似是有話要說,但可能是覺得自己身份卑微,千戶沒有問,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免得惹千戶大人不高興。

    他的樣子自然瞞不過袁大海,知道他是有話要說,便笑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必如此小心。」

    「是,千戶!」

    得了袁大海同意,張國富大著膽子道︰「千戶,依小的看,這和氏璧定是假的,絕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朝廷這般大張旗鼓,也是極不妥當的,若是真的還好,要是假的,那可就怡笑大方了。」

    「嗯?國富為何如此說?」袁大海和張德喜都覺好奇,怎麼張國富會說這玉是假的呢?

    張國富倒也老實,他可不像剛才那讀書人賣弄,老老實實道︰「回千戶話,其實這和氏璧現世已經鬧過幾回了,據小的所知,宋朝年間便有和氏璧現世一說,本朝也有過此事。」

    「噢?快說來聽聽。」一聽和氏璧現世已經有好幾次,袁大海不由大感興趣,張德喜也是豎起耳朵留心聽了起來。

    張國富又道︰「北宋年間,哲宗在位時,民間便有和氏璧重現,當時有大臣蔡確揚言這是「盛世吉祥」之兆,於是向哲宗提出更改年號為「元符」這元符之意便是徵兆大吉的祥瑞之意,結果事與願違,哲宗卻是個短命皇帝,只活了二十三歲便駕崩,由此可見,這所謂和氏璧乃祥瑞一說實在是叫人不能信服,估計便是個贗品,否則,何以哲宗皇帝如此短命的?」

    聽後,袁大海點了點頭,又問他道︰「那本朝又是哪年出過這種事?」

    「本朝弘治年間,風傳在陝西發現了和氏璧,可是孝宗皇帝卻是個聖明天子,對身邊內侍說這多半是臣下為了取寵而搞的騙局,又或是有人想要朝廷的賞錢而造的謠言,身為天子如何能信?所以孝宗皇帝只是下詔讓把和氏璧送到京城,並賞賜了送玉之人五兩銀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從未聽孝宗皇帝說起這玉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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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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