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東廠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本)

weichang95 2012-7-14 13:33: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71636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6 23:27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6 23:29 編輯

第二百二十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三)

    夜已經很深了,督師府的軍議房裡仍亮著燈,燈下,是孫承宗和他的參贊鹿善繼,除此之外,再無一人。

    「楊漣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是要本督師替他上書剷除魏閹,卻不知明之以為我是否該如他所願?」孫承宗直截了當的問鹿善繼,明之是鹿善繼的表字。

    鹿善繼低頭想了想,抬頭說道︰「朝中皆知督師是東林黨人,要是督師不出面,怕黨內上下對督師要有不滿。而且…城門失火,必會殃及池魚,若是東林不保,督師又何以自保?」

    「嗯。」

    孫承宗讚許的看了一眼鹿善繼,一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再好不過分析了他現在所處的環境。

    「那照你說,我當如何出面才為上策?」孫承宗有意要考量考量鹿善繼。

    鹿善繼微一沉吟,開口說道︰「下官以為督師應當立即上疏皇上,將魏忠賢的真面目告訴皇上!只要督師上疏,這事必能成功!」

    孫承宗沒有點頭,而是反問他︰「你何以認為只要我上疏,就一定能夠除掉魏忠賢呢?」

    鹿善繼毫不猶豫道︰「督師是皇上的老師,皇上對您的話一向是言聽計從的,只要督師上疏,皇上便會疏遠魏閹,此毫無疑問。」

    聞言,孫承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今非昔比了…我離京三年,此期間魏忠賢巧言令色,已成為皇上身邊第一要緊之人,恐怕我的話也不那麼靈了!再說咱們的奏疏皇上也未必能看到?所以這上疏一策不是不太妥

    要是皇上真的看不到我的奏疏,只怕就打草驚蛇了,屆時魏忠賢必定對我心生警惕,再要有所動作怕就難了。」

    聽了孫承宗所說,鹿善繼也不禁眉頭皺了一下,旋即又道︰「若上疏不能到達皇上手中,那督師只能採用面君一策了!」

    「面君?」

    孫承宗喃喃重複一聲,豁然開朗,欣然讚道︰「此計甚好!皇上生日是五月初四,我便以祝壽的名義進京面君,向皇上陳說利害。」

    鹿善繼聽後,卻是饒有深意的看向孫承宗︰「督師準備就這麼空手去?」

    「當然不能空手去,皇上生日,我總是要備些禮物的。」孫承宗笑了笑。

    鹿善繼見孫承宗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忙急道︰「下官不是說這個,下官是說督師是準備一個人進京,不帶些人嗎?」

    「帶些人進京?...」孫承宗怔了怔,臉色大變,失聲道︰「你是說帶兵進京?」

    「是!」鹿善繼重一點頭,斬釘截鐵道︰「必要之時,下官以為督師可以取清君側而行之!」

    孫承宗心中一突,盯著鹿善繼久久沒有說話。半響,方起身說道︰

    「我正準備去薊州、昌平檢閱防務,那裡離京城只有幾十里。你明日與我同去。」

    薊州、昌平?鹿善繼眼前一亮,大聲應道︰「是,督師!」

    孫承宗沒有就此事再說什麼,而是又問起鹿善繼另一件事︰ 「有周淮安的下落了嗎?」

    鹿善繼搖了搖頭︰「還沒有收到消息。」

    唉...

    孫承宗歎口氣,對鹿說道︰「務必要聯繫上他,有他在,我便能放心進京了。」稍頓,又吩咐鹿善繼︰「你修書一封與袁崇煥,告訴他,今年後金區內又是饑荒,老奴很可能在入秋之後率兵來犯,要他務必加強寧遠的城防,另外,錦州城的修建要快,最遲明年一定要築城,否則,只怕來不及了。」

    ............

    「稟大人,屬下持大人的腰牌調閱山海衛相關人員,據他們報稱,孫承宗明日將率精騎三千檢閱薊州、昌平二地防務!」

    「薊州、昌平?」

    這兩個地名讓袁大海眉頭深鎖,他知道,這兩處是北京的門戶,距離京城只有幾十里,要是孫承宗真敢帶兵進京清君側的話,那精騎不過一日之間就能衝到北京城下。要是魏忠賢不作提防,那無疑就會被孫承宗給真的清掉了。

    不過孫承宗真有這個膽量?

    袁大海不相信孫承宗真敢率兵進京,因為後世史書雖有過孫承宗領兵五千準備清君側,殺魏忠賢的舉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落實。

    「清君側」要有著其法理上的合理性,魏忠賢直到現在對東林黨的鬥爭都是光明正大的行使皇權(雖有矯詔,但根本不能排除天啟本人也是有意要敲打東林黨的。袁大海一直相信,天啟不傻,在他那年輕英俊及稍顯稚嫩的臉蛋背後,隱藏著的是一顆無比睿智的心!),要是孫承宗真敢帶兵進京,那便等同於造反,試問,他孫老師真的敢下這個和自己學生對著干的心?

    不可能,絕無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孫承宗在虛晃一槍,說他在虛張聲勢恐怕要更切實些。

    其實對孫承宗,袁大海也說不清自己對他的感觀到底是好還是壞。從他來到山海關後,他便一直在悄悄的觀察這座天下第一雄關。不知道為什麼,在通過自己的實地觀察和安插在山海衛的錦衣衛及東廠番子的詳細稟報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或許孫承宗的守遼之策犯了一個錯誤。

    ..........

    天啟二年廣寧大戰後,熊廷弼提出「堅壁清野」之策,即放棄關外所有土地,率領全軍退入山海關固守。這個決策雖然有失地充民之嫌,而且飽受世人非議,但從戰略角度看,袁大海卻認為這是非常正確的。

    當然,這個非常正確是袁大海剛剛認為的,在他沒有實地查看過山海關之前,他也一直認為熊廷弼做了個大蠢事,平空送給後金那麼廣闊的一片土地,堪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然而,他現在不這麼看了,除了實地察看過山海關,知道這座雄關不可能被正面攻破的原因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知道--明朝萬曆、天啟、崇禎三朝正處於全球氣候的一個「小冰河期」,幾乎所有的太陽黑子消失了長達七十年之久,在這一段時間內宇宙射線的流量降低,而同時氣候變冷,是過去一萬年間十數起類似情形中距今最近的一次,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冷的!

    酷寒必將使降雨區域普遍南移,北方地區長年處於饑荒之中。在這種自然條件下,明朝只需要堅壁清野固守,不需費一兵一卒,就能把滿清活活餓死在關外。熊廷弼的戰略其實就是這個目的,只不過他不知道這是所謂的「小冰河期」,他的出發點卻是因為明軍在關外無戰之兵,無可守之城,固而才要全面收縮。

    當明軍退守山海關後,如果後金兵要進攻,從瀋陽到前線的補給線就有六百里之長。明軍將防線佈置在山海關,就如同曹操將與袁紹的決戰的戰場,選在離自己後方比較近的官渡一樣,對明軍極為有利。更何況,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關」,防禦強度無懈可擊,是冷兵器時代從未被攻破過的一道雄關。但是由於廣寧大敗,熊廷弼被追究責任免職下獄,薊遼經略一職由王在晉接任。

    王在晉這個人,先前袁大海也不待見他,認為這是個紙上談兵的庸才,但現在看來,他其實又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大家,又是一位被東林黨污蔑的所謂「閹黨」蠢才。在繼承熊廷弼「堅壁清野」戰略的同時,王在晉更進一步設計了一個殲敵於山海關下的絕妙構思--這個構思便是在山海關外的八里鋪設置一個「重關」的計劃。

    三年前,王在晉構建八里鋪重關要耗費一百萬兩白銀,如此龐大的數目卻得到了天啟毫無保留的支持。在當時的朝廷裡,不管是閹黨還是東林黨,或者其他人,都對此沒有反對。可是,正是孫承宗自告奮勇的跑到遼東視察,然後堅決否定了王在晉的這個計劃,並通過政治手段把王在晉搞下了台。

    袁大海記得,《明史》裡有記載,關於「重城」孫承宗提出的詰問讓王在晉無言以對,在後來許多解讀中認為是王在晉犯了低級錯誤,而同意他這個計劃的天啟帝也昏庸。其實並不盡然,若真是用荒唐的計劃欺蒙天啟帝,在被孫承宗的詰問揭穿以後若回報皇帝,那王在晉絕對脫不了干係,可王在晉又為什麼七天七夜都不肯妥協呢?

    而且孫承宗把「修建重城」的毛病給說得很詳細了,他還不妥協就顯得有點離奇了!

    在前線考察完畢以後,孫承宗回去把這麼明顯的紕漏奏報了,但最終卻是「又上十餘疏」才有後來的結果,這麼明顯的紕漏怎麼會「又上十餘疏」呢?難道天啟不信任和器重他這位老師嗎?難道東林黨內閣首輔葉向高也犯糊塗了嗎?

    一切的疑問都顯示這個「重城計劃」裡還面隱藏著一個玄機,其實這個玄機並不複雜,在孫承宗的詰問中就已經隱約顯現了一些。

    孫承宗問王在晉︰「如此則八里內守兵八萬矣。一片石西北不當設兵乎?」

    其實當時山海關的總兵力不會超過八萬,袁崇煥官拜督師以後削弱薊門的兵力而補充關外時,明軍才達到七萬多人的規模。

    從對話裡王在晉的敷衍可以看出王在晉根本就沒有打算在新城裡駐紮兵力,如此一來孫承宗的一系列質疑就迎刃而解了。孫承宗所問的︰「舊城之品坑地雷為敵人設,抑為新兵設乎?」應以︰「為敵設」作答。

    孫承宗所問︰「新城可守,安用舊城?」應以「新城不守,故用舊城」作答。

    孫承宗所問︰「則敵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關?」則是點到了其中要害,也是這個玄機的要津所在,這個玄機就是「敵未至而兵先撤」,把這個「重關」送給後金!

    為什麼要送一個「重關」給後金呢?

    原因很簡單,在現在的袁大海看來很簡單,一目瞭然的問題。因為熊廷弼堅壁清野後,退守山海關這番佈局,其實就是要在山海關下消耗後金軍的實力。

    若是後金真的犯傻來衝擊山海關關門,勢必精銳盡出,明朝在此地和後金決戰,各方兵力聚集,且依托山海關雄關天險,夠後金啃半年也說不定。要知道,山海關絕非後金都未能攻克的錦州可比!至少,在不是太懂軍事的袁大海看來,要想硬攻下這座眼前的山海關,沒有個十來萬屍體別想鋪上來!而後金蠻子有那麼多兵嗎?就算他們有,全死在這,這關奪下來又有什麼好處?難道叫老野豬皮一個人到關內旅遊不成?

    且不說後金補給線延長,糧草接濟必然困難,本來就是出來搶糧食的,結果變成了耗糧食,這首先就事與願違了,時間稍微一長,對峙後兩廂消耗起來後金就淒慘了。而最要命的則是隱藏在從瀋陽到山海關路上的殺機。

    瀋陽到山海關沿途千里迢迢,有大凌河、小凌河、遼河阻斷,若是封凍時節還好,但開春以後冰雪融化了,在相持階段期間,明朝完全可以出動水師,封鎖大凌河、小凌河斷其糧道,同時水陸並進沿遼河北上抄襲瀋陽,這跟孫承宗所謂︰「當寧遠沖,與覺華相犄角。敵窺城,令島上卒旁出三岔,斷浮橋,繞其後而橫擊之。」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試想明朝在關外堅壁清野以後,要在關門外和後金決戰,拉長後金的補給線,用斷絕後方糧道的方式擊潰後金軍,對明朝來說是個絕好的殲敵方案,既可以發揮明朝軍隊用火器守城池的優勢,又可以發揮自身水師的優勢,還避免了和後金野戰爭鋒,甚至連拚殺都免了,因為糧道一斷後金必然自潰,若後金大軍被餓上一兩個月還用明軍去拚殺嗎?

    .........

    這個王在晉的「新城舊城」的看法是一家之言,只是感覺不是那麼回事,所以覺得孫承宗或許不是那麼偉大。在此之前,骨頭一直認為孫是明末最偉大的軍事天才和戰略家。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43
第二百二十一章 風捲殘雲 血洗東林(四)

    王在晉「糊塗」的繼承熊廷弼的戰略,「愚蠢」的搞個八里鋪新關,目的其實就是要有這座新關來吸引後金,讓他們將目光和腳步都放在山海關,放在關後的繁華中原大地上,進而依托堅關不斷的消耗後金的實力。但這個如意算盤裡有一點問題,就是後金有沒有決心要長途跋涉上千里,到關門外來和明朝決戰?

    努爾哈赤可是人精,除非他老糊塗了,否則絕不可能把自己的幾萬家底千里迢迢帶到山海關下,夢想一舉攻破關門,但是,若後金獲得八里鋪關城這個立足點,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努爾哈赤獲取這個重關以後說不定會下決心和明朝在關門外對峙起來,只要海河的冰封一消融,那麼後金關門外的大軍就完蛋了,明朝出動水師封鎖大凌河、小凌河、遼河是完全有可能的,以明朝水師龐大的戰艦破壞幾條小船達起的浮橋還不易如反掌嗎?當然,若後金佔了「重城」卻在冰封前放棄了,自然不會被殲滅,但後金從此就別想再威脅山海關關城,明朝可以安然解決國內問題,等待時機成熟一舉蕩平後金。

    王在晉這個計策繼承了熊廷弼的策略,也是個不錯的謀略,在當時看來這是絕密的軍事謀略,應該只有王在晉和天啟帝知道,也是天啟帝同意的直接原因,更是孫承宗先後「又上十餘疏」才改變「修築重城」的根源。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王在晉為什麼七天七夜都不肯妥協了。

    孫承宗在推翻了王在晉的重關設計後,又決策了一項把明軍帶入防守死地的計劃--構築寧遠、覺華島防線。寧遠位於山海關外二百里,東面是海,西面是山,至山海關一路寬僅二十里。這樣一個狹窄的走廊型地理形勢,很容易就可以被進攻的滿清軍隊隔斷歸路,成為一座無糧無援的孤城。

    把明軍放進這樣一個孤城防守,事實上正是把軍隊放入了一個萬死之地。覺華島是距寧遠三十多里的兩個海上的小島,離海岸最近的距離僅有十里不到。當天氣寒冷時,這段狹窄的海面很容易凍結,成為一馬平川的通途。

    寧遠大戰中的覺華島慘敗,就是由於這種不當的地理形勢所致。但是孫承宗卻堅決把明軍的防線推進到這個地方,並提出「……當寧遠沖,與覺華相犄角。敵窺城,令島上卒旁出三岔,斷浮橋,繞其後而橫擊之」的紙上方略。

    試想,當天寒冰凍時,覺華島的軍隊如何能實踐「旁出三岔,斷浮橋,繞其後而橫擊之」這種計劃呢?而孫承宗不但把軍隊放入這樣一個險地,還將覺華島作為明軍一個十分重要的糧屯,常年堆積了大量的軍需物資。這樣的佈局,其實就是在滿清唾手可得的地方擺上了一份大禮!

    天啟五年十月,孫承宗被彈劾免職,由高第繼任遼東經略。高第的守遼思路是繼承了熊廷弼和王在晉的。因此,一上任就要求撤出所有關外防區,堅壁清野,餓死滿清。

    但是,高第的這項指令遭到了孫承宗任用的一幫將領的堅決反對,其中便以袁崇煥為首。遼東軍的大撤退只到寧遠為止,且錦州防線的糧倉--右屯中的大量糧草被消極怠工的袁崇煥等人留在了最前線。

    次年正月,努爾哈赤揮軍南下,孫承宗佈置的「死地」終於發揮了其真實的作用。結果是城失得差不多,糧草全被被搶,人也被殺了大批,就剩寧遠那座孤城孤零零的座落在那。

    在佈置了寧遠、覺華島這個死地之後,孫承宗又進一步把防線前推,在寧遠二百里外又構築了另一處防守死地--錦州。

    錦州地處關寧錦走廊的一端,錦州至山海關的四百里路程就是這條寬不過二十里的狹長走廊。僅從這一點來看,錦州的地形就和寧遠一樣糟糕,十分容易被突擊的滿清軍隊截斷與後方的聯繫。

    非但如此,錦州附近還多山多河,從錦州到寧遠,依次有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等多處險要地形,十分利於滿清軍隊佈防,以此截斷明軍與後方的聯繫。正是這個糟糕的地理形勢,使得自錦州城築起以後,歷次大戰都十分不利於守方。

    僅袁大海所知的錦州戰事就有三起可以說典型的戰例︰

    其一,天啟七年的寧錦大戰中,袁崇煥由於錦州地形不便救援而遲遲不出援兵,最後好不容易讓滿桂帶軍增援也只敢撥給一萬人。比起皇太極圍困錦州的六萬大軍來說,這些軍隊連塞牙縫都不夠。顯然,袁崇煥正是知道錦州這個地形極其不利於增援才作出這樣的安排(但是最初卻正是他和孫承宗一力要求在錦州築城防守)。

    其二,崇禎十四年的松錦大戰,洪承疇的十三萬大軍駐防松山以救援錦州的祖大壽,結果就給皇太極困在松山切斷了與後方的聯繫,直接導致軍心大亂而全軍潰敗。這個責任,顯然應當由最早決定在錦州築城的孫承宗來擔負。

    其三,國共內戰的遼沈戰役中,**的錦州被**的四縱包圍,錦西和葫蘆島的11個師整軍增援錦州,就是被四縱在塔山阻擊了6天不得前進,終於導致了**在東北形勢無法挽回的大崩潰。

    這些歷史上在錦州發生的戰爭無一不證明了,錦州確實是一個不利於防守的死地。而第一個決定在錦州築城的孫承宗,其決策是否英明實在是值得商榷。當然,對於孫承宗的忠心袁大海從來不懷疑,一事歸一事,不能說對某個人的決策產生懷疑就進而懷疑此人的人品,這顯然是不公正的。

    細細的將孫承宗主持遼事的詳細過程一一列舉出來後,袁大海真的驚訝了,孫承宗真的是所謂明末唯一能挽救敗局的英雄?

    否定熊廷弼、王在晉的決策,修建寧遠、覺華、錦州等死地,孫承宗還修建了大凌河城,這同樣是一個陷明軍於死地的絕境之處。孫承宗卸任後,接替遼東經略的高第就果斷放棄了這塊雞肋,其實是撥亂反正的英明決策。但是寧遠大戰後,高第被彈劾免職,遼事由孫承宗一手提拔的袁崇煥接管,他一上任就又開始耗費巨資修築大凌河這個防守死地。

    幸運的是,袁崇煥的築城工作尚未結束,皇太極就發動了寧錦大戰,袁軍倉惶撤退,把大凌河這座尚未建造完成的空城留給了清兵。但是皇太極是不會將自己的軍隊留在這裡送死的,寧錦大戰結束後,皇太極毀城而去。試問,如果這座城池真的有用,對守軍有利的話,為什麼皇太極會把它毀掉呢?難道佔領下來,為「大清」開疆拓土不好嗎?

    崇禎四年,孫承宗二次督遼時,又再次重提修築大凌河,派祖大壽和何可綱去築城。八個月後,明軍就遭到了著名的大凌河之敗。祖大壽和何可綱的部隊被皇太極包圍在大凌河城裡斷絕糧草,錦州的明軍四次出兵救援都無功而返。

    尤其是到了第四次救援大凌河時,孫承宗親自擔任前線指揮,援軍的右路指揮就是祖大壽的妹夫吳襄,也就是吳三桂的父親。但是由於錦州和大凌河一帶的地形實在是糟糕,明軍糾集大軍的的第四次救援行動依舊慘敗。至此,大凌河完全斷絕瞭解困的希望,城中糧草斷絕,守軍以人為食!

    最後,祖大壽接受了皇太極的招降,親手殺了不肯降清的何可綱,做了可恥的漢奸。就在投降的當天,祖大壽提議帶軍偷襲錦州,皇太極當即允諾。沒想到當晚霧大,祖大壽和一起偷襲錦州的清軍走散,獨自先進了錦州,終因勢單力孤不敢輕舉妄動。從這以後,漢奸祖大壽就留在了錦州,逐漸把握錦州大權,並把自己的子佷放在滿清做官。到崇禎十五年,祖大壽二次降清,終於撕下了帶了十年的假面具。

    戰略決策錯誤,盡修些沒有用的廢城不說,孫承宗在執掌遼事期間,還大力推薦和重用了一幫不知道是「英雄」還是廢物的將領,他們中的大多數更是成了漢奸,正是這幫人聯手葬送了大明的江山。

    袁崇煥,修築寧遠和錦州這兩個死地作為明軍防線這項愚蠢至極的方案,就是他和孫承宗一起搞出來的。除此之外,殺毛帥、毀東江、耗錢糧、棄朝鮮、修和議、放敵兵……實在是大明的罪臣,滿清的英雄。

    滿桂,這個人也是孫承宗一力提拔上來的,違抗高第命令堅守寧遠就有他的一份,寧錦大戰中救援錦州時又敷衍了事,一萬人的軍隊死了六十個就倉惶逃跑。

    喻安性,孫承宗第一次督遼期間,先廢巡撫閻鳴泰,後廢巡撫張鳳翼,最後選定了喻安性任遼東巡撫。此人在遼東任上並沒有突出作為,天啟五年十一月,因柳河之敗一同被罷免。到了崇禎年間,喻安性被復用為薊遼總督,實際管轄薊鎮。就在喻安性任上,爆發了大規模的薊鎮兵變,士兵因欠餉而鬧事,喻安性屬下的順天巡撫居然想要用下毒毒死為首者的方法來平息兵變,事洩,兵變更巨。第二年皇太極從薊鎮入口直抵北京,一天就攻破了遵化段長城的兩處關口,正是喻安性任上兵變的所在。薊鎮守軍如此不堪一擊,一年前的兵變顯然脫不了關係。由此可見,喻安性這人實是無能。

    劉興治,袁崇煥斬了毛文龍後,任命劉興治的哥哥劉興柞為東江副將,領東江右協。孫承宗接任後,將劉興柞調到寧遠,東江右協統領一職就交給了劉興治接任。崇禎三年四月,劉興治在皮島叛亂,殺了東江主官陳繼盛和左協一干將領,孫承宗卻依然姑息養奸,派遣周文郁、宋獻等人安撫劉興治,並將東江大權交給了這個叛亂分子。八月,劉興治秘密遣書皇太極,約定降清。崇禎四年三月,劉興治再次在皮島叛亂,這次卻是明目張膽打出降清的旗號準備做漢奸了,幸好被參將沈世魁乘夜殺死,叛亂平息。

    類似這樣的人物實在太多,可以說孫承宗一手締造的遼東軍閥集團最終成了漢奸軍團,成為滿清入關的急先鋒。

    孫承宗,你到底是偉大的民族英雄還是一個無能之輩呢?

    袁大海陷入深深的思慮當中,直到部下領著錦衣衛山海衛的百戶白仲山前來時,他才回過神來。

    白仲山是錦衣衛駐山海關的百戶,山海關名義上是一座軍鎮,實際只是關前為軍鎮,關後則是永平府,有很多百姓和商旅在此。

    袁大海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雖然並不能直接指揮山海衛的錦衣衛,但這個身份加上東廠掌刑千戶的名頭,還是足以讓白仲山乖乖前來的。

    見到白仲山,袁大海開門見山便道︰「聽說明日孫督師要領三千精騎前往薊州、昌平檢閱防務,而薊州、昌平距離京郊甚近,孫督師此舉雖是責內之事,但錦衣衛職責所在,你是不是應當立即將此事密報給皇上?」

    「這…」白仲山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袁大海竟然要自己將孫督師檢閱防務的事情密報皇上。

    見他這樣,袁大海面露不快道︰「怎麼?難道這個還要駱都督點頭才行嗎?」

    「大人息怒!屬下遵命就是!」

    白仲山一個激靈,身為錦衣衛的人,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東廠掌刑千戶的份量有多重,若是得罪了他,恐怕就是駱都督也救不了自己。

    之所以不自己密報到魏忠賢那,再由魏報到天啟那,是因為袁大海覺得這次是告孫承宗的黑狀,有必要淡化黨爭的色彩,錦衣衛是皇帝親軍,大都督駱思恭又一向不買魏忠賢的帳,所以由錦衣衛的人按職責密報,可以讓天啟不致懷疑到魏忠賢身上。

    只要搶在孫承宗自己上疏解釋檢閱防務之前讓天啟知道自己的老師帶兵來了,就可以讓天啟產生疑心,進而懷疑孫承宗此舉的目的,這對於魏忠賢乃至自己都有好處。只要天啟下詔不讓孫承宗進京,那不管他是想「清君側」還是有別的目的,都只能胎死腹中。只要斬斷東林黨想靠軍隊政變的念頭,剩下的事就是把刀子磨亮,將那些黨人一個個拉出來放血了。

    大案、要案,慘案,什麼前六君子,後六君子,統統都將成為黃泉的過客。

    ..........

    這章多寫了一些不應該寫的東西,有湊字數之嫌,這點要道歉,其實骨頭並不是想要賺這一分兩分,只是覺得有必要把這些東西寫出來,從而和以前認知的孫承宗有個對比。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44
第二百二十二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五)

    離皇帝生日還有十多天時間,魏忠賢在忙於在朝中安插東林巨寇走後各部要員空缺時,便是將這萬壽節做為頭等大事來辦的。其間李永貞顯得格外賣力,他知道天啟喜歡聽戲,除準備了幾出賀壽的大戲外,還特地選了一出木偶戲《東方朔偷桃》,以逗皇上一樂。魏忠賢見他賣力,便也樂得將那些祝壽的事情全權交給他安排,自己只樂得清靜,每日除了和王體干、顧秉謙他們商量各部官員的任免,便是和乾女兒說些貼己話,要麼就是在宮裡四處看看,催促下壽禮的安排。

    「這些地方統統擺上花盆,要看著讓人舒服,眼楮要亮。別捨不得花錢,內庫開支要是過了,就跟咱家說,咱家來掏這銀子。」

    「千歲放心好了,這些事情小的早就安排下去了,定下的花盆明日就能送到,也沒幾個銀子,小的們自己也湊了。」

    「曉得你們孝順,嗯,都賣力些,皇上瞧著高興,咱家也就高興,咱家高興了,便有你們樂的。」

    「有千歲這話,小的們就是累脫了皮也定要把差事做好,就請千歲放一百個心吧!」

    魏忠賢和小太監們有說有笑,楊漣一走,他心情是格外的好,看什麼都順眼。小太監們也知道魏公公心情好,也都大著膽子和九千歲說笑起來。

    又在那叮囑了一番乾清宮前的佈置後,魏忠賢便領著周清等司禮隨堂太監準備到文華殿再去看看,卻見王體干一臉急色的匆匆趕來,未及身前就驚慌叫道︰「千歲,不好了,孫承宗上疏要來進京朝賀皇上的生日!」

    「什麼?孫老兒要進京?」魏忠賢也是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他疏上怎麼說?!」

    王體干忙將孫承宗的奏疏給魏念了出來,孫承宗在疏中表明自己已有三年未睹天顏,現正在薊鎮巡查防務,離京師近在咫尺,又逢皇上生辰,請入朝敬賀,並面奏機宜。還聲明此時朝中事體紛紜,臣考慮不宜冒昧入京,而邊防還有未完備之處,也不允許過久耽擱,臣入京晉見皇帝後,必當速出都門。

    王體干剛把奏疏念完,魏廣微又風風火火來了。遠遠見到魏忠賢,便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叫道︰「千歲,那孫承宗帶三千騎兵、兩千鐵甲兵,聽說要來清君側,正浩浩蕩蕩殺奔京城而來!下官探知這是兵部侍郎李邦華等東林黨人寫信招他來的,他們是想和孫承宗裡應外合置千歲於死地啊!」

    「什麼!」魏忠賢一聽,臉都變黃了,整個心往下一沉,人頓時呆在了那裡。

    他十分清楚孫承宗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孫承宗真以「清君側」為名,實施兵諫,萬一皇上不察,輕信了他,自己失寵倒是小事,怕就怕腦袋搬家!

    見魏忠賢呆了,王體干忙提醒道︰「千歲,大海曾說過,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孫老兒離京城已經不遠了,千歲須得馬上動作,可不能耽擱了!我這就陪去見皇上!否則,一旦孫老兒領兵到了京城,這京城的天就要變了!」

    司禮隨堂周清腦子也轉得快,也跟著道︰「咱們手中沒有兵權,兵部又掌在東林黨手中,京城雖大,卻無一兵一卒可供千歲調遣,而孫承宗的五千人馬是邊軍精銳,這要是殺進京來,咱們實在是擋不住啊!還請千歲及早定奪!」

    話音剛落,就聽旁邊的司禮隨堂兼掌御用監管事太監林有一拍腦袋叫了起來︰「咱們有兵!御馬監管著騰驤四衛,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孫承宗敢帶兵來,咱們也能調四衛去擋!」

    「騰驤四衛?」

    周清一愣,旋即一臉喜色道︰「對了,對了,塗公公手下有兵,塗公公手下有兵!千歲,塗公公手下有兵!…」他實在是太過歡喜了,因為他被孫承宗那五千邊軍嚇壞了,現在己方也有兵在手,還怕他什麼?

    抬眼卻見魏公公是一點喜色也沒有,老祖宗王公公臉上也是一臉苦色,根本就沒有有兵在手的興奮。不由笑容一滯,再次呆了起來。

    騰驤四衛是有兵,而且勇士營也歸御馬監提調,兵力也有五六千人,但問題是魏忠賢沒法調得動騰驤四衛,這倒不是說塗文輔敢反水,而是因為調動騰驤四衛必須有皇帝本人的命令才行!

    矯詔的事情魏忠賢不是沒有做過,但矯詔調兵的事他卻是一次也沒有做過!

    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魏忠賢很清楚。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皇上可以容忍自己背著他對付東林黨人,那是因為這是在維護皇權!但若是他敢矯詔調兵,那恐怕不用孫承宗出手,皇上第一個就把自己給廢了!

    騰驤四衛再勇,也是個紙上的畫餅,吃不得!

    孫承宗是什麼人?他要是領兵來了,能放過自己?

    魏忠賢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情急之下竟想到袁大海了,忙問王體干︰「大海呢?快把他找來!」

    「大海奉千歲命令去逮楊漣了,這會不在京中!」王體干一片苦澀,知道魏忠賢已是病急亂投醫了,孫承宗是帶兵進京,你就是把袁大海找來又能做什麼?他手下又沒有一支大軍在手。

    一聽袁大海不在京,魏忠賢神情一滯,露出失望之情,腦袋一急,脫口又問︰「黑旗箭隊現由何人統管?」

    王體干回道︰「大海將黑旗分作四隊,他出京帶走了一隊,餘下三隊尚在京中!」說完,頓了頓,又續道︰「不過黑旗雖勇,人數卻實在少,如何能抵擋孫老兒的邊軍精銳?」

    魏忠賢卻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咬牙惡狠狠道︰「咱家的東廠不是只有黑旗!叫那些百戶、總旗、掌班們馬上集合,咱家要領著番子和孫老兒拼了!咱家倒要看看,是他的五千邊軍強,還是咱家的一萬番子強!噢,對!還有曹化淳,他手下不是也有一萬監兵嗎!都調來,都調來!」

    聞言,王體干腦子炸了,心道魏忠賢瘋了!周清他們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人人露出古怪的神色。

    「使不得,使不得啊!番子們如何能跟邊軍對敵!」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46
第二百二十三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六)

    魏忠賢頭腦發熱,魏廣徽可沒有糊塗,聽得臉都綠了,生怕魏忠賢真就做了這個荒唐的決定,那可不等於就是送死嗎!

    用幫狐假虎威的番子和太監去和孫老兒的虎狼之師拚命,魏公公啊魏公公啊,您老真是想得開!您當您老還是當年那個說「切」就「切」的無賴賭徒嗎,做什麼頭腦一熱就給做了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話不假,可您老現在穿著可是高跟鞋啊!您老摔不起,跌不起噢!

    您自個真不想活了,自個找死就算了,可別連累「族佷」我啊!試問您老要是咯屁了,東林黨能放過我?

    情急之下,魏文徽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了,慌忙就跳出來阻止,嚷道︰

    「千歲千萬別慌,這事咱們只有找皇上,請皇上下旨不讓孫承宗進京!只要孫老兒不得聖旨,他敢帶兵進京便是造反,到時咱們關閉城門,請旨調兵平叛就是!但要千歲真領著東廠番子和武監去和孫承宗打,那可真是白白送死了!這跟羊入虎口有何異?…  」

    「魏閣老言之有理,千歲萬不可衝動,孫老兒麾下都是幫殺人不眨眼的虎狼,千歲焉能以身犯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

    王體干和周清、林有他們也一個個都勸了起來,都說東廠雖然人多,但番子多是新募之人,且沒有上過戰場,根本就不是那些如狼似虎的邊軍對手,這要是讓他們去抵擋孫承宗,無疑驅羊入虎口,別說打贏了,能留個全屍就算不錯了!

    曹化淳手下雖也有一萬武裝太監,但把話說白了,也都是些花架子,糊弄皇上哄個高興可以,真要派出去真刀真槍的殺上一場,這不是連帶著把自個也給糊弄了嗎!

    在眾人的勸說下,魏忠賢的腦子也漸漸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這是急糊塗了,東廠的番子什麼德性,他身為廠公的能不知道?曹化淳的一萬武裝太監怕也不成,這幫子傢伙都是自己鼓搗出來的,靠他們,懸?懸!

    但不去擋住孫老兒,真叫他領著兵進了京,能有自己的好?

    都說於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好歹死了也能拉幫墊背的啊!

    可真要白白送死,咱家豈不真是傻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噢!他奶奶的,孫承宗啊孫承宗,咱家可沒對你不住啊,你說缺馬,咱家想著法子給你湊了五千匹戰馬;你說缺銀子,咱家使勁的鼓動皇上從內庫給你撥了五十萬兩;你說遼事艱難,要全權處置,咱家二話沒說就放話了,誰敢在遼事上阻擾於你便是與咱家做對;你說袁崇煥可用,咱家立即就給升了官;你說滿桂、馬世龍將材,咱家也把他們調了給你;你說要修錦州、大凌河、寧遠,咱家也認了,全力支持你…

    孫承宗啊孫老兒,你捫心自問,咱家哪裡對不住了,咱家為你做的那些便是你們東林黨人也未必能做得如咱家這般好吧!

    可為何,你非要領著兵來殺咱家呢!難道,僅僅就因為一個「黨同伐異」嗎!難道,就僅僅因為咱家檔下沒鳥嗎!

    咱家檔下不就是沒個鳥嗎,你們至於處處看咱家不順眼,難道咱家就不是人了!

    孫老兒啊孫老兒,你就跟楊漣、趙南星他們一個德性,你就是見不得咱家的好!看不起咱家!總以為你們就一定比咱家強,我呸!

    娘的,你不仁,我不義!對,大海說過,先下手為強,先下手為強…嗯,廣徽和王公說得沒錯,這事只能找皇上!只有皇上能救得了我!

    打仗拚命?咱家還沒糊塗呢!

    這仗真要打起來,死得還不是咱家的人和大明的兵,這叫什麼?對,親者痛,仇者快!

    咱家要當岳武穆,咱家才不要當張邦昌呢!

    想到這兒,魏忠賢眼珠兒突然轉了一圈又一圈,爾後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撒開兩腿便往乾清宮裡跑,動作之快看得王體干他們都花了眼,也都直了眼︰嘖,千歲這是?…

    那幫忙著佈置壽禮的小太監們也個個都傻了,張大個老大的嘴巴直愣愣的看著︰這是九千歲魏公公?真是?瞧這身板,瞧著步子,不太像啊...

    …………

    魏忠賢才不在乎手下們如何看他,這會,老命要緊!天底下還有事比自家性命要緊的嗎?

    一溜小跑進了乾清宮,氣也不喘一口便要找皇上,一眼瞅見皇上正坐在御案後看著一封奏疏,忙上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聲淚俱下的便嚎了起來︰

    「皇上啊,不得了嘍,不了得了嘍,外面都嚷嚷動了,說孫閣部率領著數萬軍士,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殺向京城來了!他這是要造反啊!」

    「噢?是嗎?」

    出乎魏忠賢意料的是天啟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更沒有害怕之色,而是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掃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道︰「你確定老師真的要帶兵殺進京嗎?」

    「呃…」

    魏忠賢呆了一呆,喉嚨不由自主的嚥了咽,有些不敢正視天啟的目光,那目光讓他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但皇帝問話,他不能不回,只能硬著頭皮道︰「老奴敢擔保孫閣部正帶兵朝京城殺來,而且老奴還知道招他來的便是兵部的那幫東林黨人!皇上啊,東林黨人居心叵測,他們這是要引強兵入京為害皇上,為禍大明江山社稷啊!」

    聽了魏的話,天啟卻是「噗哧」一笑︰「你怎麼不說他們這是在效東漢末年故事,你魏大襠便是十常侍,東林黨便是袁紹,朕卻是那漢獻帝呢,至於老師,倒是應了董卓呢?」說到這,天啟卻突然怔了一下,神情陡變,喃喃自語一聲︰「董卓。」

    什麼董卓,什麼十常侍,什麼袁紹,魏忠賢一概不知,傻傻的望著天啟,不明白皇上剛才聽到孫老兒帶兵進京一點反應也沒有,怎麼這會卻是臉色極其難看呢。

    他的疑惑天啟沒有給他解答,而是陰沉著臉望著御案上那份奏疏發呆,奏疏是錦衣衛山海衛百戶白仲山發來的。

    天啟不吱聲,魏忠賢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一心想可不能再耽擱下去,孫老兒的兵可是說殺到就殺到了,誰知道他這會到哪裡了。皇上要是不立即下旨讓孫老兒回頭,只怕大禍便要臨頭了!

    念及於此,不禁再次嚎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便抓了起來︰

    「皇上啊,孫閣部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便是要來殺老奴的,殺老奴的!想老奴侍奉皇上從無二心,忠心耿耿,哪裡是什麼小人奸逆!孫閣部必是聽東林黨挑唆,上了那幫奸黨的當,這才要來殺老奴的!皇上啊,這回你無論如何可得給老奴做主啊,要不然老奴可真是不知怎麼活了噢,嗚嗚!」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47
第二百二十四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七)

    「夠了,你給朕住嘴,就知道哭!早知現在,你當初做什麼去了?為什麼外朝老是要讓朕殺你呢?前番楊漣他們便是,這回老師也要說殺你,你說,你是不是有該殺之罪!你背著朕做的那些事,你道朕當真都不知道嗎?照朕說,你魏大襠該殺,死上一百次都不為過!你還好意思跟朕哭,為自己喊冤!朕都為你燥得慌!」

    不知道是董卓舊事還是魏忠賢的嚎哭讓天啟感到煩燥,怒火瞬間就爆發了出來,指著魏忠賢就是一通好罵,直嚇得魏忠賢如喪?迭A生生的止住了哭聲,愣愣的望著從沒有這般痛罵過自己的皇上,以至於連嘴唇上的鼻涕流進了嘴裡都沒有感覺到。

    「皇上,老奴我…老奴我…」

    魏忠賢真的哭了,眼眶通紅,淚水抑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淚水是真誠的,雖然他沒有大聲哭出來,但是那哽咽的樣子卻是那麼的真實。這一刻,他想到的不再是孫承宗的兵馬,而是委屈,心酸,望著天啟的怒容,他的心揪得好痛,好像一個被兒女誤解的父親般,那麼的無助,那麼的神傷,那麼的痛苦。

    魏忠賢不敢哭出來的樣子讓天啟心軟了一下,想起他平日的種種好處,再想到那即將引兵前來的老師,微微歎了口氣,閉目盤思良久,再次睜開眼時,魏忠賢便聽到一連串的上諭︰

    「傳諭,叫顧秉謙擬旨,命孫承宗速回山海關,不可擅離防地。」

    「傳諭,命兵部堂官即刻進宮。」

    「傳諭,命京營加強城防戒備,五城兵馬司宵禁。」

    「傳諭,命英國公張國惟、五軍都督趙誠虞進宮。」

    ..............

    顧秉謙接旨後心中暗喜,知道魏忠賢這一次又過關了,連帶著懸在他們頭頂上的利劍也被拔除了。

    心喜之下他趕忙擬寫了一道御旨,先是用責備的語氣,申斥孫承宗擅離汛地,非祖宗法度所容。接著言之鑿鑿說,如果孫閣部真有秘計,不妨上疏,皇上必不會從中牽制阻撓。

    顧的擬旨送進宮中已是黑夜,乾清宮中,兵部尚書趙彥、左侍郎李邦華、右侍郎霍維華、英國公張國惟等人俱在殿中守候。

    天啟接過顧的擬旨掃了一眼後,便命李永貞打開禁門,速派侍衛快馬出城去找孫承宗,務必阻其入京。

    許是放心不下,第一撥侍衛出宮後,天啟又接連頒旨再命兩撥侍衛連夜出城。

    「京師城防由英國公張國惟並五軍都督趙誠虞負責,兵部務必要配合好。未有朕的旨意,兵部不得擅做主張。」

    留下最後一道旨意後,天啟起身不發一言返回後宮,留下趙彥他們面面相覷。魏忠賢則是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

    未有孫承宗的確切消息傳來,今夜注定無眠了。

    從乾清宮出來後,魏忠賢便回到司禮監準備等消息。回來時,發現王體干、梁棟、劉若愚他們都在,便和他們點了點頭以示招呼。剛坐下想喝口茶鎮鎮驚,梁棟卻神秘兮兮的湊了上來,手上捧了奉密奏,欲言又止的樣子。

    「誰的?」魏忠賢不識字,拿這奏疏也看不懂,便隨口問了聲。

    梁棟低聲道︰「是袁大海送來的。」

    「大海送來的?」

    一聽是女婿的密報,魏忠賢立即來了精神,忙問梁棟︰「上面說什麼?」

    梁棟卻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王體干和李永貞一眼,見二人再次朝自己點頭,這才對魏忠賢道︰「回千歲話,袁大海密奏上只有八個字。」

    「什麼話?快說!」魏忠賢有些不耐煩,他最煩人跟他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

    梁棟不敢再耽誤,沉聲便說了出來︰「承宗非善類,當除之。」

    這話再明白不過,袁大海是在告訴魏忠賢,孫承宗不是好人,應當殺掉。

    魏忠賢卻是吃驚不小,直到現在,他都沒動過殺孫承宗的念頭,現在袁大海卻來密報要他殺孫承宗,心中自然震駭萬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茫然看向王體干。

    王體幹上前近了一步,低聲說了句︰「先前魏閣老在時,也說不如乾脆找個借口,把這姓孫的給殺了算啦!」

    「廣徽怎麼也這麼說?」魏忠賢聽了愣了一下,不知魏廣微為啥會如此仇恨孫承宗?

    「這事奴婢確是知道一些,但想魏閣老怕是出於私心的多。」

    王體干知道事情的經過,便將魏廣微在東林黨搞和氏壁祭廟時遲到,御史李應升窮打不捨,無奈下他曾去求助李應升的老師孫承宗,希望他從中調解,沒想卻遭到孫承宗的羞辱,根本不領他情的事情給說了一下。

    魏忠賢聽後,點了點頭道︰「孫老兒如此不地道,難怪廣徽會恨他。不過這是他私慾作怪,孫老兒是能隨意殺的?卻不知大海何以要咱家動這個念頭?」

    王體干卻搖頭道︰「千歲,孫承宗手裡有兵權,又是東林黨人,留著他總是個禍害。依我看,大海怕是想到了這點,才勸千歲下手除去此人的。」

    「於其提心吊膽的,不如求個安心。」李永貞也贊成除掉孫承宗,今日他也被孫老兒帶兵殺進京的消息給嚇了個半死,這會還有些驚魂未定呢。

    「手裡有兵,卻不聽咱們的,還老想著要咱們死,這樣的人,留著一天便是一天禍害,千歲萬不可有婦人之仁。」梁棟陰側側的說了句。

    劉若愚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顯然是默認此事。

    三名心腹加上女婿再加一個族佷閣臣,一致都說孫承宗該殺,魏忠賢不由也動了除去孫承宗的念頭,皺著眉頭想了片刻,終是下了決心,咬了咬下嘴唇,臉上佈滿了狠毒的表情,吩咐梁棟︰

    「你馬上派人告訴許顯純和田爾耕,讓他們倆立即帶三百錦衣衛在齊化門守著,若是孫承宗已到了齊化門就迎接他進城,伺機拿下,火速押送到北鎮撫司詔獄!若是沒有到京城的話,那就...」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就先監視著,不要輕舉妄動。」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48
第二百二十五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八)

    自那東廠袁大海橫空出世後,許顯純和田爾耕就跟英雄再無用武之地般失落得很,京中大事小事不斷,卻無他二人參與的份,空掛著錦衣衛指揮使的名頭在那無所事事。

    袁大海的崛起讓許田二人是又妒又恨,尤其是許顯純,但要想到這人,就恨得牙癢癢。先前抱著冷眼旁觀之勢,要看那袁大海「多行不義必自斃」,哪知東林黨跟個紙糊似的,竟然一點反擊餘力也沒有,不僅愣由那袁大海步步做大,也一丁一點的把個數十年東林老樹慢慢的挪出了坑,離那根枯樹倒之日怕是不遠了。

    現在明眼人都看出那袁大海是羽翼已成,不但成了東廠的掌刑千戶,更把手伸到了錦衣衛,當上了指揮使,聽說馬上又要迎娶魏公公的乾女兒,如此一來,他的地位可就是穩若泰山了,只怕今後他東廠要永遠壓錦衣衛一頭了。

    唉,有袁大海在,再想出頭怕是難了,御馬監塗公公答應自己的事情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知他塗文輔到底打的什麼算盤。是不是明天再到御馬監探探他的底,姓塗的若是不給個准信,我還是趁早再尋他法吧。

    可不能吊死在塗文輔這棵樹上,駱都督這位子遲早都要交出來,劉僑和東林黨暗中勾結,魏忠賢肯定不會讓他成為錦衣衛的大都督,放眼錦衣衛上下,也就自己和田爾耕最有希望爬上去!可不能讓袁大海再插一槓子進來,要不然,錦衣衛可當真成了東廠的笑柄了!

    想到這裡,許顯純搖了搖脖子,見對面田爾耕托著下巴都快睡著了,不由又氣又笑︰這田爾耕也真是的,就跟上輩子沒睡過覺似的,一天到晚只要往那一坐,說不上三句話就犯困,能活活把人急死。

    沒好氣的上氣拉了他一把,叫道︰「田兄,醒醒,醒醒了!」

    「啊!什麼事,什麼事?」

    被驚醒的田爾耕神經質一躍而起,拔刀在手,四處張望了起來。

    「把刀收起來吧,這兒是咱錦衣衛衙門,咱不去惹別人就是好的了,怎麼,你還怕有人跑太歲頭上動土不成?」 田爾耕的樣子讓許顯純直想發笑,強忍笑意說了他一句。

    「許兄有什麼事嗎?」田爾耕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懶洋洋的把刀放回刀鞘,爾後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看著許顯純。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走,找家酒樓喝兩杯去。」許顯純說著就去拉田爾耕,他實在是在這衙門呆膩了,這會就想出去透透氣。他知道田爾耕是個酒鬼,你跟他說其他的事情都沒用,也就這喝酒能讓他精神抖擻。

    果然,田爾耕一聽是去喝酒,睡意立馬煙消雲散,他平生就兩大嗜好,一是睡覺,二是喝酒。這二者可謂是他田指揮使的人生最大樂趣。迫不及待的便搶先一步往外衝去。冷不丁迎面來了一個,一個步子沒剎住,「撲通」一聲就撞在了一起。

    「哎喲!這哪位啊,走路昨不帶眼的…哎?田大人,是你啊!」

    來傳令的司禮隨堂太監周清額頭被撞得生疼,剛才那一撞當真是金星直閃啊,一邊暗罵田爾耕走路不長眼,一邊往廳中進。

    「周公公,下官可不是有意要撞您老的。」田爾耕雖粗,也知道這太監得罪不起,忙跟在後面不住賠著小心。

    許顯純也忙上來見了禮,爾後問道︰「周公公深夜來此有事嗎?」

    「嗯。」周清微哼一聲,一清嗓子,便宣令道︰「千歲有令,命許大人速與田指揮使領三百錦衣衛至齊化門守候!」

    「到齊化門守候?」許顯純和田爾耕同時一愣︰這麼晚了到齊化門做什麼?

    許顯純心中疑惑,便問周清︰「周公公,千歲叫我們到齊化門有什麼差遣嗎?」

    周清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千歲明令,若是二位大人發現閣部孫承宗進京,即以皇上名義迎接他進宮,入宮途中伺機拿他入鎮撫司詔獄!」

    「抓孫閣部?!」

    許顯純大吃一驚,田爾耕也是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望著周清。

    見他二人這樣,周清臉色一沉︰「這是千歲的命令,還請二位大人立即執行!」

    「敢問周公公,孫閣部犯了何事要鎖拿至詔獄?」田爾耕對孫承宗素來敬佩,實在不敢相信魏公公竟然會要抓他,忍不住便上前問周清。

    周清略顯不耐煩道︰「是不是犯事,二位大人莫要多問,二位大人還是只管照千歲吩咐做理是,否則,怕千歲要怪罪下來。」言語之中隱有威脅之意。

    田爾耕嘴巴一張,想要問個明白,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就去把皇帝老師給抓起來,不想沒等他開口,卻被許顯純拉了一把,爾後許顯純直接對周清道︰

    「請公公回報千歲,只要孫閣部入京,屬下必拿他至詔獄!」

    「那好,既然許大人應了,那咱家就回宮覆命了。」

    周清的視線從許顯純臉上落到田爾耕臉上,咧嘴一笑,負手轉身便走,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待他走後,田爾耕很是不滿的對許顯純嚷道︰「你瘋了?孫承宗是皇上的老師,咱們怎麼能抓他?」

    許顯純則是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我沒瘋,相反,我清醒得很!」

    聽許顯純這樣說,田爾耕更來氣,急道︰「你要是沒有瘋,就不應該答應下來,你要知道,皇上對孫承宗可是信得很,咱們要是擅自拿了他,皇上會怎麼看我們!你還要腦袋不要!」

    許顯純卻不為田爾耕這話所動,抬眼凝視田爾耕,緩緩說了一句︰「我當然知道後果,但我更清楚這是魏公公的意思!」

    聞言,田爾耕整個人一滯,身子也明顯抖了一下。

    見狀,許顯純又壓低聲音勸道︰「田兄,你不是老抱怨風雲變幻之局卻無你我二人大展身手之機嗎?如今這機會不是來了嗎,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就不想出人頭地,難道你就不想讓咱們錦衣衛的人也風光一回!」

    「這....」田爾耕心下猶豫,他是想出人頭地,更想讓錦衣衛的人壓過東廠,可是抓孫承宗這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也太危險,要是一個不慎,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許顯純卻是已打定主意按魏忠賢的命令辦,他必須說服田爾耕和他一起幹,見他猶豫,索性說道︰「你別再想沒用的了,這事咱們不幹,東廠的人便會幹,到時,功勞就是人家的,咱們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就這麼轉手送給了別人,你甘心,我可不甘心!」上前一步,兩眼直逼田爾耕︰「田兄,你到底是干還是不幹!」

    「我…我…我…」

    一連三個「我」後,田爾耕伸手猛擊大腿,赫然說道︰「干了!干了!媽的,富貴成敗在此一舉了!這好事也不能全讓他東廠給佔了,這回說什麼也要輪到我們錦衣衛露一手了!娘的,老子再也不等了!干,抓孫承宗!」

    「好,咱們現在就去!」

    許顯純高興之下,便要去招集手下前往齊化門。走到門口時,田爾耕卻突然問他︰「劉僑那邊要不要吱會一聲?」

    「劉僑?」

    許顯純冷哼一聲︰「不必了,將死之人知道那麼多做什麼。」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1:53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7 22:30 編輯

第二百二十六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九)

    「錦衣衛辦差,閒雜人等迴避!」

    許顯純和田爾耕領著手下三百錦衣衛到達齊化門後,便將守城兵丁俱數趕下,連同執行宵禁命令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也都攆了走。他們打著奉旨辦差的名義,守兵的兵丁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不明真假,敢怒不敢言,只能將齊化門拱手交出。

    然而,直在齊化門守到天亮,卻是連個孫承宗的影子都沒見著。許顯純和田爾耕不由都著急起來,懷疑是不是情報有誤,孫承宗不是經齊化門進京,而是從別的城門進來?若真是那樣,那他們可不是白費力氣了嗎?

    派人到司禮監問了後,卻等到肯定的回答,孫承宗只要來了,就一定會從齊化門進城!

    有如此明確的回復,許田二人又稍稍安了心,琢磨著司禮監的情報應該不會錯,便接著等吧,守株待兔也好,只要兔子來了這事總歸好辦。

    這中間北鎮撫司派人來詢問過,因為許顯純和田爾耕未經北鎮撫司使允許,就調動了三百錦衣衛,這可是大事,身為錦衣衛的二號人物、北鎮撫司的指揮使,劉僑不得不過問。

    但是許顯純和田爾耕卻不將劉僑派來的人放在眼裡,只叫一個總旗回話,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狗屁例行公事?真要例行公事,身為上司的自己能真不知道嗎!

    聽了手下回報,劉僑氣憤難平,真想到齊化門質問許田二人一番,可是想到自己的處境,還是強壓下這口怒氣,只派人去齊化門那裡監視,看許顯純和田爾耕打的什麼算盤。並且修書一封給遠在天津衛的大都督駱思恭,將錦衣衛中有人投靠魏忠賢以及自己被魏打壓,朝夕難保的困境說了,希望駱都督無論如何也要到京城來主持大局,否則,錦衣衛將在許田等人的帶領下集體投靠魏忠賢,成為魏禍害朝官的幫兇。

    駱都督在時便對內廷那幫太監瞧不上眼,以前王安為司禮秉筆時,對錦衣衛十分客氣,自然兩相無事。如今魏忠賢上來,卻處處鬧事,不停的把手伸向錦衣衛,駱都督要不是陡染重病,如何能讓魏如此肆無忌憚!

    自己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駱都督再不出面,這錦衣衛遲早就叫許顯純和田爾耕這兩個敗類給獻到魏忠賢手上去,真到那份,只怕駱都督也難善終。不管是為皇上想,還是為錦衣衛想,乃為自身著想,駱都督即使不能親自進京,總要上疏面奏皇上吧。劉僑如此想道,他甚至在想,萬一駱都督真的不能理事,自己還是和黃尊素一樣,早早的退吧,東林黨連趙南星、左光斗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住自己呢?

    日上三竿了,齊化門前除了那些等候進京的百姓商販外,便再無一人。

    孫承宗到底來還是不來?

    許顯純急了,真急了,弟兄們肚子早餓了,自己和田爾耕也是滴米未進,這孫承宗要是再不來,要等到什麼時候?

    人能等,肚子不能等啊!

    田爾耕也急,他不怕等,他怕的是人不來!

    和許顯純商量一會,準備派人再到司禮監詢問,卻見遠處有兩騎快馬飛奔而至,到了城門下便叫喊起來︰「快快開門,快快開門!」

    有人識得這二人是昨日出京的宮中侍衛,忙打開城門讓他二人進來,人剛進城,許顯純和田爾耕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去,焦急萬分的問他們︰「孫閣部呢?」

    「孫閣部已經回山海關了。」侍衛們扔下這句話便快馬加鞭往皇城而去。

    許顯純和田爾耕則如洩氣的皮球般久久沒有動靜。

    ……………

    孫承宗在哪?他和他的五千大軍到底來沒來?

    答案是肯定的,他丫根就沒來!

    準確的說,他們是沒來京城,而是到了通州便停下了,原因是宮中的侍衛帶著聖旨將他們截住了。

    連氣都沒喘上一口,侍衛便將聖旨宣讀了起來,讀完之後,才長呼一口氣,心跳之快遠超平日。

    把聖旨交到孫承宗手中後,宣旨的侍衛又催促道︰「皇上要閣部即刻回駐山海關,不得在防區外駐留一步!」

    孫承宗沒有理會這個侍衛,而是將聖旨展開,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爾後搖了搖頭,對身邊的鹿善繼道︰「聖旨上說真有秘計,不妨獻上,絕不會有所阻隔,這話說得卻是有點意思,聽著便不似皇上的口氣,也不知是顧秉謙擬的還是魏廣徽草的。皇上啊,糊塗。」

    鹿善繼微歎一聲,朝京師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問道︰「現在怎麼辦?是不管聖旨繼續進京還是回山海關?」

    孫承宗的目光落在京城方向,嘴中吐出二字︰「回去。」

    回去?鹿善繼有些不甘心道︰「此地離京師還有一步之遙,閣部難道就此放棄嗎?只要咱們快馬進京,大事便可定矣,到時閣部便是我大明社稷的功臣!」

    「功臣?」

    孫承宗苦笑一聲,搖頭道︰「聖旨已下,我若再進一步,便是犯上,那時,該殺的不是魏忠賢,而是我孫承宗了。」頓了頓,精光一閃,冷冷又道︰「不過我雖不能進京,總要叫魏忠賢知道害怕,讓他有所收斂也好。」言畢,扭頭便喝︰「馬總兵!」

    聞令,總兵官馬世龍打馬而出,抱拳應了一聲︰「末將在!」

    孫承宗脫口便傳令道︰「你速領本部騎兵繞通州東南兜行三圈,再經昌平返回!」

    繞通州兜行三圈?馬世龍一愣,這是哪門子命令,但卻不加遲疑,毫無保留的領命而去。「末將領命!」掉轉馬頭,傳令親兵吩咐下去,頓時,三千鐵騎在「馬」字總兵大旗的招引下呼拉向通州城馳去。所過之處,漫天塵土。蹄聲所至,如悶雷響於平原。

    馬世龍領兵而去後,鹿善繼朝孫承宗瞄了數眼,終是忍不住問道︰「下官敢問閣部是否從一開始便堅定清君側之心?」

    聞言,孫承宗面容微動,目光從鹿善繼臉上掠過,淡淡說了句︰「所謂清君側只不過是那些文人的一廂情願,你我帶兵之人,能和他們一般天真?」言畢,一勒馬韁,縱馬而去。

    鹿善繼心中一片苦澀,微微搖了搖頭,面朝京師方向長歎一聲,揚鞭緊隨孫承宗而去。

    大軍過後,一片沉寂。

    官道左側,突然草葉攢動,冒出幾個人頭來,當先那人正是袁大海,到得官道上,渾身上下撣了一遍後,才一臉得意的對手下幾個番子笑道︰「我就說孫承宗不敢進京,怎麼樣,事實正如我所料吧,哈哈!」

    「千戶英明!」

    一直隨身護衛袁大海的幾個番子很是識趣的拍起馬屁來,唯一個黑旗蒙古番子隨口說了句︰「千戶,要是孫老兒真的帶兵進京,咱們怎麼辦?」

    得來的卻是袁大海沒好氣的白眼,說真的,要是孫承宗真帶兵進京,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7 22:31
第二百二十七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

    「千戶,我們現在是不是回京?」有番子問道。

    袁大海搖頭道︰「不,我們不回京,我們去抓楊漣!」又吩咐一個番子即刻回京稟報,告訴魏忠賢孫承宗使馬世龍兵兜行通州,用意為虛張聲勢恐嚇,不必理會。

    ………

    魏忠賢接到袁大海通報後,這心便算徹底踏實下來,孫承宗那邊可以說再也不必理會了。

    王體干說應趁這個時候向皇上提出內閣首輔和次輔的明確人選。魏忠賢說好,二人進宮找到天啟,說內閣首輔韓辭官,現首輔空缺,請皇上示意何人當為首輔。

    天啟問現在內閣還剩幾人,魏忠賢回說就顧秉謙和魏廣徽二人。

    天啟便道那就由顧做首輔,魏做次輔,叫顧魏二人並同吏部再舉出兩名內閣大學士。

    自此,顧秉謙正式成為內閣首輔,魏廣微為次輔,顧魏二人執政的內閣從此成為名副其實的「魏家內閣」。

    顧秉謙成為首輔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將徐兆奎起升為吏部左侍郎,以取代原左侍郎陳於廷;王紹徽為左都御史,以代辭官的高攀龍;喬應甲為副都御史,以代免職的楊漣;

    徐兆奎、王紹徽、喬應甲便是東林黨人眼中的「三黨邪逆」,這些歷年堅持與東林黨為敵的浙黨、齊黨骨幹,終於可以揚眉吐氣,等到成功的一天了。

    不僅這三人得到重用提升,孫傑、徐大化、楊維垣等人也相繼得到提升,朝中原先由東林黨盤踞要津的形勢為之一變,東林黨地盤自禮部失去後,相繼再失都察院、吏部、只剩工部和兵部苦苦支撐。

    陳於廷從吏部左侍郎之職被拿下後,並沒有被罷免,而是改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因他那匹寶馬和袁大海的推薦,魏忠賢準備讓他擔任漕運總督。

    漕督可是天下第一肥缺,為此,欣喜若狂的陳於廷又向魏忠賢孝敬了三萬兩白銀子,另外還備下一萬兩銀子的賀禮只待袁大海成親之時奉上。

    另外,馮銓也在這一輪洗牌中得了好處,以翰林院諭德在內閣辦事,而且任敏按袁大海的意思,常在魏忠賢耳邊說馮銓能幹,可做大學士。這說得多了,再加上對馮銓印象不錯,魏忠賢還真動了這心思。

    對於權位極重的吏部尚書一職,魏忠賢失手了,他原是想讓霍維華擔任的,哪知道天啟卻直接任命了崔景榮。

    這個崔景榮曾擔任過兵部尚書,既非東林,又與三黨無瓜葛,奉守中立,是那種兩邊都不沾的官員。也是一匹閹黨和東林黨都沒想到的黑馬,因為他致仕在家三年了,卻突然從一個「草民」被直接任命為天官吏部尚書,實在是叫人大跌眼界。

    知道結果後,魏忠賢的第一反應也是震驚,旋即則是臉現怕色,與王體干關上門密談了半天。

    其後,魏忠賢便一心想籠絡崔景榮,倚為外朝重臣,為此不惜重金買下一所大宅院,裝飾一新後送給崔景榮。然而崔景榮卻婉言謝絕說,「無功不受祿,君子豈能奪人之美?」,始終沒去入住,這便是不領魏忠賢的情,擺明車馬立場了。

    魏忠賢不甘心,又派梁棟攜帶禮物代表魏去拜訪崔景榮,結果崔又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不相見。

    接連吃了兩回憋,魏忠賢真是好不憤怒,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更別提對崔下黑手了,因為他知道,崔景榮的出山是皇上在敲打自己的一招棋。若是自己不識趣,敢打崔的主意,只怕那位平日看起來很喜歡玩樂的皇上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給廢了。

    那日,乾清宮中天啟對他說的那些話,魏忠賢可是一直記在心中呢,他怕。

    ……………

    楊漣是四月二十四日在山東濟寧被捕的,當天即被袁大海押解入京。臨行前,袁大海允許楊漣與其妻告別,算是小小的人道關懷。

    楊漣便對妻子說道︰「你不必擔憂我!我這個人在黨內名聲頗大,他們不敢殺我,且我平日廣結善緣,遇事總會逢凶化吉的。你且帶著孩子歸鄉,不要為我打點什麼,京中自有人會照應我。」

    袁大海在旁聽了,不屑一笑,未當著楊妻面說什麼。

    進京後楊漣沒有被押入詔獄,而是被袁大海直接帶到東廠的黑獄。

    錢恩是個天生的殺人工具加用刑好手,在他的打理下,黑獄爾今已是初具規模。

    凡入獄犯人必須在頸手足三處,分別帶上枷、梏、桎等刑具,仰臥不能輾轉。也不知是錢恩故意為之,還是環境使然,那用做關押犯人的屋子裡到處都是老鼠,據說趙南星便是夜夜被老鼠嚙咬,身上經常是血跡斑斑,苦不堪言。

    牢房的牆壁厚度都加厚數尺,即使隔壁呼嚎,此間也毫無所知。錢恩定下制度,獄中冬日爐火皆無,犯人必須挨凍,就是在寒氣襲人的屋中瑟瑟發抖。夏日更是不透門窗,任由濕霉腐爛犯人之身。

    更令人難以接受得是,錢恩規定,但凡入東廠大獄的犯人,其家屬是一律不准入監探視的,只有在犯人過堂時,才可在堂下一丈外處觀望,且嚴禁交談。當然,這還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主官允許的情況下,倘若不允許,是絕對不許親屬看到犯人一眼的。這條制度制定後的相當長時間內,黑獄中大量犯人慘死,卻在臨死之前都未能與親人見上一面,講上一句話,堪稱人間慘劇。

    黑獄的刑具,錢恩倒沒有創新,而是採用錦衣衛和刑部大堂的五具,即鐐、棍、拶、夾棍、械。

    鐐就是鐵鐐,長有五六尺,用它盤在左腳上,當右腳受刑時,可使左腳不能亂動。

    棍就是楊榆棍,長有五尺。當用棍打人時,先拿繩子捆住犯人的腰,再讓二番子分別踩住繩子兩端,迫使犯人不能轉側,然後再用繩子捆住犯人的雙腳,使其不能收縮。

    拶是一種夾手指的刑具。即把繩子穿在五根一尺長四分寬的小木棍上,然後將犯人手指套入「拶」中,行刑時先讓犯人下跪,隨後番子便用粗棍去敲打穿在一起的小木棍,愈敲小木棍勒得愈緊,而犯人的疼痛也愈難忍受。

    夾棍共兩根,每根長三尺,綁三副拶。用刑時,先把棍子直豎,然後把犯人的腳捆在棍上,再用一根棍支在犯人腳的左面,使之不能移動,接著番子便掄起長六七尺粗四寸的大扛,從右邊猛擊犯人的足脛骨。

    械是用一塊一尺長四寸寬的木板,中間挖出兩個圓孔,作為安放犯人手臂之用,受刑時不脫,回牢房則去掉,每當犯人過堂受審,便讓犯人戴上;即使殺害犯人時,臂上也須戴著械。

    袁大海回來後,又加上紅繡鞋--即用燒紅的鐵去烙腳,和斷脊、墮指、刺心等令人恐怖的刑罰。

    當然,恐怖不是袁大海的目的,他也有文明些的手段。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8 20:50
第二百二十八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一)

    文明手段須對文明人,楊漣,不是那麼文明。至少,在袁大海看來,一個已身陷囹圄卻始終昂著高貴頭顱的人,絕不是文明的。

    文明這玩意,那是得懂得妥協的。只有懂得妥協,文明才能延續,否則,便是暴力的開始。

    其實,文明不文明,根本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在於袁大海雖然自認是個無惡不能做的鷹犬壞人,但是,在他看來,自己的壞便是好,所以,他同時也是一個好人。

    他是好人,楊漣是什麼?無疑,是一個壞人。

    一個壞人憑什麼擺這麼高的姿態?你是當爺不存在嗎?

    爺他媽的就算是一條黑狗子,你也永遠別想逞英雄!

    爾今,你既落在爺的手裡,就須嘗一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滋味,如此,才算證了爺的大道。

    壞人,反派,不是掛在嘴上的,行動很重要,要壞,就要壞得骨子裡流壞水;要做反派主角,就得把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全部打倒,狠狠的踩在地上,狠狠的踩,踩得他們萬劫不復,最後再挫骨揚灰,讓風帶走,不留一絲塵土。

    一刀殺了,未免便宜。

    殺人不過頭點地,快得很,也輕鬆得很,只要刀在手中,殺人不過是個念頭問題。但是,殺人得有價值,如與任敏所說那番話,殺人是為了揚名,是為了獲利,如果達不到這個效果,這便是濫殺了。

    楊漣是個大人物,是條很肥的大魚,不從他身上獲得些什麼,如何就能殺了,真要那樣,袁大海就不是袁大海了。

    其實,這惡人也不是誰想當就當的,做惡人,也是要有水平的,光心狠手辣不夠,還得一肚子壞水。

    抓人之後,袁便派人快馬進京請示魏忠賢,是直接剁了還是押解回京定個罪名,順勢再興場大獄,然後堂而皇之的把楊漣給砍了。

    魏忠賢的答覆是「楊漣和左光斗他們做了那麼多不法之事,如何能輕易就殺了,帶回京來,好生的審一審,拿了口供,好生的治一治。」

    收到魏的答覆後,袁大海腦海裡蹦出這麼一句--「卑職明白!」

    魏要審,那就審,好生的審一審,前番不是審了汪文言、左光斗、**星嘛,這審案的經驗算是有了,依樣照葫蘆再來一次便是。

    …………

    東廠,黑獄,鐵牢子前。

    拉著楊漣到得屬於他的那間鐵牢子,錢恩便大喝一聲︰「進去!」右手使勁將他往前推了一把。

    重推之下,楊漣險些跌倒,站穩之後,卻是也死不肯進牢子,而是冷冷的看著錢恩,嘴巴一張,說了句︰「此非詔獄,恕難從命!」

    吆呵?不肯進?

    袁大海笑了,一手按著長刀,一手隨意的擺弄著,走到楊漣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譏笑道︰「詔獄是獄,我這東廠大獄也是獄,既然都是獄,你哪裡不能蹲得?」言畢,兩眼一瞪,便抬腳踢中楊漣的胸膛,用力之大,使楊漣如同斷線風箏般便被踹進了牢中。盤伏於地,捂著胸口不住喘氣,因疼痛,額頭之上滿是汗珠,臉色亦是黃白難看,如盛夏中風之人,口不能語。

    「楊漣,本官送你一句話,做人,得識時務,倘若不識時務,便是自找苦吃了。」袁大海說話了,沒有一點同情,語氣滿是挖苦。

    ……………

    楊漣第一次過堂。袁大海主審,錢恩陪審,司禮隨堂李炳全聽審,張國富記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無一人到場,因為截止目前為止,尚無人知道楊漣被東廠秘密緝拿進京。

    楊漣是被抬進來的,渾身上下滿是血污,倒不是袁大海對他用了刑,而是夜間老鼠太多,噬咬的結果。但楊漣的臉上明顯透著倔強和驕傲,進堂之後,也不去看張牙舞爪的袁大海,而是臉龐向上,鼻孔向天,神色間滿是鄙夷。

    「李公公,楊漣已經帶到,咱們便審吧?」審之前,袁大海一臉堆笑的先請示了下李炳全,態度十分恭敬。李炳全卻是受寵若驚的樣子,慌忙就起身拜了拜,亦是滿臉堆笑道︰「一切由袁大人做主,咱家只是聽聽,聽聽...」

    你倒識趣。袁大海心笑一聲,知道李炳全懂得分寸,他給他臉,他卻是不能真將這臉受了的。今時不同往日,九千歲的干nv婿那可是張金字招牌,憑李炳全個司禮隨堂,還真不能同起同坐了。

    朝錢恩打了個眼色,隨即拿起桌上的驚堂木,大吼一聲︰「楊漣,你抬眼看看,我這東廠大獄可是五刑俱全,早就恭候你多時了。來呀,先把他『拶』起來!」

    這是先使殺威棒了,誰讓楊漣的鼻孔朝天呢,不打你打誰?

    話音剛落,便見錢恩朝外面揮了揮手,頓時奔進來幾個惡狠狠的番子,不由分說上前就將楊漣的十指套在拶中,接著用手提緊繩的的兩頭,行刑番子們齊喝一聲,便兩端用力拉了起來。

    「呃...」

    十指連心。楊漣只覺得鑽心一般疼痛,幾差就要暈了過去。這邊刑具還沒下,那邊又緊接著上來兩個手持粗棍的番子,只見他倆用棍子狠勁兒敲繩子上的小木棍,愈敲繩子勒得愈緊,如此一來,楊漣可真是遭了大罪了。疼得大汗淋漓,好幾次就想咬舌自盡算了,但他卻始終咬緊牙關,不吱一聲,只是偶爾用力抬起頭,怒視著一臉狂躁的袁大海。眼神似乎在告訴袁大海︰士可殺,不可辱!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人,對著古人使這般惡毒刑具,袁大海還真是有此訕訕,但愧疚之心轉瞬即逝,迎著楊漸的目光,得意的嘿嘿兩聲,戲問道︰

    「怎樣,滋味還好受吧?我聽說,你楊漣素有東林硬漢之稱,卻不知能撐幾時。我看,你還是早點招了吧,省得這些皮肉之苦。」

    「鷹犬,你要我招什麼!」楊漣氣得破口大罵一句,一到堂上,什麼也沒問,便動刑,如今倒過頭來要自己招,這算什麼!

    哎?袁大海乾笑一聲,這才想起自己可什麼也沒問,也不臉紅,揚聲便道︰「你楊漣手眼通天,是個大能人,專愛幹那吃賄托請買官賣官的勾當,我先問你,你訛詐了熊家多少銀子?」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8 20:53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8-8 21:00 編輯

第二百二十九章 風捲殘雲‧血洗東林(十二)

    「哪個熊家?!」楊漣憤而問道。

    袁大海哼了一聲︰「前遼東經略熊廷弼!」

    「熊廷弼現在詔獄,我如何訛詐他家銀子?」楊漣莫名其妙。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袁大海驚堂木一拍,面不改色便說道︰「你和左光斗、汪文言、魏大中等人串通起來,共得了熊家賄銀四萬兩。其中你楊漣便受了一萬兩,左光斗也收了一萬兩,魏大中六千兩、周朝瑞六千兩、袁化中四千兩、顧大章四千兩!你想賴也賴不了,汪文言、左光斗已經招供,供詞都已呈給皇上,現在,便是要你楊漣招供了!」

    「哈哈,哈哈,當真是笑話!」

    楊漣連著大笑幾聲,突然笑容一滯,嘲笑般看著袁大海,錚錚問道︰「試問熊廷弼一案,輕判半個字沒有?我一直譴責他不救廣寧而退守山海關,怎會為他在此事上開脫?你們誣我楊漣受賄,豈不是叫世人取笑於你們!你們東廠辦案,難道就這水平嗎?我問你,除了說我受賄,你們還能定我什麼罪?」

    袁大海被問得張口結舌,惱羞成怒,大喝一聲︰「犯人嘴硬,來啊,給我再加大刑來!」

    楊漣一臉激憤,罵道︰「加什麼刑,如今有死而已!日後天下萬代會食你的肉!」

    「打,打,給我打!」袁大海暴跳如雷。他辦案本就不講技巧,如何肯和楊漣囉嗦。

    頓時,又有幾個番子上前對著楊漣再次痛打起來,只打得屁股血肉模糊。楊漣還真是硬,任是一聲也沒叫出,看得袁大海也是暗自佩服。以前真道這廝是個投機小人,現在看來,卻還是有幾分氣節的。

    收沒收熊家銀子這事,看來還是別問了等會替他招了便是。袁大海眼珠一轉,一拍桌子,厲聲喝問楊漣︰「我問你,當年你為何首倡移宮?你有何居心?」

    楊漣從容答道︰「我只知乾清宮之當靜皇上之當尊,舊宮人李選侍當避新天子。對移宮,九卿科道俱有公疏,皇上尚有特諭,如何又再提!」

    袁大海沒想到楊漣會搬出皇上壓自己,一時無言可對,忙又換了一個問題大聲問︰「你為何陷皇上於不孝?」

    聞言,楊漣面帶譏諷說︰「有天日在上!這裡叫公堂?不如改成昧心處吧!說我置皇上不孝,真是顛倒黑白!」

    見楊漣針鋒相對,用刑又沒有什麼效果,袁大海臉上訕訕,便敲著桌子,誘供說︰「楊漣,前朝之事可不與你說但你夥同魏大中、左光斗收了熊廷弼銀子,這事白紙黑字,你若不招我只能大刑伺候!」

    「從無此事,無從招起。」楊漣說完便一言不發了,他是認定就是不開口,要想自己再開口,除非三堂會審,而不是你東廠私開公堂!

    好你個楊漣!袁大海火了,喝令番子再給楊上「夾棍」,楊漣很快就疼得昏死過去。

    楊漣昏死過去後,袁大海一招手喚來了作記錄的張國富,示意他這樣寫楊的供詞就說楊招了。

    至於畫押嘛,袁大海一把抓住張國富的大拇指,作了一個朝下摁的動作,張國富心領神會,他明白袁大人是暗示趁楊漣昏迷之際,先摁下手印。

    袁大海吩咐時可沒避著旁人,滿堂的番子加上李炳全可是都定楮看著,卻是沒人敢說個不字。李炳全起先一臉驚疑,旋即便側過臉去,假作看楊漣,他啊,是明白得很。

    第二天,袁大海便拿上楊漣的「供詞」去見魏忠賢,魏聽後大喜,忙拉上王體干,去幹清宮稟報皇上。

    很快天啟就頒下御旨︰著有司細查相關這事,但凡涉事官員俱抓捕在案。

    抓捕之事也不用什麼有司了,魏忠賢當即差袁大海帶番子把魏大中、顧大章等人都捕來!

    袁大海早就磨刀霍霍等著呢!他知道,東林黨的血雨腥風總算是開始了!

    自楊漣入獄,閹黨中的徐大化、楊維垣和崔呈秀,格外地忙碌起來。他們常在一起聚會,一方面關注楊案的進展情況,另一方面研究下一步的對策。

    他們深知楊漣在東林中,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若能從他口中審出東林大僚賣官鬻爵及其它一些內幕,這就等於給他們提供了炮彈,他們包括魏忠賢就可以利用這些材料,去羅織宿敵的罪名。

    表面看起來,他們是齊心一致為魏忠賢復仇,暗地裡卻是各有各的小算盤,每個人都想利用這個機會,向自己的仇家開刀。

    徐大化資歷頗老,他是萬曆八年的進士,身為浙黨一直堅持和東林黨鬥爭,斗便是幾十年。他曾替魏忠賢起草《自辨疏》,深得魏的-歡也是較早投靠魏忠賢的文官之一。

    他和崔呈秀打成一片,關係極是親密,卻不知怎麼又搭上了馮銓。論年齡,徐大化比馮銓早三十年中第,算作馮的長輩,但他深知馮銓和袁大海的關係不一般,因此便刻意結好馮銓。

    馮銓人雖年輕,但腦袋卻精,知道徐大化結交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稍加一想,便恍然大悟,知道他這是想搭上袁大海。便到東廠和袁大海說了徐大化的事,袁大海一聽還有人想主動投靠自己,當真是求之不得,吩咐馮銓替他好生拉攏徐大化。待他回京後,便與這徐大化見上一面。

    抓捕行動分四組,袁大海親自帶人去抓魏大中,李慶帶人去抓顧大章,張德喜帶人卻抓袁化中、郭可綱帶人去抓周朝瑞。錢恩坐守東廠,嚴加看管趙南星、楊漣、汪文言,並監視京中動向。

    魏大中革職回家後,每日讀書課子,日子倒也過的清閒。這日下午,家人突然前來稟報說︰「老爺,街上人紛紛議論,說穿紅衣的東廠緹騎,已進了縣城,不知何事?」

    「紅衣的東廠緹騎?」

    魏大中心中一突,知道不妙-,嘴裡卻平靜地說了一句︰「看來,奸賊魏忠賢真要下手了!」

    隨酆吩咐家人去請老夫人、夫人及三位公子,來正房議事。

    功夫不大,夫人林氏攙著年近八旬的周太夫人走了進來,魏大中忙把母親扶到竹榻上坐下。緊接著三個兒子也陸續來到屋中。

    魏大中屈身跪到母親面前,含淚道︰「母親大人,兒子曾參劾大奸閹魏忠賢,如今魏閹派了緹騎來抓兒子,已進了縣城。兒子死倒不懼,只怕傷了母親的心。母親先受兒子一拜,饒恕了兒子不孝之罪!」說完便磕了一個頭。

    周太夫人神態倒也坦然,歎氣道︰「兒啊,你忠心為國,今日遭受橫禍,你也不必自責,娘也不會怨你!你入獄無非是血衣數片,斷髮幾睫,頭面破了,記住浩然忠貞之氣不可丟!」

    魏大中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如此通曉大義,忍不住眼淚盈眶,隨即又跪下給母親磕了一個頭。之後,他站起身後,朝妻子林氏深深一拜,說︰「我此去凶多吉少,有勞夫人替我盡孝了!」

    林氏眼圈紅了,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哽咽道︰「老爺何出此言?這是妾的本分。只望老爺一路上保重身體,遇事往寬了想。」

    「父親,我們護你進京!」

    魏大中的三個兒子圍了上來,紛紛爭著要護送父親進京。

    魏大中卻是正色喝道︰「胡鬧,一個都不准去!那魏閹正想要斬盡殺絕呢!你們都給我留在家中,替我好好陪著太夫人和你們母親,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又不放心的囑咐長子魏高道︰「你去把你岳父請來,我有後事托付他!」

    魏高的岳父聽說親家有難,忙迅速趕來。魏大中先是朝親家一揖,說︰「親家,先受大中一拜!」

    然後拉著親家的手,憂心道︰「魏某上疏痛擊魏閹,他來興師問罪了,今後全仗親家關照我魏家一門了。」

    魏大中這親家倒也古道熱腸,聞言,忙朗聲說道︰「你放心前去!我一肩擔兩家,盡心經營就是。」

    送走親家後,魏大中並沒有束手待斃,而是招來魏高對他耳語幾句,魏高聽後,立即眼前一亮,不住點頭,迫不及待便招呼了兩個弟弟隨他出去。

    「報!」

    剛進城,便有番子一臉慌張的快馬來報︰「啟稟千戶,城中有刁民數千人聚集而至,欲阻我東廠辦差!」

    刁民數千人?

    袁大海一愣,旋即罵了句︰「娘的,這是要鬧革命嗎?」

    「革命?」一眾番子都愣住了︰這是什麼玩意?

    袁大海沒功夫跟他們解釋什麼,把臉一板,便下令道︰「隨本官進城,遇有阻攔者,縱馬驅散之!有敢驚馬拉人者,殺無赦!」一勒馬韁,縱馬當先馳去。百餘黑旗番子見了,無人遲疑片刻,緊隨而上,頓時,快馬蹄聲驚蕩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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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既是塑造壞人反派,那就一塑到底,遮羞布也不用了。

    情節在不斷加快,有些事情發生的時間其實是脫節的,此小節,望讀者不必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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